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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祐温的床边,像是刚才离开前那般凝视着她。
李祐温已经有些气短,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话到此时反而无甚可说,只道:“朕遇你至今,正好半生。朕前半生欢愉时少,孤寂时多。后半生,就都是你了。只是朕走后,你不要太悲伤,须知天道顺常。”
阴云霁微微一笑,瞳色转深,说道:“陛下看起来倒是轻松。”
李祐温闭眼笑了笑,安之若素道:“常闻人若五情俱伤,便不能安然到老,今日朕遂心遂愿,自然无惊惧。”
阴云霁探身,微微咬了牙,恨到几乎要落泪,硬是眨了回去,问道:“那陛下遂了什么心呢?”
李祐温呼吸已经很轻了,但是眸光还是清澈,里面仍是三春不变的沓飒桃花,轻飘飘的落在他眼底,还是那么温柔从容,妥帖的包裹着他的此刻濒临破碎的心。
她避而不答,却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事,尽力的侧了侧头,笑道:“朕告诉你个秘密,夏安七十大寿的拐杖是朕赐的,其实那是空心的,里面有我留给你的东西,你去拿过来。”
阴云霁静了静,良久点点头,说道:“那我过一会再来见陛下。”
李祐温轻轻道:“好。”
阴云霁贴着床沿起身,向乾清宫外走去,步履沉稳,衣摆轻动,渐渐远去。
李祐温感到他擦身转头时,滴在自己手背上冰凉的液体,却没有力气摸一摸。
她闭上眼回想,勾起唇角,他落泪时的样子是极美的,可惜这辈子也不过屈指几次,日后再见不到了。
雕梁画栋的金殿里,垂绦流苏的锦帐下,有泪从眼角没入鬓边,又从发丝间漏下来,洇湿了软枕。
李祐温忘了,她自己亦不常哭泣,不过父丧友亡,别挚爱。
数不过三。
夏安正站在乾清宫外,和内臣待在一道。他已老了,老到站立都需要拄拐杖的地步了。当年他身边的小学徒也已长成青年医师,正扶着他一同面对这天变。
夏安看到阴云霁过来,略微睁开下垂的眼皮,诧异的问道:“中宫大人移步所谓何事?”
阴云霁淡淡道:“无事,陛下不想让我见最后一面,故而我出来看看。”
夏安闻言心下微颤,闭了闭眼睛。
阴云霁冷冷问道:“夏太医看起来倒是不惊讶。”不待他回话,便欺身一步,带着久违的誓不罢休的胁迫,问出了早已想问的话,“你是不是知道陛下为何无力回天?”
夏安眼皮一跳,低低说道:“很简单,陛下是毒不是病。当年的药便是解药,贸然停了,余毒不清,经年累月便会发作。只有一次机会,自然再不能续命了。”
阴云霁急切的问道:“那年陛下去郁青山不是求解毒?”
夏安冷静地说道:“不是,陛下去郁青山前后,脉象毫无变化。我猜陛下求的,多半是太子的事。我是医者,知道近亲生育必有畸病,而太子健康无恙,应是陛下之力。”
阴云霁垂下了手,喃喃道:“我还以为太子只是侥幸而已。”
夏安说道:“你既不清楚,为何不问陛下?”
阴云霁神情悲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才轻轻开口说道:“陛下对我说遂心遂愿,你可知她遂何心愿?”
夏安摇摇头,他已老了,头脑不像年轻时那么敏锐,很多事情都已经看不懂了。
阴云霁笑得咬牙切齿,“你道她为何不为自己求神请愿,她分明是一心求死。”
夏安一愣,心下不信,说道:“陛下不是那样的人,她登基二十载,未曾退缩,未曾惧怕,怎么会?”
阴云霁眸色晦暗,说道:“那是她的退缩和惧怕都给了我。她怕我圈在这宫中,会消磨掉对她的爱意,所以她退缩了,趁我还爱着她,便先一步离开了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怎么爱恨两滔滔,李祐温最怕他一笔勾销。
夏安急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拦她。”
言罢便明白了,不论李祐温是怎么想,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就算她不甘心不愿意,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天命如此,本就是拦不住的。
阴云霁冷笑一声,说道:“她不过是幸运,这么多年事情走向不论如何,都契合着她的想法,纵然是有偏颇,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所以她总说什么顺从天道。”
他的心绪起伏过大,讥诮和悲痛像是交织的风与雪,冻得他立在原地,承受针扎般得疼。
阴云霁再压不住狠厉,数年云淡风轻,一朝打回原形,“呵,她还想让我也这样,让我平静的送她离开。是,我能接受生死有命,可是我绝不能接受是她。”
夏安诧异,伸出颤巍巍的手,情急之下拽住了阴云霁的袖子,问道:“你想做什么?”
阴云霁直视着夏安,凤眸里乌云翻滚,裹挟着晦暗污沼。
他一字一句寒声,“和她别离再不能见,这种天道,我决不肯认。”
不等夏安回话,御前内侍川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