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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过恋爱了。
他曾带着宁铮进入华尔街,意兴风发地宣布要“挣美国佬的钱”,他做到了。
宁铮闲暇时的乐趣之一,就是驾着包不屈的私人飞机载着太太和老友上天,奉九和包不屈只能舍命陪君子,直到七十岁时飞机一头栽到沙滩上,吓得赶来的芽芽坐地大哭,要爸爸当场发誓,再不许开飞机了。宁铮看看划破了膝盖和手臂的太太,还有掉了一颗牙的老友,只能乖乖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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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不屈八十三岁时被一块年糕差点给噎死了。
奉九到底是小了几岁,头脑还是比他清醒,动作也更敏捷些,她当机立断,开动吸尘器,把吸尘器的长嘴儿塞到他喉咙深处,开了三档,那块惹祸的年糕立刻被吸了出来,免了包不屈因窒息时间过长导致的痴呆、脑死亡,甚至死亡。
当然事急从权,免不了同时把喉咙也弄破了,让他遭了不小的罪。
后来到了九十一岁,这次可没躲过去 ,他死于糖尿病并发症:坏疽,双脚已溃烂得不大像样子,奉九又生气又心疼地瞪着他:为什么就不能听自己的话,少吃点,控制好血糖呢?
他则气愤愤地瞪着宁铮:虽已口不能言,但气鼓鼓的眼睛里好像仍然在质问着——为什么你就不能死在我前面,你都快九十了,活得也够长远的了,差不多就行了,你这是要霸着她到何时?!
已经添了植物神经紊乱毛病的宁铮抖着手,长叹一声,无奈地说:“下辈子,我们公平竞争,我肯定不耍手段。”
包不屈浑浊的老眼终于闪出光辉:熬了一辈子,总算听你个老东西亲口说出了这句话。小样儿,真要当面锣对面鼓真刀真枪地比,我可不见得就比不过你,你给我记住了小贼!
宁铮看懂了,郑重点头。
奉九上前,轻吻他的眉心。
包不屈轻嗬一声,眷恋地看了这个他爱了快七十年的女人,再无遗憾。他这一辈子,外人看来似乎孑然一身,即使财富倾城又如何,又留了遗嘱都捐给家乡办教育,真没什么意思;可他觉得内心饱满充盈——他自己觉得值,那就是值,不相干的外人,无权置喙。
由此,安然长逝。
广州老包家来了人,要把他的骨灰带回祖坟安葬,包不屈临去世前没有交代自己的后事该如何办理,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这还用说?自然还是与那两口子比邻而居。
这倒是被奉九钻了空子。奉九有她的想法,她不忍心背井离乡大半辈子的包不屈最终还是埋骨他乡,于是同意了包家人的请求,一代爱国巨贾包不屈,到底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一九八八年,比他小几岁的小江没熬过他,逝于台北,这位在乃父即使临死前也不忘告诫他不能放松对宁铮的监视,小心放虎归山的父亲指令忠心的执行者的离世,终于让宁铮彻底自由了。但他和奉九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回到远隔万里的家乡了,尤其是奉九,当年在中条山长达一个月的千里迁徙,其实还是损坏了她的健康。
他开始在哥伦比亚大学口述历史中心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留下有关自己亲历的这部分中国历史的真相。哥大亚洲研究中心负责人因为能颇有远见地抢到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备受赞赏。
曾有工作人员好奇地问他:“您最希望以怎样的形象留在世人心中呢?”
“爱国狂!”宁铮斩钉截铁地说。
“喜欢大家称呼您什么?”
“奉大校长!”宁铮声若洪钟地回答。
“最讨厌的呢?”
“少帅。”宁铮皱着眉头,好像连自己都不爱说出口来,奉九在一旁偷笑。
时至今日,哥大口述历史中心只接受每天十人对这些录音带和口述整理材料进行原地借阅,而且不允许拍照、复印和录音。
九四年,宁铮办了九十大寿。
从世界各地赶来的亲朋好友,东北讲武堂和奉大学生、东北军老部下将个偌大的宴会厅塞得满满当当。
当他扶着夫人的手,迟缓地步入宴会厅时,此起彼伏的“校长好!司令好!长官好!副座好!”的声音,让人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他看到了每两年就会来美看望自己的老部下柯卫礼、文秀薇夫妇,这位香港的太平绅士在自己的老上司面前,一辈子都是毕恭毕敬的。
他豪情顿起,随口吟了几句:
“不怕死,不贪钱,丈夫绝不受人怜。
顶天立地男儿汉,磊落光明度余年。”
奉九自己,则是在九十五岁时,安然离世。
到了生命的最后几年,他们夫妻两人都变得有点糊涂,对周遭的世界变得漠不关心,反而越活越回去,终于活在了他们自己的旧世界里,说的,也都是奉天土话,都是他们年轻时的往事,分不清子丑寅卯,只有对方被他们看在彼此的眼里。
“九”是极阳之数,差一求得圆满。
“九九加一九哇,耕牛遍地走哇。九儿,可还记得我们东北的‘数九歌’?这破地方可好,连个四季都没有。”宁铮咕哝着,一再表达着对夏威夷这种四季极其不分明的地方的不满,其实要不是他高血压太过严重,他们也不是非得搬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