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但霍星抱着他大哭,连苏释自己都以为自己不会活下来,那段时间流了太多的血,最后连他都以为苏释已经死了。但当人被送到急救室,罗叆对他做最后的检查,却发现心脏还在跳,只是很微弱。
x部门立刻封锁了消息,讨论如何处理这个问题。高层讨论的最终结果很令人吃惊,他们查不到苏释的户籍资料,也无法找到他杀人的罪证,但也不想把越狱的事情闹大让自己颜面无光,最后决定软禁苏释。
他们把苏释派给了夜间室,作为特殊调查员,名为助手,其实是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薛纯茶。反正夜间室薛纯茶也是高层眼中待定的嫌犯,让苏释与他作伴那是再合适不过,高层要求薛纯茶严格看管苏释,决不允许苏释单独行动,一旦出现问题,两个人一起承担责任。
也就是说苏释要是再犯错误,他们就能连危险分子薛纯茶一起处理了,这不失为一个有些冒险的妙策。
但恢复以后的苏释做得很好,他和薛纯茶的搭档不但从来没出过问题,而且解决了不少陈年积案,让x部门的高层无话可说。
也就在苏释加入夜间室半年之后,姜天然递出了辞呈,薛纯茶很不情愿失去这么个优秀人才,但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签字,在那之后姜天然离开x部门,就没再听说过苏释的消息。
但苏释还活着。
霍星却不知道。
没有人告诉她任何事,只让她一个人痛苦。
他本来可以在第一次偶遇的时候就告诉她,她可以不必再痛苦,因为苏释没有死,他也没有杀死苏释,她可以回去找她的王子,可以告诉苏释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但他始终说不出口,苏释和霍星之间的事就像一股强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每当开口要说,想到霍星将会为此惊愕和欢笑,想到她不知道会有多震惊和开心,他已经无法呼吸。
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呆呆的看着霍星,顺手拿起她喝过的那杯酒,浅浅的喝了一口。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知道他对酒精过敏,但有些时候……当人不知道如何清醒思考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想到用些不可置信的方法去逃避。
于是他也醉了。
总统套房那张巨大柔软的床铺整洁如新,一夜过去,谁也没有碰过它一根手指。
天渐渐亮了。
霍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醒了过来,甩了甩头,觉得脖子很痛,做起来才知道一晚上就靠在沙发椅上睡了,难怪全身到处都痛。坐起来的时候一时还没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转过头来,看见姜天然靠在沙发的另外一头,仍然还没有醒。
她醉了以后姜天然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呆呆的看着他熟睡的脸,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的睡脸,脸上隐约有些红斑的残痕,他喝了酒?
他不是不能喝酒的吗?他到底是在干什么?非要请她吃饭,闯进她的家,只是为了问她是不是很爱苏释?
她说她很爱,于是他就喝了酒?
看着姜天然微蹙的眉心,她突然有一点明白……也许……
她蓦地站了起来,他难道是……有一点……爱上我了?
不会吧?她大惊失色,姜恶魔才貌双全,干什么都很出色,老娘粗鲁又没文化,既不美貌也不温柔,他疯了才爱上我……不不不,他一定是搞错了,改天老娘给他介绍女朋友,保管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千万不要来爱我!
她匆匆忙忙的提了包,轻手轻脚的从熟睡的姜天然身边走过,飞快的逃了出去。
他一定搞错了的。
老娘哪里配得上他?
她溜到总台去付了总统套房和晚餐的钱,那价格昂贵得让她想哭,四年的积蓄化为泡影,而那什么鲸鱼刺身和高汤什么什么螺她连一口也没吃到,这就是报应啊!
之后她搭了计程车,一时间竟然连搬家的念头也有了,车窗外的风掠面而过,她终于感到凉意,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到心在狂跳,跳得连心脏的一张一合那泵一样的跃动都让她清楚的听到了。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她是在激动什么……不就是奇怪的姜恶魔不知道哪根筋接错了,问了她一句是不是很爱苏释?她和姜恶魔天差地别,那层次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毋庸置疑在地上还是在土坑里面的那个一定是她,那是不可能会发生什么的。
但想起他闯空门来做饭,想到昨天他那么温柔,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她很惊恐,却又有点沾沾自喜,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知道她是配不上他的。
她有什么好?
她怔怔的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突然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苏释面前,她是那么有自信,她觉得自己比谁都好,她一定会给苏释幸福;但在姜天然面前,她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所有的缺点和错误在姜天然面前全都……无从掩饰。
她既不聪明,也不稳重,做事从不顾全大局,而且很情绪化。
还自以为是,总是莫名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虽然从来没有人有这样赞扬过她。
她懒惰、邋遢、奢侈浪费、贪图虚荣、没有礼貌……
她一瞬间就把自己的缺点全都数了一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有不亚于一百个缺点,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下了车,回了自己的家。
回家的时候,房东叫住了她,告诉她前阵子她不在的时候房间遭了小偷,连铁门都被拆了,后来有个说是她朋友的男人帮她把被小偷卖到废品收购站的铁门买了回来,重新装了回去,还帮她把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之后天天都来巡视。霍星目瞪口呆,茫然的开门进去,躺倒在床上,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以为他是闯空门的变态。
他却没有解释。
他为什么不解释?
因为她一直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还是他觉得被她误解没有关系?
她呆呆的看着屋顶的吊灯,不是的,她心里很清楚,是因为她不相信他。
她从心里就没有相信过他,她没相信过他不会闯空门。
突然坐了起来,她打开抽屉,抽屉里有个信封,平时她要寄回家的钱都放在里面,既然遭了小偷,那这个月的钱应该已经不在了。
打开的时候,信封依然是厚实的,她打开信封,里面有厚厚的一叠钱。
她没数,她原来丢在抽屉里的钱只有九千,但她知道现在信封里有一万。
她的抽屉从来不锁,而且整个屋里只有三个抽屉,都没有锁。既然小偷连铁门都拆走了,那不可能没有拿走她抽屉里的钱,她看着那叠钱,心里觉得很索然。
钱钱钱,他干嘛那么在意钱?她又不是没钱,干嘛要他来赔?难道他以为她活着就是为了给家里寄钱吗?难道她生活的重心只是钱?什么总统套房、什么鲸鱼龙虾的,他以为她真的很喜欢这些?非要在她面前用钞票铺路她才会满意?
她只是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不知道该追求什么,既然大家都追求总统套房追求鲸鱼龙虾而她也没尝试过,那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
但试过之后滋味也很索然,是她自己要求住最贵的包厢吃最贵的菜,是她自己向他要钱,要一万块钱,姜天然什么都满足她,毫无怨言甚至充满纵容,但她又很不高兴。
她很不高兴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只会要钱花钱的女人,她很不高兴他会相信自己真的想要这些,很不高兴他这种任劳任怨的支付态度。
对着天花板的吊灯瞪了很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组长通知她明天开始新任务,她麻木的挂断了线,继续想着姜天然,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平衡,从他辞职到他请吃饭到他隐瞒她家里被盗的事到不声不响给她一万块钱——我靠!难道你当老娘是扒着你这款爷不放的准二奶吗?
谁稀罕你的钱了?
老娘难道自己付不起?那总统套房和什么鲸鱼龙虾的钱还是老娘自己付的呢!是老娘请你这小白脸,不是你这款爷在宴请二奶!她拿着那一信封的钱,很豪迈的想把那一万块钱撕成碎片,但终于只是把信封拔了出来象征性的把信封撕成碎片,往头顶上一洒,心里立刻就舒坦了。
老娘才不要你的钱,等任务完了把钱统统都还你,包括铁门的钱、米缸的钱、还有米缸里那半缸米的钱——老娘连一粒米粒都懒得欠你的!
她自得其乐的安排着等她任务完了要如何把这一万块钱摔回去给姜天然,再如何一分一毫和他算清楚每一粒大米的钱,幻想他那张认真雪白的脸会有多吃惊她心里就很爽。
但一切总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等她两个星期做完任务,打电话给姜天然的时候发现他的电话关机了。
她到333号别墅去找他,发现大门紧闭,她翻墙进去,一屋子都是灰。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家,她去问了房东,房东说他没有退租,但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看见人了。
她雀跃了两个星期的心又沉默了,他不见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对他说“你消失好了,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见,好不好?”
然后他就不见了。
他真听话。
一如既往。
30 理佳08
这两个星期姜天然没住在家里。
他住在x部门罗叆的医务楼里。
罗叆正在凉凉的看着他,而他依然带着温柔的微笑,薛纯茶坐在一边,四年不见,薛老大除了头发更长点,几乎没什么改变,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越来越像个痞子了。
“死了没?”薛纯茶叼着巧克力,含含糊糊的问。
罗叆把姜天然身上接的仪器一把扯下来,很遗憾的说,“还没死。”
“我可以起来了吗?”姜天然穿好套头的衣服,坐了起来。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跑到索罗斯大酒店总统套房里去喝酒,然后喝得自己心肌炎发作休克差一点挂掉?那个和你一起过夜的清纯少女呢?小姜啊小姜,几年不见,想不到你连风流韵事都学会了?真是社会变了,人太可怕……连小姜都不能相信,你叫我还能相信谁呢?”罗叆说着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仿佛真的伤到心了。
“老子不想知道你和哪个女人去鬼混,只想知道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想自杀?”薛纯茶也凉凉的看着他,“早知道当年老子就不该签字同意你辞职。”
“我没想自杀。”姜天然很认真,“我只是喝了口酒,没想到……”
“没想自杀你干啥要喝酒?”薛纯茶瞪眼打断他的话,“死小子不肯告诉罗叆那是什么东西,就等于你没救,你不知道啥叫没救?不知道你那条命是一直挂在半空中的?喝什么酒……难道你老大我不知道你小子是从来不喝酒的吗?”
姜天然没说话,眼神迷糊而茫然,看那眼神薛纯茶就知道这小子喝酒完全凭的体细胞在思考,而不是用脑细胞在思考,这小子一定有问题,那问题已经存在很久了,那就是他那大脑从来跟不上身体的本能。
但为了他那岌岌可危的心脏着想,薛纯茶不想刺激他,不料他不想刺激姜天然,姜天然却问,“苏释呢?”
“没告诉他。”罗叆很简单的回答,“你在索罗斯大酒店昏了,我们把你弄回来,这事谁也没告诉,上头不知道,否则你连门也进不来。”
“他最近好吗?”姜天然问得仍然很认真。
“切!你对一个害了你却死也不肯告诉你救命办法的混小子倒是很关心啊,如果你是问他还是不是那副阴阳怪气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他很好,一切照旧。”薛纯茶往嘴里丢花生,“你怎么样?在m信息好吗?”
姜天然点头,“很好。”
“身体怎么样?”罗叆插嘴问,“每天乖乖吃药没?”
姜天然又点头,罗叆还没再开口,他顺手递上桌上的一杯茶,薛纯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小子还是这样,别人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人家要的是什么。罗叆惬意的喝了口茶,自从姜天然走后,x部门再也没有人这么知寒知暖,“这几年来我不知道花费多少心思在那根怪刺上,你老大把苏释关了十次黑房,结果统统没用,死小子不说就是不说,真的杀了他他也不会说的。”他感慨,“那小子果然是铁石心肠,眼看着别人要被他害死不会掉一滴眼泪。”
“是我给了他一枪。”姜天然微微一笑,“他虽然身在x部门,但心可能还在别处,就像我们离开了x部门,不该说的一样不会说,他不过是遵照了他的规则。”
“你这样说是想表示你很欣赏他?你很伟大很高尚,我和老薛就很庸俗?”罗叆白了他一眼,“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难怪小星星不喜欢你,有时候死小子看着也比你顺眼。”
“神经病?”姜天然很认真的问,“这样想真的不正常吗?”
“不正常,超级不正常,完全不正常,根本不正常。”薛纯茶闲闲地说,“你该讨厌他、恨他、想抽死他那才是正常的。”
“我不恨他。”姜天然摇了摇头,“他不讨厌。”
“他往你胸口插了一支充满不知名病毒的怪刺,害得你全身感染,得了心肌炎。”罗叆一溜烟说得飞快,“因为心肌炎害得你不得不辞职,他还害亲爱的小星星离开夜间室,去了特勤组那种暴力又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苏释这死小子简直十恶不赦,完全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