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①
距离陈萝爆发还有1%。
篮球场。
小麦色肌肤的男生脱了只剩条运动短裤,漂亮的腹肌布满细密的汗,汇滴成流,一股股,顺着肌肉的曲线落到人鱼线。
然后被松紧裤带拦住。
肉眼可见的,裤子印湿一片。
再往下,18岁男生精神的某处顶得裤裆隆起,尖尖的小帐篷。
陈萝背着书包进来,许一暗正好三分入篮,兴奋地低吼一声。晨光破云,照在青春洋溢的男孩们身上,然后她就看到晶莹的汗水划过空中。
虽然只有一瞬。
捏捏书包带,女孩蹲下,松开鞋带再慢慢系紧。
左脚弄完,转到右脚。
许一暗就在她十米远的地方,比升旗仪式的时候还要近。
“小萝,早啊。”
“茜茜,早。”
“今天早饭吃什么?”
扬扬手里的生煎,一两四个,金黄的底,洒满黑芝麻的顶部因为刚出锅,所以仍在冒热气。张茜茜伸手过来,拿走一个,飞快往前跑。
“送我啦,来得晚没买早饭,下回请你呀。”
女孩笑一下。
拿出生煎包慢慢啃。
贝壳似的牙齿,磕在柔软的面皮上,有一瞬的粘黏。
学霸陈萝,除了爱学习,就只喜欢吃生煎包。早中晚三餐不带停,只要有胃就能塞下。
小姑娘一边吃一边往教学楼走去。
身后的操场。
姗姗来迟的王菡扔给许一暗一个奶油面包,两人共吃一个,吃着吃着啃到一起。负责督促学生晨练的年级主任,吼了几声,男生才邪笑着分开。
好事的男生在笑。
女生在躲。
她却恍若未闻。
张茜茜靠在走廊上冲她招手,嬉笑道,“还好你没看到,大早上的,真是辣眼睛。”
陈萝笑笑。
放下书包,到讲台上抄写例题。
各班的早自习由当天轮值的课代表负责,高一a班的情况比较特殊,除了体育课,每门都是第一的陈萝成为全年级唯一的全科代表。
当然,体育课没有课代表。
只有体育委员。
a班的体育委员是许一暗,18岁,留级两年。身为校霸的家伙兼职体育委员,全班纪律好得出奇。
早自习上到一半。
刺头才出现。
宽松的上衣,同样宽松的裤子。讲台上的人面无表情,目光落到他脚上的鞋,据张茜茜说,这双全球限量版的鞋原价快一万,现在炒到三万了。
“课代表,他迟到啦。”
第一排的男生有气无力嚷道。
放下粉笔。
就在大家以为学霸终于要在校霸面前硬气一回时,女孩淡淡道,“这道题在模拟练习第69页。”
下面在喝倒彩。
女孩神情淡淡的,似乎根本没看见他。
许一暗笑一下。
提包往最后一排去。
拉链没合严实,习惯用余光追随他的陈萝很快发现有东西露在外面,枚红色的蕾丝布料,大约是王菡或者某个女人的内裤吧。
也是。
她生物学得好,当然知道男生是怎样的生物。
几个眼尖的家伙也发现了。
捂着嘴,坏笑。
陈萝就和班上其他女生一样,要么无动于衷,要么露出一点鄙夷。
怎样都无所谓。
她只想把课桌里剩下的两个生煎包吃掉。
——
午休。
住校的同学吃完中饭,已经回寝室。
陈萝双脚蹬在椅子上,抱腿,啃已经冷掉的生煎包。热乎的时候很好吃,但是冷下来,每吃一口都要在凝固的油脂和冷腥的肉馅之间徘徊。
喝口水。
翻页。
已经在预习高二的课程。
男生趴在桌上。
一觉睡醒,没想到已经放学。
迷糊间,默默盯着第二排的人看。
女孩抱着书。
袖口挽到手肘,苍白的手臂,细得不可思议,像是中古店里上个世纪的精致人偶。其实陈萝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大气,就是总低着头。
或许好学生都这样。
伸个懒腰。
椅子发出响亮的声音。
女孩猛地转头,叼着半个生煎包,一副狰狞的表情,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噗。
许一暗低笑。
女孩呆住。
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
洁白的牙,微黑的皮肤,笑容没有一丝阴影。
真好看呀。
收回目光,继续啃食物,只是一行字看了又看,怎么都无法再专心。
“这就是你的午饭吗?”
男生提包过来,站在她边上。
白皙的试卷上投下一道阴影,她的目光沿着边际来回描摹,最后连个嗯字都无法给他。
猛地按下女孩的头。
“给你吧,反正我下午有事不来了。”
红豆奶油面包。
十一块一个。
距离上次吃,已经有半个月。陈萝抬头,只看到他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背,曲线分明的手臂拎着价值不菲的包,慢慢往外去。
手指碰到唇。
女孩抖了抖。
将奶油面包放到鼻尖,轻轻嗅,除了香甜馥郁的味道,还有一点点汗臭。
大概和外衣放在一起。
粘上的吧。
使劲吸几口,冷漠的表情变得迷醉。飞快打开外包装,左手捂着疯狂蠕动的胃部,右手一个劲把面包往嘴里塞。
她是贫困生。
她妈是邻居口里不能说的女人。
生下她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是舅舅家在抚养。
舅舅做生煎养家,她的一日三餐便是卖剩的生煎包。好吃吗?很好吃。要不然也养不过那么一大家人。可是她也想吃点别的东西。
擦擦嘴。
将塑料纸折叠成块,塞进笔袋。
他下午不会来了。
缺课是校霸许一暗的日常,陈萝并不意外。老老实实上课,认认真真写题,课间帮张茜茜看几道题,换两颗巧克力豆吃。
然而今天。
其实不一样。
平淡的日常生活,毫无征兆转进隧道。
她并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未来。
晚自习结束后,乘上公交,摇摇晃晃到达终点站。英语单词背了五十个,短文背了一篇。这里是城市中心的村,路灯全靠街坊房屋照出的亮。
车上,同龄人几乎没有。
只有几个穿着邋遢的民工提着塑料桶往下挤,陈萝故意靠后,慢慢下车。
路面上偶有亮光,通常是尚未熄灭的烟头或者瘾君子烘烤锡纸的火光。本该在家休息的街坊坐在水泥台阶上,聚在一起,或亢奋、或萎靡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变化。
陈萝拐入黑巷。
早该淘汰的诺基亚5228发出微弱的光,照亮舅舅家墙壁上巨大猩红的——拆。
站一会儿。
掏出钥匙,悉悉索索打开大门。
院子那头传来舅舅和舅母热烈的讨论声,表弟吵着要换新手机,表姐说她想去日本旅游。
陈萝摸摸干瘪的肚皮。
爬上三楼,属于她的小隔间。
常年被油烟熏烤的窗户,沾满油污,她擦过,擦过很多遍,怎么也弄不干净。透过油腻的玻璃,隐隐看到都市高耸璀璨的摩天大楼,远处天空,飞机的尾灯一闪一闪。
就当是流星吧。
就算是人造的流星,还是能许愿的,不是吗?
她想要一份真实的温暖。
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神啊,听听她的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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