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番外·周而复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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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镜梳妆藏白发,华衣美服掩倦容,袖里刀剑示笑意,形同陌路反安然。

    待插好最后一只簪子之后,薄寅顶着异常沉重的头起身,“......”一个踉跄,差点磕在地上,幸好近身侍婢眼疾手快,只是轻轻闪了一下脖子。

    “太后,您没事吧?”侍婢扶稳了薄寅,诚惶诚恐地建议,“太后,您这般不适,要不...您今日就不去了?”

    薄寅揉揉太阳穴的位置,以缓解充斥思绪的胀痛,她的日常饮食已是加倍谨慎,可还是着了别人的道。

    如此,倒不如光明正大,“不必,你们扶着哀家点便是。”

    行过内宫的一道道朱门,穿堂而来的风让薄寅清醒了不少,丝丝细雨划过仪仗帷幔落了些在她脸上,就如离开长安那一日,静默无声,前路迷茫。

    初到代地时,薄寅并不适应,无论宫人如何细致安排,她总觉得什么也不对,原本好好的身体,也被折腾得隔三差五的生病,后来任......后来恒儿为她寻来了一册道德经,她日日读着,学着清心寡欲,方好转了些。

    可不过几月,那些从长安和各个封国渗透进来的细作就遍布了整个中都。

    他们母子再怎么防备,也不可能将其一一剪除,时间久了便换了方式,因人而异的去应对,或欲擒故纵,或制造些假消息,甚至置之不理,默认了这些细作的存在。

    以至于,他们差点错过了一个完完全全掌控代国的机会。

    准确地说,是一个心思与身份都颇为复杂的人。

    “参见太后”隔着纱帘行过礼后,薛采拿出诊脉垫放在案上,见薄寅的近身侍婢自觉的背过身去,就先开口道,“太后并非急躁之人,草民替您诊断之后,您再问也不迟。”

    正欲询问的薄寅一听这话,心道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未免太厉害了些,又实在头晕目眩得很,便在淡淡的檀香中定下神来,不知不觉合上眼睡着了。

    一睡,就是一个时辰,醒来时哪里还有薛采的人影,坐起身刚想唤侍婢进来,却看案上留了五个字,‘大司农可用’。

    和恒儿所想一样,可大司农......她何尝不知大司农可用,只是那小子的性情实在是思虑过深,怕是听到一点而风声就会官职俸禄都不要地逃了,哪里肯陪着恒儿去长安。

    说来也奇怪,大司农怎会如此地怕去长安?薄寅此前也多番探查大司农的身份,除了在彭越手下做过五年相国,其他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没有可疑之处。

    虽没有可疑,薄寅母子却也不敢逼他太紧,此人十分热衷于稼穑钱谷、惩治贪官污吏之事,又非常仰慕张良、管仲这般人物,是难得的治国之才,若是逼走了他,只怕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替代的人。

    不过......

    扁鹊昔年为秦太医李醯妒之,被人刺杀于骊山之北,其弟子逃于蜀地深山,避世隐居,遂创立药谷,长存至今。

    药谷虽偏安蜀地,谷中弟子却都以医术闻名于世,这位薛采身为药谷谷主的兄长,又善经商,待人接物自是无话可说,他既然说大司农可用,必然是......那么她稍安勿躁便是。

    “来人”掀开纱帘站起来,薄寅才反应过来,哪里还有半点头晕目眩。

    侍婢一边给薄寅整理仪容,一边转述薛采的话,“太后娘娘,薛先生说他今日便会启程离开代国,往后五个月请您每日燃香一支,按时服药,切勿过量。”

    “嗯,回宫”唉,果然都是人精啊~

    江南多柔情,漠北惯豪迈,融入了阳光的凤羽,若想收敛成尾在海中遨游,总归需要时日。

    “嘭”正在整理田赋税务的惊风脚下一滑,直接从梯子上摔下来,砸得地板差点需要维修。

    “嘶~”撑着老腰爬起来,心里不住地埋怨这上任司农是有多懒,现成的田律卷宗居然搁到受潮发霉了。

    “哎呦喂!我的大司农,你怎么还在这儿搞这些有的没的!”县尉屁滚尿流地跑进来。

    “站住!”然后被惊风高举一卷书简镇住,“后退!”

    县尉乖乖后退,“哎,不是,大司农,你听我说”

    “抬脚!”

    县尉举起双手,听话抬脚,“......”

    轻轻伸出拇指与食指拈起粘在县尉鞋底的半块竹片,“中都,晋国古邑,帝尧始土......”傻笑着点点头,“哈哈,就是这个,可把我给找坏了~”

    “大司农,如此克勤克勉,真乃代国之福。”

    “哈哈哈......嗝......”开心到哽咽,且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哎哎......”已经跪拜完了的县尉小脸煞白地拉拉惊风,你是想去见孔子么!

    惊风一回神,赶忙行礼,“参见太后!下官失礼,还请太后赎罪。”

    “失......礼?”

    “太后?!”薄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倒下去,幸而身边侍婢扶得稳,及时给薄姬把气顺了上来,“大司农,太后还未允准你起身。”

    哦,惊风一脸知道了的表情跪回去,心想他才不是因为想献殷勤去扶薄寅的,只不过是怕人在他府衙上出事而已~

    薄姬挥手退下旁人,放了自带的围椅软垫坐下,等方才的侍婢背过身去才说,“起来吧~”

    惊风秉礼不动,谨慎地看了看薄姬有气无力地倚靠着扶手。

    “放心,她天生耳聋,靠唇语与人交流,听不见的。”

    即便薄姬这样说了,惊风起身后,还是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侍婢身上,“太后此行何故,下官知道,但下官也说过了,只想管好这一方土地,别的不敢管......也不能管。”

    鼻子堵到呼吸越发困难,为了不影响交谈,薄姬只得再服一粒药。

    “太后,薛家主应与你说过,此药一日不可超过三粒”到底是体质与心智难安,分封出国后薄寅还是缠缠绵绵的病了许久,仲夏多雨时险些因为一场过敏送了命,幸而薛家主路过代地,一剂猛药下去,连带着积存在体内的湿气也除去了不少。

    只是女子本就体寒,单靠药石还不足以让她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复原。

    惊风虽然伏着礼提醒,态度却不怎么重视。

    到底是不想管啊,将药放回药瓶,薄姬也知道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宫中的一名戍卫说,多年前曾见过你一次。”

    “蛤???!!!”惊风表情一亮,明显重视起来了!

    很好,薛谷主信上推测的没错,惊风果然是做过那儿事的人~

    薄姬轻轻挪挪身子坐稳,今日出来受了风,又不知道要养多久,“他说,虽只有一面之缘,但记得很清楚,当年见过你之后,汉军营就起了大火,大火之后......”

    缓缓看着终于认真了的惊风,“自从你归入恒儿帐下,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暗地里却帮了代国不少忙,我也是暗中调查了很久,今日才敢来请你。”

    “代国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太后请下官做什么?”唉,看来自己真的没什么用,当年去放火偷赵高尸体,被人发现了都不知道。

    “与恒儿,同去长安”薄姬撑着扶手站起来,态度恳切地......更像是一个臣子。

    原本打算扶一把的惊风怒而拂袖,“不可能!”

    薄姬差点被袖子的风扇倒,很不解,“为何?”声音低沉地苍老了几十岁。

    去长安还得了?“你不知道那是谁的底盘吗?!”额......惊风立即恢复常态,好好儿扶薄寅坐下,顺便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下官可以为代王做任何事,哪怕只是为了我自己的仕途,我也会竭尽全力,可如果太后非要下官去长安.....”惊风退而俯首贴地,“那就请赐下官一死。”

    “好”薄寅想也不想。

    哎,等等!这么随意?我可是朝廷重臣!惊风一脸吃瘪的表情。

    无奈地笑笑,“想要活着,未必就是怕死”低眼看了看桌案上的书简,“止步于此,这些又怎么去实现?下个月十五,百官在中都城外为王上践行,届时,希望你也在前往长安的队伍之中”侧身轻轻拉拉宫婢的袖子,宫婢转过身来搀薄寅出去。

    嘶~

    后知后觉的惊风觉得哪里有一丢丢的奇怪?

    ......哎呀,被骗了!

    如果真有人看到他放火偷尸体,他早就被刘季不远千里抓回去鞭尸,然后拷问罗网残部在哪儿了!虽然他并不知道......

    惊风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前往长安的队伍之中,随着那位少年老成的代王一同去拜见刘季。

    送走他们之后,薄寅便回了寝殿休息。

    虽然凶险万分,可这一步,迟早是要踏出去的。

    赵高当年让鬼翎将她送到汉军营的原意,是想她在刘季身边做个内应,帮一帮钦原。

    不曾想,钦原竟敢用她来完成这个计划,甚至......钦原死后没多久,赵高便被章邯砍下了头,挂在了城楼上,而后章邯自尽。

    从那以后,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再知道那个秘密,她以为任铉会除掉她,可那个孩子却说,“我不想,这世上再无人记得嬴氏。”

    秦川腹地,嬴氏未衰。

    薄寅年少时,有人给她算过命,说她将来必然会生下天子。

    呵,生下天子?那人哪里晓得,在被鬼翎找到前,将她强抢而去的魏王,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无法拥有子嗣,便在她的汤里下了毒,害得她体寒不宜生育。

    可正因为如此,在与任铉......不,应该是在与她的恒儿相处的过程中,他们真的渐渐形同母子,相互依靠,彼此照应。

    薄寅晚生了几年,没有那个荣幸见到始皇帝陛下是如何威震四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扶苏公子怎样的英姿勃发,乃至恒儿提及的十三叔父是哪种明朗,她也不能全然理解。

    直到出了长安,来到代国,那个注定与她无缘的孩儿早夭后,她悄悄换回了她的恒儿,才明白,什么是血脉之力。

    容貌父母所赐,体格从小而定,要改,谈何容易?恒儿总说只是有点儿疼而已,叫她不要担心,以免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

    可某一次,她不小心撞见之后,才觉得自己年少时受的苦,费劲千辛万苦生下的那个孩儿,被戚莹那个所谓的结拜姐妹所排挤,吕雉所防备......统统不及恒儿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撕心裂肺的痛到昏死还是其次,换颜药药劲过了,醒来之后驱动身体站起来的那一刻,才是真的生不如死,面部变形到光是看着,就觉得痛得无法承受。

    “算了,儿子...咱......下次别吃了”薄寅那次真的是心疼到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什么权势地位,君临天下,都不要了。

    他却咬紧了牙关摇摇头,待身体完全能动之后,才对他说,“母亲,我的命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替他死在项羽手里的假任铉,薄寅那个从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却依旧难逃毒手的孩子,从前被坑杀的二十万秦兵,以及罪孽深重却从来遵守承诺的钦原......他不得不活下去。

    “可......”经历过最大的痛苦,方能有最大的成就,可这样的人,还是一个人吗?还能做一个合格的君王?

    恒儿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心,一点一点地拿下架子上的面巾擦脸,慢吞吞地说,“若刘盈能做一个合格的君王,儿子必一生恪守臣子本分,若他不能,儿子必要登上帝位。”

    转身一跪,那是恒儿最后一次在自己面前说起他的过往,“就像祖父与父亲所盼,政治清明,国泰民安,但在那之前,还请母亲看着儿子,时时提点。”

    “好”从那一刻起,薄寅就决定,无论将来怎样,她至少不会让她的恒儿迷失本性。

    长安,自姬氏起,便一直在孕育帝王。

    虽是冠上了别名,可长安到底起于咸阳之上,一砖一瓦,见物如在往昔。

    可为了不流露出太多不属于这个身份的感情,代王并未在船头上久立,然而......

    “大司农?”某人,似乎比他的感触更深。

    拉回一些‘不堪回首’记忆,惊风颇为感慨的与他一同进了船舱,“代王,你可知此次回来,是生死之宴?”

    “自我......出生之日起,哪一天不在生死间徘徊,倒是大司农,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要陪本王在代地受苦。”

    “呵”惊风苦笑,从前他是个不入流的罗网杀手,唯一一个任务也就是送披风给钦原前辈,然后安葬了一下赵高,多年过去,如今也只是想要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而已。

    眼神不时环伺周遭,“为主尽忠,为臣本分。”

    代王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君臣一心谈何容易,只愿这次押上自己性命与代国前途,能换来数年安宁。

    依照章程,代王一行入了未央宫,先焚香沐浴去宗庙上香,告谢先祖护佑平安归来,再换了符合规制的常服去刘季处请安问礼,最后便是皇后娘娘的长乐宫。

    算起来,代王虽要称吕雉一声母后,出入长乐宫,却非得诏令不可。

    “代王,已经两个时辰了”陪着代王在长乐宫外晾了许久,惊风多少有些疑惑,虽未见过这位皇后娘娘,可信使并没有说她是个喜欢摆谱的人。

    怎么......难道是睡着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长乐宫里终于派人来请,身为外臣的惊风,自是不能进去的,于是乎退到了不远处的凉亭休息。

    百无聊赖之中,顺便记下了长乐宫的大致布局,与从前的秦兴乐宫相比,它已经有了太多浮华之气,好在从这四周的花草树木可知,正位中宫之人并未慵懒奢靡。

    “哼,虚情假意!”戚莹甩手从长乐宫里出来,明明一脸的盛气凌人,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身后的如意紧紧跟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老远就看见了正欲闪人的惊风,“娘,那边有人~”

    “......”惊风此刻的内心就像不小心踩到了狗屎,还不能把它弄掉。

    戚莹一边将如意护在身后,一边指使随侍把人带过来,“谁在那里?!”

    自认倒霉的上前行礼,拱手挡在双目之前,皇帝的女人可不能随便看,“外臣惊风拜见戚夫人,小人是随代王入宫觐见皇后娘娘的,代王受了诏令进去,小人便在此等候,惊扰了夫人,还请恕罪。”

    惊风?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戚莹一皱眉头,如意眼珠一转,机灵地贴在她耳边低语,“娘,你忘了,父皇说过的......”

    汉十一年,刘季在邯郸讨伐陈豨等人,陈豨的部将率领数万之众于方圆百里来回伏击汉军,企图分散刘季兵力,却被齐国军队打得大败,与陈豨一同逃往代地的马邑,意欲联合彭越犯上作乱。

    数月后,太尉周勃从太原攻入代地,到马邑时,过半军民染上瘟疫,明察暗访多日,方知是陈豨在城中作乱,以田间死鼠投入水源而引起疫病。

    百般无奈之下,周勃为防止疫病继续蔓延,下令屠了马邑所有百姓及染病军士,而梁相国惊风,不满梁王彭越犯上作乱,骗取其兵符交于周勃。

    周勃谓之大仁大义,以此事上呈刘季,并建议刘季重用其人,可刘季不以为然,只将其封为普阳司农,辅佐刘恒治理代地。

    戚莹慈爱地摸摸少年的头,她的儿子就是聪明,“是你呀,行了,下次便在宫中乱转了,去宫门口等着吧,代王应该快出来了。”

    “是”躬身退下,让戚莹母子先走。

    出于好奇心,惊风在他们还未走远时便抬起了头,正好与回头的如意对上了眼神,少年灿烂地一笑,差点没融化了惊风的整个胸膛。

    哇噢~

    好可爱的小东西,煮起来一定很好吃~

    额.....赶紧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你现在已经不是杀手了,是朝廷重臣!要遵纪守法,懂么?!惊风连忙用孔孟之道给自己洗涤心灵。

    “走吧”一出长乐宫就看见吧啦吧啦背书,边背还边给自己解释的惊风,代王表示已经见惯不怪了。

    见过父皇母后,从申时开始,从封地回来的皇子就相继入座,统辖七十三城的庶长子刘肥当属刘邦最宠爱的儿子,因而,除刘盈之外,刘肥就成了如意登上皇位的最大威胁。

    当然,这不是惊风想关注的重点,重点是他和代王必须在这段日子里尽量的保持低调。

    毕竟,比起身败名裂的威胁,来自罗网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恒儿,你母亲如何了?”听闻薄寅病了一年,刘季也象征性地关心一下。

    “劳烦父皇挂念,母亲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久病初愈,还需要多调养一些时日”哪怕是亲儿子,长年累月不见面也生疏了,何况他这最不受待见的‘儿子’。

    “嗯,回去之后替父皇好好儿照顾你母亲”尾音未落,右边的戚莹就给刘季喂了果子。

    看得后排的惊风一阵恶寒,于是,这种嫌弃人的态度就招来了报应。

    行酒令,对联什么的,代王和他当然是不怕的,可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从刘季开始,依次是太子刘盈、齐王刘肥、如意......不得不承认,如意那孩子确实聪慧得厉害,等代王主动接了个平平无奇的下联之后,全场以他词句对仗最为工整、出彩。

    拿了彩头,自然有近臣们看戚莹眼色行事,立刻请求刘季允准各位皇子做个诗句接龙。

    兴许大家都喝高了,就连吕雉也柔情软语地劝刘季准了,继而刘季很高兴妻妾难得同心一回,张口就要加大难度。

    “好!难得皇后如此高兴,皇儿们可别扫了你们母后的兴致,你们就以‘权、度、平、惊’四字作诗,后者与前者的诗句必须首尾相连,若做不出来,父皇可要重罚!”

    戚莹娇俏地接过话头,“哎,陛下,那咱们可得把罚什么奖什么说清楚了,不然一会儿有人说您偏心,可有失威严哦~”

    “哈哈哈哈,就你滑头~”与戚莹调笑完,目光顺势就转到了刘盈处,刘季不禁回忆起了当年逃命的时候几次把儿子女儿踹下马车的事,又想着吕雉早年嫁给他没多久,他就和曹氏在外面生了个儿子,想来,也是对不起他们母子。

    何况,刘肥的封地确实多了点......

    “陛下?”吕雉轻声提醒道。

    “好,美人所言甚是,那么就以城池作为奖罚。”

    耿直且被吓醒的朝臣立即反对,“皇上,国土封域乃天下大事,怎可”

    “王太傅醉了,来人,拉他下去醒酒”刘季正正经经自酌一杯,他可没有当儿戏。

    终是帝王心思难测,转眼间,刘季脸上再无半点酒色,“皇儿们的属国人才济济,想必都不会输的太惨”郑重其事的看着刘盈,“盈儿,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太子之位,你能否胜任,全在今日。

    ‘皇儿们的属国人才济济,想必都不会输的太惨’大家内心默念一遍刘季的话,这是在说你们一个个的都必须得给我输!

    举了酒樽敬过父母兄弟后,刘盈方道,“权自尊帝极北关,度川山归落卿欢;平天云高深雪里,惊鸿照影湛波凝。”

    高峰仰止到碧水照影,自然是给庶出的兄长台阶下了,刘肥微微向刘盈致谢,接道,“惊鸿照影湛波凝,权典尺牍无处寻;度得黯淡疏冷去,平里飞渡陌临流”诗句里,大有泛舟江湖,坐看云起云落的自在。

    换句话说,老子没心思和你们争位,求放过~

    “平里飞度陌临流,惊飞远映碧山去;权自微时未逢友,度衡疆场罢远征。”

    青翠的少年一开口,因刘肥之言松懈了几分的刘季自顾笑了笑,却带过不提,点了代王的名字,“恒儿,该你了”饱含慈爱的眼神中,夹杂着深不可测的审视。

    “度衡疆场罢远征,平分半庭谢棠棣;惊风吹雨木末开,权邀君王带笑看”代王接不俗不雅,恰好掩盖了如意诗句里不该有的气焰,听起来还有点解甲归田,沙场江山权凭天子做主的味道。

    呼~

    惊风顿时松了了一口气,再看刘季,虽然还是不待见代王,但至少不会拿他们背锅了~

    “嗯,不错,不错......”高度紧张的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把声音压得极低。

    刘盈浅浅笑着,落拓大方地又敬了众人一杯,四弟的胸襟气度果然是几个兄弟都不能比的,退而不进、固守不出,却也隔绝了一切风波,“权邀君王带笑看,度日映月明堂辉,平谈温仁贤良顾,惊海沧河百川归。”

    “好~盈儿这话,父皇喜欢”这一瞬间,刘季觉得自己从前可能真的是太过计较曾经了,又碍于吕氏势大,才一直觉得这个儿子没有如意顺眼,如今一比,这样的气魄才是他的太子嘛!

    一听刘盈得了赞赏,戚莹脸色一白,却也不好当场发难,只得礼貌地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使眼神,一定不能被比下去!

    “这...”刘肥比刘盈还要年长几岁,封地已有一儿两女,应是最成熟稳重,这一下却臊红了脸,“父皇,我,我还是认输好了......”

    “哎,你这是哪里的话,朕的儿子怎么可以轻易认输,再说你刚才不是连得很好?”

    刘肥更尴尬地看了看左右,“刚,刚才是有人帮忙,这会儿......人去茅厕了~”

    “哈哈哈哈......”看到刘肥身侧果然有了空位,刘季笑得前俯后仰,“你个臭小子,从小就不爱读书,看吧,在兄弟面前丢脸了吧~”

    转头又问太子,“盈儿,你说怎么对付这臭小子?”

    刘盈无奈地摇摇头,声音也带了打趣的笑意,“父皇,兄长乃是性情中人,不如罚他饮尽案上美酒,一会儿醉了,也就不知道丢脸的事儿了~”

    虽然不好笑,惊风还是跟着殿内的人干笑了几声,“哈哈,哈哈......”

    “太子与齐王兄友弟恭,真是令臣妾羡慕......陛下,如意还没有连句呢~”轻轻拉拉刘季的袖子,戚莹笑得极尽温柔,眼睛里的意图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不过,刘季倒想看看,是否真的像子房说的那般,如意只适合做个闲云野鹤的赵王,“好~如意好好儿连,可别跟那臭小子学~”说着,还故作嫌弃地点了点刘肥。

    戚莹当即眉飞色舞,怎奈如意神采奕奕到失了分寸而不知,“惊海沧河百川归,权奉九州揽大泽,度......”然后兴奋到卡词。

    大臣们的心简直和脸一样白,太子大气磅礴、波澜壮阔、吞吐天下都好,总归人家是太子,而且每一句话都伏于天子之下,一个庶出的儿子凑什么热闹?

    惊风略略抬眸,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就连方才给戚莹母子帮腔的大臣都在低头擦汗,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刘季暴露本性,直接把他们拖出去喂狗~

    啧啧~

    看看,患难没真情吧~

    本着要做一个贤臣,就得每天做一件好事的原则,坐在如意斜对面后排的惊风,先和如意确定了一下眼神。

    确定如意注意到他之后,左手提着右手的袖子,做了个游摆的动作,指了指刘肥,再夹了块雁肉吃掉,最后食指轻点自己的胸膛。

    游?大哥刚刚说他读的书少,就是少才气,雁...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茅塞顿开的如意继续接着刚才诗句说,“度辈游闲疏才气,平岳飞吾鸿鹄志!”

    嗯,真是个听话的好少年呢~

    看着如意炯炯有神的目光,惊风欣慰且坚定地点点头。

    “咳”然后被代王一声强忍着笑意的低咳提醒,赶忙挪挪屁股,让前面的人挡住自己,本本分分地吃酒喝肉,哎?哪里不对......

    孩子期盼得到父亲夸赞的静候中,气氛一点点凝重起来。

    从没有被刘季横眉冷对的如意,一时间哑语,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陛...”戚莹想要辩解什么,却被吕雉厉色止住。

    “咚咚......”酒樽掷地有声滚落台阶,“美人,你教的好儿子。”

    平缓的语气里,似有千斤重石,一字一句压得殿上众人喘不上气,又毛骨悚然,如置冰窖。

    此时,惊风很不从众地被一块肉卡住,想大声咳出来又觉得会打扰这片宁静之气。

    “嗬,如意聪明伶俐,自然是父皇的好儿子,大家的好兄弟”刘盈温和地起身拾起酒樽,“如同此器,兄弟连心方可鼎力互助,为父皇盛酒,画星辰美景,赏国色无疆。”

    言毕,刘盈提了酒壶,斟满一杯,献于帝王。

    刘季咬咬牙忍下一口气,不耐烦地伸出手时,晃眼看到杯子里的自己及身后壁画的反像,这......顿时开怀大笑,“好,好个国色无疆!”接过刘盈的酒一饮而尽,孩子气给吕雉一比酒樽,“给朕满上~”

    “陛下,您今日已经喝了很多了~”温软的语调里,终是有了几分往日的情义。

    “好好好,最后一杯~”

    “来,盈儿,你也满上”充满危机的大殿,瞬间缓和下来。

    “是,父皇”刘盈回身去拿杯子倒酒,一步一句,风华流溢,“殿上空台立游子,醉眼波澜品酩酊,少年意气挥难平,笑看剑引杯长擒,诸位,我们一起敬父皇一杯,愿父皇万寿无疆,大汉无疆。”

    “吾皇万寿无疆,大汉无疆。”

    借着这杯敬酒,惊风终于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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