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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疯子努力挺直脊背,拄着花锄,靠着桂树站着。
她的额角被人打破了,淌下血来。可她站得那么稳,目光那么凶狠,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
孙姑娘匆忙上前扶她,怒视着眼前的人群。
“这园子是无主的,现在我们老板要征用,你赶紧走!”
对面的陌生人一脸冷漠,在他的身后,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手持棍棒蠢蠢欲动。
“你凭什么说这园子是无主的?”孙姑娘道。
那人冷笑:“那你让她拿出地契来啊!”
疯子垂着眼,一言不发。
男人哼了一声,一挥手,身后青年越过疯子便要去桂树丛后面的祠堂。
疯子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猛地推开孙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六七十岁的人,硬是抢到了那几个青年前面,死死挡在祠堂前。
她喘着气,口中发出愤怒的呜咽声,她总是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了下来,她清冷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然而那些人不为所动。
眼看着两人砸开了祠堂的门,疯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她的眼里流出两行泪,猛地冲了进去,一头朝着香案撞去。
砰——
“快、快走——死人了——”
几人作鸟兽散,只剩下孙姑娘徒劳地抱住浑身是血的她。
她尚有几分神志,撑着孙姑娘抬起一条手臂,颤巍巍地抓住一块红帕子,一把扯了下来,红帕子下,是一块牌位,上书“妻徐凤芝之神位”。
祠堂外桂花落了一地,孙姑娘看见她仿佛笑了笑。
三
孙姑娘没有在灵魂小肆等到疯子,她是个没有执念的人。
她觉得有些惋惜,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心里肯定藏着无数的故事,第一次,她对一个凡人的生平产生了一些兴趣。
她本来以为没有机会知道疯子的过去了,却没想到,时隔一年,她猝不及防地触及到了疯子的过往。
“城南深巷有小肆,烹以灵魂,佐以岁月,凡所愿,无不得。”
有人在门口轻声念叨,是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军装,似乎走了很远的路,脚上的黑色皮靴都已经磨坏了,他看见孙姑娘,释然地笑了笑。
“何所求?”
“求一碗桂花糖粥。”年轻男人眉眼温和,声线浅淡。
孙姑娘心头一跳。
四
我叫徐舒,曾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徐家家大业大,够我挥霍几辈子,我不喜经商,不喜从政,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致,后来战争打起来,每天都在听说有人死去,跟我一起声色犬马的纨绔们也纷纷变了个人,发誓要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后来他们就真的都死在战场上了。
我不想为国捐躯,但我觉得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于是我去了医学院,救人总比杀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老师。
说是老师,其实年纪比我还小一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毕业于日本的医科大学,毕业后来中国当了老师,同时也在医院任职。
哦对了,她是日本人。
她中文说不好,怕讲错话,所以上课的时候,都说得很慢很慢。你没见过她上课的样子,板着一张小脸,又认真又可爱。
当时一起上课的人年纪都比她大,没几个真把这么个小姑娘当老师,上课时总有人恶劣地抓住她的口误嘲笑她,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鞠躬道歉,有时候被嘲笑狠了,眼睛里都是眼泪,一个劲儿地用力鞠躬,着急得日本话都往外蹦。
有一次,她上课迟到了,一进门,所有人都闹哄哄地指责她,她眼睛本来就红红的,这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深深鞠了个躬,先是生硬地用中文道歉,后来就变成了日本话,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什么,可她眼泪一直一直地流,到后来话都说不出来。
我骂了起哄的人,拉着她去了天台。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刚刚有一个人受了枪伤,她能救,可是另一个日本医生说他是军统的间谍,不许她救,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死在了她面前。
她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姑娘,一个日本人,跑到中国来救人,还一心一意只想救人。
那天她说她不想回去,不想见她的同僚们,她觉得他们很残忍,不配做医生,于是我就把她带回了家。
回去得有些晚,厨房里只剩下给我小妹准备的桂花糖粥,我要了两碗,和她一起喝了,她很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说从来没有吃过。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就从师生变成了朋友。她说她很孤独,她不认同她的国家所实行的侵略,也不认同同僚们的行事作风,可是她作为一个日本人,在那个冰冷的医学院里,她得不到任何一个中国人的认可。
她是个彻底的异类。
没过多久,她被日本军方调进了某个研究所,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研究所,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