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53
他原因,便宜且过瘾。
他很早就学会了抽烟,年轻时候一天能抽上两三包,等老了,四五包是常事,可工资不够,也不过瘾。买上一斤烟丝,用纸卷了,能抽上许久。
我说了句谢谢。
“平日里总是不准你们抽烟,就怕一点烟灰,学校的藏书室就被你们烧了。”
他也抽了一根:“现在倒也不担心了,藏书楼昨天一夜之间烧了大半,火灭了,只剩下一两百本书。”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好说:“我抄了十几本,放在宿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校长手指夹着烟,指了指宿舍方向:“也不是到现在还剩几本。”
我沉默着划了根火柴,点了烟,抽了一口,没适应,呛的直咳嗽,惹得校长放声大笑。
他笑着拍我的肩膀:“你成绩好,我给你写封推荐信,当个教书先生,安安稳稳的。”
校长是个有本事的人,人脉也广,可保住这些学生,还要为他们筹谋,耗费的心血和人情不可估量。
“推荐信给我也是浪费,我就是个不求上进的,教书就是误人子弟。”
一点点燃烧的烟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经年之后想起,像是硝石和鲜血在烈日下灼烧的奇异香气。
“年轻人呀。”校长叹了口气,沿着走廊,扶着楼梯,慢慢下楼。
同学和耿方拿着校长给的情分,各自奔散。
我给家里去了一封信,等了大半个月,没有收到回信。
身上的钱只够再吃上一天,看着空空的钱包,我不得不谋划着去找一份工作。
战乱时分稳定的工作少,还算幸运,找到一份工厂做工的活计,干了一个月,拿到了13银元。
算不上多,但一人吃饱吃穿不愁,每月的月工资足够活得体面,偶尔还能下下馆子。
那一段日子是算得上一辈子中最安稳的日子。
又往家里寄了好几封信,依旧是没有收到回信,我担心家里出了事,想着还是买张火车票回去看看。
本在计划中的事情却被一个意外的来客打乱。
我从火车站拿回车票的时候,看见耿方带着黑色的圆礼帽,半掩着一张脸,提着个皮质公文包,穿着长衫,站在院门前等我。
他见了我,叫我的名字:“赵建白。”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叫我的名字。
耿方,他是第二个这样叫我的人。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可等到茶凉了,他都没有时间喝上两口。
“有一件东西需要交给你。”他还没坐稳,就从包里拿出一卷胶卷:“把这个带着,交给你大哥。”
他说着又给我报了一个地址,不是以前赵家老宅的地址:“半路下车换火车去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小小的胶卷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只从他的神色中揣摩出一些不同寻常。
可事关大哥和好友,我似乎没有理由不答应。
离开的时候,他的脸上全是如释重负。
等到第二日清晨,我在报纸上看见了他的黑白照片。他穿着昨日那身衣服,脸着地,趴在血泊里,安安静静的。一群持枪的士兵围着他,俯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糖棍上徒劳挣扎的蚂蚁。
他曾经是如此珍惜自己的生命,是一个努力想要活下来的,活生生的人。
路上并不顺利,增加了大大小小很多的岗哨。
火车坐一半换成了另一趟,下了火车又换成游船,游船行到半路上岸,按照约定码头有人开车来接。
但我没有想到,来接的是大哥。
他低垂着头靠着车,听见有人靠近机警抬起头来,看见是我,全身放松下来。
见我慢慢走过来,他没有说话,打开车门,让我进车。
车开动,他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觉得足够安全,才开始说道:“昨天你们校长才告诉我耿方把东西交给了你。”
“算是物归原主。”我脱下手套,扔给他。
为了避免搜查,胶卷缝进了皮质手套的夹层。
大哥把手套收好放进西装内袋,跟我说:“这一路幸苦你了。”
我没有接话。
许久不见的兄弟之间只剩下沉默。
他将我带到一个小洋楼,叫我暂时在那里安置。
走的时候,他告诉我:“过两天有去巴黎的轮船,我给你买了一张船票。”
我只问了他一句:“我现在还能脱身离开?”
此后的日子里,注定不会安稳和平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