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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几十里不见一人。
林一青再回到这里时,途径不归岭,便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侧头一望,见沈倦书一袭白衣胜雪,白玉伞上的玉坠子轻轻摆动,胜似画中仙。
她颇为意外,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沈倦书从山头上轻飘飘落下来,对她说:“我在等你,上次你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好好道个别。”
林一青身披绒毛滚边的斗篷,头顶的斗篷帽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她往上掀开一点,望着他说:“你打算去转世投胎了?”
沈倦书点了点头,说:“他们每天都盯着我,我也不想再拖了。”
林一青说:“他们?哪个?”
沈倦书指了指山上,林一青见树林里黑魆魆几个鬼影闪过,说道:“原来是鬼差,他们不会绑你吗?”
沈倦书说:“我生前被册封亲王,又是一代忠臣,它敢。”
林一青闻之一笑,说:“那你放心去吧,来世,愿你一世平安。”
沈倦书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嗯了一声,又问她:“刀呢?”
林一青垂下眼说:“给我大师兄了,我还得再练练。”
她未明说,沈倦书也知道她是不愿面对。他将手中的白玉伞递到林一青手里,对她说道:“风雪太大,走慢些。”
林一青说:“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回来?”
沈倦书轻哼一声,说:“情字难解,是个人都猜得出来。”
林一青急忙说:“不是,我就是来赚点小钱,抓抓小鬼的。”
沈倦书斜睨了她一眼,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对她说:“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几个月以来齐洲战事不断,死伤无数,还有,他得罪了严家,恐怕就算逃得开疆场,也逃不开朝廷,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在几天前,据说是去了沉阳道,那里地势险峻,怕是凶多吉少了。”
林一青急道:“你不早说!”
沈倦书说:“你说你是来抓鬼的,又没说是来找男人的。”
林一青气得直想去踩他的脚,可惜沈倦书又没有脚。
沈倦书又对她说:“奉劝你一句,别抱太大的希望,这里每天打仗,死个将军算什么,趁自己还未深陷,早早地脱身吧。他临走前不让你跟过去,也是想趁早斩断尘缘,都道过珍重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林一青咬咬嘴唇,却问他:“沉阳道怎么走?”
沈倦书听闻,轻叹一声:“出了枯溢山,一直往西。”
林一青举着伞扭头就走,赶了几步又迟钝回首,可天地间只剩下飘落的雪花,寂静无声,也许沈倦书消失的那一刹那起了风,风载着雪滞空的那一瞬,就如同岁月到了尽头。
远山数里,只有一个绿衣姑娘孤独地立在原地,好像是隆冬里的一颗春芽,渺小且不合时宜。
徒步走到黄昏时刻,雪渐渐停了,雪地上只留下一长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林一青收起白玉伞抱在怀里,左右四顾,这里枯枝落雪,地势复杂,视野很容易受限,她便寻了一个高地,爬上去。
然而紧接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却让她浑身僵硬,周身血液仿佛也凝固起来。
只见对面山崖上,数千骑兵披坚执锐,□□的身影一如这漫天的大雪,冰冷无情。
他们像一堵冷冰冰的墙,堵住了一个人的生路。
那人一身黑衣,衣襟上金线勾勒的花纹被血浸染,三支箭羽穿透他的身体,那副躯体在石崖边艰难退步,摇摇欲坠。
沉阳古道忽然起风,刮起的雪粒迷住了林一青的双眼。
下一瞬,她看见霍桑的身体失去重心,而沉阳道的万丈深渊如同一道黑色的漩涡,瞬间将他吞噬。
林一青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可风声呼啸,那一声呼唤瞬间消融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白玉伞随风落地,在雪地里滚落数圈,伞面上的竹枝遇上渐渐融化的雪,漆黑如墨。
悲风呜咽,万物枯死。
对面山上的铁骑发现了她,为首者一声令下,弓箭手迅速拉弓。林一青抹了一把眼泪,扭头捡起伞仓皇逃窜,借着所在地势和树林的遮挡,躲开了铺天盖地的箭矢。
然而很快,她听到身后隆隆的铁蹄踏地声,飞扬的马蹄溅起地上的霜雪,宛如在空中散开一朵白色的彼岸。
林一青提气踏枝,在树林间几个起落,眼看铁骑兵已经快追上来,她忽见林子尽头有一边陲小城,顿时燃起一丝希望,拼命跑了过去。
小城偏远,街道石板上堆满了雪,人并不多,百姓头戴毡帽,见一女子正奋力逃命,后面跟进来一队铁骑,纷纷侧目观望。
林一青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忠孝礼仪信了,见了摊子就翻,一面朝追兵扔东西,一面跟老板道歉,铁骑身下的战马被砸得胡乱嘶鸣起来,为首者便下令一队人弃马追捕。
林一青跃上一座酒楼楼阁,窜进了楼内,随手扯了一根红帐子往屏风后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