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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突兀。
就在这时,男孩儿朝他看过来,眼神定住了。简常彻顿时有点慌,他怕惹祸——这个工作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然而在看见他这个搬货小弟之后,那男孩儿只是抱怨了一句:“怎么又搞聚会啊,刚回来第一天,能不能让人歇口气。”
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他们的五官还有多少相似之处,说实话,简常彻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他还记得彼时的自己,那时候,他脑子里最在意的的大事无非也就是能找到一个工作,找到个便宜的合租房,然后永远地离开福利院。现在想来,他其实并不恨那个地方,他想要逃开的,更多只是过去的自己和有关痛苦的回忆。
不过太神奇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过往竟然都变得非常遥远,连带对这些过往的情绪都好似模糊了起来。
不怪他难以敞开心胸和人交往,他身上背负着的包袱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都太沉重了。谁愿意平白无故去接受一个失去至亲幼年和备受欺凌的青春?谁不想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等待一段疗愈关系的开展?谁不是一路走来,光是处理自己的人生问题和情绪就已经筋疲力尽。
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简常彻心想,当宗迟说“但他不是你”的时候?
他甚至开始怀疑,宗迟拯救的那个小男孩是否真实存在,亦或那就是困在执念中的旧日的自己。
枯黄的树叶层层叠叠,踩上去松脆作响,两人绕着小岛走了一圈,又回到码头边上了船。
第33章 22点5岁
离开湖岛,宗迟的驾船技能已经趋于熟练,甚至还可以一手把方向盘,一手喝啤酒。他把游艇开到一片开阔的水域上,粼粼波光表面聚集着不少水鸟,水滴从它们白色的羽翼上滑溜溜地滚落,闪烁着晶亮的白光。鸟儿们一点也不怕人地围着他们的小船盘旋,似乎知道有人的地方总有吃的。
到这会儿,宗迟总算想起来本次出行的主线剧情,并且翻箱倒柜把鱼竿渔具拼起来了。临了要抛竿的时候,却发现最重要的鱼饵竟然没带,只得露出一口白牙——简常彻气得想用鱼钩勾着领子把他丢下去。二人干脆关掉了发动机,一人一杯酒,在水面上漂着晒太阳。
清风徐来,浪波绵延,有节奏地拍打着船体,带着他们轻轻摇晃。太阳暖烘烘的,简常彻眯着眼躺了一会儿,又想起之前的话题来——关于宗迟少时的往事。
他心里莫名痒痒,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你开始上学之后,应该就不太能住这边了吧?”
“嗯,不过每年暑假和春节都回来的,我奶奶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可惜你来晚了。”宗迟说,“冬菇马蹄鲜肉馅儿的,马蹄带着甜,又有些脆脆的口感。冬菇很鲜,配上肉,然后用酱油醋和油辣椒一拌……”
“哦,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诳我给你包饺子了。”
“然后我爷爷特别爱喝茶,我老跟着他一起喝,有时候喝太猛,到半夜都精神得睡不着。”宗迟怀念地笑笑,“所以后来上大学赶死线要熬夜通宵的时候,我就拖我爷爷给我寄茶。但他每次都不愿意,说我不准我熬夜。”
“总的来说,除开偶尔和同学朋友出去旅游的时间,我其他日子都在这里。”宗迟说,“这是我的家,你说得对,老子一定要把这个房子买下来。”
“行行你别激动,”简常彻忙坐下来,“别把船晃翻了。”
我不太确定你见到我的是什么时候,按照时间来推算……大概是我大二的时候?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国留学了。你想,我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时差都还没倒,结果你爹不在家,你妈还张罗着什么社交晚宴,你说你烦不烦。”
这种苦恼,他想烦也没得烦啊,简常彻心想,又问:“你从哪里回来?”
“你问我大学去哪里读的吗?”
“嗯。”
“本科伦敦,硕士在美国,在一个叫罗德岛州的地方,超小。”
“罗德岛州?”简常彻好奇道,“怎么听着像个游戏里的地名。”
宗迟乐起来:“谁说不是呢,你别笑,布朗大学还挺不好申请呢。”
“没笑你,”简常彻双眼闪着真诚的光,“我觉得你很厉害。”
宗迟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用社交性的自谦糊弄过去,也没有习惯性地嘚瑟找夸卖萌,而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是你,也可以做到。”
“我说真的,如果你有机会,如果你和我以及我那些同学和朋友们拥有着相似的教育资源……”宗迟说着说着,渐渐坐直身体,最后他正色道,“不,只要你想,其实什么时候都不晚。”
看他这么严肃,简常彻反而笑起来:“怎么,你要资助我出国留学吗?我可不会说英语,出门就抓瞎了,你要再给我资助个翻译同行吗?”他轻松地说:“而且如果我会了,以后你再用英语叨咕我,我就能听懂了。”
“有什么关系,我还可以用法语骂你。”宗迟正经地说。
简常彻轻轻踹了他一脚。
只是宗迟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感慨,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你才22岁。”
简常彻板起脸:“马上23了。”
“你才22点5岁,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他一把将简常彻拉起来,拽到自己身前,然后按着人胳膊大腿逼他跨坐在自己腿上。宗迟十分顺手地搂着他的腰,头靠着他脖子,脸埋进他肩膀里,顺畅地完成撒娇一条龙,闷声闷气地说:“但真要送你出国读书我可不愿意,不,我也跟着去,我要去陪读!”
简常彻哭笑不得——他仰着脖子转了转,环顾周围方圆几百米,意识到可见范围内确实只有他们一双活人,便也懒得再和宗迟纠结。他手臂环在宗迟肩膀上搁着,手指无意识地划拉他漆黑的发丝,把他头顶的墨镜拎起来戴在自己脸上。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开口了。
“不过……其实我是真的想再学点什么,”简常彻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说,“以前总是忙着打工赚钱,没时间,也不敢停下。后来虽然情况好了一点,但是心态一直转不过来,总觉得少干一天活就吃不上饭交不起房租了。”
他想起自己以前还怒斥宗迟是个“有钱的穷人”,不禁有些讪讪。
“近几年攒了点钱,墓地续约的时间还早,明年开始可以稍微少忙一点,少接一些倒休,然后多看看书,看能不能考过……反正我是这么打算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每多说一个字,底气就泄露一分,最后又变成了无声的嗫嚅。他的这些努力不但想法不成体统,更上不了什么台面,和什么布朗大学根本没法比。但他从起点处落下太多了——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