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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
“哦,是吗”卓扬笑嘻嘻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所谓的三个儿子,一个呢,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一个是弥补愧疚的对象,剩下一个想方设法要拐带回去给你当小情人,你说说看,你又懂什么父子之情”
严耀钦被挖苦得体无完肤,却不恼火,反而逗弄一般柔声反问“你又没做过别人爸爸,怎么敢断言我就不懂”
卓扬很骄傲地扬起他漂亮的脸孔“谁说的,波比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不是父亲胜似父亲”
严耀钦想了想,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傻儿子,你这不是在拿自己和小狗作类比嘛”
罗根先生的葬礼选在了某个细雨绵绵的星期六举行。按照西方风俗,如果葬礼当天下雨,就意味着往生者的灵魂可以顺利升入天国。对此,来参加葬礼的朋友、邻里连同罗根太太本人都感到十分欣慰。
教堂中一派神圣气氛,管风琴演奏着圣经乐曲,飘飘缈缈,让人觉得真的有灵魂停留此地,接受神明的召唤。
胸前挂着十字架的牧师缓缓说道今天,我们大家在这里庆祝杰森罗根的一生”
在介绍完罗根先生的生平事迹之后,播放了一首他生前自己录制的民谣歌曲。那首歌曲调悠扬舒缓,每个在场的人都仿佛看见罗根先生在台上向大家挥手道别。
在歌声中,棺木被抬进了一扇门,而家人和来宾则从另一道门走了出去。队伍走得很慢,走廊的铁树下面,放置了一个盒子,大家按照习俗将硬币投在里面。
一路走来,严耀钦都紧紧牵着卓扬的手。那只手对他来说有点过于纤细和冰冷。小手指的第一个关节处,因为绘制素描时常常用来支撑住悬空的手,不断在纸面上摩擦,进而结成了一块不小的茧子,轻轻抚过会感到明显的突起。那种熟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一直把玩着。
回程路上,严耀钦看看身边有些疲惫的儿子,小声说道“我还担心你会在葬礼上哭呢,那样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卓扬挑挑眉“怎么,我在你眼里是个爱哭的人吗”
严耀钦摇头“正因为不是,才不知道如何应对啊。”
卓扬有些不以为然“谁说面对死亡的时候一定要哭泣都说悲与乐是人生的两大主旋律,我倒觉得葬礼应该是轻松而幽默的,大家在缅怀逝者之后,依旧很开心地笑着生活下去,这样的葬礼不是更有意义吗”
严耀钦理解地笑笑“你这样的观点不会有什么人赞同的。不过等到我死掉的那一天,或许有幸可以请你帮我办一场充满了欢笑声的葬礼。”
卓扬一愣,若不是严耀钦自己提起,他竟从没想过那个男人也会有衰老和死亡的一天。转眼想想,两人年纪相差若许,排除疾病和意外,严耀钦一定会是先走的那一个。想到许多年后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老严的存在,他心里忽然一阵失落,紧紧抿了抿双唇,又很快释然了,幽幽问道“老严,你怕死吗”
严耀钦很认真地想了想“从前不怕,现在怕了。因为现在有了一个让我必须活下去守护着他的人。你怕吗”
对漂亮话,卓扬鄙夷地撇了撇嘴角“我不怕死,可是我很害怕带着遗憾死去。”
只是随口一句话,又触到严耀钦心底的痛处“阿扬,对不起”
卓扬无奈,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哎呀你这个人,我都放下了,你还放不下吗”
见严耀钦一时沉默了,卓扬用手指在他掌心慢慢摩挲着,轻声说道“如果我的人生好像部电影一样,那么我希望等我消失的那一天,留给别人的记忆都是笑着的,是欢乐又轻松的片段。我最怕那种悲悲切切的凝重气氛,更怕那样的气氛是由我带来的。”
儿子身上特有的能量通过手指与掌心的碰触,源源不断流入严耀钦身上。是啊,为什么还不放下所谓重生,并不只是重新得到一次生命,而是把旧事看破,放下,从而获得新生。严耀钦手掌合拢,将卓扬的手紧紧握住,好似拥有了无穷的动力。
阿扬,你一定要喜欢上我你一不喜欢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妹子们,放心大胆地看下去吧,接下来不会虐了
狠狠地甜蜜宠爱一番,然后制造点小状况让两人感情来个小小滴升华,再之后,咱就光荣滴he啦
、重返里岛
飞机从万米高空缓缓降落,发动机搅动着气流轰隆作响,在失重状态下,卓扬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悬了起来,忐忐忑忑。
死而复生,去而复返,不知道这一次等待着自己的又将是什么。
严耀钦就坐在身边,紧闭眼睑,舒展双眉,一只手在毯子下面轻轻握着卓扬的右手。或许是心情放松的关系,这一路他都睡得很熟,呼吸声深厚而悠长。卓扬软软窝在座位里,长时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生怕自己哪一个微小动作,会把严耀钦吵醒。那个男人一边要掌控着里岛的繁重工作,一边还要事无巨细关心着自己的饮食起居,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直到飞机落地,开始滑行,严耀钦才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迷迷蒙蒙之间,第一个映入视野的,便是卓扬平和之中带着一丝调皮的笑脸。
明亮的光线从窗口照射进来,为那张脸勾勒出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轮廓,皎洁而温暖。嘴角弯弯翘起,笑意一点点绽放开来,一望之下,如沐春风。
见他醒了,卓扬孩子气地玩笑道“波音公司出产的床铺舒服吗睡得那么香,被中途卖掉都不知道。”
严耀钦活动了一下睡到酥软的肩背,将卓扬的手用力握了握“都是它的功劳”说话间假借伸懒腰的动作,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将那只手拉到唇边飞快地吻了一下指尖。
卓扬也不躲闪,笑眯眯举起右手晃了晃“既然是它的功劳,以后再有什么甜言蜜语,只管对着它说就好了,看它会不会回答你。”
“哈”严耀钦头颈向后一扬,响亮大笑,“这是小狐狸在吃狐狸爪子的醋吗”
卓扬也不理睬严耀钦,将右手握拳举在面前,似模似样地与这只“狐狸爪子”对话道“麻烦你转告那边那位很轻佻的严先生,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这个当口,飞机早已停稳,严耀钦将儿子竖在眼前的那只手拉了下来,揉了揉他被压得微微有些翘起的头发“好啦好啦,等会再闹脾气,现在先乖乖跟着轻佻的严先生回家吧。”
步出机舱,里岛特有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海腥味。脚步踏出的那一刻,原本徘徊在卓扬心头的紧张感霍地一扫而光。阔别一年半,再次回到里岛,不但不陌生,反而有种和老朋友久别重逢的兴奋与喜悦。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回家了
三辆黑色轿车在里岛拥挤不堪的道路上穿梭前行,略显狭窄的路面被两旁鳞次栉比的摩天楼宇严密包裹,其间填满了黑漆漆行色匆匆的人流。
出了东九条大道拐上多伦道,路口有些拥堵,所有车辆耐着性子依次缓缓爬行着。一路上卓扬都在兴致勃勃观赏着街边景致,五颜六色的橱窗,风格各异的招牌,生机勃勃的植物慢慢地,多伦道七号那间充满异国情调的灰砖小楼映入了眼帘。
沿着斑驳石阶望上去,整面玻璃墙壁布满灰霾,悬挂在门头上的匾额摇摇欲坠,“十日”二字早已失去了昔日光彩。角落里,一名流浪汉仰躺在棉絮做成的铺盖上头呼呼大睡,借着上空探出来的屋檐遮风挡雨。
这一切让卓扬有些恍惚,那夹杂着尖叫与枪声的袭击和血流遍地的死亡是否真的存在过仅仅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曾经惊心动魄的一幕竟遥远得好像某个黎明之前掠过的噩梦一样。
严耀钦顺着卓扬的目光看去,心头忽地一揪,慌张吩咐“阿万,开快一点”
万仞山握着手中的方向盘,额头上都是汗,前方挤得水泄不通,后车又急急顶了上来,连调转车头换路的余地都没有,最后只好苦着脸无奈地汇报道“严先生,你看这”
卓扬听着严耀钦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又想了不该想的事,故意悄声抱怨道“怎么搞得,竟然把我的画廊搞成这幅摸样难道我人不在这,就没人把我的东西放在心上吗”
严耀钦神色一滞“怎么,你还要它”
卓扬笑着点了点头“当然,难道你想收回”
“不是”严耀钦赶紧否认,沉吟片刻,才迟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
卓扬抿了抿唇角“老严我问你,如果重新给你一次机会,让时间回到两年多以前,依旧是一无所知地赶来,依旧是两个中间先释放一个,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严耀钦张了张嘴,又缓缓合上了,目光闪烁了一下,从卓扬的脸上移开,投向脚下。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好半天,卓扬主动将手伸进了严耀钦垂在座位底下的那只大手里头,似有若无地轻轻一按。严耀钦讶异地转过头,注视着儿子,满眼疑惑。
卓扬轻巧一笑“不拿谎话来做敷衍,这是种很好的品德”
严耀钦楞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得嘴角扁扁,有些苦涩。儿子的善解人意让他窝心。
卓扬屈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偏着头低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做别人太太的女人都喜欢问丈夫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老婆和妈妈一同掉进水里,先救哪一个”
严耀钦无奈苦笑“还好我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问题。”
卓扬不理会他,径自表述着“其实女人们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也很矛盾。如果对方说先救妈妈,那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并非不可或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一起如果男人说先救自己,那么他是个不孝不义之人,像这样的人,纵然他全身心地爱着自己,却已经不值得去爱了,那又何必在一起”
“所以”严耀钦目光炯炯,心绪起伏。
“所以,能在关键时刻沉着冷静顾全大局,能十几年不负所托守住一个承诺,这正是严先生的魅力所在如果失去了这些,你就真的只是中年男人老严了。”
严耀钦的手一下子收紧,攥得卓扬关节生疼“可是这种魅力,是以死亡为代价的”
卓扬直视着他的目光,悠然一笑,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地说道“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站在最高的山顶,纵览世上绝妙风光。”
“那么你愿意和轻挑的老严一起站在山顶看风景吗”严耀钦小心翼翼地问道。
卓扬摇摇头,却又在严耀钦神色黯淡下去之前,悄声说道“那个能和你一起看风景的人,一定要足够强大,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能完好地保护自己与身边人。现在的我还不够资格。至于以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扳过身体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流淌的街景,那只手却依旧稳稳搁在对方手中。
卓扬回家的消息除了严耀钦身边几个信任的手下之外,并没什么人知道。早先登报脱离父子关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卓扬,想将他送离严家这个权利争斗的漩涡,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