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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波及。
当初明明并不信任,却强装出疼爱有加的样子,如今喜欢到难以割舍,却又不得不装作全不在意,这也是严耀钦的无奈。
见到卓扬,严予行十分高兴,完全顾不上爸爸从旁投来的严肃目光,冲上来一把将弟弟抱住,先举起来掂了掂,试试重量,又手掌盖在头顶比了比“臭小子,又长高了像个大人样了”
凌彩衣也十分开心,通体一身正红色女士套装,简直像个挂在厅堂里的大炮仗。一边忙前忙后张罗着,一边将巧克力豆咬得咯嘣响,间或挑起厚重的眼皮,小心瞄一眼木头样愣在角落里的崇久先生。
不等卓扬上楼歇一口气,后院通往餐厅的小门便响起了吱吱的挠门声。打开门,一大坨毛茸茸的肉球便甩着风车样的大尾巴飞扑了上来,口水湿漉漉涂了卓扬满身,两只小耳朵笔笔直背着,嘴巴几乎要咧到后脑勺了。更加惊喜的是,在波比身后,还跟着两只迷你肉球,一只黝黑发亮,一只奶白软糯,各自吐着一点点粉润润小舌头,好奇地在卓扬脚边滚来滚去不住嗅着。卓扬双手抱着小肉球们,腿上缠着只大肉球,幸福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二天是阴历六月十八,了空居士的生辰。严耀钦留下卓扬在家休整,自己一大早上了白岩峰。
居士是修行之人,远离世礼凡俗,自然不会像寻常老人一样大张旗鼓地摆酒做寿。因此每年这个时候,严耀钦都亲自登门,送上些好酒好茶聊表心意,却决口不提祝寿的事。一来二去,便有了这个不成文的惯例。
这天的严耀钦依旧是徒步上山,顺着山势拾级而上,气不喘,脸不红,荣光焕发。然而一坐到居士桌前,看到小徒弟送上来那杯茶,他的脸孔立即黑了。
那一杯茶碧绿清澈,香气悠长持久,只是茶叶底下,参杂了一颗颗淡黑色的小粒子,细细看去,是沙苑子。沙苑子与绿茶相配,最是壮阳补肾。严耀钦斜斜看了一眼这个号称擅长茶道的小徒弟,哼,到底是什么意思
向了空请教了些下半年的运势禁忌,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便起身告辞了。主客前后脚步出院落,分手之际,严耀钦忽然想起些什么“大师,我的花可能要开了”
了空高深莫测地幽幽一笑,指着对面高耸入云、如刀削般陡峭的苍古峰说道“严先生请看,这白岩峰与苍古峰,看上去近在咫尺,似乎纵身一跃,就可直达彼端。可若真是从这里出发,却不知要经过几起几落,多少级台阶,才能到达苍古峰顶啊”
严耀钦一愣,不敢置信地猛然瞪起眼睛,思索片刻,忽又镇定地说道“大师,不管什么千山万水,天涯海角,不都是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吗”
了空点点头,但笑不语。
等到严耀钦走后,小徒弟摸着后脑勺凑了上来,不解地问“师傅,刚刚严先生没来之前,你帮他卜的那一卦明明是说纵然身处风雷雨,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不是苦尽甘来、成功在即的意思吗又哪里来的千山万水咫尺天涯呢”
了空一撩袍袖,慢悠悠念道“人生寂寞,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他而已。”
小徒弟哭笑不得“师傅喔,方丈大师说过,谎言妄语都是造口业,口业之过是要永远在恶道受苦口无量的,出脱无期啊。
“呵呵呵”了空捻须轻笑,“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丈大师也说了,最近城建署已经正式通知片瓦寺,从这白岩峰顶到对面的苍古峰之间要造一条观光索道,缆车来往,不过片刻功夫。”
说罢转身遁去,仙风道骨,衣抉飘飘。小徒弟看了看云海之中恍若仙境的苍古峰,挠头苦笑。
、那个男人
了空居士活了一大把年纪,每日在白岩峰顶与片瓦寺的得道高僧对弈参禅,通透世事天运,早已活成人精,归于化境,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思越发如孩童般纯真,也如孩童般贪玩起来了。
看一个年届不惑的强硬男人为了迟来的“初恋”而绞尽脑汁,百转千回,对他而言简直是一桩大大的乐事。
所谓天命不可违,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来是命,去是命,得失皆是命,生死轮回,恩怨纠葛,兜兜转转,尽是前世因果。儿子欠了老爸的业债,十几年辛苦总算还清了,至于那个“大的”欠了“小的”情债,恐怕还要再赔上一辈子。
居士也是电影爱好者,闲暇时和缺了两颗门牙的肥秃方丈躲在禅房里看dvd,知道什么叫“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严耀钦果然被居士一句话吓得不轻,沿着盘山小路下山的途中,脑海中不断翻腾着那个双峰理论,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以至于要和阿扬“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他不怕再花费更多的力气,更大的努力,只怕会因为什么自己也顾全不到的原因,再次与儿子分离。
按照原定行程,本应赶去公司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可是被老居士这样一戏弄,严耀钦心里没底了,总觉得不立刻见见卓扬就安稳不了。无奈之下,特意绕远路赶回香芬里道转了一圈。
后院围墙边有组摄像头线路出了问题,工人正在加紧维修,卓扬则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哪里不明白还要开口请教一二。大太阳明晃晃罩在头顶,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两滴亮晶晶的汗珠沿着鬓角滑了下来,卓扬也只是毫不在意地伸手一抹。
严耀钦当即有些不悦,暗暗埋怨凌彩衣也不看好小儿子,放任他在外头晒着,万一中暑就麻烦了。只不过除他之外,旁人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不及多想,严耀钦跑过去连拖带哄把儿子拉到了树荫下的长椅上,仔细地帮着擦了汗,又递了瓶水过去看着对方喝掉几口,这才坐在身边一下一下扇着风,小小埋怨道“如果真无聊的话,找点什么消遣不好,看人家做工也能入了迷。这是打算为了家里省钱,要把工人辞退你亲自来做吗”
卓扬笑嘻嘻撇着嘴巴“作为男人,一生之中总要自己动手修理过电器和水管,这样人生才够完整。难道说你打算往后都把我当女儿养了”这尾音上翘的疑问句,透露着些许不满和挑衅。
“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你刚刚回来不适应里岛的天气。”严耀钦心里叫苦不迭。糟了糟了,小狐狸脾气见长,一句不慎逆了毛,就要给老爸脸色看了。
长椅另一端,放着卓扬的电脑和耳机,肥狗波比带着两只小肉团窝在椅子底下,正四脚朝天打着呼噜。被他们父子两个的对话吵醒,三坨毛球十分不满,各自站起来咕噜噜抖了几抖,扭着屁股跑开了。
震动之下,电脑由待机恢复成为工作状态,屏幕上刚刚好放出卓扬最后浏览过的网页。严耀钦不经意瞄了一眼,大惊失色。那是一家网站的娱乐新闻,主角是一位刚刚蹿红的以美艳著称的性感女星,要死不死的,本岛富豪严耀钦也在画面之中,烈焰红唇的性感尤物坐在他大腿上,一只手臂环绕过他的脖颈,媚眼娇笑,活色生香。
严耀钦的冷汗当即冒了出来。
他纵横商场,时不时总要出席些成分复杂的酒席宴会,偶尔逢场作戏,与女星、名媛们亲密接触一番,也是在所难免。他和这女星并不熟识,只不过数面之缘,甚至话都没说过。细细回想半天,貌似是在不久前的某个活动上,对方作为特邀嘉宾进行表演,当时会场气氛火爆,在大家的起哄之下,那女人玩得疯了,做了不少出格的举动,大腿轮流坐过来,唯有自己倒霉,不知被哪个混迹进去的狗仔给拍了下来,借此大做文章。
绯闻是个要命的东西,有多少政商名流在这上面载了跟头。再联想到了空居士的告诫,严耀钦更加坐立不安。
卓扬察觉到严耀钦的怪异,转头略瞄了一眼,随口询问道“今早你上白岩峰,居士老先生身体如何早知道你是去看望他,我就同你一道了。”
严耀钦有些心不在焉“都好都好。你想去的话,休息几天养足精神,我陪着你一起。白岩峰那个鬼地方,上去一次不容易。”
安静片刻,卓扬又稀松平常地提醒着“大哥说多伦道上新开了一家潮州菜,他定了位置约我们去试试,算是帮我接风。我想把表姐也叫上,如何”
见儿子说来说去都绝口不提抱女明星坐大腿的时,严耀钦心里七上八下,想主动解释,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只好胡乱点着头“你拿主意吧,最重要你开心。”
下午严耀钦匆匆结束了会议,带着人往多伦道赶。半路心血来潮,让人去买了几本八卦周刊,随手一翻,果然看到了不想看的内容。气得他当即甩掉杂志,命人将这本刊物市面尚存的部分全数销毁,还要好好调查,如果是那名女星想自炒绯闻藉此上位,就一定要封杀到她永无出头之日
其余三人早早就到了,正品着从潮州当地运过来的凤凰单枞,天南海北闲谈着。关于卓缘的出现,卓扬解释为出门之后碰巧遇到,便一并约来了。严予行倒也不作怀疑。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卓缘留给他的印象已经从一个只会蛮打蛮干的野丫头,转变成了一个毫不娇柔做作的独立女性,因此当他一进门,看到对方与弟弟同坐在餐桌旁时,竟然微微地心绪荡漾开来。
因为有过一起吃饭的经历,严予行多少了解些卓缘的饮食习惯,点菜的时候特意叮嘱“全部不要放芝麻,我们这里有人对芝麻过敏”又特意转首与卓缘确认,“是吧,卓小姐”
卓缘则笑着点头,并礼貌谢过。
卓扬瞧瞧大哥,望望表姐,不动生声地抿嘴轻笑,又对着严耀钦狡黠地眨眨眼睛老严,看你儿子,嘴里装得很生疏,管人家叫卓小姐,其实连人家不能吃芝麻这种小事都一清二楚喽
严耀钦自然心领神会,仰头无声地哈哈大笑起来。
打从严耀钦一走进包厢门口,卓扬就敏感地发觉不对劲,爸爸的手插在口袋里,看似气定神闲,可手臂线条却有些僵硬,明显是并未真正放松。想必那只手一定是握着拳头的,这是严耀钦不为人知的小习惯,这动作表明他情绪紧张。
关于严耀钦的一点一滴,又怎么能逃得出卓扬的眼睛,为着逗严耀钦开心,他故意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活泼多话,果然,很快就又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笑模样。
卓缘见了表弟心情大好,边吃边聊道“小严,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生活在澳洲,那边环境好,空气也好,何必回来这个又脏又挤的里岛呢”
“小严”是有外人在场时,卓缘对表弟的特定称呼。她因为心存芥蒂,从不肯叫出“严予思”三个字。话说回来,在严家,严耀钦是老严,严予行是大严,那么卓扬这个小严倒也名正言顺。
或许是吃多了那些改良后四不像的中华料理,这地道的潮汕风味使卓扬胃口大开,像个小仓鼠一样吃个不停,听见卓缘的问话,他转动的黝黑的眼珠想了想,忽而坏坏笑道“其实我是为了一个人回来的。因为那个人在里岛,所以我也要生活在里岛”
这暧昧不明的两句话,越听越像是爱情宣言,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筷子,目光齐齐投射到了他身上。
严予行有些慌张,早些年弟弟曾经对他生出过不寻常的情愫,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小家伙已经放下了,可是听见那小子这样说,还是不免有些害怕,怕自己这个做事全无章法的弟弟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严耀钦则好奇地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