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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灰,空荡荡的一间死屋;每走一步,军靴沉闷的哒哒声回荡满屋,仿若若有似无的叹息。
信手拿起桌上的木梳,厚厚的灰垢吸附到指上,难以抹净。
他扬起脸,对天自语
“你赢了。”
就三个字,道尽他的不甘。
一甩手,梳子被重重掷回桌上,清脆的声,荡起微微的尘。
刚回身,山本已在门外等候。而他带来的消息,不禁令宇田雅治眉头锁得更紧了。
“你说智子帮那个女人收尸了为什么没有人去阻止难道忘了一日内不许收尸的禁令吗”一回到书房,山本就将详情原原本本告知他,闯祸的居然会是智子,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因为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所以宪兵不敢难为她。只是”
“只是什么”他见山本欲言,料想还有隐情,果不其然,山本又道出了他最不想听见的事实。
“听探子说,智子小姐差人将尸体运走时,有个搬运工很像繁熙。于是他们一路跟踪到关山,结果被对方发现,跟丢了。”
“繁熙和智子怎么会混在一起的”宇田雅治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现在马上去把智子小姐给我找出来不要通知井上公馆,直接带来这里”
因为,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如果答案正确,他知道该如何做。
数小时后,智子被带回使馆。她是在汉口临时检查站被发现,当时就她一个人。
然而这一次的相见,宇田雅治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不但没有第一时间走到他身旁,目光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温柔,而是添了几分怨恨。
宇田雅治歪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桌前的她,夹在指缝中的香烟都积出一段长长的烟灰,仍纹丝不动。
半晌,智子叹了口气,终是放弃与他对峙。
“雅治。你变了好多。或许是我一直以来太糊涂,从未真正了解过你。”
“是吗”烟灰陡然断裂,落在了地板上。他掐灭燃尽的烟头,缓缓起身。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分的呆在家里,跑去插手一些你不该管的事情,实在太放肆了。”
“我能不理吗”智子偏起头,声音颤抖。“那个被你杀害的人,是教会我中文的老师。也她是第一个把我当朋友看待的人。可是你却杀了她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女人不需要了解政治所有阻碍帝国的绊脚石,如果不为己用,就必须尽早除掉还有,中国只是战败国,没资格同我们相提并论你的善良,只会助纣为虐,帮了我们的敌人。”
他略一停顿,扫了扫垂头偷泣的智子,冷冷责问。
“还有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智子瞧他脸色蓦然阴沉,忙擦去泪水,支支吾吾的回答。
“什么事”
“繁熙绑架你的那天,是你放走他的吧”宇田雅治一步步逼近,双眸如刃。
“因为你们早就相识,所以你才会想方设法帮他和他妹妹逃脱。包括今天和你一起去埋尸的,想必也是他吧”
“我不是这样的雅治”秘密被雅治揭穿,智子也顿时慌了神。她刚想好好解释,下巴却突然被雅治攫住。他的手指好像长满了毒刺,力道重一分,则痛一分。
“原来隐藏在使馆里的内奸,会是我的好未婚妻”他望着她凄楚的泪颜,丝毫没有怜惜之心,而是愤然将她甩开。
见她跌坐在地抽泣不已,他的话愈加重了。
“你居然为了一个乱党背叛我,背叛国家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就不予追究。”
他不再容许她申辩,哪怕一丁点都不想听到。无论智子如何哭求,他仍然冷漠的背过身,喝令守卫将她带了下去。
闻讯赶来的山本见状赶紧求情,可宇田雅治始终不肯妥协。情急之下,山本只好抛开身份一再劝说,但求少爷能冷静下来。
“少爷这可使不得啊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两家关系又匪浅,不可乱来啊”
“那你现在送她回去。至于她能不能平安到家,看她的造化。”他这番寒心的话,连山本都觉得太无情了。
“智子小姐虽然有错,毕竟因她无知,多少被人利用罢了。您何必将所有的罪过都强加在她的身上难道智子小姐真的如此不可原谅吗”
宇田雅治不想知道为何对她格外严苛,也拒绝回答。
静默的伫立窗前,望着那片疑似被血染透的天空,情绪一度沉淀,最终麻木。
“少爷你就原谅智子小姐吧”山本又唤了一声。在他看来,只有上苍才能让少爷回心转意。
可惜宇田雅治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任谁也更改不了。
远远望着被宪兵送出使馆的智子,漠然合眼,算是与她最后的道别。
而厄运已近的智子,仍是悲伤的一步三回头,以为宇田雅治会有所挽留,直至走出老远,依旧没见他的身影。
智子明白,她是等不到了。心灰意冷的背过身,再也不回头望。浑然不觉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紧紧尾随着她,如幽冥一般
用过晚膳,宇田雅治本欲去院中散步排解心情。可才到大厅,便改了主意,转去储物室。
支开看守的佣人,他独自照看还在昏睡的繁韵。
由于储物室没有窗户,不开灯的话,即使白天也是灰蒙蒙的。宇田雅治就这么摸索到她床边,不愿意让光亮照清她的脸。
他静静坐下,感觉她不停翻转身子,睡得极不安稳,便伸手握紧她沁着细汗的掌心。这一把湿腻腻的冷汗,不但没有令他清醒,反而更加燥热。
指尖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探向那熟睡中的脸庞,一点点描绘出她的轮廓。
两个月了,她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可一想到那还未全然翻去的过往,手指陡然变得僵硬,沉寂多时的杀念复又萌生。拜她所赐,每逢雨天他胸口的疤痕就会蛰人的疼。现在它又开始作祟,全因为认出了这个罪魁祸首。
他怎么可以不记得那无情的一枪
脸色一沉,抚摩她脸庞的指头转而摁住她脖子,手掌也随着起伏跳动的血管微微颤动,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几番下来,手掌总是紧了又松,松了再紧,迟迟未定下心来。
偏这时繁韵因感不适干咳起来,一翻身,迫使宇田雅治心虚的收回手,包括杀人的念头。
等到她呼吸又恢复平顺,他这才猛然站起身,仓促离开。
地狱之门打开了又关上,因为他的犹豫,坠入阿鼻地狱的变成了他。
未有硝烟,他倒象战败的逃兵,狼狈的跑回自己的阵营。
仰望着悬挂书房正中的国旗,那象征永垂不朽的太阳,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怯弱。
作为一名军人,他不仅淡忘了自己的天职,还再三对敌国之囚心怀慈悲。
中国人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可他呢
时至今日,居然还在踌躇,不肯挥刀斩碎惑乱他的女人。还是说他的刀,早已锈迹斑斑,再也锋利不了
真是讽刺
他冷冷笑着,心头一阵苦涩。倏地抬腕,懊悔的狠掴自己一掌,冲破唇角的腥味,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往后,再也不会有。
22
再次重申从这里开始宇田雅治等人的官衔换成少将和中将。前面因为我没时间一一更改,所以大家明白就好了啊
日军盘踞武汉以后,斗街营全街都开设慰安所,似乎一夜之间整个武汉都成了花街柳巷。在战火中还来不及喘息的江城,无意间又转化成供日本宪兵奢靡霪乿的声色之地。
即使被强迫抓来充当军妓的江城妇女先前还懂得激烈反抗,可久而久之,那些个寻死不成的苟活者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彻底沦落成仅拖着臭皮囊的活死人。
如无必要,彦骁宇从不会经过这里。
虽然以前做卧底时,周末都会被日本兵领来这里作乐。但他都只是表面上敷衍,留点钱就偷溜了。
现在又来这里是为了找虎子。在团里,也就虎子和他的关系最好。尽管虎子是伪军一员,但彦骁宇了解他的为人。多少还有点正气在。
所以当大伙推断繁韵的失踪与细菌研究基地有关后,他便和繁熙兵分两路去追查。来找虎子,除了想问出基地的隐藏地点外,也想知道第27师司令官由阪佐佐木回日本复命的确切时间。那份掌握田中藏私的罪证,就是要献给这位大将。因为在占领武汉之初,由阪佐佐木本该是第一个进入武汉的将军。但碍于情面,他只得让第2司令官东久迩宫彦亲王先入城。好好的功劳被人瓜分一半不说,东久迩宫彦亲王还将汉口这块福地让自己的外甥宇田雅治治理。他一位大将,倒像被架空一般。无论颜面还是事态上,他都是吃了哑巴亏。
鉴于此中原由,彦骁宇才提议将清单设法送给他,那样便是一石二鸟田中和宇田。
而虎子先前就和他专做派信的杂事,他多半知情。至于他肯不肯合作,彦骁宇心里也没底。
乔装打扮后,他直接找到街对面的一间小平房。那里有个女人叫白兰,是虎子每次出来寻乐必找的妓女。彦骁宇知道这个周末日本兵肯定会集体出来猎色,所以他先找着白兰。
白兰和他见过几次面,也知道他是虎子的战友,便招呼他进来。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里屋有个挂着破帘子的房间,总是断断续续发出女人呻吟的声音。时不时就把这两人话音给冲散了。
白兰瞧彦骁宇一脸尴尬,不自在的皱眉,便随口笑道
“别乱想,今天那些日本土狼还没上门呢。里面是个病人在叫。”她垂下头,挑着指甲缝的污垢,继续说“那女孩子挺可怜的。才15岁,就被那些畜生给车仑女干丢这里做营生。现在爹妈又都被炸死,染了一生脏病没人照料,只能等死。唉我现在是能帮就帮,可惜没那么多钱给她治。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
彦骁宇听到这话,心头一抽,二话不说掏光身上的大洋尽数塞进白兰手里。
“我也只有这点能力。你就费点神,找个好大夫帮忙看看。”
“知道了。总归是条人命,我也不忍心看她疼死。”白兰一把抓牢大洋,旁若无人的往自己胸衣里塞。看彦骁宇偏过头去,身子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