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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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佻的质疑,定然会被群起攻之,但眼前这个人是皇帝,而且还是对天主没有任何信仰的东方皇帝,范礼安不得不耐心为他解惑“是的,如果对天主信仰虔诚,就能得到救赎。”

    装神弄鬼

    朱翊钧心里哂笑一声,又问“朕听说在你们那里,教皇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那么国王呢,他的权威何在”

    罗马教皇虽然名为精神领袖,实际上又插手欧洲各国的政治,各国君主同样不甘示弱,在教廷中安插人手,又或通过交好的主教,对教廷施加影响,这些关系错综复杂,远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

    范礼安想了想,选择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回答“教皇陛下是上帝的使者,他掌管着天主教,而天主教主宰着人们的精神世界,至于国王与贵族,那是世俗权力的统治者,不能与教皇相提并论。”

    “若是教皇与国王,同时向一个平民下达相悖的命令,那么这个人,是听从教皇的,还是国王的”

    范礼安哪里想得到皇帝会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不由暗自叫苦,面上依旧反应灵敏,给了一个狡猾的答案“那就要看这个人对上帝的信仰是否忠诚。”

    对上帝忠诚,就听教皇的,不忠诚,就听国王的。

    皇帝哈哈大笑“范礼安,你可真是个妙人”

    113

    113、第 113 章

    “问得好。”皇帝笑了笑,道“拜祭神明,是为乞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拜祭先人,是为不忘祖宗,延绵仁孝之本,拜祭先圣先贤,乃是告诫后世子孙须得精忠报国,智勇双全。此三条,集仁、义、礼、智、信,正是我泱泱华夏数千年的根基。”

    范礼安官话讲得溜,那也仅止于口头交流,对皇帝这种掺杂了书面用语和中国传统文化的话,还是半懂不懂的,赵肃便给他解释“仁,就是宽容,我们有位先哲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不要强加给别人。义者,忠义也,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对父母,对朋友要忠诚。礼,便是礼节,照理说,入乡随俗,你也应当跪拜我皇,但我国又是礼仪之邦,尊重客人,所以陛下宽宏大量,准你不跪,这就是仁与礼。”

    范礼安听出赵肃在挤兑他,眨了眨眼睛,也风度极佳地弯下腰“是,我深深体会到了皇帝陛下的宽厚仁慈”

    赵肃笑道“智,既是巫医百工的智慧,也是为人处世的智慧,譬如我们讲究克制,过于贪婪,就会令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范礼安赞同道“圣经也曾说过,从人心里发出的、贪婪、诡诈等罪恶必然污秽人的心灵”

    “至于信,即做人要讲信用,所以立木为信,一诺千金,当官的,也要用大公无私的心去评断一件事情,不能被私人的感情蒙蔽了双眼。”

    范礼安叹道“多谢陛下与赵大人的讲解,看来东西方确然有许多相似相近的东西,只是我依然无法理解,这些神明或逝者,都是虚无缥缈的,不存在的,难道人们不会觉得很不安全吗,又有什么人来保障他们的祈求得到实现呢如果自己许下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他们会不会因此改变虔诚的信仰”

    朱翊钧道“朕即是天子,受天命执掌国家,管理万方百姓,自然要让这华夏百姓都能衣食无忧,所以不需要另外一个皇帝。至于你最后一个问题,同样可以用在你们的教皇身上,你们泰西百姓许下的愿望,难道就实现过既然如此,还要发那赎罪券做什么”

    范礼安语塞,他没想到这位皇帝竟然耳目灵通,连赎罪券都知道,辩解道“赎罪券从十年前就已经停止发售了,而且教皇陛下也不是皇帝,他并不掌握实权。”

    朱翊钧微微一笑“可他同时也干涉着各国的政治,听说各国君王还需经过他的加冕,才能称之为皇帝,否则只能叫国王,由此可见,他也是皇帝,泰西人精神上的皇帝。”

    范礼安哑口无言,他本想说服皇帝统一宗教的意图落空,还被驳得片甲不留,这才想起自己千辛万苦见到皇帝,不是来辩论,而是来神情福利的,忙道“多谢陛下教导,令我一席话读十年书”

    赵肃纠正“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范礼安打着哈哈“学习不精,让您见笑了。尊敬的陛下,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朱翊钧不动声色“喔”

    “请您让我长居北京城,并允许我修建天主教堂,用以传播天主福音,让世人都能感受上帝仁慈的爱。您对宗教如此宽容而尊重,必然不会拒绝我这小小的请求吧”

    “这个请求么,自然是可以的。”

    范礼安大喜,可还没来得及说感谢的话,又听皇帝道“只不过,现在不行。”

    难道自己不辞万里来到东方,希望就要落空吗

    范礼安心情大起大落,瞬间白了脸,差点就失礼了“陛下,这是为何”

    皇帝略薄的唇边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在范礼安看来有点狡猾的笑容。

    “我国的宗教,无不传承了千百年,历史悠久,你的天主教贸贸然过来,就占据了一席之地,就算朕同意了,其他人也会不服气的,但是呢,你一片赤诚之心从泰西来到这里,不给你传教似乎也说不过去。”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问。

    皇帝道“你方才所说的教义,大明早就有类同的说法,所以不仅是朕,只怕朕的百姓也不会感兴趣的,除了教义之外,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啊范礼安呆了呆,忽然想起他旁边这位赵大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让你传教,能带给大明什么好处

    他提振起精神“自然是有的,如今的泰西,正是文艺复兴的巅峰时期,我可以为贵国带来欧罗巴最引以为傲的艺术与音乐。”

    皇帝摇摇头“这些强差人意,但不是朕最感兴趣的。”

    范礼安一愣“陛下要的是”

    “天文学理论与学说,地理学的发现与航海技术,还有你们泰西的医药学,如果可以送一艘佛郎机战舰过来,那便锦上添花了。”皇帝如数家珍。

    范礼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终于找回声音“陛,陛下,战舰之事,涉及各国机密,并非我能作主的。”

    “华夏文化与泰西截然不同,但大明人胸襟宽广,自可容纳不同的声音,你不觉得这些东西比虚无缥缈的教义更能吸引我国百姓么”

    这个时期,欧洲受宗教改革影响,天主教内也出现强烈要求革旧的声音,废除赎罪券就是措施之一。这些来到东方的传教士,同样接受了文艺复兴的洗礼,不仅要修习神学,还要学习天文、地理等知识。

    范礼安原本觉得丰富多彩的艺术会比实用科学更能吸引这个国家,但没想到在皇帝这里就碰了壁。“陛下,您说的其它东西,我都可以办到,只是战舰一项,实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朱翊钧道“朕也非强人所难,既然你没办法,那就算了,不过要换个条件,你须带着那些泰西的东西,从国子监开始,到全国各处讲学,让大明的学子也能了解西学,朕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到时候,能引发大明学子对东西学的辩论,你便算是完成了任务,朕不但准许你传教,还会在京师划一块地给你建教堂。”

    114

    114、第 114 章

    赵肃说这话的时候,只是随口一出,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语气里似乎带上了调戏的意味,不由有点儿尴尬。

    难得对方主动开口询问,简直如同天上掉下馅饼来,霎时间,无数念头在朱翊钧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俱都化作温柔笑意“你最近瘦了许多,定是经常熬夜,朕希望你每顿多吃几碗,就是对朕最好的补偿了。”

    赵肃叹道“听说陛下近来都是过了子时才睡,寅时未到便起,比臣熬得还厉害,臣正要劝陛下爱惜龙体,切勿废寝忘食,政务虽多,却非一日之功,国家不可一日无朝廷,朝廷不可一日无陛下。”

    朱翊钧“你这是出于一个臣子和老师的关心,还是出于你自己的关心”

    赵肃对上他专注凝视的眼神,忽而想起那一夜的颠鸾倒凤,想起本梦半醒之间这个人隐忍痛苦的闷哼,平素冷静无比的心就突然柔软下来。

    “自然是臣出于对陛下的关心。”

    朱翊钧有些失望,难道前些日子两人那样亲密无间的距离和誓言,也没法改变什么吗

    便又听见那人低声而缓缓道“看你辛苦,我心里不好受。”

    他瞧见了朱翊钧眼底的失落,心头一揪,抛却了君臣之别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皇帝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极了,就为了一句好不容易挖出来的话,也高兴得很,先前那点儿失望都马上烟消云散,喜滋滋地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凑近了他。

    “难道看你辛苦,朕就好受了你心同我心。”

    赵肃苦笑,发现皇帝陛下得寸进尺的本事不小,一旦妥协了一小步,马上就会丢盔弃甲。“陛下”

    朱翊钧很明白,眼前这个人太过克制冷静,自己如果不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用尽手段,只怕连今天握着他的手说些亲热话的情景也不会有。

    “肃肃,等再过几年,诸事定下来,天下太平,我们就抛开这些烦人的事情,四处去走走吧朕也想瞧瞧这大好河山,九州八方,尤其是,能和你一起”皇帝心血来潮,开始天马行空构思起来。

    国家百废待新,许多事情千头万绪,哪里是几年就能太平的。赵肃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人还是有几分小孩儿心性,可又不忍拂了他的兴致,便带着纵容和宠溺道“好。”

    朱翊钧眉开眼笑,其实他何尝不知这梦想渺茫得很,可听见这人答应,自己心里就说不出的喜悦。

    两人身份摆在那里,叙完私情,还是脱不开江山社稷。

    朱翊钧道“一年之期太短,这西学又与儒家学说大相径庭,这点时间只怕不足以让大明学子接受。”

    赵肃笑道“范礼安的西学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也与开宗立派无异了,历来万事开头难,些许阻滞必然会有的,但这个人若是没两把刷子,完成不了陛下的要求,说明他本事不够,您就更不必为他担心了。”

    “是你教朕凡事要想多一点,想远一点,这下好了,朕被你教成小老头子,” 朱翊钧也笑起来,“年轻人倒也罢了,容易接受新鲜的东西,朕看这西学,更像是杂学,那些天文算术,也与我们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千百年来,华夏都只将其当成杂说,他们却作为引以为傲的成就。”

    赵肃道“泰西人刚从黑暗的中世纪走出来,需要这些实用的学说,来对抗宗教的权威,启迪智慧,使其不在愚昧中继续深陷,但是我们不同,从战国时代,便有百家争鸣,而后才独尊儒术,儒学有利于教化百姓,可对于国家长远发展是不利的,因为那里面没有教我们怎么造船,怎么造大炮,所以现在的大明,也需要这些泰西的杂学。”

    “朕晓得,所以朕先让他去国子监,国子监祭酒王锡爵是你的好友,想法也不那么守旧,那里头的监生们兴许可以让范礼安打开一个局面。”

    若论了解赵肃的想法,没有人比朱翊钧体会更深,因为他是赵肃一手教导出来的,虽然少了赵肃那几百年的先见,但在思维模式方面,二人有时甚至惊人的相似,这使得他们往往做事都有一种默契,无须言传,心领神会。

    “陛下圣明。”

    朱翊钧嘻嘻一笑,趁他低头把自己说的话整理成条陈时,偷偷凑过头去,飞快亲了对方的脸颊一下,又很快转回来,装作若无其事,让赵肃好气又好笑。

    皇帝却忽然想起一事,脸色肃然起来,坐直了身体。

    “另有一桩旧案,也该是时候下手了。”

    “陛下是指”

    朱翊钧微微冷笑,与方才判若两人“整顿皇店、卫店、官店、绅店,这些国之蛀虫不除,朕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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