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懂事
回府的路上,气氛略有些微妙。顾菲雨笑看着身旁的美人,“王妃这是怎么了?”先前来时那张清清淡淡的脸,现在却秀眉紧锁,额头渗出点点香汗,“是不是见那恶婆子被杖毙,害怕了?”
顾菲雨揽着她,用锦帕轻拭她滑落脸颊的汗滴,“瞧你,脸上出着汗,身子倒是凉的。”
青落不禁仰头,撞见男子长长的睫ao之下,浓墨点染而成的眸子,本应是冷峻的光泽,此刻却淌着浅浅笑意,就这么懒懒散散地瞅着自己。青落心里突地一跳,避开了他的目光。
“臣妾只是担心红豆。”
顾菲雨唔了声,“已经派人去遣徐太医了,那丫头颇有j分胆se,想来也不是福薄之人。”说着抬起她的下巴,“青儿,你从前在相府中,过得并不好么?”
这句话让青落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方才在冷氏屋里,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一直以来外面的人都只当她是个庶出的小姐,就连皇帝也不知道,她的生母是个jnv。
在世人眼中,那是多么卑下不堪的身份,而她嫁的这个男人有多尊贵,若是让他知道娶的正妃是jnv所生……
青落暗暗拽紧衣袖,“只是家教严苛罢了,父亲和夫人并不曾苛待臣妾。”
顾菲雨见她又开始说些得t的话,便也不再追问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瞅了她半晌,然后意兴阑珊地转头去看外边的繁华街景。
回到郁王府,下人禀报说,贺兰大人已在书房等候多时,顾菲雨便径直去了书房。
“王爷这j日休假,可知道朝堂上风云暗涌,已换了好j拨人了。”贺兰涉心情甚好,一张俊脸笑得神采飞扬,“皇上将秦家在朝要职的一个个都剔了出去,补新人上位,今早还寻了个由头把秦太尉打了二十大板,圣上当真是手段利落,兽x大发呀。”
顾菲雨挑眉:“秦家就这么束手就擒?”
贺兰冷哼:“从皇上即位那日起,他们便大势已去了,现下恐怕只盼着三皇子封王封地,离开京城,好东山再起罢。”
顾菲雨摇头轻笑:“皇兄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哦,对了,”贺兰道:“今日早朝,皇上升我做了神策府统军,正三品。不过,又塞了j个小官儿进来,说让他们跟着我好好学……王爷,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顾菲雨心头暗暗一惊,皇帝对他也有戒心了?
“都是些什么官职?”
“表奏、支计、长史各一人,判官两人。”贺兰涉皱眉:“王爷,神策府这些年都是您一手打理的,先帝在时便不曾过问,如今皇上这么做……”
顾菲雨想了想:“既然是皇上的人,你便好好带着吧,无需多虑,但也不可敷衍。”
“是。”
贺兰离府之后,天se也暗了下来,顾菲雨用过晚膳,叫上j个随从,一路提着灯,往春秋阁走去。
彼时,红豆正躺在春秋阁偏殿养伤,突闻外边儿传来一阵动静,忙唤翠红进来,问是什么事。
翠红按住她:“红豆姐姐,你快些躺下吧,只是王爷来了,没有什么事。”
红豆点点头,又慌道:“涟漪姑娘还没走吗?”
“还没呢。”
红豆支起身子推她,“你快去王妃身边伺候着,别人我不放心……”
“哎呀我的好姐姐,”翠红哭笑不得:“你可好好歇着吧,再伤着什么地方可怎么办?”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咱们王妃x子娴静,又初来乍到,你怕她受委屈不是?可我要说句公道话,别人怎样我不敢讲,但涟漪姑娘是再好不过的人了,绝不会加害王妃的,你就放宽心吧,啊。”
红豆只得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了,紫莺巧珠呢?”
翠红说:“在殿外候着呢。”
红豆冷哼:“打发她们出去,以后王妃面前不许她们近身伺候。”
翠红迟疑:“这……”
红豆道:“你就说是我吩咐的,夜里知了蝉鸣吵得紧,怕扰了王妃休息,让她们到外边儿抓虫子去吧。”
“是。”
顾菲雨没想到孟涟漪也在春秋阁。
桌上摆着j道精致小菜,显然这二人是一起吃的饭。
“王爷怎么也来了。”孟涟漪福身施礼,娇柔的笑脸带着盈盈笑意,晶莹的眸子望向男子,含蓄地透出痴迷与眷恋之情。
青落乍想起早上撞见的场景,心头一刺,强扯出一笑,道:“涟漪姑娘做了些小菜,很是可口。”
孟涟漪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不嫌弃便好。”转而又望向男子:“王爷吃过了么?”
顾菲雨唔了声,打量她们j眼,似笑非笑地坐下,“你们在聊什么?”
“不过是些nv儿家的闲话,”孟涟漪抿了抿嘴:“王爷来看姐姐,涟漪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说着便要告辞,没想到青落却将她叫住,又对顾菲雨道:“王爷,臣妾想,孟姑娘进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于情于理,都该有个名分才是。”
听到这话,孟涟漪似乎吓了一跳,脸se也变了,仓惶跪下:“不,王妃误会了,今日过来,并不是想向您讨要名分。对涟漪来说,能留在王爷身边做个丫鬟,已经是莫大的福报,绝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顾菲雨没有说话。
青落吸了一口气,“你莫要慌张,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孟涟漪眼眶微红:“卑j之躯,不敢辱没皇家颜面,”说着望向男子:“涟漪当时说的,只求和王爷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今时今日涟漪还是这句话,求王爷成全。”
青落看不懂她为什么非要这样。仔细想了想,哦,是了,她所说的名分,必然不是一般姬妾,而是侧妃。亲王纳妃不算小事,须得回了圣上,由内务府c办,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安床……样样马虎不得。然而孟涟漪平民出生,想要做皇家的媳f,很难。如今她宁愿没名没分,也不让王爷为难,就凭这一份牺牲,也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怜惜内疚吧。
青落闷闷的,感觉自己出了个坏主意。
顾菲雨沉默许久,对跪在地上的孟涟漪说:“你先回去吧。”
柔弱的nv子被丫鬟搀扶起来,再次福了福身,悄然退出春秋阁。
桐儿提灯走在旁边,“姑娘莫哭了,当心脚下。”
孟涟漪擦擦眼泪:“桐儿,你当真不觉得,王爷变了许多吗?”
“恕奴婢直言,天底下的男子,没有哪个不变心的。”桐儿叹气:“况且,王妃娘娘确实生得很美,王爷难保不被迷h,所以姑娘,咱们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正说着,出了院门,忽然听见前边传来j声咒骂,在这清寥的夜里很是刺耳。
“该死的红豆,她算哪根葱?!竟然让我们来抓虫子!气死我了!”
另一个道:“紫莺你小点儿声吧,当心被她听见,又想别的招来整我们。”
“我呸!当初在相府,她就是个三等下人,给我提鞋都不配!现在狗仗人势,算什么东西!”
“嘘!你忘了张嬷嬷是怎么死的吗?王妃正得宠,你就消停些吧!”
“王妃?哼,她不过就是个jnv生的,能比我们高贵多少?从前在相府,她还得识趣地叫我一声姐姐!”
“我的姑nn,你倒越说越来劲了!”
……
桐儿和孟涟漪对视一眼,“奴婢过去看看。”
“去吧,我在前边等你。”
主仆二人分开,桐儿提着灯笼走过去,“是谁在那里?”
巧珠紫莺吓了一跳,待走近了才看清来人,道:“桐儿姐姐,是我和紫莺。”
“两位姑娘在这里做什么?”桐儿笑着:“这j日天热,墙角的蚊子是最毒的,姑娘们细nr哪里受得住,还不快进屋去?”
巧珠道:“哪能够啊,我们俩还得抓虫子,免得晚上一直叫,吵扰王妃休息。”
桐儿诧异:“这种事情,j给那些婆子就行了,怎么让你们来g?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万一遇到什么蜈蚣毒蛇,咬你们一口,可怎么办?”
巧珠没说话,紫莺红着眼,狠狠跺了一脚:“有的人没安好心,巴不得我们被咬死才好呢!”
桐儿默了一会儿,叹着气,轻轻握住紫莺的手:“咱们做奴才的,有时候主子不高兴了,拿咱们出气也是有的,只是,两位这样伶俐的人,我看着实在不忍心……要不我去求我们家姑娘,跟你们主子说说情?”
巧珠一听就哭了,“桐儿姐姐哪里知道,我和紫莺虽是丫鬟,但从小在夫人屋里长大,也是娇生惯养的,何曾想过,到了王府竟要受这样的罪?!这王府里只有你家主子t贴下人,我真恨不能去涟漪姑娘身边伺候才好呢……”
桐儿忙给她抹眼泪:“我们家姑娘虽说与人为善,但你们也知道,她在府里无名无分,真要开口跟王妃要人,那是乱了规矩,万万不可的。”目光一转,“可惜啊,紫莺这样好的容貌,也不比我们姑娘差,当奴才真是可惜了……”
紫莺闻言一愣。
桐儿将她的神se看在眼里,笑了笑,“我得回明珠阁了,改日再和二位聊。”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止痒的香粉,里边加了栀子和安息香,抹在身上味道不会太浓。身子娇气些,莫要被蚊子咬了,否则,就是王爷看到也该心疼了。”
紫莺被她一番话哄得晕头转向,过了一会儿,看见温延郁从春秋阁里出来,前后十二个掌灯的婢nv跟着,他一袭青衫,身长玉立,在灯火朦胧中逐渐走远。
“王爷长得真好看……”巧珠伸长脖子:“就算冷着脸也那么好看……”
紫莺沉默半晌,“巧珠,你说,凭我的容貌,可以做王爷的nv人吗?”
“你、你疯啦!”巧珠瞪大眼,“紫莺……你确实挺漂亮的,但、但我们只是个丫鬟……”
“丫鬟怎么了?!我要是一辈子当个被人使唤的丫鬟,那还不如疯了好!”
巧珠愣怔地呆立在那里,看着她眼底闪烁出某种光泽,像火焰,又像星光,仿佛不顾一切地亮起来,充满诡异的se彩。
那se彩叫做yu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