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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的酒液蔓延到阿笙的脸颊,再延伸到公子修长的指尖。
崔珩晏眼神也跟着灼热起来,是沉沉乌木的黑:“阿笙,我做过很多梦。”
起初是翠柳如茵的寒食节,他眼见着阿笙变成无双,嫁给一个不知名的莽夫,唢呐声声,然而在成亲的当夜却被一杯鸠酒所害。
这不是普通的鸠酒,刚服下时无知无觉,偏偏要过一会才发作,足足要忍受七天七夜的苦楚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梦实在是过于真实,柳枝摇晃,就连她在柳树下仰起头时,划过她腰间别着的笛子穗的痕迹都那么毫发毕现。
梦里的阿笙挑起灯烛时掩唇打过的小哈欠,靠着窗扉望外面稚童放飞纸鸢时眼中的艳羡,再连同绣嫁衣时怔怔戳破手指时眼中的迷茫,最后都化成她垫着绣鞋踩进花轿时眼中的郁色。
同房的姑娘鞋子都跑掉一只,哽咽着叫她“阿笙。”
而阿笙轻言细语时,眼睛却落下一滴泪:“百叶姐姐,从此我就是无双了。”
阿笙是不开心的。
如若阿笙是心甘情愿嫁人的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不开心的。
梦里阿笙服下鸠酒前一日的天气很好,是暌违的晴朗天气,连旧有的雨露都很干燥清爽。
有朦胧的月光接替了挂在小狗寒寒墓地旁摇曳欲断的那一脉烛火,垂柳依依,宛若宫廷不灭的长明灯。
有晚间的风吹散了阿笙的额发,姣美的容貌并看不清晰。
只有一朵接一朵的不知名小花呼啦啦地萦绕在枝头,顺着笛声悠扬地飘落在那即将涉水而过的江河之上。顺着涟漪走,大概可以望到幼时共同栽种的树上,怒放的那一朵硕大而腥膻的月季花。
梦里的公子听到阿笙在默默唤过一声公子,好像是在追忆什么,随即却只化作了一声悠远的叹息。
那含混的叹息却伴着苦涩的海水倒灌进他的心里,漫天遍地皆是柳条垂垂的茵茵绿意。
想到此处,崔珩晏唇角是上扬的,眼瞳却是沉寂的墨:“寒食节。”
不等阿笙讶异地挑起眉,公子的唇却又压下来,是冰封十里的寂寥春色,盛放的百花尽数枯败在公子黑密的眼睫下,靠她宽容救赎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再后来含混的梦境转变于阿笙的及笄当日,她婉转望过来的眼波是夏季初荷,绵延望去尽数都是辗转的涟漪,沿着细小的波浪探进去,会有膏脂雪白的冰沙打碎成泥,搅乱成毒酒哺进她口中。
梦中的阿笙无知无觉般含着勺子,望着层层的远山,冰酪融化成蜜水点在她晶莹的唇间,这般洁白的乳酪堆成的雪山,依旧比不上她面色粉白如三月桃花。
桃花在含混地抱怨:“公子,我的及笄礼物呢?”
没有礼物,只有翻搅成连绵痛意的毒酒,连查询个缘由都看不见。
崔珩晏只能眼睁睁瞧她缩成一团,面色是惨白的一片,唇瓣都被咬出斑驳荼蘼的血色,却还是不想让身边的人过于担心,硬是露出个甜美的笑容:“不痛的,只是冰酪吃多了。”
怎么可能会不痛呢?
而他还未归来。
温柔地撩动阿笙散落的鸦色发丝,崔珩晏就算是嗓音微哑可依旧是悦耳动听的:“及笄日。”
最后这些都躲过去,可依旧不成。
好不容易再次重逢相见,就连他骨髓里所藏的毒素都得以治愈,一切却依旧要变作两碗一模一样的澄澈酒盏。
一盏有毒,一盏无毒,阿笙伸出那么脆弱美好的一根手指。
他看着阿笙挑选过有毒的那一杯,带着个模糊的淡笑尽数饮下,而对坐那人的面目依旧是一团迷雾的含混不清。
重复的面色惨白和唇瓣流出的朱红色鲜血,微蹙的眉间是翻搅在他心尖上的针,于每一个见不到阿笙的夜晚都用不同的方式再次演绎出相同的样子。
到底是谁啊?
到底是谁想要杀了阿笙啊?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挣扎,再怎么快马加鞭,再怎么把所有的思绪都缩成针尖上尖锐的一点,可依旧会到的太晚。
为什么就非得是阿笙?
如果能选择的话,是他就好了。死去的人是他就好了,为什么要让阿笙去承担这些呢?
假如阿笙能不必承担这般的痛楚的话,即使忘掉他也没有关系,总计这些事情他会记得。
雪花是泥泞的黑色的土,夜色是惨白的浓重的雾,月亮是混沌的粗糙的饼。
饼上爬满了蠕动的白色的蛆虫,边缘却是光滑的霉绿色,有翕动着翅膀的会说话的蝉,翅膀破开了波浪沉溺在血红色的云朵间,点缀着零星的朦胧烛火形状的残星点点。
在下陷,在下陷,在下陷。
年幼的阿笙支着颐,定定地盯着他看,柔嫩的腮都被按红了都不知晓。
公子的书页再翻不下去,侧过头来好笑地问她:“看我做什么?”
“因为公子好看。”莹白光洁的月光浮动在她盈满雾气的眼瞳,是皎美的一条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