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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追问。
“玛科神父在。”
“他不是一个好的聆听者。” 奚文柏说,“他总是打断我说话。”
“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小修士,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普罗旺斯了。”
廖黎明忽然停下,等着下一句。
“五天后才能回来。” 奚文柏说,“所以今天我可以忏悔吗?”
廖黎明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因果关系,但点头应允了天天想忏悔的奚文柏,毕竟五天不忏悔对于这个人来说也许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廖黎明也不知道普罗旺斯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修道院以供奚文柏发表那么长的忏悔。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有其他小修士提着袍子,一阵风似地经过他身边,悄声道:“你看你看,奚先生好像着迷你呢!”
“ce n039;est pas?” 廖黎明又低又快地说,但奚文柏在他身后Oui, Oui地使劲点头,廖黎明回头瞥他一眼,“你不懂得法语,奚先生。”
“小修士,你刚才不是回答说‘’没有‘吗?”
“你就是没听懂。” 廖黎明摇头,下了结论,“你不懂法语。”
奚文柏因为自己的法语水平遭到质疑而深深失落,廖黎明忽而不忍心,便找话题道:“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到了盛开的季节。”
“紫色的海洋。” 奚文柏努力让自己的表达听上去很正宗,“你喜欢紫色吗?”
“我喜欢绿色。” 廖黎明一指身旁的灌木,“像这种。”
“Le vert est la couleur des fees.”(绿色是仙女的颜色)奚文柏含笑,“所以,你是仙女吗?”
“好了,不要再说了。” 廖黎明制止他,可听上去不凶。
这天,奚老板在完成忏悔后离开,廖黎明在钟楼上目送他,看着那道背影越变越小。
夜晚睡觉时,廖黎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到一个非常摩登的大房子,雨过天晴般明亮的落地窗和宽敞的阳台,香槟玫瑰在空气中颤动,背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有人拥住他,在他耳边低喃一些绵绵的情话,让他浑身发软,情难自控地仰脖回应。
接下来是一场欲望极强的性*,环绕着目眩的光晕,禁锢着他的人动作缓慢而有力,泪眼朦胧中,他看清了他的脸。
廖黎明汗津津地醒来,摸到腿间已是一片黏腻。
腥气若有若无,廖黎明躺回床铺,用小臂遮住了眼睛。
不,这一定是主对他的鉴查和试炼,廖黎明想,不能耽溺于此,他需要侍奉他的主。
“耶和华与我同在,雅各神为我们的堡垒*。” 廖黎明默诵着,“耶和华与我同在。”
冷不丁的,脑海中的脸变成了奚文柏,眉眼挺拔,英俊得不似凡人。
“喜欢一位神......是被允许的吗?” 廖黎明放弃背诵,盯着墙壁上的十字架怔怔发愣。
幻觉来袭,渐渐的,它有如活物般抖动起来,于无声静寂处碰撞,呐喊。
奚文柏在五天后如约来到修道院,把一束保护得好好的薰衣草在廖黎明眼前展示,希望得到嘉奖。
“三年前我见到你,你也是坐在这里,把玩一朵干花。” 奚文柏说,“美好的一幕。”
“那是我的书签,它至今犹在。” 廖黎明在阳光下眯起眼,他翻到圣经的其中一页,取出书签给奚文柏看。
“它永远鲜活,不是吗?” 奚文柏端详着,“陪伴在你身边。”
“Oui.” 廖黎明轻轻地碰了碰它,然后拿起草地上的薰衣草,“也谢谢你的礼物。”
“不谢。”奚文柏摸摸他头发,然后紧紧挨着他坐下,贴得这样近,很像是相互依偎着。
“廖黎明,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奚文柏柔和但郑重地说,“不,我就是爱上你了。”
廖黎明措手不及地望着他,脸颊开始发烫。
奚文柏掀下廖黎明试图遮掩的兜帽,“你听我说,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但我很确定这就是喜欢,它总是我思维混乱,心脏作痛,所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坦率可爱,喜欢你的不论哪里。”
他的法语从未这样流利过,奚文柏一口气说完也被自己诧异到,廖黎明微微张嘴,消化了好一会表白,然后讪讪埋下脸,“我是修士,不可以......”
“你对我也是同样吗?” 奚文柏热切地问他,“像我对你的感觉一样。”
“奚先生......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 奚文柏看着他,“想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想和你一起去欧洲、去亚洲,去哪里都可以。”
“我不想离开修道院。” 廖黎明抬起脸,认真道,“这里是我的家。”
奚文柏的表情落寞下去,廖黎明知道他是孤独的,也许这种孤独使他渴望得到陪伴,仅此而已。
“小修士,再过半个月我就要走了。” 奚文柏伤感地说,他的假期已经延长到不能再延长,“我还能来见你吗?”
“嗯。” 廖黎明点头。
从那次以后,奚文柏不再提喜不喜欢,爱不爱这样的字眼,他像以往一样,和廖黎明无所事事地徜徉在绿草如茵的后花园,聊这些年他在世界各地的见闻,聊他远在宾州的自建房。奚文柏不算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信徒,爱胡乱引用耶稣的句子来逗廖黎明,他说“我要尽心,尽性,尽意,尽力,侍奉主——”
他擅自篡改了后半句,“侍奉主我的廖黎明。”
廖黎明嘘他,但奚文柏不知悔改,睁着他的黑眼睛,开始假装听不懂法语。
“他是我的主,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廖黎明扁着嘴说。
奚文柏微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固执的小修士。”
到了告别的日子,奚文柏磨蹭到最后一刻才动身,廖黎明做完礼拜来车站送他,这个小修士没有换下那套黑袍子,额角还微微渗着汗。
“我走啦。” 奚文柏提着牛皮箱子,伤感地挥挥手,“再见了小修士。”
廖黎明吞咽着唾沫,想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火车发出最后一声临行前的鸣笛,奚文柏先把箱子从窗户里塞进去,然后转身,很轻很礼貌地抱了一下廖黎明,“唉,我又想忏悔了。”
廖黎明咯咯笑了,眼角湿湿的。
白色蒸汽弥漫整个站台,他追了几步火车,最后游魂般地停下了。卖烤贝果的小贩经过他身边,廖黎明掏钱买下最后一只,最后坐三个小时的巴士回到了修道院。
日子平静地过着,第二年六月,奚文柏没有来,廖黎明整天打扫忏悔室,一直等到十一月。
再过了一年,奚文柏还是没有来,廖黎明却经常梦到他,不像第一次那般热烈,却温馨自然,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