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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还在滴水,没来得及擦,时间有限。他进了卧室,一眼看见地上的东西,毛巾上擦干了手,俯身捡起来。
“我想起来,”他说,“之前有一段时间,家里的东西总是不在记忆里的位置。”
金丝眼镜装死。
他把眼镜放在床头柜上,注视半晌,但什么也没有说。
夜已经很深了。
眼镜道,“你不睡吗?”
“……还早。”
“喔……”她继续若无其事,“那我要先睡了。”
他嘴唇翕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变了个方向。“盒子里不黑么?”
“有一点。”她试探着道,“你愿意把枕头给我睡?”
“可以。”
“我不睡枕头。”她说。她想着,要睡的话,当然是睡你。然而有心无力,一副眼镜干得了什么大事?
——美人在侧,夜色正好,我却只是一副眼镜。而且很快就要死了。
她退而求其次。“我要睡掌心。”
他把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来,放进手心里。人类的手是温暖的,但镜架镜片全都冰凉。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死物。
她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不再说话了。
卧室的灯一直亮着,他一宿不曾合眼。
她没有动静,也许是睡了,也许没有。
窗外,深夜渐浓,一浓再浓,浓到了极致便开始转淡。
夜色淡去,黎明破晓。
东天渐白。
当赤红的太阳如往常一样在看不见的地平线上出现,卧房里并未如往常一样出现个清秀的姑娘。
咔嚓一声,金丝眼镜上现出一道裂痕,镜片上一层水雾,但很快就散了。
他试图去补那道裂痕,但当然是徒劳的。
厨房冰箱里仍装着没吃完的零食,大概,是要一直放到过期了吧。
下午时有人给他打电话,本是要告诉他局里今天有点奇怪,好几个人说起他的时候,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可再凝神一想,又想不起他到底是在跟谁走得近,谁也不记得了。想问问他,那到底是谁。
手机一直在响,但他一直没有接。
卧室里的灯一直亮着,一直到阳光灼眼的大中午也还是亮着。
普普通通的老居民区里,某楼三层,一间卧室。
乱糟糟的,桌上地上椅子上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高三练习册,有的写完了,有的刚写了一半,有的甚至还没拆封。卷子更是这里一张、那里一张,字写得挺整齐,分数有高有低。
——所谓的“低”指的是满分150的数学卷子只考了135。
床头柜挺矮,放了一部手机和一只小熊金表,手机屏幕黑着,小熊金表的指针在走。
滴答。滴答。滴答。
指针有点颤颤巍巍的。
床上睡了个人。
半抱着枕头,脑袋蒙在被子里,姿势略微扭曲,但睡得挺沉。
小熊金表上起了一层水雾。滴答。滴答。水雾散了。
清晨的静谧里,听得见窗外麻雀在叫。八月天热,麻雀也叫得蔫蔫的。
突然——叮叮叮叮叮叮!
手机屏幕大亮,闹钟响个不停,音量极高。
床上的人抱怨一句,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得更紧。
闹钟仍是在响,不肯停。叮叮叮叮叮叮!
“啊——”
那人一下子坐起来,泄愤一样把吵吵闹闹的手机闹钟按掉,狠狠抹了一把头发。
脑袋仍有点昏。昨晚上睡得太沉。
手机旁边,小熊金表的指针在走。滴答。滴答。比往常吃力很多。
卧室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慢悠悠的声音。“喔,怎么都十点了?完了完了,有人睡过头了,迟到了!”
屋里的人睡意没醒,下意识地抬高了声音回了一句。“少来了,现在还不到七点……啊,好困。”
她往后一倒,又睡在枕头上,阖上了眼睛。
几秒种后,那双眼睛睁开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坐起身来。摸了摸身下的床单。软的。摸了摸枕头。软的。摸了摸自己。软的。
这里是她家。她活着。
她按开手机屏幕。
屏幕日期显示,2015年8月17日,农历七月初四。天气晴。
今天是高三——背着教育局偷偷提前——开学的第一天。
手机旁边,小熊金表的指针在走。滴答。滴答。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滴——答——滴答。
走了将近十年的表。
终于,停了。
第70章
开学日的市一中, 几条街外便堵车了。
清晨的太阳高挂在天上,挺热了,车道上塞满了车, 人行道上大多是拉着行李箱的学生,穿着一中的蓝白校服。
摸摸窗户, 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