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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旭舟把惯用的活页本翻到折叠处,支起A4纸夹到那一页,抬头看我,“或是你劝服话讲得在理的缘故,有人还零星记得你说过什么。小尹,你能不能解释下这几句话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他说得轻松,我听着心里却凛然地一凉。
当然他也完全不等我发表意见,就自顾自开始了表演:
“什么叫做‘被不安的良心折磨够了,想要解脱你自己’?你刚刚没有提到这个。这是林秋一的自杀原因吗?”
“‘辜负当时狠厉卓绝的自私’又是什么意思?哪个当时?”
……
“为什么要说‘我们不配结束借来的性命’?”
“说说看,劝人要怎么才能劝出一个‘我们’来。”
我不敢想象此刻自己的脸色。如果房间里有镜子,我大概就能从自己的面容里抽象出“煞白”的准确概念。
可惜房间里并没有镜子,我以为还有必要强装镇定:“谢医师去问了谁?不会是林秋一吧?那我可算知道这些无厘头疯话的出处了。” 话幼稚得无力,我愚蠢得可怜。
“我上次休假下山,见过林秋一现在的主治医生。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一块儿在宣城医科大念的书。他恰巧从帝都回来探亲,酒席上和我聊起这个病患兼同乡的传奇故事。他当逸事讲,结果我听了进去。”谢旭舟把水笔夹在指尖,用笔尾推了推眼镜,“你也知道,林秋一向来不配合治疗。可是疯魔的人难免会说些真心实意的梦话,更何况他刚出事那会儿就开始梦游,止都止不住。”
“梦话……梦话有什么可信的!”我的手在抖,声音也徘徊在颤抖的边缘。
谢旭舟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我最初也存疑虑,信息太少让人很难做出准确判断。所以我找到另一位同学求证,不仅看了当时案子的卷宗文件,还意外找到了这个。……” 还在使用老技术的人并不多见,以致他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盒磁带时,我几乎没认出来那是什么。“……有些爱岗敬业的同志喜欢在办案时留些私藏,方便事后复习反思。”
“顺便一提,我那位同学是宣城所里刑侦队的法医。带子是他问当年办案的同事找的。”谢旭舟一笑,起身往办公桌那侧走。他冲着放音机去——曾几何时我还笑过那机器古旧破烂苟延残喘,转眼它的吱呀声就成了我的催命咒。
磁带塞进放音机里,经一段倒带的簌簌声,准确地卡到了故事开头。老式磁带保真能力确实不强,所幸现场声音失真得还不算厉害,能听出是我:“是啊,我来劝你。……你不要冲动,我不是警察,我是疗养院的人。……”
谢旭舟等录音又放了一段才问我:“现在能说说,那些话什么意思吗?”他的声调带着外科医生给病人拆线时的轻柔和果断。要我说,他现在该有底气“审我”了,老狐狸完全可以剥去良善亲和的外衣了
放音机的声响还在继续。就像不顾台下给好儿的闹声,仍一板一眼按照程式演下去的一台好戏。戏中人的妆面、头脸,都是扮来让台下人开颜的。
可笑极了,其间我和林秋一心平气和的谈话无一有幸被收录,能听得清楚的净是歇斯底里,净是些咆哮。
“……如果你现在跳下去死了,你将不会听到一句责备,不会感到一丝赎罪的痛苦,这算什么惩罚?……你若死了,不就辜负当时狠厉卓绝的自私了吗!” 当时我听起来好急,又岔着气,声音扯得极沙哑极破碎。
“……你要一遍遍在梦境里复习她的死亡,复习自己的无动于衷!于是黎明的曙光还未降临,你就会被噩梦惊醒!你强化每一点恐惧,每想到与她相关的事物就忍不住心悸!”我的诅咒携着高处的阴风呼啸而来,冲出网状的扩音器,散着寒气。
“……你总会想要了结自己,寻求一个永恒的解脱。可是你不能,你不配!哈,自私者根本不配结束借来的性命!……我们……根本不配结束借来的性命!”“我们”两字其实吐得很轻,含糊着根本听不清,可我就是在这话语里觳觫了,电流过脑般痛苦了。
他知道了,老狐狸找到方向了!他再不像以前所谓的帮助者那样原地转圈,徘徊游离。他已经拿到了能撬开蚌壳儿的铁棒,现在只差一个支点。我又惊又惧,努力缩紧蚌壳里痉挛的嫩肉,把自己藏得更深。然而过程中真正折磨我的其实是,我心底产生了一种从前未有的道出一切寻求救赎的冲动。
我忘记了自己的规矩,我软弱了。我整个脑子里居然都是这样的哀求:我受不住了,宗哥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
是我要疯了?还是,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等我再度关注自己的状态时,整个人已经蜷缩着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单手抠着椅背发抖。谢旭舟没想过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也被吓到。他冲过来扶我,却被我全力挥开。
我用空闲的那只手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把和盘托出的想法咽进肚里。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出去了,想要靠人拉你出这颟顸渊薮无尽地狱了!我扶着椅背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