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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怯,眼睫簌簌地遮住瞳孔。
宗崎劝我时说得不错,虽然山上的四月又阴冷又潮湿,但山下阳光正好。好到照在他的脸颊,让我瞧见了皮肤上柔软温驯的绒毛,仿若少年人的温柔。他在这一瞬变得出奇的年少,大约就像我的同龄人了吧。
在这个高大成熟的人身上,岁月突然奇迹般地回溯,时光亦细沙般地倒流。我才发现,原来他不总思虑周全,也不总能独当一面;他会有犹疑忧惧、不敢前行的时刻,也会做后果未知的决定,跟着感觉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不切实际的念头陡然发芽,像石缝间的一粒种子饱饮甘霖,沉寂的酶活化,胚最终突破种皮萌发。我不禁鲁莽地以为,宗哥年长我的九度春秋都被日光蒸发成水汽,不见了。甚至他与我相隔几层的经历见闻,迥异的生活状态,都阻不断什么了。我突然感到在心理层面与他离得那么近。
宗崎带走行李去给我安排住宿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闭上眼,体会心悸和不真实的感觉。感觉着感觉着,就睡过去了。
永远是这样,夜里浅眠易惊,白天随时入睡,醒时浑身冰凉。没救了。
我是被聊天的杂音吵醒的。当时日头偏斜,四月傍晚的寒凉漫升起来,手脚冰得难受。三个穿军装的小伙子在靶场休息区的柳树下对话,一个个嗓门儿很大,部队喊口号喊出来的。
其中一个黑皮小哥说:“队长怎么说的,在靶场边上。可这找半天也没找着啊!”当兵的小伙儿肤色都偏暗(宗崎底子再白也早晒成了小麦色),但这位黑皮小哥在几位兵哥哥中间还是黑得相当有辨识度,真的难为他了。
旁边个头略矮点儿的小哥接话:“别不是自己往哪里走去了,我们到营区那边看看。”矮个儿小哥说话斯斯文文的,不像军人倒像文人。剩下的那位军哥——就他一人默默地没说话——后脑勺有块指甲盖儿大的疤痕,疤上没头发。
“别介,到营区去就成大海捞针了!”黑皮又说,“要真把嫂子弄丢了,队长不跟你急眼才怪。我们再绕靶场转一圈儿看看。”
“你少开队长玩笑,他听见要削你的!”矮个儿说。
“本来就是……你小孩儿不懂罢了。我啥都知道……”
听这话是在帮战友找家属,我无意继续听下去。于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搓搓没血气的手,重新坐下等宗崎,脑里开始筹谋新故事的作案细节。
军区说在山下其实并不准确,只是较疗养院的位置而言偏“下”。基地和营区本身的所在还属山区,地表起伏挺大。圈出来建成靶场的地方恰巧是块高地,由于建设原因,和路面形成了有断面的高度差。我坐的路旁长凳,就在休息区那排柳树的后面。然而在高度差隔成的天然战壕里,我仰头能看得见聊天的人,他们却没注意到我。我起身的动静着实吓得他们一惊。
三人这才留意到“战壕”底下还有人,探头冒失地看我。
黑皮:“天爷,这还有人呢!刚给找忘了!”
矮子:“会不会是队长让找的人?”
黑皮:“不是吧,我们是来找个姑娘的。”
矮子:“嗯?这不就是个姑娘嘛?”
黑皮:“鸣儿,你小子和尚当太久产生幻觉了吧!哪只眼睛看见人是姑娘,明明是个小孩儿!不知道哪个兄弟家的小朋友被妈妈带来探亲的吧。”
矮子:“……”
疤头:“……”
我翻了个白眼儿。
……
矮子(其实也不算矮,年纪最小,可能还有的长)叫陆鸣,挺文气的一小伙儿,是这群武夫里的稀有品种。
疤头叫展汪,特战队副队长,人稳重踏实不爱说话。宗哥介绍说比他还大一岁。
黑皮叫赵云鹏,宗哥说叫他鹏子就好。我此后一直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宗崎战友”之上的友情,很大程度上因为他见面时扎心的冒失话。虽然他在误会解开后不断道歉,并在带我去饭堂的路上没话找话活跃气氛,但是没用,我很记仇。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很多年以后鹏子来我们家喝酒,还得畏畏缩缩受我白眼了。
晚饭是在食堂和宗崎还有他的战友们一起吃的。除了鹏子、陆鸣、展汪,还有几个人,名字我没记住。
饭间他们聊明天的训练科目,有几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好奇地往我脸上瞟。我不抬眼,一遍装作埋头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说宗哥每天的生活,我从未深入其中了解过的生活。
“队长,这回招飞这么样啊?”有人问。
“整体素质不如以前了,光视力和长跑就能刷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剩下人的里头,能通过完整体检的也寥寥。”宗崎答得挺官方,“现在孩子不注重锻炼,整天埋头书堆,蛮叫人担心的。”
“明天清早有两洞机型的山区地靶训练,”这像是陆鸣的声音,“两洞好久没飞过了,我有点虚。拜托队长晚上回宿舍,把记空优机不同机型特点的本子再借我看两眼。”
“你个书呆子学上傻了,就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