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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法被毙掉的混蛋,竟然也没有说出来——他离开宅子前,把沾血的匕首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而我的床,当时空着。
你如果问我,亡命之徒到底怀着多大的仇怨,才造下这险些灭门的杀业。我便告诉你,父亲作为指战员,曾在西南边境捣毁了他的老巢。他再不能靠害人的粉末、药片——那些白的、灰的、斑斓的、透明的幻梦——敛聚钱财。不止前半生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断送在我父亲手里,他未来也注定东躲西藏,终日惶惶如丧家之犬——因为他不光留名红色通缉令,被官方全力缉捕,更有网外的同伙为了保住秘密,不愿放他生路。
原就是心无良善、只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恶魔,他不甘心落魄,舍弃性命也要拉上仇敌垫背。我不晓得他怎么突破关卡,找到重峦间我们的小屋,若要深究,可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门路比常人所想要多。他已经不想逃命,影像清清楚楚留存在大门监控里,杀完人就在等待抓捕,等着结束亡命天涯的旅途。
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他没有丧考妣的经历,凭什么说出这番话?没有一种仇恨会比弑父母更深,因它时时在身体里叫嚣,质问你骨血从何处来!而你答不出。
错不在我父,是他错!他罪孽深重!谋不义之财,祸稚子之家,他半生被毁是天罚,怨不得任何人!一命换我父母两命,他如草芥之命怎么换得起?我父亲人品端正,母亲温柔良善。一个顶天立地,凡有战,召必回;一个居中持家,存正心,教子女。他呢?为祸世间,害人不浅!他的性命价值几何?!
离开我父母房间之后,那个人摸到了我的卧室。我想,一经发现房间无人,他就已经猜到我身在何处,可他并没有折返斩草除根。我当时想不通为什么,等终于明白那种险恶用心,灵魂已然千疮百孔。
他当然不会杀我了,还要留我一生折磨呢。我在哪里,我眼见了什么,他清楚得很。灭门算什么?一家只剩下一人才最惨!更何况,她亲眼见证了全家人的死亡。
我握住那把军匕的手柄,触手生寒的感觉激得我一颤。泪不由自主地滑下,在面庞留两道水迹。这样冰冷的利刃戳刺进胸膛,该有多疼啊。我的父母,他们生命力一点点随血液流逝,又该有多么绝望。
我鄙夷自己的鳄鱼泪,恨不能剜了泪腺才好。
……
宗崎拿到衣服返回,在一楼当然没看见我。
他肯定喊着名字找我来了,我却沉浸在悲伤情绪里没有听见。当宗崎找进我的卧房时,恰巧看见我持匕首的样子。他几乎不作停顿地收缩了瞳孔,猛然慌乱起来,脱口而出:“阿相,把匕首放下!你不要冲动做傻事!”我脸上的泪没干,眼里泪水还在蓄积,一回头扑扑往下落。
我还被刚才的回想牵动心神,没能完全感受到宗崎不同寻常的情绪。直到他退到门口,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口唇颤抖语无伦次地劝:“不……不是你的错,阿相,你没必要惩罚自己!放下匕首,你放下!听我一句,放下匕首!”我这才意识到,宗哥这是……以为我要自杀?
他怎么会这么想?仅凭我背朝他手握匕首的身影,就不犹疑地做出了判断!
我脑中散落的痕迹汇聚起来,突然攒出一个惨笑——他知道了!他慌慌张张的言行出卖了笃信的结论,口不择言的劝服更是透露了真实的想法!
我早应该发现的,从谢旭舟像老朋友一样嘲他“不要太娇纵”我,到他适时冲进心理室“救”我,再到这句“不是你错,不必自惩”……太好!谢老狐狸能知道的他全知道!套我话的,要我秘密的,从来不止谢旭舟一个!难怪谢老狐狸能从只言片语知我喜好、卸我防备,不是狐狸太狡猾,而是同谋太熟悉我的方方面面!
我把匕首狠劲戳立在书桌上,然而现实中的檀木桌板不是豆腐块,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戳一个窟窿,拼尽力气也不过在漆面上留下了一个磕摔的痕迹。松手时匕首倒下,“哐当”一声响。
我说:“宗哥,好极。趁这机会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Chapter 21
“走近一些吧,让我看得到你的眼睛。”我从桌上重又拿起匕首,冲他招招手,“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的验尸结果?我父亲颈部动脉被割开,母亲当胸十二刀致命伤。当时凶手交代说,凶器抛弃在河里。侦查人员去捞,没能找到,都以为顺流漂下去了。”
“其实宗崎啊,我手里这把匕首就是六年前杀人的利器。”我扬起军匕,刃部朝向窗口,它的铸钢表面反射了月光,寒森森照人,“凶手最后将它安放在了我的床头。至于为什么我会选择收起来,而不是交出去,就是我现在要讲给你听的故事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抖,好像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了:“我当时在想,凶器不能出现在这间卧房,凶手不能被认定为来过,而我本应该沉然安睡于此,直到早晨才被噩耗击垮心智。侦查人员只该知道,凶手放过我出于疏失,不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