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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牙舞爪:“是!是这样!我早就注意到自己疯得不受控制了!那又如何?疯魔并不影响我自惩!我冷血无情,已经做了不可挽回的选择,就该当这样活一辈子!假若……假若不疯了,我还怎么感受父母的痛啊?”不好,泪珠又在眼里打转儿了。
宗崎一把抱住了我,把我揉进怀里。我在他怀中闷气地挣动两下,隐约感到一点温热滴进了我的后领口,接着两滴三滴,无数滴。我听着他急促的呼吸,感受他压抑的胸腔震动,突然不敢动了。
我的印象里,宗崎从来没有哭过。他此刻不号啕、不哽咽、不出声,若非我的脸颊贴紧他的胸膛,简直觉察不了是场哭泣。
可正因为我与他的身躯没有间隙,才更能感觉到恸哭中的悲戚。他上半身的肌肉全都绷紧了,胸膛无规律的起伏着,隔膜之上心肺所在的部位,有轰隆撕扯的声音,如赤壁漠上的风沙滚石之响。眼泪里含蕴的疼惜和悲伤太浓,烫伤了我的脖颈,甚至一直向下,噬穿了我的心脏。
整晚旁观我肆无忌惮地释放情绪,宗崎是否也早想放肆一哭?他刚刚抬手抱住我的一下,那么迅疾那么决绝,好像积攒了许久力气。或许他一直想给我臂弯,可我冰冷得如同顽石的态度使他感到无力。
这才突然觉得,我对不起宗哥。他六年来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精力何其多,最后只得我一句“不怪罪”“不想治”。我真是没心肺的冷情玩意儿,侈谈什么爱不爱的。
正常人一生,或许真能遇见上百万的人,可我活了十八年,见过的人脸拢共加起来也没破千。这些人里头称得上遇见的已经很少,熟识的更是十个指头数得过来——其中还包括已经过世的父亲母亲。饶是这样,我竟也能把熟识的人伤害个遍。天煞孤星是什么命格我并不懂,自己是什么德行却清楚明白。
宗崎的沉默与眼泪续了许多时候,锤在我心,比什么言语都重。他平复许久方才出声,嗓音沙哑粗粝,留有恸哭的痕迹,但是沉稳可靠不减半分。我依然被搂得很紧,所以在我听来,他的话语自胸膛生发,沉沉落于我的耳畔。
他说:“阿相,在危机来临的时刻,人如野兽,作用的是本能而非选择。你反复琢磨一个瞬间,给它增添了太多的内涵,不觉得如此细致而且主观的记忆,更像扩充加工过的结果吗?你用两千多个夜晚去回想一个夜晚,每一帧都定格,每一刹那都永恒。可是你忘记了,现实中的一瞬只是一瞬而已,初醒的人根本来不及考虑许多。你为什么不愿承认?在伯父伯母遇害的悲剧中,你其实扮演着一个不甚重要的角色!你既不是惨剧发生的诱因,也不是谋杀过程的推手!你已经被当晚暴徒的恶行伤害到,留下了创伤和阴影。阿相,你不是加害者,你只是病了!”
还费劲为我洗脱什么?!我几乎想要吼出来,却生生忍住。我固执、坚决、强硬,一定要断了他救赎我的念头,但决意换一种表达,因为我舍不得让宗崎再难过。
我已经不能继续毁他了。幼时我用撒娇无赖占据他所有的空闲时间,两家人都觉得妹妹该宠,宗哥陪我让我理所当然;六年来我用疯病耗费他的心力,他的原则性在我这里磨个干净;现今我又用诛心的话伤他,明明错在我,还拉他一块儿受折磨。
同样是推开一个人,可以动作激烈,也可以不露痕迹。
想明白这点,我便仍旧埋头在他怀里,瓮声驳他:“既是我病,也是我错,不冲突的。”
“不是你错!错在凶手!”宗崎被我的话烫到,他声音里的颤抖我此生不忘,“凶手丧心病狂,害人性命,这份重罪凭什么要你背负一生?你放不下是因为仇怨未能偿报,他轻巧伏诛,报不到他身上,所以你只能自伤。可是阿相,即便遭逢过不幸,人活着也仍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轻轻挣开他的双臂,无奈道:“我劝不了你,你劝不了我。宗哥及时止损吧,从前在这间病房耗费的精力够多,从此我在这里,不会许你再来,就像当年不同意宗叔宗婶来看我一样。你不用费神帮我走出去……”
“我不是帮你,”他垂首近我一些,虽没再伸手圈住我,可是气息覆着我,比之拥抱丝毫不少,“我是在帮我自己。”他好像嘲笑自己一般,轻轻哼了声:“你不想走出自己的世界,是我想要你走出来;你不愿意好起来,是我想要你好起来……”
他想要说什么?我还没听全,心已经不受控制地乱蹦,因为我联想到他在军区同我说过的话——“你偶尔从自己的世界里跳脱出来,看看身外的世界,看看这个有我的世界”。
有他的世界,有宗崎的世界?
“……阿相,我……”他哽住说不下去了,正经如宗哥脸皮终究很薄,“我才是犯了错的人。我肖想你许多年,从你第一次动笔开始,从你第一次不设防地扑进我怀里开始。”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肖想”的意思,但我清晰地记得第一部作品是什么时候,就在父母出事后的第二年——四年前我十四岁的档子。我宗哥说他“肖想”我,自他二十三岁始。这不是玩笑么?要说我第一次扑进宗哥怀里,或许更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