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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在身下凝视着他,那些目光中既有狂热的崇拜,亦有怜悯。
“阮哥哥,”他身上微微发抖,“你要带我去做什么?”
商梦阮不为所动,步履平稳而坚定。
荆雪尘逐渐感到害怕,脊背绷紧,却只能依靠他、信任他。
高台到了。
商梦阮的手抚上他的背脊,将他平放在高台的玉榻上。周围洞壁有锁链磨过的痕迹,和串连锁链的石环。
他忽然意识到,被仰望的不是神明。
——还有可能是祭品。
少年平躺在玉榻上,寒凉沁入心脾。他不知道这张玉榻上躺过其他什么人,也不知道锁链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
商梦阮覆上来,与他十指交缠。那动作说得上是温柔,火灵气淌入掌心,与冰灵气相融。
玉榻逐渐变得温热,荆雪尘感受着指缝间缠绵的摩挲,忍不住仰头吻上仙君冰凉的薄唇。
冰消雪融。
荆雪尘以为自己融化了,然而稍有意识时,他发现融化的不是他,而是身下的玉榻。
它就像从来都不存在过一样,唯余渺渺薄雾。
——还有两件衣服。
他推开商梦阮,满脸好奇地将它们铺展。
那应该是两套完整的玄色绛红滚边礼服,宽袍广袖,峨冠博带,都是男款,制式复杂到眼花缭乱,与时下简约明快的仙袍风格截然相反,倒像是很久以前流行过的礼服。
荆雪尘小心地捻起玉带,瞪大了猫眼:“昆仑山的纹路?阮哥哥,昆仑的东西怎么跑到你家里来啦?”
商梦阮直勾勾地盯着那套礼服,额角冒出青筋。
“阮哥哥?”荆雪尘有些担忧。
在他手指的按摩下,仙君的头痛有所缓解,眉峰逐渐舒展。
商梦阮拾起礼服中的镶金玉冠,梳理少年的长发,戴在他发间。然后是从里到外的一件件服饰,全部穿在了少年身上。
荆雪尘很难想象,之前还如野兽般不知世事的商梦阮,竟然能做出如此精密复杂的行为。
倒不如说,是熟练得像是做了几百几千次。
但荆雪尘可以确定,他在这件礼服上没有闻到其他人的气息,确实是第一次被人穿戴。
他一脸莫名地被穿了衣服,又被强行拉着双手,帮商梦阮穿上另一套礼服。
少年郎一身锦衣华服,宛如金尊玉贵的小公子,眉目俊逸,若有星辉。
他身边的仙君一袭相同华袍,将凌厉之美发挥到了极限,如染血的昙花,昳丽而易凋。
荆雪尘看看仙君,又看看自己,慢慢涨红了脸。
这样,好像有点像婚服诶。
第72章
人间的婚礼, 在仙界好像叫“合籍”?
妖族极少合籍,很多妖喜欢把情爱上的忠贞称为人族的糟粕。所以荆雪尘除了在幻境里瞥见过一两次人族的婚礼,就不知道真正的合籍是什么样的。
这里没有宾客满堂, 没有佳肴美馔,但荆雪尘总觉得,这么牵着他家仙君的手, 他心里就雀跃得像揣了一窝活兔子。
不过,要是阮哥哥能清醒一点就更好啦。
商梦阮垂下头, 用弯角蹭了蹭他的脑门, 眼眸中有了些温度。像是不满意于简单的蹭弄,他拉起荆雪尘的手放在自己的角上, 满意地眯起了眼。
温软的手掌包裹着他的角, 就像少年本人一样温软,让人留恋。仙君冰冷的面容如同羞涩般泛起了薄红, 鼻息粗重了些。
荆雪尘望着他澄澈又充满占有欲的兽瞳, 心中悸动, 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角。
这个动作仿佛点燃了整片草原,下一瞬,荆雪尘再次被抱起来,向着洞壁顶去。
“……要撞墙啦!”
然而想象中脑袋撞墙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荆雪尘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
刚刚的洞壁,原来只是障眼法。
此地静谧昏暗, 没有烛火, 只有夜明珠散发着幽幽冷光,就连雪豹都无法完全看清。
“滴答”一声轻响,洞顶悬挂着巨大的钟乳石群, 水珠延着石锥滴落,很久才响一下,也不知这么流了几千几百年,才催生出如此壮观的景象。
他们仿佛在延着阶梯向下,走过第一颗夜明珠时,荆雪尘借着细微的光芒,看到了一角石盒子。
他迷茫了一阵才想明白,那石盒子是人族丧葬用的棺椁。
——只有死人才会躺在石棺中。
荆雪尘不由自主抱紧了仙君的脖子。
阮哥哥曾说过,所谓商氏一族的宝藏,实际上只是千年来积累的陪葬品。
这里就是三界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吗?
但他闻不到宝藏的辉煌,只闻到了千年的孤寂。
少年捋起袖子,把沉甸甸的衣饰捋到一边,与商梦阮肌肤相贴,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黑暗中冰冷的石棺排列向下延伸,看不清也数不清,或许走过了几十台棺椁之后,他们遇到了一颗娇小的夜明珠,以及最后一台石棺。
棺盖敞开,空无一人,不知为何人而留。
商梦阮将荆雪尘放了进去,金玉饰物敲击在棺壁上,悦耳如响泉。他一直牵着少年的手,自己也跨了进去,躺下,将少年抱在怀中。
空气潮湿,周围皆是死人的枯骨,他们却穿着绛红喜服,躺在棺椁中。
棺椁冷硬,但荆雪尘一点都不觉得硌,因为他正枕在仙君臂弯间,身上也被浓郁的冷香捂得很温暖。
他睁着圆圆的猫眼,问:“你想在这里休息吗?”
商梦阮没有回答。他动了一下手指,棺盖便轰然砸在石棺上,严丝合缝地盖拢。
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荆雪尘抓紧了仙君的腰带。
……这样过不了多久,没有灵气和空气供应,他们就会憋死在里面。
商梦阮沉静地搂着他,呼吸均匀,似乎陷入了睡眠。
荆雪尘微微一怔。
人族常称死亡为长眠,或许在商梦阮的意识里,他神魂疲惫想要休息,那么这台石棺就是他和少年的长眠之地。
荆雪尘怜惜地摸着仙君的长发,又去抚摸他的角。
从身体里长出角和尾巴,一定很痛。被狰的恶念侵蚀神魂,也一定累坏了吧。
可是他还不想就此消失,更不想让阮哥哥消失。
荆雪尘持续骚扰着仙君的角,直到商梦阮不堪其扰,睁开略有暗淡的眸子,其中盛满了倦意。
他捉过少年的手,惩罚似的用尖牙咬了一下。
“可以把上面打开一条缝隙吗?”荆雪尘软乎乎地恳求,“一点点就好,我怕黑,太黑了睡不着。”
商梦阮认真考虑片刻,起身推开了半边棺盖,让夜明珠的光照在少年身上。
好骗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