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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间开始慢慢向下坠,看上去要落的地方磈硊险峻,嵚崟嵯峨,果然是座好山。
“你不是说要一二时辰么,这就到了?”百谷笑眯眯,拍拍岚间的手,“不过我满意的,回去给你切块猪肝吃。”
岚间仍旧不答话,落地后拎着百谷往前走,百谷要拽出手来,他也不松力。
“怎么了嘛?”
“领你去前面。”
百谷只好被拉进霜叶红透的山林,山路叠满枯叶车马不通,崎路难记腐枝生寒,但脚底很软。他走起来像跳鼠,一颠一颠。
再往前走,百谷却有些不对劲,这“感觉”来自成仙后的灵场触动,神魂的警示,天脉的约束,他越走越慢,背后生汗迈不开脚步,到后来硬生生保持一个前进的姿势,停在挪步的中间,不再有动作。
岚间回过头来,冷漠地命令:“继续走。”
百谷看着岚间的面孔变化,心里猛然生凉,答非所问道:“你不觉得冷吗。”
岚间古怪地摇头,同时,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青山红叶一并变化消失,它们如雾霭散去了,青烟明暗鲜色不再,淅淅纷纷的秋风一吹,这里也无幽山也无佳树。
这是村内祭祀的祭台,香还未灭,酒也盛满,血也在流——地上横着五六具尸身,看手脚都是逃跑的姿势,它们告诉百谷,惨剧并未发生太久。
村里很安静,静到好像没有活口,不知有多少人遇难了。
不,还有个活人,除了沉默站立的岚间,在对面黑瓦白屋前有棵核桃树,树下垂了个秋千,有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在那里翘脚荡着,悠闲极了。
百谷想看清他,问问这村子怎么回事,就摆动僵硬的手脚慢慢靠过去。
能听见很多,那男人规律的呼吸声,腰上的刀磨着鞭子,秋千绳结坠重的吱扭声,一扇没关好,以后也未必有人关得上的门在啪嗒,啪嗒,啪嗒,八十多人的血在流,长在最高处没人摘的柿子掉在地上。
百谷站在那人的旁边。
男人在秋千上晃够了,脚尖点地停下来,跟百谷打招呼:“咦,运气真好,是个鲜美的小神仙。
“不过,你们肯定有人劝过岚间吧,役鬼之体不能离主人太近。”
他抬起下巴,从斗笠边缘之下露出一双带着雪花的瞳仁,带着凶狠不悦地说道:
“是把话当作耳旁风了,还是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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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此人迎面不识百谷,有人却认得这双眼睛。
登时百谷额头上的筋“突突”跳了两下,哪管它什么警示,惊惧和愤慨合成一声吼叫:“潇君!”
六出飞花截空滚滚,秋里生冬,雨涛怒作寒碧,上空聚雹堆冰,去天才尺,映在地上的影子仿若呲牙猎食的水虎。
百谷挥动拳头冲着说风凉话的潇君全力一击,那水虎头颅形状的倒悬冰峰也随着拳头一路冲向核桃树,猖獗横行极为霸道。
一时秋千崩断,树干炸开碎成千屑残骸,腾起满山冰尘,晶沙争雄扬起,若有人被结实砸到,定是一命呜呼了。
珠箔散乱视界不明,吸进鼻子里也要结冰。百谷又令这凶悍老冰做回清水,“哗啦”落在地上形成池子,映着斜阳涟漪微动。
一招战罢,百谷抬眼看去,前方淟浊尘埃处竟不见潇君,只来得及倒吸半口凉气,就见有模糊黑影从远处飞旋折来,极快地踹在百谷肚腹上,这一力就把人踢去祭台外面,翻滚数圈才停下。
“一个小神仙竟知我名讳?”
潇君作武生打扮,覆玄铁甲蹬六合靴,比以往更显英气。只是根本不把百谷放在眼里,连趁手武器也未出鞘就下他死期:“那你断然不能活了。”
百谷揉揉被磕破的额角,两耳嗡嗡地:“嗨呀,未必谁死谁活呢。”
潇君对待这冰缠雾结如同平常,嗤笑道:“那你得再努力些,这冰还不够冷!”
百谷没心情打嘴仗,爬起来暗道糟糕,他也想做潇君的对手,但不是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打二!
小散仙只得激发山神神魂中的力量,撑地半跪,合手拍掌,万山之中听得嚣烟狂响,从地里拔出一座百尺高塔,足以扃封四翼,高塔之中又走出两礜石武者,若山岳炳灵,持斧天呵地吼。
这是百谷从短生天里无意中看来的一招,岱耶只用过一次,他不懂其理勉强成功,可见岱耶冥冥之中真看顾。
那二武者立刻与潇君作起对手,对着邪魔直上直下地一通乱砍,百谷另激发行云兼雨,使己身犹如透明水色,转身跑去岚间所在,指望能拉着他无声息地走了。哪知被控制的岚间瞬时原地消失,踩着百谷的肩膀浮于空中,捏起一诀降下雾列困阵。百谷原本从前头逃出,下一步又在后面进入朦胧迷障,几乎周身被灰暗穹苍所盖,绕来绕去总不能脱离。
“死迷羊眼该吃由!”
百谷指着他用方言叫骂:“叫你阿兄知道了又要揍你,这次我可不说情了!”
岚间见他英勇张扬,勾起手指投出白练捆住百谷的嘴,这百发百中的白雾之束竟从小散仙身上滑落了,没精打采地垂在地上。
百谷像从巾里挤出来的水,从头到脚不成人形,哪里捆得住。可只消一刹身体就从柔韧里复原,反手拉住白练,拧腰飞身往上跃跳,岚间被扯得向下掉,一来一回二人就在空中毫不容情地撞上。
百谷马上给了岚间脑袋一记爆栗,盼着能打醒他又不伤人;但岚间觉不着分寸似的,不退反追,指间捏了一枚鹰羽射落百谷,这下反而是百谷势难中断,硬挨一招。
再次摔在地上,手肘着地异样酸麻,仰头是岚间舞着白雾之束扎来,看似轻薄无力的白练在地上凿出一个个深洞,像爪子刨出来的坑,百谷便需要付出更多修为注入天白月满鱼才能避让。
素绸缟带漫天,动荡的雾潮如水银般连连逼退他,百谷还能还手,却是运转不灵,只得再度开口喷人:“平常看你柔柔弱弱,打自己人下死手哦!”
“承让。”
刚说完,一簇突如其来的吼峡奔雷诀急闪到面门,声噪惊聒,欲劈开千裂,岚间堪堪躲过去,衣带却凋朽成灰了,他漠然无光的眼里生出点惊吓,赞道:“你也不赖。”
不远处可谓地动山摇,潇君使出金鞭与二武者交战,抽得岩峰与严风飒飒作响,拳打一处,鞭攻两方。巧力游走兔起鹘落,时而落地击石胫,时而飞起甩石膀。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将礜石武者手足削去大卸八块。
一场鏖战过后,碎石终归野尘,填平深壑,积丘万状。
也许是在斗笠上下了功夫,日头未落之刻,这邪魔居然能一个人转悠到村里为非作歹。斗完了礜石武者,潇君也盈若披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