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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吼,下句对着群鬼吠。凭着越来越淡的气味,它找到咒音之女,厉声催促:“纺织娘,岚间有半颗被污染的内丹,快!”
纺织娘皮肤发黑,受到岚间的影响不住啼鸣,叫声异常凄厉忧郁。它呲着牙伸出覆在后背的纤薄羽翅,摩擦震动,将苦厄之音的声荡扩大,企图穿透心障加速厄劣岚间的神识。
有一瞬间,五里雾中的果效淡褪了,透出岚间汗津津的额头和眼旁青筋来,他已无余力帅御云霓做护卫,但洙尾如鸟绕在他身前,团出首尾相连的模样,是为珠鳞天廓一式,跟他鳞片结构相像的盾闪着温柔的微光挡住咒音,转而白雾继续加重,密得无法避躲。
由某种怨怼催生的狞猴撑不下去,用六只手扯着眼皮、毛发,跳到树上,气急败坏地撞脑袋:“不要再抓我们了!泡进酒里一点儿也不好喝,都死吧,死吧!”
趁它发疯闹出响动,岚间摸清二鬼位置,白雾之束犹如红萦急电铁马骤雨,先打向了树后的纺织娘。
残木碎裂成千片万箭,将女鬼的两条手臂全然打烂削断,再也无法牵动焦黑皮影。
“呃啊!呃啊!”纺织娘的叫声聒噪,一如只能活半个夏天的幼虫在求救。
趁它病要它命,百谷从旁现身,受伤的腿上绑着一圈草绳方可使力,手中抓着一把刚到手的粉色戒尺,模样短俏,看起来毫无威胁。
但当这把戒尺硬生生抽在女鬼的滚圆肚腹上时,纺织娘两眼眼白全然变黑,浑身反复受到巨烈疼痛,两腿蜷缩弹起又因失了平衡摔倒在地,抽着筋不断哀叫。
对方这样子太过凄惨,百谷不忍再看,正提起水母戒补上一刀,纺织娘却散地化形:它从青色的成虫裂为一堆黑色婴孩,幼小的纺织娘们趴在地上一齐翻滚,一齐缩着四肢,背后都长出了长长的薄翅。
“在荒草中……夜夜哭泣……”
纺织娘们反复说着同一句话,泣不成声:“黑暗中哭泣啊,呃啊——”
这一日,百谷听了太多求救声,声音和声音叠在一起,真的,假的,自己的,别人的,吵吵嚷嚷,用以攻击,用以愤怒,用以声嘶力竭。
他离纺织娘近,从混乱的叫嚷中听取了它们的心事,参透了它们的本体……他盯着地上的焦黑婴儿,看清了她们紧闭的眼睛和攥着的手掌。
她们像妹妹一样,是丢在弃婴塔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与那后来做了腐尸的相反,她们一天的人都没做过,像虫子伏在叶子里,叫嚷最后一会,就饿死了。
“呃啊,呃啊——”
这是婴孩的啼哭,在爹把妹子带回家之前,她小小的本能哭泣是否也汇入了纺织娘的身体里?
地脉的力量是心意收归,这意味着“劣弱旧伤”的能力也是来自于人心。
曾经抛弃掉的子嗣,不再回头看过的错事,到底是在灵与魂上留下了裂痕,永远地带进地脉。
“百谷!”洙尾催促他,“快动手!”
杉弥担心自己来得迟延,刚刚特意将水母戒从百谷的灵知里传递过来,而百谷手持短戒自问:在痛苦上又施以痛苦,在黑暗中又加以黑暗,在绝非其本体造成的后果上施展惩戒,会带来什么?
“你救不了它们!”洙尾看穿了百谷的意图,盘旋着身体嘶嘶道,“它们本是怨念,绝非真实人魂,亦无轮回转生之可能!”
这是由过去的手,已经做成的恶,发来无可逆行的结果。百谷听闻,便硬着头皮向一具焦黑婴儿扎出一戒,没有开刃的水母戒竟锋利无比,轻而易举地砍断了幼小干瘪的躯体,哗哗地碎了一地。百谷微微挤了眉头,他有些恶心,真实触及怨念的手感让他意念动摇,眼前似乎也模糊起来……
洙尾伸长脖子:“不好!百谷动了手,反倒也生了心障,难道他认识这咒女么?”
岚间将狞猴绞死后飘了过来:“我来吧,他身上伤重,不可久留。”
在岚间动手前,冻风突作飞沙走砾,几人抬首观望的功夫,百木倾颓败折。邪魔已卷着戾风前来,甩出两鞭打破五里雾中,猩红人手莲怒放,吹绽地府之花,纺织娘重新复原成虫体态,仅凭一击,就将岚间的布置打破!
“呵,趁我不在,就做了这点事啊。”
潇君不再给任何机会,自上朝下投出乱鞭摆来,万缕寒光缭乱舞动,银龙翻飞,不顾是打在自己人身上还是仙人一方,林地裂痕惨淡,数里未见完好之处。
百谷用水母戒勉强一挡,立即被鬼王之力压翻跪地,手腕喷出血线。如此急难时有仙法护卫住他头身,这护卫之盾不多时亦被击碎,又换上另一盾,承住了一通乱杀。
见未打穿百谷,潇君笑着收式,不以为意。他用手指梳理着脸旁的湿发,向他们发问:“嗯,还有什么能给我看的?”
百谷吸出腕上脏血吐在地上:“你的死期?”
“又在嘴硬。”
潇君话后天塌地陷,落脚处泞水腥河百物死,沼池落尽白骨生,潇君唤出黄泉、寒泉、阴泉三种血狱之水包围三神,要一举将他们神识毁灭,直至拖入下黄泉路!
岚间挣出重围,银甲天兵再起,漫天长戈上燃烧着澄白烈火,这柔软的雾在愤怒的神明手中变为了比金铁更重的物。他屡次被对方恶意捉弄,与持守的大道相去甚远,所产生的恨意与羞恼层层点燃了破败之林。
岚间握紧拳头,用了比平时大许多的声音喊道:“当日我便发过誓,即或我没有来日,也要拉你一起不能复生!”
潇君拍抖一记鞭花,与天兵无畏交手:“好战意!”
幻雾作流星焰矛,化云作金乌衔日,岚间使出浑身解数与潇君抗衡,凶光邪星接连乍现;纺织娘在压制之下不能相搏,只得用身侧擦着地面爬走;还未失去行动力的腐尸们缓缓站起,竟然变换立场,与天兵一起奔向潇君。它们伸出手爪凶悍撕咬,吓了这邪魔一跳:“滚开!”
“唉,早知衰老终会至,不料转眼成真。”
佝偻的腐尸被潇君不由分说打断脊梁,只剩下一只长了白发的头颅滴溜溜滚远,牙齿敲动自语,渐渐沉入黄泉泥潭:“愿得一美酒,故人相续……饮……”
金鞭青玉刀,华铠白衣仇,一仙一鬼映亮蒙蒙之夜,深山大泽之处龙吼虎噪,鸟兽群号。百谷与洙尾站在尚没被三泉浸湿的高地上,默默估算着路程:津滇和九鸩耽搁许久,那地府窟中也未跳出新鬼来——两伙人说不定在哪儿已遇上了。
再看岚间以命相抵,毫不在乎,大招大式使出来与潇君极力顽斗,口中溢出死志:“不就是身陨么,这千年之体,也旧了!”
“岚间!”
百谷抓着自己的残腿,望向空中的白衣人:“求你活下来,我以后一定,一定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