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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雨懒懒地舒展了一下筋骨,单手反过背去敲打脖颈。你还没去过殿里吧?皇上派长光去听审了。这一回查得颇大呢!
知云站到身后替他捏着颈子,哦,我进去时刚见着召见甪里大人呢!就没进去......也该动动斧子了,眼下不正是时机么?
嗯,按皇上现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只要在审闻谙的案子时拔出萝卜带出泥,就差不多成了!
知 云替他按了半天,觉得手酸了,便也在一旁坐下来。他朝外间的瑞香花瞅着,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意绪。他们都是在那一年为了闻氏而提到女皇身边的,十年了,由储 皇到登基,由摄政到亲政,一路行来,他们也可算是患难与共,共同经历了许多。眼下,就在这个共同的敌人快要被除去之际,他的心头忽然间有些莫名的失落,虽 知不应该,但总觉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喜雨见他忽然间不说话了,便朝他瞅了眼,见他这副神情,知他心思,却也只是微微一叹,便把眼光 转开了。这一转,便让他瞧见了立在对庭瑞香花海里的甪里烟桥,也不知立了多久。只见她眼望着这边,因隔着有些距离,喜雨瞧不清她的面容,只是在这春阳下, 她虽是一身浅素的官服,但映着这花海一看,便分外透出些女儿的娇态来,很清灵,很纯净,也很美。
喜雨捅了捅发呆的知云,朝那儿努努嘴,知云便顺着他往那方看去。咦?原来她出来了呀!因他与甪里烟桥接触颇多,亦知她底细,当下也无避讳,便把眼光放了过去,还轻轻颔了下首,转出一抹笑意,算作招呼。
但谁知甪里烟桥见得他也朝自己看来,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发慌,似是猛然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举步便跑。
喜雨与知云瞧得极是讶异,知云讷了半晌,才转向喜雨,她这是怎么了?有急事去么?那怎么方才还发那么久的呆?
喜雨看着甪里烟桥跑得没影儿的方向许久,眼神渐渐有些深邃起来。
怎么了?知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喜雨朝他深深地看了眼,神色间有一抹不忍,当下只是叹了口气,缓缓吟出一句诗,外著明霞绮,中裁淡玉纱。森森千万笥,旋旋两三花。小霁迎风喜,轻寒索幕遮。香中真上瑞,花麝敢名家。
知 云一笑,怎么倒想着这首咏瑞香的诗来?真个附庸风雅哩!给皇上听见,怕不会责你太过清闲了吧?忽然间他笑意一顿,脸色大变,目光紧紧地瞅住喜雨,一手 指着他的脸,你......你......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起身敛袍就走,口中兀自喃喃不休,像是极力想抹去些什么,某些触及隐痛的预示。
已近三更,妫语才在小秋的劝说下回床去睡,但也不过相隔半个时辰,喜雨神色苍白地奔入煦春殿,见着守在外间的小秋,又瞅了瞅里面明黄轻软的帷幔,忙问:皇上睡了?
是。刚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
喜雨犹豫了会,一咬牙,道:去通禀一声吧,就说......边塞急件!他语声有些艰涩,仿佛已预料到了艰难。
小秋一惊,知晓厉害,忙打起帷幔进去通报。
妫语正自有些迷糊,忽然听得耳边有极小声的轻唤,皇上?皇上......她一下子惊醒,晕黄的烛光里,她模模糊糊看到小秋的身影,什么事?她揉着有些涩的眼,坐起身。
回皇上,边塞急件。
妫语一怔,神志顿时一清,更衣。把喜雨叫进来回话。
是。
明黄的帷帐外,喜雨语声沉重地道,皇上,北边来的密报,纪州广武营、横山堡、三关口遭匈奴兵袭,俱已失守。羽州外关、榆泉塞、宁武关虽有常将军把守,未曾沦陷,但匈奴大兵压境,羽州亦是吃紧。还有......殿里一片寂静,喜雨在这重重压力之下,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小秋在系着玉带时的手都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妫语咬着唇闷了会儿,猛然将面前的黄幔一把掀开,说下去!还有什么!
是,是。喜雨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洛州来报,在营峰口一带亦有匈奴兵活动;还有安平府的峪关一带,岳州一带胡前将军处也是军情紧急。
妫语闭了闭眼,心中有股激怒奔涌而出。好个闻君祥!居然通敌卖国!他想要让她屈服么?他怎么敢?!还有哪儿是没军报的?
呃...... 瀛州与麟州。喜雨眉色深沉,久处政事的他,多少已能猜到闻府的动向。这一手,下得比皇上快,也比皇上狠,皇上若执意要现在处置闻家,那匈奴兵破塞防,到 时碧落国势颓危,只怕不救。可是,如果现在不动闻家,这又让人如何甘心?!十一年的布局啊!成功在望,却不想事到此步还要暂且放下。这一放,便是时机错 过,不定还让闻家占了先机,功亏一篑。
妫语一声冷笑,这就是腾给我的位置吧?哼!那就试试看!她一步跨出帷幔,长长的秀发散在肩头,因动作过猛,发丝随之一摆,泻在身前,柔弱处自见凌厉。喜雨,估计北边的简书什么时候会到?
喜 雨瞧着她的面色,有些惊心,皇上的意思他明白了,只是,外夷入侵,朝局大乱,这是极不智的。如若能在短短几天内一切平息,那便无事;但眼下的情势来看,要 在这么仓促的时间内收拾闻家,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他开口欲言,却在接触到妫语凌厉有别于寻常的眼神时止住,大约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