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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冠元眼见着柳歇的犹豫,心头已是雪亮,但他似乎早已料到,面色依然平静,安如泰山!他沉吟了会,方抬脸朝柳歇看去,眼神如一敛精钢,柳大人,既如此,那便做好最后的准备吧。我等当尽力与之周旋,为皇上争取时间,必要时,亦不惜一死。
这番话如换作别人来说,柳歇必以为此人沽名钓誉,说得好听,但眼前的郑冠元如此扎实的眼神,如此平静无绪的语气,说来自有一股神气,说得到做得到!心不知怎地就定了下来,柳歇瞧着被风吹得嗒嗒响的窗格,轻轻点了下头,嗯。
那下官这就回去写参本,天都城外乱设兵马营防,律法难容。下官当为满朝先声。郑冠元揖了揖,便起身作辞。
柳歇送其走后,在厅堂里默然坐了半晌,忽然吩咐家中数人齐集堂下,他让妻子清点了家当,拨出一半,摊在桌上,国难当头,我身为碧落右丞,百死不避。但此事与你们无干,乘着现在还能走,拿些钱财,都散了吧!
老爷!听得这话,众人都不由大大吃了一惊,半晌回过神来,却是个个都跪在面前。
老爷待咱情义深重,咱也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怎能弃老爷只顾着自己逃走?
是啊!老爷!咱不怕死!咱要跟着老爷!
老爷......
好了!都别说了!柳歇拍了拍桌子,都一个个回老家去!赖在这儿也是等死罢了!老爷我保不定还有活路,待得他日,皇上返都,你们真要想跟着我,就再回来!
老爷!
少啰嗦!柳歇朝妻子瞅了眼,你把这钱分给他们。然后到屋里来,我有话说。
伏在屋檐上的王随悄悄拢了拢眉,面色有些发苦,他捅了捅身边的人,哎!你数数看,共有几个?
十七个。那人一愣,你问这个干啥?
啊!十七个,就是五百一十两,啊!飞了!
你他妈的给我滚下去!那人来了气了,一脚把王随给踹了下去。王随一记斜掠,翩翩一道暗影掠过,他稳稳地挑了处僻静地落脚。一落脚,他便骂道:莫乘雷!你想摔死我啊!
那被叫作莫乘雷的圆脸男子也一掠而下,人家为国不惜一死,你倒好!还在这儿计较这些东西!
你那么佩服他们,那就免费把人都救走啊!王随闲闲地搭了句腔,成功地看到莫乘雷又缩了回去的气馅。没钱赚的事,他们是不干的!
眼下怎么办?这人一时半刻,只怕不会跟咱们走。
还能如何?再等等看喽!王随眼光微细,淡笑着道,你们不是在天都都按下了地道?便是兵围府坻,也能把人救走吧?
你又知道了!莫乘雷朝他恨恨地瞪了眼,不再理他,转身便飞掠而去。柳歇还有他的责任未尽,眼下也的确未到时候。
王随却没急着跟走,只是隐在一处槐树下,抚着下巴思考,接下来,天都会变成个什么样子?眼见这仗必得打一场,那么用什么攻城是最有效的呢?还有,他倒真想看看,女皇在出天都之前,到底安排了怎样一手。如果只让那帮子文臣去抵挡通敌卖国,又手握兵权的闻家,那也太过阴损了!
七 月初三,女皇的通过官驿派往边防各处守将的密旨已到,三日后,约合了羌蒙与突利两国的兵马,准备与匈奴汗王剌刺决战。别夕的兵马动了动,只出了阜岭,便遭 匈奴兵有备之战,略有损失,只得退回。退回后方知各处兵马并未照旨而动,原因是各防均出了奸细,计划泄露,匈奴早有准备,而且粮草出事,会战之期只得推 后。而羌蒙与突利两国,因碧落不动,他们也不动。
因此,倒反是只有麟王吃了点亏。别夕心中恼怒,又闻知瀛州粮草缺乏,料想军心必有变动。如此王师便无法与匈奴相抗,总觉着还是闻氏要占上风。因此,竟不顾左明舒之劝,派兵围了行馆,并下了死令。
然军中兵士,杀敌能成,要阻了三司馆那些神出鬼没之人的行动,亦是困难,在兵围行馆的当天晚上,便有人手到了里头。
二当家说了,但有效劳之处,尽请吩咐。
妫语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来人,那就烦请将此信暗中交与左明舒,再有就是,你们可能将人从此处带走?
来人稍一思量,有些麻烦,只要给我们五日,必能办到。
好。那就十日后。
好!在下告辞!来人轻轻掀开窗子,向四下里张望了一圈,便飞掠而出,悄无声息。
七 七乞巧,天边彩云追月,正是这一晚,边地各将几乎在同一时刻,收到了女皇的亲笔手谕,约合即刻攻打匈奴汗王剌刺所在王师,全线出击!而另一头,羌蒙与突利 二国也同时接到盖着玉玺印的边关帛书,约以泷水一带火起为号,出击匈奴。而在武泉,章畔早已受诏,助撑梨孤涂从东翼袭击匈奴王师。一时,烽火四起,连绵整 个北防,缀成一条火龙。
然而此时,麟州却仍是动静全无。待得别夕知晓,已是第二日清晨。他第一个反映便是前往行馆,一问之下并无异样,便又折了回去。眼下,他兵围了行馆,虽可以推说是为防兵乱,但彼此都知晓其中深因。出兵自是不智,但干坐着,便是错失良机。因此,别夕马上召了左明舒议事。
左明舒自那日兵围行馆后,总有些淡然,别夕心中有数,连日来也避过了他,如非事态难于抉择,他也惭于面对左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