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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只是吃睡,养猪一样,当然会发福。”
“咩——”有羊在叫,徐莲生回头,看见了匪首张大宝所说的羊群、鸡鸭鹅和马车拉着的几筐碎银铜钱。他立即吩咐知县,带人去那几个县城将钱还给百姓,再张榜说明事情经过,纯属一场误会。
回程中,宋泽道:“西安府千里之遥,我临时改了主意,没去找赵中丞。怕你有危险,也没敢惊动都司卫所的官兵强攻。”
“我忽然发现,你不像从前那样一根筋了。”
“我什么时候一根筋?”
“一直都有点。”
宋泽笑了笑:“我并非一根筋,只是有想坚守的道理和原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这伙土匪?”
“这些莽汉不算穷凶极恶,但也不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越聚越多。我想劝他们从良,普通匪众回家种地,身怀武艺的报效朝廷,也算是一条正路。”
宋泽一语道破其中的难点:“若非无路可走,谁愿落草为寇。这事难啊!”
岂止是难。几日后,徐莲生带着宋泽和几个人再度进山,想招安张大宝等人,却发现整座山寨人去楼空,只得作罢。
一晃十几天过去,九月下旬,草木已现萧索,但天朗气清。
徐莲生从公务中抽出身来,在城外请了个老猎户,教他和宋泽骑射狩猎。宋泽肩宽手长,很快就学会射箭,可徐莲生无论如何都拉不开弓。
“请府台提一口气,腰立起来,别松懈。用肩部的力量去驱策手臂……”宋泽站在他身后,脸颊几乎贴着他耳朵,双手有意无意地轻抚他的腰。
他瞄着远处的大树,两腿发软,更拉不开弓,埋怨道:“别动,好痒。我想赶紧学会射箭,打几只兔子回家吃。”
“摸到弓箭,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了弃文从武的念头。”
徐莲生垂下手臂,诧异地回眸道:“你年过不惑,想想也就算了,腿上又有旧伤,还是别折腾了。”
“万事都不怕晚。刘玄德四十七岁还颠沛流离,一事无成,可六十岁时就称雄西南。”
徐莲生心里一动,从没想过类似的话会从宋泽口中说出来。他正想细谈,忽然有小吏飞马来报:“大人,有个都指挥使司的李佥事从西安府而来,说是奉巡抚之命前来剿匪,解救大人。”
“解救谁?”
“救您。”
“你没听错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十方山的土匪已做鸟兽散了。”
徐莲生以为有人招摇撞骗,急忙打道回府。若是打着都指挥使司的名号图谋不轨,调动陇西的守军就糟了。见到李佥事,他才舒了口气,在赵清源身边时,倒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
李佥事见了他,先是一怔,随即道:“我昼夜兼程,生怕徐大人有危险。见你已经平安回府,我这心就放到肚子里了。”
“我确实被劫进土匪窝去,不过好在虚惊一场。如今匪患已经解除,我写封书信,烦请李大人回禀赵中丞,让他不必担心。”徐莲生忽然想到,赵清源还不知此事,不禁发问:“中丞是如何得知的?”
李佥事却答非所问:“莫非土匪全被歼灭了?那中丞交给他们的赎金,可曾查没?”
“赎金……”
“匪首带着徐大人手书的求救信函,到巡抚衙门讨要赎金,否则就……咔,”李佥事比个杀人灭口的手势,还配了音,“中丞没办法,只好给他,随后命我立即来此剿匪,尽可能将赎金带回去。”
徐莲生猛然看向宋泽,后者却面不改色,平静地立在一旁。他明白了,宋泽得到自己的亲笔书信,又在自己被放回来后交给张大宝,指点对方去西安府讹钱,然后再也别回来。信上并未署明时间,赵清源误以为自己刚刚被劫,而土匪还在十方山中。
他忽然有点怕这个男人。宋泽何时变得如此心机深沉?当一个男人同时拥有坚韧和城府,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给了多少,五千两白银?”他又看向李佥事。
“现银不太够,中丞给的是黄金,五百两。方才徐大人问我,中丞如何得知,难道信不是你写的?”
“哦,对,想起来了。”他瞥了眼宋泽,“匪首是逼我写了信。后来,他们就放了我,然后不知去向。中丞的赎金,恐怕是追不回来了。”
他们到十方山空荡荡的山寨里走了一圈,徐莲生说土匪恐怕早已逃出陕西,打发李佥事早点回西安府,向赵大人复命。他很怕此人在这待久了,会发现其中有蹊跷。
夜色深沉,银月高悬。
徐莲生披衣而起,摸着黑轻手轻脚闯入宋泽的卧房,用力推醒男人,低声质问:“你怎敢勾结法外之徒,敲竹杠敲到了赵清源头上!你就不怕他细细追查?万一某天张大宝落网,把你供出来,看你怎么办!”
宋泽笑了笑,声音含着睡意:“我猜他会忍气吞声。”
“他可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
“这次他必须得咽,也不敢四处追缉张大宝。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巡抚大人轻易就拿得出五百两黄金。私下贪墨是一回事,摆在明面上,是另一回事。”宋泽慢慢坐起来,屈着一条腿,胳膊随意搭在膝头,神态堪称惬意。
徐莲生往他身边挪了挪,压着嗓音呵斥:“你胆子太大了!为什么要帮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