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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口气抽得早了,接下来一句她更觉得恐怖:“还有刘义恭那个老竖子。”
她平时懒得过问刘子业的政事,即便听他说起也只是随口应和应和,从没像今天这样把一句话在心里过了两遍,越想越恐惧。
“不会吧……”她磕磕巴巴地,“江夏王不是一直忠心耿耿的?他总和颜师伯、柳元景不一样的。”
刘子业笑道:“怎么不一样啊。他一直就是个翻覆的小人,先在文皇帝和庶人刘义康之间翻覆,后来又在元凶刘劭和我阿父之间翻覆,现在倚老卖老尚不过瘾,又想造我的反了。”
见刘英媚瞪大了一双眼睛仍是不信,他又笑道:“你还不信?这一步步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忍不住造反呢。”
原来是他步步紧逼上去的。刘英媚不由说:“陛下何苦?”
刘子业挑眉说:“他若是大大的忠臣,随朕怎么逼他,他都该忠心耿耿。可他呢,想借朕之手重新放权给宗室,打压世家和寒族的大臣,顺便管住我,他这点心思真以为瞒得过我?我年纪虽然轻,从小就是看着这帮子人玩心眼、使阴谋长大的!”
他背着手,昂着头,冷笑盈唇。
他皮肤干燥苍白,年纪还这么轻,眉间已经是两路深深的折痕——长年累月眉间不展、深思忧虑,即便在笑,也皱着眉。
刘英媚问:“那你会怎么处置江夏王?”
刘子业想了想说:“他这样的恶人,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刘英媚问:“贬为庶人?禁于宗庙?至重至重,赐死?”私心里想:也不能再重了,毕竟是同宗的长辈。
而刘子业一直在笑,笑得人背脊发凉。
皇帝一直在布局,把自大的三位辅臣诱到他布下的圈套里。等三个人发觉四面楚歌时已经晚了。
表面被他们拉拢了的沈庆之,如今出首告发刘、颜、柳三人“图谋不轨”,并亲自将三人捉拿。
颜师伯、柳元景都好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老泪纵横;唯有刘义恭吹着胡子大骂沈庆之:“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背叛我?!”
沈庆之跟着文帝、孝武帝两位皇帝打了一辈子仗,此刻虽然须发皆白,仍是脊背挺直、睥睨一切的模样,冷笑着对尊贵的江夏王道:“大王,卑职一直是陛下的臣子,对您,顶了天不过是职分不同,都是臣子罢了,谈何背叛您?倒是你意欲背叛陛下在先,又有何脸面指责卑职背叛?”
刘义恭流着泪,戟指着沈庆之说:“老贼,当今这位陛下倒行逆施,毫无廉耻,毫无孝道,杀人如麻,你看不出来?你以为他杀了戴法兴,再杀我们仨,下一个杀的又会是谁?!”
沈庆之长长、白白的寿眉微微一挑动,然而还是说:“卑职受先帝和文帝深恩,愿以一身相报!”
三位辅臣被执,罪名堂皇——家中部曲披坚执锐,来往书信皆谈连横用兵,还把皇帝的宫闱秘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起。罪名洗都没得洗。
来往书信中有好些不宜为天下观,一股脑送到了刘子业的御案上,刘子业看得浑身哆嗦,把那些纸上抓得都是破破烂烂的指甲痕。
沈庆之垂头许久,在刘子业再一次拍案怒骂时突然说:“陛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若按江夏王书信中所说,天下离心已久,毕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陛下为人君,亦当为仁君。”
刘子业斜睨着沈庆之,冷笑道:“他要怎么诬陷朕都行,朕何必听他的?他竟然敢这样诋毁我,我杀他一万次都不能平愤!”
沈庆之良久方道:“陛下,只怕也不全是诬陷诋毁吧?新蔡公主那件事,知晓的人就不少了……她是皇族的公主,有兄弟,有丈夫,有儿子,哪一面都应该是陛下尊重的人,陛下还是要虑及天下人的想法才是。”
“这件更可恶!”刘子业下颌骨绷得紧紧的,想着刘义恭和刘昶说“竖子并无人道之能,日后子嗣废弃,国运不济直在面前。子弟中岂缺此一废人耶?必当早做打算。”一颗自卑心简直被要摁到泥地里去,恨刘义恭远胜于当年叫嚣“陛下可知营阳王旧事?”的戴法兴。
但看沈庆之沉痛的目光,思虑现在自己在朝中没有接手兵权的自己人,处置刘义恭等人还需要大名鼎鼎且忠心耿耿的沈庆之的襄助。
所以,他终于弛然一笑:“新蔡公主已经‘死’了,尸首发还了夫家,不知道那些谣言是哪里来的。怎么,新蔡公主的兄弟和丈夫有什么动静?”
第 12 章
外头动静即便是翻了天,禁宫幽深,也照样一无所闻。
直到刘子业兴高采烈地把一个瓷坛子带到了玉烛殿,刘英媚才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好吃的。”刘子业笑嘻嘻说。
刘英媚平素觉得这个少年郎冷漠幽暗,好像对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似的,书法绘画、穿衣打扮、宫殿装饰、饮馔酒食……乃至歌娃舞女、丝竹声乐之类美好的东西,他都没有兴趣。今日独独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