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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都要笑醒。你命好,不似我,苦啊……”
“难道太后就不怕……”刘英媚终于咬咬牙说出了可能要犯忌讳的话,“法师暴虐太过,众叛亲离?”
王宪嫄冷冷地蔑笑:“先帝的榜样不够他学么?我可懒得管他。”
罢了……罢了……刘英媚心想,自己虽然读书算不上多,家族里的父辈、兄辈杀起兄弟子侄时都是毫不手软的。刘骏杀弟的榜样,刘子业学得妥妥的,从叔祖、兄弟起,只怕后面还有沾血的日子。
她看看王宪嫄——倒又一派笃定地开始拨动念珠念《心经》了,在那长长久久恍若未曾变幻过的檀香气味和梵音低吟中,她仿佛真的与世无争,一心在佛法中寻求着慈悲纯净的至境。
真讽刺!
刘英媚踉跄转过步子。
不过,倒也心生羡慕。
第 13 章
刘英媚在永训宫沉郁的檀香味中缓步离开,心里一时劝自己接受一切,便自然无烦恼了;一时又觉得这一切是绝无法接受的,还是要用其他法子试一试逃离出去。
想得脚下如拌蒜一般,突然就被青砖石上的雕花给崴到了脚,踝骨一阵剧痛,人顿时蹲下了,身边的人赶紧来扶,她却站不起身,身边的侍女也只好蹲着陪她,给她揉脚踝。
而蹲低的两个人并未被一个黄门宦官一眼瞧见,只听谁从门口疾步而来,到得永训宫陛阶下怕被拦着,抢先喊:“急事!必须立刻回报太后,事关江那边的何——”
他突然顿住了,因为这才看见蹲在一边的刘英媚。
刘英媚疑惑的目光瞥来,那宦官陪了一个极难看的笑,然后才拗转调子说:“事关江那边……何等重要的事。”本来应该是感叹的语气,偏生被他说得撒了力气一般,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了,然后被宫殿里出来的人匆匆迎了进去。
刘英媚脸色发白,对侍女说:“春绮,他说的,会不会是……驸马?”
春绮脸色煞白更如鬼魅,却含混地说:“不会的,他说的是‘何等重要的事’。”
“春绮!”刘英媚厉声说,“如今你也哄我!”
春绮瞪圆了眼睛,泪珠直打转儿:“公主,阿梁在公主棺椁里送至江乘时,您就说:‘但愿驸马聪明,当个愚人,作什么都不知道。’今日,要请您也当这个‘愚人’!”
何迈和刘英媚的感情很淡薄,但再淡薄也是结发合卺、同床共枕过的夫妻。
刘英媚的泪珠直往下滚,受伤的脚越发无法站立起来,她垂着头,低声对春绮说:“悄悄把我的泪擦掉,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可擦掉一些,泪水又拼命地滚落,仿佛夏天雷后的急雨,停也停不住。
“春绮,”她抓着春绮的衣袖,声音哽塞,“你说,驸马是不是也落了他的眼?!”
“怎么会呢?不会的。”春绮小声安慰了两句,突然声音高了起来:“公主,脚还很疼么?要不,叫个小黄门背您上鸾辂?”
刘英媚知道太后宫的人在探头探脑着,她忍住悲意,娇声说:“疼得站不起来了。”
果然有人疾步下了阶陛,殷勤地说:“谢贵嫔受伤了么?奴来背您吧。”
刘英媚回到了玉烛殿,那里已经收拾好了。
她的呕吐物、不知道飞在哪里的鬼目粽和人肉酱、狼藉的气息和氛围,似乎突然之间全数不见。只余下那个到处挂着红艳艳幔帐的宫殿,高广空阔,散布着皇帝御用的龙涎香的甜腥味道。
她虚弱地问:“掉出去的鬼目粽,后来找到了吗?”
宫人小心地回答:“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
宫人说:“在靠窗边的胡床下面。”知道刘英媚恶心这个,要紧又说:“所以把胡床子收到库房区里,胡床边的氍毹毯换掉了,地也擦过了两遍,外加熏香。公主只管放心。”
“我不喜欢龙涎的味道。”刘英媚走路一瘸一拐的,没有回应宫人的话,自顾自说,“换成沉檀吧,木香让人心里宁静些。”
这样的要求,宫人无有不应的,立刻把鎏金铜香炉里的龙涎香取了出来,在细白的香灰上加了垫片,使炉下炭火只慢熏那几丸炼蜜檀香。
龙涎气味浓烈馥郁,而模样甚是丑陋——黑黢黢的一团;而精制过的檀香团子则在开初散发出蜜的甜味,其后才是稳重的木香,幽幽袅袅,连绵不绝。
刘英媚说:“玉烛殿里可有《心经》?我也想念一念。”
“有,有。”宫人也很快为她找来了一本。
《心经》抄写在黄檗染过的丝绢上,四周用泥金画着花纹,富贵到令人难以静心。
刘英媚努力拉长气息,把一口口空气往丹田底部吸,清凉的空气让她焦灼的身体慢慢冷静了一些。她念着《心经》: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