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崭新未拆封的电池就摆在抽屉最里边,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瘦削笔挺的背影,毫不客气地拿出来一副拆了塞进后盖里。
修长白皙的食指慢悠悠地在一排排磁带上依次点过,划出的弧线让人臆想连篇,简直要羡慕起那些冰冷的死物来。安静的房里能听到微弱的秒针摆动的声音,单调枯燥的节奏中随声听的磁带仓咔哒一响,塑料薄膜被拉动,簌簌的几秒后,前奏热闹地响起,柔和细腻的女中音像小河流水一样淌进了寂寂的空气里。
窗前的背影摇晃了一下,她看见郁清歌偏了偏头,黑发掩映下的眼色脆弱哀伤,里面似藏了千言万语。
第119章 宝贝
无边无际的夜幕如浓墨泼洒在乡间的田野上,几盏路灯在蜿蜒的小路上遥遥相望,只无用地照出周身几米的黄圈。这里地势平缓,呼啸的长风不受阻隔,肆意驰骋,大地已陷入沉睡。但某一处角落里,红瓦白漆的某个房间里还有孤灯亮着,浅色的窗帘上映着两个人影,有影影绰绰的歌声穿透了玻璃,如一阵青烟飘散出来。
若有人凝神细听,很快便能准确地说出那一首风靡上个世纪的老歌的名字,曾享誉国际的女中音低低地吟唱,把满腔爱意化作坚定的宣誓,和着忧伤缠绵的曲调吐露出来。
她唱道,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
“关掉吧。”有另一个声音在房里响了起来,低沉的,颤抖的,盛满了无助,好像下一秒就会崩裂开来,“我不想听。”
夏晚木垂下了眼,并没有急着响应这一要求,只盯着银色的随身听若有所思,隔了十几秒才缓缓地按下了停止键。
女中音的告白断在了最深情处,空气里静了下来,之前被音乐掩盖的急促的呼吸声便暴露无遗了。夏晚木看了一眼窗前那道站立不稳的身影,机械地将桌上的东西收好放回它们原先的位置,心里陡然升起大蓬大蓬的疑虑和不安来。
郁清歌的反应过于激动了,且与预想中的迥然不同,她因此便有些不知所措,一双脚像被铁索缚在了原地,明明是很想上前把人拥住的,却挪不动一分一毫。
诸如体贴、包容、谅解这些字眼,总要在另一个人忏悔、自卑等袒露心绪之时才能用得上。她对郁清歌现在在想些什么毫无头绪,更不知道是该说“我根本不在意你的家境如何”还是“不管当年发生什么,我都原谅你”才好。在时间和情爱编织的网里滚过一圈她才终于明白,感情里谈谁对谁错谁欠谁都太过盲目,因为有的人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做选择,而有的人自始至终都管不住一颗贪恋的心。她再不能用理智来衡量那些过往,因为她全部的感性都已经倾斜在这个人身上,怨不起来,爱是难免。
房里安静得大概只剩呼吸和心跳声,她呆呆地盯着眼前的背影,心疼的情绪无处安放。墙上的指针刻板无情地摆动,像是过了一亿年那么久,郁清歌好像终于缓过神来,逃避一样走到床边面朝墙角坐下,低低地催了一句:“睡觉吧。”
始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夏晚木再不敢妄动,怕惊着了情绪不稳的人,只好乖乖地熄了灯也爬上了床。
另一边被褥掀动,有人挨着床沿睡下,离她远远地躺着,她心里颇不是滋味,又自觉理亏,缩着手脚窝在一旁苦想主意。她睡相不好,一米八的床放在平时都嫌小,现在看来却过分大了,伸长手臂都够不到另一个人。
你冷吗?她无声地问了一句,轻轻地叹了口气。
右边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整张床只躺了她一个人。她厚着脸皮故意大幅度地翻动两下身子,以为会收到一声关心,却没想到闷葫芦变了个人似的,憋紧了一口气不吭声。
是真的生气了?回想起来,今天倒确实是重遇以来郁清歌第一次干脆明确地表现出了抗拒的意思,明明之前都一直百依百顺服服帖帖的……
她再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屏息等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一房尴尬的沉默。
“这床好硬,一点也不暖和。”她转过身,朝着那边咕哝了一声,“睡不着。”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旁边雪白的枕头上黑发如瀑,另一个人的轮廓逐渐清晰。她看见郁清歌的肩头动了一下,随后被子被掀开来。
“去干吗?”
心头闪过一丝得逞的窃喜,她撑起身抓住了闷葫芦细瘦的手腕,故作不解地问道。
那头沉默了一会,轻飘飘地回道:“拿床被子。”
“不要被子。”她微微使力,把人拽回床上,收拢到怀里,“抱着你就好了。”
郁清歌的身子僵得厉害,两只手狼狈地收在前面,勉强拦住她的胳膊。感受到这人无言的抗拒,她心下一沉,明白是自己太着急了,便细声缓语地说起别的事来。
“嗯……你那个随身听,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说巧不巧?”
怀里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她顺势去蹭那段纤细优美的颈子,放软了声调,“但是我粗心大意的,总是不小心就摔到碰到了,所以早就进垃圾桶了,没你这个保养得这么好,竟然还能放出声。”
黑色的长发在脸上拂过,她埋首进去,细细地嗅着,清淡的香气溢满鼻腔。
“你攒了好多带子啊,有些我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