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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移步,身子泛空。
村妇欢天喜地的忙进忙出,一手提凳子,一手端茶盅。
“大热天的赶路,肯定渴惨了,快来坐着喝口茶,薄荷茶咯,不晓得你喝得惯不,”将茶盅放下,见周语望着自家男人出神,笑眯眯的黑脸在阳光下闪光,“我男人能干得很,屋里哪样都是他做的,板凳,帽子,笆篓……哪样都是!”
骄傲难以掩饰。
后诧异道:“过来坐撒!莫讲理!”
周语抖着颌,干巴巴挤出一声:“好。”
声音不大,编竹篾的男人手一抖,转身看过来。
两人遥向凝视,天地无色,一眼万年,隔了阴阳两界。
男人那双干涸的眼睛,重新焕发出光彩,并在霎那永垂不朽。
她努力回想着,通常故人久别重逢,要说些什么。
你好吗,我很好,你呢,我也是。诸如此类。
但她于心不忍。
她不能为了墨守陈规而问这样显而易见且残忍的事情。
重逢于此情此景,强弩之末,毕竟是刺心的。
多少年了,往事细数,黄历都要翻上好一阵。
村妇在旁叫妈:“我的妈,流这么多血!我的妈,划这么大条口!”她跳起来,冲进屋里,“全儿老汉,你莫动,我去拿布条来!”
惶惶进去了。
阳光洁净的午后,知了在田间。
时间慢下来。
周语心里翻着巨浪,指着他:“你怎么……你……”
男人变化大,面目沧悴,她几乎认不出。
曾经的那双漂亮深邃的大双眼皮,似储着一个春季的毛毛细雨,明净的,温柔的,已不复存在。统统流逝在无情历史的洪流里。苟存着性命。
他低着头,仍是不爱言语。半晌后,下巴点一下村妇放在绿荫下的板凳,言简意赅。
“坐。”
周语抖了半晌,找不到话。
村妇捧着棉花粗布奔出来,蹲地上替丈夫止血。
周语坐在边上,不去看他们。
尽管不看他们,也咋出些前朝旧人的委屈感。
敛目方寸地,回头万重山。
头顶是一片滕蔓植物,碧嫩碧嫩的叶子,知了呱噪,没完没了。
忽闻男人对村妇说:“你摘几串葡萄,给客人吃。”
村妇脸上横肉一挤:“葡萄还没熟,涩口!摘了可惜了!”
男人说:“去摘!”
村妇不便违抗,嘀咕着,进屋拿剪子去。
周语这才注意到头顶嫩绿的叶缝里,藏着一串串葡萄,还未熟透,半青半紫的,看着已经喜人。
村妇踩在凳子上剪葡萄,男人在底下不住的叮嘱:“多摘点……再摘几串。”
村妇抱怨都摊在脸上,将满满一盆葡萄往周语脚边一撂,嘴里骂一句,“男人都他妈一个贱样!”
恨恨的进屋了。
小夫妻因自己闹口角,周语尴尬,找话说:“紫葡萄啊?”
男人嗯一声:“从老屋移植过来的。”摸着面前一条嫩藤,青筋贲张的粗手,极尽所能的温柔。
像拂着仅存的一点生气。
当年的葡萄并没随着人老去。相反,它以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长出铺天盖日的架势。
当它还是一根绿藤时,周语便对着它垂涎三尺。
什么时候能吃呀,明天就能吃就好啦。
那时顾来说,明年就能吃了。
多年过去,它枝繁叶茂,遍布满个庭院,已亭亭如盖。
见她不动,男人催促:“你吃。”
周语这才伸手,拈了一颗。
葡萄未熟,比心上的血还涩口。但好歹是等到了。
她不去看他的人,不去看双形如枯槁的眼睛。
眼睛没去处,吃了几颗便不吃了。
摸出烟来。手抖得厉害,点了几次,点不着。
男人说:“女人不要抽烟吧。”
周语难得这么听话,啊一声,又哦一声。她将烟收回包就好的,她却一把丢旁边垃圾桶里,仿佛不这样就不够郑重。
百无聊赖的看着两层小楼,周语笑着问:“你设计的?”
“嗯。”
啧啧两声,“这块风水宝地,还真让你盖了房子,”说着玩笑话,“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村妇勤快,拿着大扫帚唰唰扫院坝。
男人问:“来雀儿沟有事吗?”
周语盯着村妇粗壮的背影,嘴里“啊”一声,说得轻巧:“跟团来的,没什么事。想着反正都到了,进来看看。”
男人说:“哦。”
大门口爬出一个周岁模样的小孩,扶着门框蹒跚学步。长得不算好看,脸型像母亲。
值得庆幸的是,遗传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双眼皮,深邃清澈。
周语指着:“你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