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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珩率领部众登上琉球指挥船。正是在这敌我双方厮杀得难舍难分,无暇顾及其他之时,琉球指挥船急速航行,彻底远离了炮火纷飞的战场。抛锚后,孤零零地停泊在淮海中央。
孔鎏姗姗现身。
薛采清楚记得披在孔鎏肩上的那件黑色长袍,银丝绣成的毒蟒盘踞其上,栩栩如生,每一块鳞片都泛着阴冷的光芒,成为她此后一年中噩梦的温床。
孔鎏摘下面具,躲在里面的人脸苍白如鬼。他形貌癫狂,直笑崔珩算无遗策却独独算漏了他尚在人世。
他狂笑不止,趾高气扬,直道自己赌赢了。
在与崔珩长达数年的较量中,上苍终究是偏袒他的。连他也不敢相信,墨阳城被崔珩攻破那日,时宁当真会骑马走过晋安街,当真会在目睹他被羞辱的过程中射出一箭。
那一箭射中了他准备多时的血囊。多亏了时宁,他得以金蝉脱壳,卷土重来。
每每回忆到这里,薛采总是脊背发凉,手脚冰寒,觉得孔鎏黑袍上那只毒蟒仿佛活了一般,正嘶嘶吐着蛇信子,毒液在前沟牙中酝酿。
之后的场景飞闪而过,成了一堆零散的碎片。她只记得崔珩中了孔鎏的毒箭,究竟是怎么被射中的却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孔鎏带着一名侍卫打扮的随从,准备乘坐指挥舰携带的小舟离开,还恶笑着恭喜崔珩,马上就可以享受到数百斤弹药齐齐爆炸的威力。
大魏与琉球一开打,孔鎏就翘首盼着崔珩咬饵,登上这琉球指挥船。因为这船恰是他为崔珩准备的埋骨之地。
而崔珩正如他所料,乖乖地来了。
谁让他手里握有时宁,崔珩又是如此的重情重义。他不在乎战争的输赢,处心积虑三年之久,就是为了这一日,亲手送崔珩至阴曹地府。
可惜,孔鎏的得意没维持多久。
大概就是在跳上小舟的那一刹那,那名随从指尖闪过一抹冷光,一片薄刃剖开了孔鎏的喉管。孔鎏难以置信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望着那名随从眼中尽是凄凉。
那一刀还不足以致命。
紧接着,那名随从死死扣住孔鎏,两人身体同时倾倒,翻入海里。
咕咚咕咚——
人迹消失的地方直冒泡泡,徐徐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幕之后,薛采的记忆便飞掠到了崔珩一掌将她打落至小舟,然后折断桅杆把小舟推开数丈之远的画面上。
她与崔珩必然起过争执,她肯定执意要陪着崔珩,但崔珩还是把她推开了,让她一个人坐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望着轰然爆炸的琉球指挥船,失了七魂六魄。
薛采被巨大的声响震得耳鸣,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纵然一跃跳进海里。
这个世上若没了崔珩,便不会再有薛采。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魏的战船终于找来。擅长水性的将士一窝蜂扎入海里,水花喷涌,乌泱泱的人头在海面时隐时现,一帮人在漫无边际的海洋里苦苦搜寻。
时间从未流逝得如此缓慢,一个时辰仿若人的一生。
薛采想,再不把崔珩找着,她都该长皱纹,生华发了。又不知过了多久,人到底是找到了,交到她手里的是一具温度尽失,嘴唇泛紫的颀长身躯。
这孤松一样的人物正在急速枯萎,迅速衰败。
一定还有救的!
薛采如此想着,一路以血养命,直奔衡山。
李若鸿与莫大夫早已闻讯在衡山等候,接到崔珩的当日,便是一番竭尽所能的救治。崔珩身上的毒已被薛采用血解了七七八八,构不成威胁。但他呼吸微弱,时断时续,时有时无,且始终无法清醒过来。
两个老头儿苦思冥想,皆是一筹莫展。
日复一日,事情没有任何起色。
每一日,李若鸿与莫大夫不是围着崔珩打转,就是把衡山上的医书、毒经搬出来,看一本丢一本,埋首研究。他们会准时来到崔珩房中,把他翻过来翻过去,好像锅里摊大饼那样,生怕哪一面躺久了就会散发糊味。后来他们把这一招教给了薛采,让她每两个时辰帮崔珩翻身,活动筋骨。薛采自然是半点儿也不敢马虎,做得一丝不苟。
日子一晃到了五月十三。
将近半月过去,崔珩仍然没有要醒的迹象。忙乱中,薛采倒是记起一桩要紧事。是日,她像往常一样一口一口将药喂给崔珩,然后亲了亲他冰凉的唇角,起身去找李若鸿。
她师父与莫大夫也如往常一般坐在书堆里,聚精会神翻阅着,堆积成山的医书几乎掩埋了两人的身体。房间里无处下脚,薛采停留在门口,屈指敲了敲门框。
预料之中,两人心无旁骛,谁也没有应答。
莫大夫拍了拍李若鸿肩膀,指着竹简上一段模糊不清的文字道:“哎,李老哥,快看这上面记的是什么?”
李若鸿接过竹简,定睛细看,面上先是一喜,而后愁云笼罩,“这是百年前留下的竹简,先不论上面记载的内容是否真实。单单是百年之后,那仙草是否还留在琉球王宫就让人心生疑惑。指不定被哪一任琉球皇帝吃掉了,这当皇帝不都追求寿与天齐,身边有如此神奇之仙品,还能忍得住不吞进腹里,自个儿享用?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