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靖 25.
周远洋点点头,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根香烟在我眼前晃了晃。
「有一段时间了,偶尔会想抽。」
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周远洋突然皱起眉,像有什么事情让他无法忍受。
「你不要那样看着我,好吗,」他把脸转向路面的方向,「我怕我会想问你的近况,想问坐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我觉得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那只是一个朋友。」
我又走近一些。周远洋熄灭抽了一半的香烟,突然脱下大衣丢给我。
「穿上,」他露出他一贯的冷静的微笑,「不要拒绝我,因为我也是你的朋友。」
人行道上没有人要通行,但红绿灯依旧在闪烁,绿色的小人停驻成红色的那一个,好像它立住是因为它看到我和周远洋这两个表情克制的人——看到那些不变的事物仍正常运转,这突然戳中我无常的心绪。
整个街区变得好空旷。可能是那件大衣温暖地让人想哭吧。
「那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嗯,有很多变化。」
「变得还算成功吗?」他张了张手臂,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很适合你,」我笑着说,「很好看,像那些视频里穿越回来的人,80年代唱歌的人。」
「你还记得。」他若有所思。
「当然了,那些视频我们看了那么多。我能想起来很多旋律,但是又想不起是哪首歌。」
「其实今天我和埃迪......嗯,那个一起吃饭的朋友,我们去拍了一组照片,给乐队宣传用的,所以打扮得有些过头了。」他挠挠后脑勺,「我暂时休学了,在写歌,驻场表演。」
我很惊讶,一时间愣在那里。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周远洋想像不到我有多为他开心。
「欸,被吓到了啊。」
「不会,我是想恭喜你。周远洋,真的,真的太好了。」
他现在看起来比我更惊讶,「你不骂我吗?休学什么的。」
「我干嘛要骂你,你早该去做音乐的,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应该浪费你的天赋。」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苦笑了一下,「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那是他们不懂。」
「我在想怎么告诉家人,不过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吧,我不想现在就看到我妈抓狂。」
我们都笑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们一起往回去的路走。能这么一起并肩走着,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周远洋的衣服是新的,人也像变成了新的,但是他依旧散发着以前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让我觉得很舒服。我现在能明白,为什么说气味在记忆里留存的时间比其他感官记忆都久。
「能请你去看我的现场吗?朋友。」
「好啊,但是需要买票的话我就不去了,毕竟这乐队也没有什么名气。」
「那你会后悔喔,真的,我偷偷告诉你,主唱特别帅。」
「我不信,听起来像某个人在自恋。」
「某个自恋的人送票给你,还请你喝东西,这样能请得动你了吧?」
「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我们的两隻手臂轻轻地摩擦着,周远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又很快缩回了手。或许是因为这个动作太曖昧了。我望着他恢復平静的脸,品味着他最近多出的这份轻松感,我很为他开心,也许我们就应该保持这样的关係。
回到寿司店的时候,我发现肖屿恩站在门前等我,手里拿着我的外套。我才意识到我可能离开太久了。
我把周远洋的大衣脱下来,还到他手里。
「谢谢。」我感觉尷尬,不知道该不该介绍他们认识。但周远洋只是朝我们挥了挥他的大衣,进了寿司店的门。
「对不起啊屿恩,我......有点事和他讲。」
我知道说什么都很苍白,但肖屿恩只是轻松地朝我顶顶下巴。
「走啦,站在这里好冷喔,我送你回去。」
「谢谢你请我吃饭,可是......你吃饱了吗?不然我们再去吃点别的。」
「不用啦,学长,我吃得很好,也很开心。」肖屿恩停下脚步,他的语气没有变化,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帽子上有个小小的球鞋图案,暗暗踩低了他的双眼。
「那就好,那就下次,你想吃什么,我来请你。」
「学长。」
他突然抬头看着我。
「刚才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对吧。」肖屿恩说,「自从他进门,学长的视线就没有离开他。」
「其实......」
「他看起来像个很骄傲的人。你喜欢他,一定会吃苦头的。」肖屿恩说,「我知道的,学长的眼光很高,可能看不上我这种愣头青,你可能还会觉得我爱的很卑微,即使得不到回应,还这么缠着你。我只是,我只是学不会对你那样骄傲,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我没有那种东西。」
「屿恩......」
「但是我是真心的,总有一天,你会感觉到我的好的。」肖屿恩绷着下巴,嘴唇紧紧抿着,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只是我现在真的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去经营一段关係,并不是对你没有信心,而是对我自己没有。我在学着在爱情里如何不控制,又如何不退缩不放手,我平衡不好,所以总是搞砸和别人的关係。如果你瞭解我,你可能会庆幸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我才不会有那种庆幸......」肖屿恩瞪着我,「学长,如果跟你告白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人,你会马上答应的吧,对吧。这不是信心的问题,而是因为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我低下头,我说我不知道。
肖屿恩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这种压力。我没有逼学长的意思,我只是......看到你和那个人走在一起,我真的吃醋到不行了。」
「那只是一个朋友。」我朝肖屿恩笑笑。我没想到,今天我会把这句话说两次。
朋友真的是一个含混的关係,它囊括的感情好像太广泛了,如果我们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可以讲「只是一个朋友」——这是个能让所有细节隐身的好藉口。
「走吧,我送你,」肖屿恩重新转身,「但你要相信我的意志力哦,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
他又恢復了那种天真开朗的样子,虽然他有时举止蛮鲁莽的,但我就是没办法对他生气。
也许是因为他有令我相形见絀的真诚,还有那种一往无前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