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玉录 (江湖版)第10部分阅读
怜香惜玉录 (江湖版) 作者:肉书屋
在我的裙下,被我征服了吧!”不,后悔那是懦弱者的借口,她现在只想紧紧地抱着他,没有过去,没有以后。
这边生生和端木浓情蜜意,那边峨嵋与雪山却是水火不容,只因翠云师太在山顶擂台旁的角落里抓住了一个与雪山派弟子说悄悄话的峨嵋派弟子,当场雷霆大怒,立即就要将那不知廉耻的弟子逐出师门。
峨嵋派这里都在闹哄哄地劝阻,被发现的峨嵋派弟子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一旁是被翠云师太一掌打伤的雪山派弟子,事情传去了刘子华耳朵里,一听自己派的弟子被打伤,如何肯干休,立即带了人浩浩荡荡地赶来,却见翠云师太满脸怒容,而雪山派的那个年轻弟子,口角流血,躺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刘子华心下恚怒,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吟吟地走过去,拱手一揖,笑道:“翠云师太,许久不见,您老人家还是精神矍铄。不知小徒如何得罪了贵派的弟子,我先给您道歉啦!这事都是小孩子胡闹,您老也别跟着当真啦,都是小孩子嘛,儿戏罢了!”
翠云师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冷道:“刘掌门,你好大的面子!峨嵋的弟子岂能由着这些乡野蛮人来玷污!小孩子?嘿嘿!作出的好事却不小呀!我是愚鲁,不知雪山派是怎么教导弟子的,莫非整日尽学一些无耻之事?!”
刘子华不由大怒,脸色一变,张口就要与这个蛮横的女人理论,可是一想自己大好男儿,却与一介女流之辈斗嘴,未免无聊透顶,他干笑两声,“翠云师太,这顶帽子太大,我可不敢戴。大家有事说事,何必出口伤人?”
翠云师太厉声道:“我就是出口伤人!你待如何?!”
刘子华悚然变色,“我敬你是个老人家,叫你一声师太!你我都是一派尊长,如何出言不逊?!张翠云,一个女人还是不要总是板着脸比较好!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当心再这样下去,你脸上迟早长出胡子来!”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不过笑了没两声,都沉默下去。翠云师太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乌云,她冷冷看着刘子华,半晌,方道:“你好!你很好!刘子华,十年前你如此嚣张,十年后你依然恶习不改!今日我要为峨嵋上下讨回公道!”
她铿地一声抽出宝剑,厉声吼道:“出招!让我见识见识雪山派的土狗打滚!”原来雪山派有一个成名招式叫做幼狮翻身,此刻却被她篡改成土狗打滚。刘子华哪里还按捺得住,这两人都是暴燥的性子,平时就是没事也要找点事出来,一旦爆了火药桶,便一触即发。
刘子华反手握住刀柄,两人冷冷对望,只待对方一动,自己立即跟上。峨嵋与雪山派说起来都不擅长先发制人,都是守多于攻,因此两人对持了半刻,却无人动作,两派弟子也都暗自捏了一把汗,都怕自己的师尊落败。
在这紧要关头,却不料一旁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笑声,他一把抱住峨嵋派的一个女子,笑道:“习玉!原来你跑来了这里!让我好找!”
那女弟子被他一抱,吓得叫了起来,翠云师太本来就厌恶男子,此刻这人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自己的弟子,她厉声道:“好贼子!你好大的胆子!”她纵身而上,一掌劈去那灰衣男子身上,她只道是个无赖,因此用了二分的内力,只想让他吃点苦头罢了,谁知一掌劈上去却如同劈去了棉花里,跟着一滑,竟生生滑了出去。她愣住。
那人被打了一掌,立即跳了起来,反手去摸自己的后背,然后……放声大哭!众人见他衣衫简陋,却是面容俊秀文雅,只是面上一股呆气,分明是个傻子,他一边哭一边叫:“习玉!习玉!你在什么地方?”
翠云师太只道他装疯卖傻,自己方才的那一掌也是莫名滑了出去,心下不由大疑,厉声叫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她手里的剑微微一挥,却是一招日出看梅,斜斜地刺了过来。念香也不知道躲,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剑,眼看剑尖就要刺入他胸口,众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电光火石,只听“叮”地一声,翠云师太只觉自己手上一轻,她那柄青钢打造的亭云剑竟然生生断成了两截!她忍不住心底惊骇,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弱质纤纤,仿佛吹一口气就会化了一般,是一个官家千金人物。然而她面上的神色是如此杀气腾腾,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机,她冷冷看着翠云师太,良久,方道:“你这老婆子,要对我家相公做什么?!”
翠云师太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手里握着的那柄半透明的短剑。半晌,她忽然倒抽一口气,一把丢下手里的断剑,指着习玉的鼻子,嘶声道:“你……十步杀一人是你什么人?!”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习玉哪里理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口气出来,冷道:“关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问我!”
翠云师太登时大怒,她脾气向来暴燥,此刻习玉那一番高贵态度更是如同火上加油一般,她更不多说,挥手就是一掌劈了上来!一面叫道:“你是那贼子的徒弟!也不是好东西!”
习玉见她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讲道理,而且掌风呼啸,内力异常高深,不由谨慎起来,将短剑一挥,虚晃一招,提着念香的后领倒退了数步,将他用力推出人群,这才转身与翠云师太对持。
“我师父是什么人,轮不到你来说!你这蛮横的老婆子!仗着自己武艺好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么?!亏你还是什么一代宗师!简直没脸没皮!”
习玉与居生生相处久了,骂起人来也是流利异常,翠云师太何尝被年轻人如此辱骂过,只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抢过大弟子腰上的宝剑,铿地一下抽出来,厉声道:“今日要清除这些武林败类!”她挥剑而上,谁知半途突然插过来一个人,举刀格去她的剑,沉声道:“师太为何如此鲁莽!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你要背上欺负后辈的恶名吗?!”
翠云师太猛然打住,却见刘子华挡在眼前,她虽然在暴怒之中,好歹也是一代宗师,被他这样一说,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顿时冷静了下来。翠云师太用力挥开他的刀,沉声道:“我自然知道!不需你来提醒!”
刘子华干笑两声,将刀抽回,转身看着习玉手里的吞日短剑,半晌才叹道:“多少年了!如今再见这把剑,它还是一样锐不可当!姑娘,尊师真的是十步杀一人的胡杨么?”
习玉见这人言语温和,当下倒也老实回答,“是的。”
刘子华正色道:“我看你的模样也不是江湖中人,小小年纪,不可以撒谎!十步杀一人是什么人,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原来方才习玉上来一剑削断亭云剑的时候,他已经看出她的身法,虽然奇快,但是动作笨拙而且拖泥带水,遥想当年在崩玉山顶杀人无数的胡杨,何能功力,他的弟子又怎会如此笨拙!
习玉冷道:“你相信也罢,不信也罢,与我有何干系?我只是来找我相公而已。”
众人一听说她的相公是那个傻子,不由无言。习玉将剑放回袖子里,转身欲走,谁知翠云师太厉声道:“你这丫头给我停住!我可以不计较你的无礼,但胡杨是江湖恶人,正派人士发誓要诛杀的败类!你快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习玉哼了一声,“告诉你,然后让你去杀他?你要我做欺师灭祖的败类么?!”
翠云师太被她这样一堵,倒也愣了半晌,道:“你还是个小娃娃,日后的路还长呢!为何要袒护这个恶人?!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我劝你还是速速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为好!否则你会与你师父一样,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
习玉忽然笑了起来,回头斜睨着她,慢慢说道:“要我做你这样霸道,蛮不讲理,冷血无情的正派人?那么我宁愿一辈子被当作恶人!”
翠云师太脸色陡变,森然道:“我已饶过你一次!你若再出言不逊,便是被人说欺负后辈,我也要出手教训你了!”
习玉静静看着她,半晌,才轻道:“像你这般动不动就用武力去威胁别人的人,真有那么骄傲么?仁者无敌,你活了那么大的年纪,这点道理也不懂。出言不逊的人一直是你,随意出手伤人的也是你。仗着自己的武艺高强就去欺负弱者,我替你感到脸红!”
翠云师太抿起唇,冷道:“第三次了!”她将剑一横,双足一点,皂色的身影如同仙鹤一般飞窜起来,那真是快若闪电的一剑!峨嵋派的宗师,果然厉害。习玉甚至来不及从袖子里取剑,眼睁睁看着那一道寒光劈来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习玉只觉自己肩上被人一拽,竟毫无抵抗能力,硬生生被扯得倒飞出去,接着又被人轻轻一托,站稳去地上。她有些茫然地抬头,却见一个穿着玄色袍子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身边,而翠云师太的那一剑被另一个玄衣女子挡了回去。
翠云师太急忙收剑,面上又是惊怒又是隐忍,那玄衣女子一剑挡了回去,立即收剑,拱手笑道:“翠云师太,您老人家依然精神矍铄。泰山派何等荣幸,劳您大驾光临来观战比武大会,真真是蓬筚生辉。”
翠云师太怔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英雄出少年,泰山派有如此神勇的后辈,也算武林后起之秀,峨嵋岂有不来捧场的道理。玄英女侠,你的剑术越发精益了。”
原来这个玄衣女子正是泰山派本宗的掌门人林玄英,她年约四旬,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江湖上备受尊重的宗师。当下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师太来了正好,峨嵋派的女弟子个个剑法绝妙,前几日我还和玄中大哥说起你们呢!今日难得大家都聚在这里,何必为了小辈伤了和气?来来,师太!咱们去闲鹤亭喝茶一叙。”
翠云师太见两个泰山派的掌门人出来打圆场,哪里有不给面子的道理,当下跟着林玄英下山。林玄英走去林玄中的面前,对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我陪师太喝茶去,大哥你安抚一下这个小姑娘吧!”
原来泰山派本宗与宗派两个掌门人居然亲兄妹,难怪本宗两家从来没有闹过矛盾,比武是比武,和气却不能伤了。
习玉茫然地看着那玄衣男子,他只是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却不说话。习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相助!您是……?”
林玄中温和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以前曾经见过你一面,司马小姐。本来应当是给你下跪,叫你郡主的,不过既然人在江湖,也顾不了那么多规矩。”
习玉被他一语道破身份,不由大骇,话也说不出来。林玄中柔声道:“三年前,我曾去过一趟杭州,当日许多官家千金去西湖边春游。我为了不让人发觉自己的身份,变装作一个叫化子,沿着湖边乞讨。所有的官家千金都纷纷避让,只有你给了我一锭十两的元宝,还冷冰冰地叫我去找工,一个汉子怎么能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他笑了起来,“后来我方知道你是司马宰相的千金,司马宰相为人刚正不阿,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司马郡主,当日的十两黄金,我一直没有使用,今日,我将它还给你。”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黄金,习玉怔怔地接过,却见黄金底部依稀还刻着大宋制造的印,正是当年她给出的黄金。
林玄中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尊师,他老人家还好吧?许多年不见了,世事诡变,只是他昔日的风采,却依然留在眼前。”
习玉低声道:“你们……认识?”
林玄中摇了摇头,怅然道:“他是何等身份的高人,当时我们简直如同云泥之别。他给人的感觉是一只高高翱翔的苍鹰,从来不屑停留回顾。你能做他的弟子,真的是很幸运。”说完,他慈爱地拍了拍习玉的肩膀,如同一个父辈,“这次比武大会来的江湖人众多,你千万小心。今次的事情实在危险,翠云师太性格暴燥,你做小辈的稍微让着一点也无妨。切记不要锋芒过露,你武功根基虽然不错,毕竟缺乏经验,以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言尽于此,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他对旁边替弟子疗伤的刘子华微微一揖,转身就走,习玉定定地看着他黑色的背影,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的师父,她好像又多了解了他一些。她转身,对念香粲然而笑,“咱们走吧,刚才看到下面有饭馆,咱们吃点东西去。”
四月十八那日,阴雨,仿佛有一个铁锅扣去头顶一般,乌云密布,先时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的变大了。擂台在山顶上,周围都是云雾缭绕,相隔五步以上,便看不清对面了。
不过这些都没有能够影响众人的兴奋心情,一大早,观战的武林各派人士都集中去了山顶擂台,擂台对面早已架好高楼,三个被邀请来主持公道的宗师端坐在里面。
雾气太大,居生生看不清楼中端木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怎么搞的,他一坐去那高楼上,我忽然觉得高不可攀呀……”
习玉摸了摸她的脑袋,轻道:“他不可能一辈子在高楼上,总会下来的。你别小心眼想那么多啦。”
居生生红了脸,急道:“谁说我想多了!他怎么样才不关我的事呢!”话说得可正经了,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向他那里瞄,习玉只能笑着拍拍她,“生生,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你是最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男人。”
居生生骄傲地昂起脑袋,“我当然是最好的!不过他是不是最好的,这还有待考究!”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正午,雾气不散,反倒更浓了,人群里忽然一阵躁动,原来泰山本宗两派的人来了,这次的比武大会,是两派各选出一男一女两个高手,上台比试。四个人一齐上了擂台,沈小角是最矮小的,毫不起眼,与他同门的那几个师兄妹比起来,简直像个模糊的人影,可是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去他身上,他承受了那么多注目的视线,居然丝毫不慌乱,神色淡淡的,光这份城府,便足以让人佩服了。
林氏兄妹上台高声宣布比武开始,第一回合却没有沈小角,只是两个女弟子互相比试。虽然她们剑法都十分精妙,看的人却没什么反应,没过一刻,便分出了胜负,穿白衣的女弟子获胜。
沈小角上场了,原本有些浮躁的人群此刻忽然安静下来,每一双眼睛都看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念香都有些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紧紧握住了习玉的手。一旁的黎微羡慕地低声说道:“真是厉害……要是我被那么多人看着,一定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他居然面不改色!”
黎景拍了拍他的脑袋,轻道:“你再努力修炼十年,一定可以超过他的。”
她话音刚落,却见台上两人已经动了起来。当真可以用快如风来形容,姑且不论沈小角的对手如何,他的一拳一脚仿佛都带着一种特殊的魅力,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迅速。连高楼之上的武当掌门周广桔都忍不住捋着胡须连连点头,转头对身边的圆空大师低声道:“果然后生可畏,此子再过十年,必然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圆空大师道了一声佛号,点头道:“确实如此,泰山派有一个好徒弟呀!只盼从此以后武林百家争艳,能创造出一代空前盛世。”
周广桔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端木容慧,笑道:“端木世侄,你看这少年如何?”
端木容慧沉声道:“拳脚生风,力道适中,身体柔软,确实是个武学奇才。只要再加磨练,日后必然成大器。”
周广桔本想挫挫这个年轻人的锐气,谁想他半点都不为之所动。想来端木容慧也比沈小角大不了几岁,难道后起之秀真的要赶超他们这些武林先辈了吗?
这一转念间,擂台上的比试已经结束,不出所料,沈小角胜了,不费吹灰之力。待先前胜出的那女弟子与败北的男弟子分出胜负之后,胜者便要与沈小角进行最终比试。
在那女弟子与男弟子比试的时候,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没人留意擂台上的事情。却说这个女弟子叫做晁雪娥,年方二十六,原本是本宗里的一个用剑好手,剑法上可圈可点,可是今日她的剑法虽然精妙,却仿佛少了一点什么。
林玄英兄妹都看出了倪端,只道她过于紧张了,眼看她在台上被那败北的男弟子逼去了角落,林玄英忍不住叹道:“雪娥还是经验不足,此时应该用一招日落西山去化解……”
她话音刚落,却见晁雪娥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一般,一下子晃去那男弟子身后,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动作,只觉袖子一挥,男弟子立时摔倒去地上,人事不省。
众人都是大惊,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林氏兄妹更是惊讶,她方才用的身法……是什么?那绝对不是泰山派的武功!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却说晁雪娥用了一招古怪的手法将比试者击倒,让所有人都震惊起来,当下早有人议论纷纷,说道泰山派原来人才济济,一个普通的女弟子原来有如此好的身法。
林玄英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只道雪娥偷偷学了什么新的功夫,趁着休息的时候安抚了她几句,雪娥却始终垂着头不说话。林玄英以为她在紧张,于是又安抚了几句,便让她下去了。
这次的最终比试,却都是由本宗的人来决战,实在出乎众人意料,看来这次的掌门人位置,是注定由本宗来接手了。当下众人的情绪更加高涨,连周广桔也忍不住探头出去,试图看得清楚一些。
当林氏兄妹宣布比试开始之后,沈小角不等晁雪娥行动,抢先攻了上去。他个子虽然矮,动作却十分有力,竟然将晁雪娥一下子就逼去了角落,众人轰然叫好,沈小角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赢定了!
他变掌为指,正要去点晁雪娥肩上的要|岤,却听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响亮绵长的口哨声,吹口哨的人着实内力深厚,中气十足,口哨声连绵不绝。就在众人四处寻找吹口哨之人的时候,林玄英忽然大喝一声:“小角!注意——!”
沈小角一呆,只觉伸出的指尖一阵剧痛,他大叫一声,猛然把胳膊缩回来,却见中指上生生钉着一根三寸来长的小钉子,更可怕的是他的指尖阵阵发麻,开始发黑了!是毒?!堂堂的泰山派比试居然有人用毒?!
不待他张口斥责,晁雪娥身形忽然一晃,竟然与方才的动作判若两人,沈小角只觉后脖子被人用力一劈,登时头昏眼花地栽了下去。众人见此惊变,不由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晁雪娥从擂台上一跃而下,一把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冰雪一般冷漠雪白的脸来。
泉容香?!习玉大骇,实在想不到会在此时遇到她!眼看她朝自己这里过来,目标必然是念香。习玉正要上前挡住念香,谁知容香忽然拔地而起,竟如同轻飘飘地升去空中一般,轻功实在了得。她在半空硬生生扭转腰身,伸手便抓,念香不防被她抓住后背心,窜出去好几尺。
习玉拔腿就追,一面急道:“念香!快抓住我的手!”念香被容香提着后背心向前奔跑,一时急得无法,只有回头拼命伸手去抓习玉的手。习玉渐渐追了上去,眼看就要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抢回来。
忽听山崖边一个人轻笑一声,柔声道:“念香,你一个人乱逛了大半年,还不想回家么?爹很想你啊。”
念香乍一听这声音,浑身都僵住了,他怔怔地望过去,却见山崖边立着一个黑衣男子,面上戴着一个青铜的面具,却是狰狞的鬼脸。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神渐渐开始剧烈波动,似乎无比痛苦,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良久,他忽然轻轻吐出两个字,“大哥……”谁知话刚说完,脸色登时惨白,张嘴喷出一口血来,他神色焕然,眼睛却越来越亮,定定地看着崖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又叫了一声,“大哥?”他抬头又看了看抓着自己狂奔的容香,喃喃道:“二姐?”
容香冰雪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激动的痕迹,她笑道:“你终于认识我们了吗?我们找你好久啦!这次就是专门来带你回家的!”
“回……回家?”他有些疑惑地说着,喃喃地,忽然发觉后面追着一个青衣女子,面色如雪,骇然地看着自己,他微微皱起眉头,“你……你是……?”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疑惑,几乎将习玉的整个世界都击碎,她的心口猛然一痛,忽然觉得再也无法呼吸。他记起来了!他要离开了!她陡然停下脚步,前面的容香也猛然停了下来,因为林氏兄妹已经拦去了前面,容香转身换了个方向,却见后面都被各派人士堵了起来。
她却不慌,只是静静站在包围圈里,冷冷看着周围的人。半晌,才有人惊骇地叫了起来!“玉色峰……!他们是璃火宫的人呀!他们有碧空剑诀!”
碧空剑诀几个字一说出来,人群又是一阵躁动,众人纷纷取出兵刃,打算将容香他们生擒。容香也不慌,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手里依然抓着念香的后背心。
习玉怔怔看着念香,他神情疑惑却渐渐明了了什么,狐疑地看着周围的人,嘴角常有的那抹呆呆的傻笑也渐渐收敛起来,时常展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面上露出灵气与沉稳的气质。她只觉整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耳朵里渐渐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她眼里只有他那渐渐变得深邃黝黑的双眸。那曾经多么美好纯善的明亮光芒,如今却全部被吞噬去黑暗里,再也找不到一点光亮。
她浑身发冷,只觉浑身从里到外渐渐开始发抖,她怎样也控制不了。
林玄英森然看着容香,良久,才沉声道:“玉色峰的人未免太嚣张!以为全武林的人都该被你们玩弄于手掌间么?你刻意来破坏比武大会,是何用心?!”
容香淡然道:“我不想找麻烦,所以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混进来。我只是为了找回弟弟,没有找麻烦的打算,你们最好不要逼我。”
翠云师太哪里忍的住,当下厉声道:“好狂妄的口气!让我来会会你到底是个怎么厉害的人吧!”
林玄中抬手阻止冲动的翠云师太,他看了容香一会,忽然轻道:“江湖上人人都在传碧空剑诀在玉色峰,你们竟然还敢挑这个时候来送死。不过罢了,既然落在泰山派手上,必然不能放你们安然离去。把碧空剑诀交出来吧!”
容香还是那样淡淡的,轻道:“凭你们,想修炼剑诀上的武功,还早了八辈子。”
“放肆的东西!”林玄英终于忍不住厉声吼了起来,拔剑踏上,“出招吧!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要有怨言!”
容香眼底忽然波动起来,她喃喃说道:“我说了不要逼我,我已经许诺过不惹麻烦了……”
她刚说完,却听后面那个一直立在山崖旁戴着鬼面具的男子笑道:“容香,这次例外。随你高兴吧!回去我和爹说!”
她面上忽然如同破冰消融一般,一下子露出欢喜的笑容,猛然回头,看着那人,“你是说真的?不是骗我?”
那人点头,“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容香忽然一抬手,将发呆的念香抛了出去!众人都是一惊,却见念香轻飘飘地飞向山崖,被那戴面具的男子一把接住,这一抛一接,不知需要多少巧力,璃火宫的武艺,果然厉害!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精巧的短剑,只见她白色的身影忽然轻轻一转,便如同一朵盛开的百合花,只听一阵叮叮之声,她转了一圈,围住她的众人手上的兵器纷纷断了开来!众人见她如此身手,倒都不敢妄动,但依然团团围住,不让她逃走。
习玉眼见念香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试图抓住那团飞走的灰色身影!他前一刻还被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真的说走就这样走了?从此断然无痕迹?她不明白,虽然做好了无数次的准备,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她也对自己说哪怕他恢复了神智,也要第一时间让他明白自己的存在。可是,她永远料不到一件事情可以发生多少变化!他就这样被人带走了,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念香!”她以为自己会嘶声喊出来,可是她的声音却是颤抖微弱的,仿佛一阵风,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韩豫尘他们从后面追了上来,居生生一见那讨厌女人将念香抛了出去,登时忍不住冲上去怒道:“又是你!你看不惯别人好是不是?!拆散人家夫妻很好玩吗?!你简直是个混蛋!”
容香猛然回头,森然瞪着她,居生生被她可怕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然后又倔强地站稳了,恶狠狠地给她瞪回去,“你看什么看?!你这个恶婆娘!快把念香还给习玉!”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周围惊呼好几声,她胸口猛然一凉,忽然有些呼吸困难。居生生茫然地低头,却见容香手里的短剑冷冷地插入她胸口。她在那一瞬间,甚至忘了疼痛,只觉荒谬之极。
容香森然道:“敢出言羞辱我的人,必死!”
她一把将剑拔出,顺势挥开韩豫尘袭来的掌风,却听那戴面具的人在山崖那里叫道:“容香,没时间玩了,快回去!”说完就见一根绳子从天而降,她抬手抓住绳尾,整个人如同一只白色的大鸟,飞快地从众人头顶掠过。
林玄英哪里能让她逃,一把抢过身边弟子的佩剑,双足一点,剑尖直对着容香的后背刺了上去!却听“叮”的一声脆响,她只觉手腕一震,登时再无法握住剑,手里的剑一下子摔去地上,她再也追不上容香的身影。只听容香的声音冷冷传过来,“碧空剑诀在二十年前就被十步杀一人的胡杨强行夺走了!你们要找剑诀,就去问问他的徒弟吧!玉色峰从此与碧空剑诀没有任何干系!”
说完,容香和那戴面具的男子几下纵横,竟然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原来他们在山崖上钉了绳子,仗着轻功了得,不畏阧峭,从山崖上滑了下去!众人一听这话,登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纷纷叫嚷起来。习玉什么也听不见,她眼里只有生生胸口不停喷涌而出的鲜血,它们好像没有止境地,一直向外喷着……
她忽然发出一声暗哑的叫声,茫然地奔了过去,伸手要去抱住脸色惨白晕死过去的居生生,可她依然抱了个空,居生生被匆匆赶来的端木容慧一把抢了过去,抬手在她胸口急点几处要|岤止血,然后他急急扯下衣角,将她的伤口一圈圈包扎起来,处理好之后,他轻轻地将她横抱起来,小心不去触碰伤口,转身就要离开山顶。
却听旁边传来一个急急的哭音,“端木公子!请等等!能不能……把女儿还给我们?”
端木容慧冷然回头,却见许久不见的阿紫夫人与五圣山庄的庄主站在身边,他们似乎都是乔装打扮过了的,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农民夫妇,哪里还有半点风采。
五圣山庄庄主秦伟义急急上前,说道:“没关系,还有救!快把她给我!不出半月我包她康复!”
端木面上虽然冷静,其实心神早已大乱,听得他们说有救,当下就要将生生交出去。谁知他的袖子忽然被她轻轻一拉,端木如同触电一般惊了一下,却见居生生艰难地睁开眼睛,双眼中满是祈求,定定地看着自己,喃喃道:“我……我不要去……我要……要和你在……在一……”
她无法喘息,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端木只觉有一个锯子横在心口,一下一下切割他的血肉,剧痛无比,却偏偏流不出血来。他抬手又点了她几处要|岤,这才抬头冷道:“不,我端木容慧就算拼了命,也会护她周全!请把她交给我!”
阿紫泣不成声,只怕说久了耽误治疗,只得用力点头,秦伟义还要说什么,却被她拦住了。“老爷!孩子就交给端木公子吧!我……我与她,终究是无缘罢了!只要她幸福……我……我也安心了……”
秦伟义见她如此说,也只得作罢,当下端木带着居生生飞快下山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一场比武大会,竟然发展成这样,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正文 第三十章
“司马姑娘!”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是听起来那么模糊,仿佛隔了好远好远。习玉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血红一片,那是生生胸口喷出的血,染红了面前的泥土;她的手谁也没能抓住,让那灰色的身影悄悄溜走。
她,是不是什么都失去了?就在前一个瞬间,她努力伸出的手,轻而易举失去了她的幸福。
“司马姑娘!”
有人在轻轻拍着她,习玉茫然地抬头,却见韩豫尘急切地看着自己,他身上还溅了几滴血,是生生的。习玉在那一个瞬间,只觉心口猛然一痛,几乎要弯下腰去。她还是太弱了,谁也保护不了,连自己渴望的小小幸福也轻易失去。她一直那样自以为是,算什么?算什么?!
“司马姑娘!你没事吧?说不出话来么?没事了!生生姑娘会得救的!念香兄也一定能找回来!你别太伤心!”黎景急急安慰着她,见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不由手足无措。
韩豫尘正要安抚,忽见周围围过来许多人,都是谨慎而且专注地看着习玉,好像要将她穿皮透骨看破一样。是为了泉容香临走时抛下的那句话么?碧空剑诀不在璃火宫,而在二十年前被胡杨抢走了!无论她说的那话是真是假,只怕习玉也别想轻易从泰山脱身。
林玄中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司马……姑娘,泉二小姐说的话是真的吗?碧空剑诀……在令师那里?”
所有人都沉默地等待习玉的回答,可是过了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说话。韩豫尘见她已然心神大乱,说不出话来,干脆一步上前将她护去身后,朗声道:“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天下英雄当真打算为了碧空剑诀而一起来威逼一个小女孩么?泉二小姐的话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不可妄听人言!”
林玄中本就为难之极,被他这样一说,倒也当真不好再逼,可是要他就这样放习玉离开,却是万万个不能,不要说自己舍不得,就是泰山顶这些各派人士,只怕也不肯。正在犹豫时,却听翠云师太厉声道:“无论是真是假,这个丫头都不能跑了!胡杨是江湖大恶人,倘若再习得碧空剑诀,岂不是更成祸害?!今日若是不把事情说个清楚,谁也别想下山!”
她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更有人叫道:“把那丫头抓起来!千万不可让她逃走了!饿她个三四天,就不信她不说!”
韩豫尘面色一沉,正要斥责这些不顾廉耻之徒,却听人群中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此言差矣,大家都是江湖豪杰,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那岂不是丢掉了脸面,叫人家以后笑话么?胡杨是胡杨,司马姑娘不过是他的弟子,何况我之前曾与她有一面之缘,她的武功套路与碧空剑诀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想必也是毫不知情。诸位豪杰请冷静一下,不可因为贪恋武学境界,而丢了自己的身份。”
韩豫尘定睛一看,说话者却是沧海派的杜云笙,她在江湖上甚有名望,当下不少人再不吱声,乖乖闭嘴。韩豫尘对她微微一揖,感谢她仗义直言,接着说道:“杜女侠所言甚是,各位都是江湖前辈,何必要为难一个晚辈!何况司马姑娘遭此惊变,心神大乱,各位忍心落井下石么?”
他摆出人情套数,果然又有许多人沉默了下来。韩豫尘微微一笑,将习玉扶了起来,正要带她离开,却听翠云师太说道:“等等!想就这样走?!我可不管什么心神大乱!快说,胡杨在什么地方?!碧空剑诀在什么地方?!和江湖败类讲什么道义,简直是笑话!我今天就是不仁不义了,你便拿我怎样?”
韩豫尘大怒,回身指着翠云师太的鼻子,正要说话,却听习玉轻轻说道:“我不知道,碧空剑诀什么的……听也没听过。我师父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她冷冷看着翠云师太,虽然伤心欲绝,却依然维持着自己的傲气,轻道:“你是不是打算将我关去地牢里,严刑拷打?你……你这样做,和自己鄙视的江湖败类有什么区别?”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翠玉师太皂色的袍子翩若惊鸿,她甚至只来的及见她的袖子一甩,然后肩上就是一凉——她动手了?!习玉一把抓住那柄刺入肩头的剑,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它拔了出来,然后右手一挥!叮地一声,翠云师太手上的那把剑又断了开来!
翠云师太又惊又怒地看着习玉,她正用力捂住肩上的伤口,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却依然死死地瞪着自己。韩豫尘厉声道:“我本不欲惹事,但你实在过分!来来!让我领教领教峨嵋金顶的神功!”他变指为爪,纵身上前,在翠云师太的袖底一拂,竟将她的大半截袖子都扯碎!接着顺势一绞,断裂的袖子缠住她手的断剑,翠云师太只觉手指一震,断剑不由自主脱手而出。
她的大半截胳膊都露了出来,宋代女子体肤绝对不可以外露,韩豫尘这一手,已经摆明是极致的羞辱。翠云师太骇怒之下,倒退了好几步,后面的峨嵋弟子早有人送来一件袍子替她遮住露出来的胳膊。韩豫尘笑道:“原来你也是有皮的人,我还当你是个浑身长毛的野兽呢!”
翠云师太脸色由红变绿,再由绿变红,终于咬牙恨道:“动手了……?!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啊!”
后面的峨嵋十八大弟子纷纷取剑出来,却见美人如花,剑气如虹,端的是夺目之极。韩豫尘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峨嵋女弟子娇叱一声,却见十八把宝剑卒地一下分开,便如同一朵盛开的铁之花,十八人围成一圈,将韩豫尘逼去当中,一时间只见剑光横飞,仿佛无休止的波浪。
韩豫尘手里拿着翠云师太的那柄断剑,竟然毫不相让,黑色的身影在剑光之中游若矫龙,挥洒自如,剑光无论如何改变,却也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他半分。翠云师太厉声道:“还等什么?!变阵!”
话音刚落,却见那些女子三三两两一队,阵形忽变,仿佛一朵五角梅花。当中一人剑尖忽挑,韩豫尘仰首让过,谁知后面诸人瞬间跟上,十八道剑光,仿佛十八条银龙,从四面八方呼啸而上。韩豫尘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刺中!黎景惊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却听韩豫尘大笑一声,身体一纵而起,好像一只展翅高飞的仙鹤。
十八道剑光跟着向上,眼看就要追上,韩豫尘笑道:“善书者不择笔,教你们看看真正的利器是什么!”他将腰身一扭,手里竟然还握着翠云师太的那柄断剑,硬生生转了一圈,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峨嵋十八大弟子手上的剑竟然纷纷断开!众人见他如此好身手,不由都怔住。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断剑,却见上面早已是剑痕斑斑,只怕再也不能用了,他将剑抛去地上,正要说话,却听不知是谁喊道:“动手了!大伙上啊!还等什么?!将那小丫头抓住,碧空剑诀就到手了!”
那些江湖各派人士原本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本来只是碍于杜云笙的面子才隐忍不发,此时见峨嵋派立场坚决,又被人这样一怂动,哪里还忍的住,当下众人纷纷涌上,纵然韩豫尘再好本事,也挡不住这人潮,被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