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三救姻缘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9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三救姻缘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作者:肉书屋

    ,镜中花……我愿此时成为永久,就让他这样静静地依在我的怀抱中,躺在我的爱抚里……

    我终于把他擦拭干净,把衣服都给他穿好,想抱他放到床上去,可根本已没有任何力量。我倚着他的躺椅,滑坐到地上。一日的奔波突然化成睡意,沉重而不可抗拒。我的眼帘垂下……残留的视线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抱起了佑生。我抬头,见他把佑生轻轻地放在床上,把我那叠衣物垫在佑生刚截肢的大腿下,给佑生盖上被子,转身坐在床边,面对了我。

    “看来,你就是救了他的那个人,难怪他不愿让朕见你……如此性情!”他轻叹着说。

    我正在那里懊恼,怎么把他给忘了?!听了他的话,更生气,想说:难怪佑生这么单薄,肯定是你小时候把他的东西都吃了,如此你才长这么大个儿。但累得没开口。

    他又叹了口气,“他从小,天性温良,沉静宽让。可惜,他没有早些遇上你……”

    我实在忍无可忍,就烦别人跟我说这种话,可惜……最好的机会是:八百年以前。

    我一挥手,努力站了起来,“没有可惜,现在才是最好的!如果以前没有发生,就说明时机不到!我得去睡觉了。如果他死了,你就让程大哥给我一刀!但别叫醒我,我得睡个懒觉。哦,不许别人再给他擦身上!如果他没死,谁要是敢去叫醒我,我就给他一刀!”

    我抱着我的衣服走出门时,听见他又在那里轻叹,“如此性情……”

    我不相信巧合。那一夜,佑生能活下来,是因为程远图边关回城立刻去见了佑生,接着就连夜飞马去找我,因为佑生不愿在我到来前截肢(即使皇上到府也没有让他改变),因为他对我的爱给了他求生的意志,因为我对他的爱给了我异常的勇气,因为膝盖截肢是最安全的一种,因为他大腿的骨头未损(否则要用锯),因为我无意中选择了最出色的名医小沈……这么多的因素,怎能仅仅是巧合?这是上苍神秘的手指?是天道酬良的依据?是命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夜不是巧合。

    第十五章◎疗伤(1)

    我一头栽出佑生的屋门,有人立刻说:“这边请。”就把我引入了一间屋子。我跌入房中,扔了衣服,找到了屋内原始厕所……然后,一头扑在床上。

    我那次睡了好长好长时间。我醒来时,室内微暗。头一个想法就是高兴地发现我还没死,想赶快掉头接着睡(唯恐没睡够就给砍了)。但又惦记起佑生,忽然想起手术后,病人大多会感染发烧,一下子,我的睡意全无。

    可我既然活着,他也一定没死(真正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想至此,心里又一松。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制,省得两个人还瞎猜“不知那人怎么样了”之类的。我活他活,我死……我也不用操这份心了我。

    见屋角落的原始洗手间有洗漱物品,忙收拾了一下,披上羽绒服,出了门。夕阳西下,遍地金色的光芒。外面是个大的院落,四周房屋,有亮有暗的檐下面处处站着人。我随便走向附近的一人说:“王爷呢?”(怎么那么别扭?)

    他毫不犹豫说:“随我这边来。”

    我苦笑,看来佑生真的吩咐了下人,容我乱走乱撞。他才走出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敢情我们就住隔壁,他大概觉得我是个白痴。

    有人开了门,我踏入屋中,一样的陈设,只是没有了昨天的躺椅。床头墙边加了个小条案,上面摆满碗和瓶子之类的东西。那个晋伯带着两个仆人立在墙边,程远图和小沈坐在床边椅子上。两人一见我就满面笑容,昨天之举,让我们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建立了特殊的革命友谊。我也一笑,走过去,见没多余的椅子,就坐在了佑生的床边。

    看佑生,见他双目紧闭着,脸色黯淡,嘴唇干裂。

    小沈说:“王爷一直在发烧,醒了一下,叫了你一声,又昏迷了。”

    我十分负疚,大概那时我正睡得天昏地暗呢,就问:“可饮汤水药剂?”

    小沈有些忧虑,“很难下咽。”他示意了一下条案,上面有两碗汤药和一碗粥一样的东西。

    我忽感一念,又问:“你的药剂可解他的高烧?”

    小沈难掩得意地说:“解毒清血,不传之秘,乃我师门世代镇堂之宝,可谓天下第一剂!”

    程远图哼了一声。

    我忙说:“小沈,我不哼你,是不是这两碗?”

    他叹口气说:“是啊,一碗就应稍解高烧。我备了三碗,那一碗,我用匙勺喂服,可大多流在外面了,我正发愁……”

    我再问:“不能捏着他的鼻子灌下去?”

    他忙摇手说:“不可不可,呛入肺中,更添病患。”

    这是天降于我的大任哪!我简直要揎拳捋袖了。得赶快把他们轰出去,便说:“程大哥和小沈快去休息一下,我刚睡醒,让我来看护吧。”

    两人对视了一下,小沈说:“我们去吃点儿东西,你要不要传些来房中?”

    我忙摇手,“别麻烦了,你是不是还来?”

    小沈说:“晚上尚要清理伤处更新创药。”

    我说:“太好了,你来时给我带个馒头什么的,还来本《诗经》之类的书,我给他念念,省得他睡得太舒服了,不醒。”

    程远图愕然,小沈却深明大义地说:“对呀,倒是该念念他不喜欢的书才好。”

    我说:“那我怎么办?不也被残害了嘛。”

    小沈忙说:“不可,不可……”

    程远图跳起来,拉了小沈往外走,一边说:“王爷怎么落在了你这种人手里。”

    他们走后,我对仆从们说:“都出去,我不叫,不许进来!”大概我的残暴已广传王府,晋伯虽然脸色阴冷,但只说了一个“是”字就带着人出门去了。

    我扔了羽绒服在床脚,满脸笑容地看着佑生说:“佑生啊,你这回可真的落在我手里了。我简直快笑死了。你可千万别醒啊!好歹让我过把好好非礼你的瘾!”肯定是我心虚,他的脸上似有笑意,不可能的事!

    我坐在他的肩膀处对着他的脸,长吸了口气,搓了搓手,就像吸毒者卖了血终于得了一针毒品一样昂奋。我端起碗,含了一小口凉凉的药,放下碗,俯下身,一手托住他的后颈,让他的头抬起来但稍稍后仰,他干裂的唇微开着。我的另一手环过他的肩头,稳住他的后背。我的嘴唇吻上他的唇,完全吻合后,我用舌尖轻轻逗弄他齿后的舌,药水一滴一滴地从我的舌尖流到他的舌上。一开始,他毫无反应。一两滴后,他的舌头微动,从我的舌尖接过了一滴药水,和着刚才的几滴,咽了下去。后面的就容易了,我前几口,还要拿舌尖召唤一下,后面的,我刚吻上,他的舌尖已在他嘴里探来探去地寻找,一旦找到,很快就连吸带舔地把药给接过去咽了。真让我心头大乱,躁动不已。

    第十五章◎疗伤(2)

    把一碗药喝得精光,一点儿没洒。我觉得意犹未尽,看桌子上有一大碗水,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也没事干,坐着也是干待着,就把水也这么全给他用嘴喂了。到后边几口,他简直成了接吻高手了。我的唇刚贴上去,他就大力吸吮,一下子就全给喝了,舌尖还越境过来看看有没有更多的水。吓得我使劲儿盯着他看,看他是不是醒了。他依然发着烧,无知无觉的样子。看来吸吻是不需要意念指示的本能吧。

    我正坐在那里,平复我乱跳的心和颤抖的手,门一响,小沈进来了。他拿了盘吃的,拎着个医药箱,腋下夹了本书,后面跟着一脸石膏的程远图。

    小沈进来就说:“你怎么不点灯?”

    我才发现屋里是黑的,刚才怎么没觉得?忙说:“不知道在哪里。”程远图不出声地把灯点上了。

    我站起来,把床边让给小沈,自己坐在椅子上。小沈把盘子递给我,书放在条案上,箱子放到地上,坐在佑生身边,给他号脉。

    我接过来盘子,见里面有几个面点,拿起来开始吃。大概是饿了,觉得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东西。就听小沈咦了一声说:“脉象平和许多啊。”又看条案,说,“你喂了他药和水了?”

    什么叫喂?我心里一紧张,忙说:“他自己吃的。”

    “噢?那他倒该试试这粥,乃细磨过的御米加各式补品制成,对他甚益。”说着就拿了粥碗和匙勺,盛了一勺就往佑生嘴里送去。可粥到了佑生口中,他竟怎么也不咽。那小沈拿了勺又捅又塞,粥还是从佑生口角淌了出来,小沈忙擦了半天。

    我看着心说,这人真不能惯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这不,看来从现在起,除了用嘴喂,他还就不咽了。

    小沈不解地看着我说:“要不你试试看?”

    我忙摇手,这可不能让你看见,嘴上说:“你放在那里吧。我正吃饭呢,一会儿我来喂。”说完“喂”字,我心里一跳,这就叫心虚啊。

    小沈去洗了手,然后打开医箱,给佑生换药。在佑生的断腿处,他又擦又抹,又按又捏。佑生痛得在昏迷中皱眉痛呼,我看得浑身发抖,余光见程远图低了头。但小沈毫不手软,干净利落地弄完了,像只擦了一下桌子,顺便把佑生的原始成|人尿布等等都换了。佑生又呻吟了一会儿,才安静了。

    我心中轻松了,叹道:“小沈可谓天下心狠手辣第一人哪!”

    小沈听罢,容光焕发,咧嘴说:“你太夸奖我了!我师尊还老说我手软呢。”

    我一摆手,“他不懂,我了解你!”

    小沈说:“云起就是我的知音哪!”那边程远图叹了一声,抱住头。

    小沈说:“他怎么了?”

    我说:“他也想狠,但狠不起来,故而长叹。”

    我和小沈说笑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要喂佑生,就对他们说:“我们分两班。我来盯此夜,因为我睡了一天。你们明天早上来吧。”两个人同意了。小沈嘱咐如有问题立刻传他,他就在府里,程远图也是。小沈还说他会去再煎些药剂和煮些粥,子夜时让人送来。我一一答应。

    这一夜是我多么快乐的一夜啊!

    每一个小时左右,我就以独特方式给佑生喂一次水、药、粥,耗时十分二十分钟上下。尤其是水,更是大碗地喂。他多喝水也有好处。喝了那么多水,就要经常给他换个原始成|人尿布加上事后清理之类的。虽然仆人可以做,但我不想让他们干。反正该看的我早就看过了(昨天也给他彻底擦了身体)现在只是多次温习而已。我觉得很自然,没什么关系。只是看到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是心里难受,身上发紧。他有时呻吟,有时凝眉,应是疼痛难忍。我在他痛时,总给他喂些喝的,他一口能吃好久。或者抱了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脸,往他耳朵里轻轻吹着气,说些我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甜蜜言语,他就会展开眉头,渐渐安静下来。反正现在他没知觉,我可以口无遮盖,讲什么都不必担惊受怕,我觉得很好。

    第十五章◎疗伤(3)

    不轻薄他的时候,就坐在他身边,靠着床头,半屈了双膝,念《诗经》。这应该是佑生非常喜欢的一本书,但我除了大学时读过的十来首,余下的大部分没细研究过。许多偏僻的繁体字更是不认识。所以除了什么“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些浅显的,我没几首新的读得下来。我随意挑着念,碰上不认识的字,就只念偏旁。经常有如下自言自语——

    “采采啤狡q……佑生啊,这两个字是什么呀?你看你也不帮帮忙,真不够朋友。好,我就读成采采不吕吧(应读为浮以)!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的解释就是一直采下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应只是采集一种植物)。这是采什么哪?我的解释就是……还是不告诉你的好,天机不可泄露……”

    《聊斋》中,有书生读唐诗让死去的女子醒过来的故事。我的这种《诗经》朗诵加解说完全可以把一个懂《诗经》的人气死或气活过来,这就要看佑生的气度了。

    前半夜,他烧得昏昏沉沉的。我喂了剩下的一碗药,加上小沈午夜送来的一剂,后半夜,他似乎好起来了。表现为吃我的唇时越来越有力,简直有狼吞虎咽之势,什么粥啊水啊,给多少吃多少,常显得吃不够,放他下去时还微撅着嘴。

    凌晨时,他出了一身大汗,湿透了衣服和被子。我叫人拿了干净的,亲自给他擦干换好,又喂了他一次药和水,他沉沉地睡去。天渐渐亮了,我有预感,我的快乐时光不会久了。

    他的高烧退了,看样子不是昏迷而是酣睡,脸上还带种甜美满意的表情,我就不念《诗经》了,怕吵醒他。我坐到椅子上,脚踏在他的床沿,抱着双臂,在黎明淡灰的天光里看着他。

    人的心真不知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喜欢,为什么会不喜欢,都没有道理。难怪现代社会,人们已经在探索宇宙,却仍无法诠释人的心灵。我看着他,那样安静地睡着,只觉得他无限可爱可亲。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有降生于世时,我心中已有了这一层爱他的心。这层心意,穿过了多少时空和轮回,早沉淀入我已不能想起的记忆。无论他遭遇了什么,他依然是如此极致完美,美得我不敢向前,好得我心惊胆战。好像他是那水中的睡莲,我是那墙角的尘埃。我愿为他披荆斩棘,我愿为他勇往直前。可无论我为他做过什么,我总觉得我什么都没做,我本还应做得更多。这自惭形秽的悲哀像纱幔重帘,隔开了我走向他的步履,在软弱懊恼中踯躅不前。这就是心魔吗?我无法再逍遥自如。这就是劫数吗?此情一动,吾命休矣!

    佑生睁开眼睛时,我依然沉浸在我的思绪里,只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反应。他看了我许久,慢慢地一笑,我不由得随着他的笑容,感到了从心底涌出的欢欣。我放下双脚,站起来,坐到他床边。他叫了声:“云起。”低哑如我第一次听到的他的声音。这声音像一缕遥远的轻风,撩起我无限柔情。

    我笑着说:“‘又又生’啊,你是不是想吃点儿东西?”我们看着对方,好久又不言语。这就是劫后余生,这就是同生共死。但当两人都明白了这一点,却只余下默默无语。

    他终于说:“好,我吃点儿吧。”

    我走到门边,让人把热的粥拿来。又走回来,把床内未用的被子叠成方块,双手抱着他上身起来一些,一手扶住他,一手把被子垫到他身后。他一直盯着我看,让我心里发毛。

    天色大亮。

    粥来了,我尝了尝,有点儿烫,就吹了半天才递给他。他就过去,往唇边端起,嘴自然地撅起,像要去接吻。他停下,看着碗,脸上一片迷茫之色。我暗笑,这是不会用碗喝粥了是不是?他轻晃了一下头,试着喝了一口,脸上又显出一丝失望之意。我心说,是不一个味儿。你上次是在我嘴上大口吃得香喷喷的,现在是碗了,能一样吗?他看向我,我忙转头给他找勺,一边问:“是不是烫?”他只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我直出冷汗。

    第十五章◎疗伤(4)

    他把粥碗递给我说:“你喂我吧。”又是那种温和的理所当然,说完自己靠在了被子上。我坦然地拿过碗(量你也弄不清真相),开始一勺勺地喂他。他吃着,一直凝视着我,似含着笑意,似若有所思,弄得我好几次不敢看他的眼睛。

    喝了粥,他说:“给我梳梳头吧。”他头发蓬乱,那一夜的挣扎,加上后来的昏睡,让他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他示意案上,有一把玉梳和一条蓝色缎带。我拿起梳子来,贴着他的肩膀坐下,把他的长发拢过来,给他慢慢梳开乱发。我梳得很小心,怕揪下他的头发。他闭着眼睛,脸上带着隐约的笑意。我们都有没说话。我梳了很久,他似乎睡去。到后来,我跪在床沿,最后梳了一遍他的长发,用缎带给他在头顶扎好,才重新坐下。他睁开眼睛看我,目光晶莹,毫无睡意。我看到那样明澈的眼神,一时竟恍惚不能语。

    我和佑生正对着傻看,小沈和程远图就来了。我赶快站了起来,坐到一边去。小沈一见佑生坐着,欢天喜地,再一看药都给喝光了,更加喜出望外,一个劲儿地说:“云起,你真了不起,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喂的他?我下回也能干。”

    我心说,你最好别介!忙说:“他自己起来吃的。”(也是实话了,后来可不是自己就凑过来一通大吃来着?)

    程远图只过去轻拍下佑生的肩膀。

    一夜的疲倦和紧张后的松弛让我变得不言不语。我微笑着坐在那里,看小沈给佑生把脉,说了一大堆见好了等等的话。我觉得这么看着他就挺好,我不想说话。

    有人传宫中来人探望,我就烦这个。脸上神色一不对,佑生马上看出来了。他说了声“来人”,声音并不高,门外马上有人进来了。我心里一哆嗦,那我昨天的《诗经》朗诵和其他自言自语是不是已传遍了王府,或者……太可怕了!

    佑生低语了几句,那人退到门边。佑生点头示意我到床前,轻声说:“云起,你去休息吧。我觉得很好,他们都在。你,晚上,再来吧。”他的眼帘半垂下,不看我了,“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了洗澡水,是我的浴室,你去看看?”

    我几乎听不见他的话,这人怎么这么害羞?一想到此,就点了头说好,同时用身体挡了手,轻划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低了头。

    我从床脚拿了羽绒服,把《诗经》握在手上,临出门时回头一望,吓了一跳,三个人都在看着我。佑生温和含情,小沈高高兴兴,程远图还是冷面无表情。我向他们大大一笑说:“看我干吗?我又不是皇帝!”每个人都微张了嘴。

    我随着那仆人走到佑生房间的另一侧,他为我打开门,说道:“请稍候。”

    我进门一看,心发酸。这是一间正房改成的浴房,墙角处是一张床,简单的被褥,上面没有床帐。屋中是一个大木浴盆,近一人长半人高,旁边小几上有瓶瓶香料,一两本书。我想起我曾说想要个大澡盆,好好洗个澡,佑生刚刚死里逃生从昏迷中醒来就先想到了我的愿望!

    身后门响,一队人进来,倒了水,把一桶开水和舀子放在澡盆边。其中一人把一叠衣物和巾子放在床上。他们出去后,我长叹了一声,这是我来这里洗的第一次盆浴(不是第一次澡,平时可以洗淋浴啊)。我在水中半躺了很久,起来后只觉头晕晕的。到床前去看干净衣物,从里到外似是穿用过的,我穿上都有些大。件件颜色淡雅,看质料均是上等,知道是佑生的,又一阵感慨。

    穿了衣服,听外面没什么人,我出来溜回自己屋里,见桌子上有一盘食品。除了佑生,谁会如此细心关照我?吃了东西,倒在床上,因为洗了澡,我一下睡得死死的。醒来时,天色漆黑,想起佑生说要我晚上去看他,赶快起来洗漱。

    走出房门,天上一轮弦月,四周房屋黑洞洞的。我叹了口气,太阴森,毫不温馨,谁愿意住在这里。

    到佑生门前,原来站在门旁的人马上给开了门,让我想起大酒店的门童,是不是该给点儿小费?太让人紧张,到处是人。我走进屋中,只觉一片黑暗,我等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了左右。床边靠墙处,有一盏极小的灯。床幔放下,没有声息。我知道佑生在睡觉,他一定叮嘱了人说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来。暗叹一声,刚想轻轻出去,听见佑生在床帐中一阵呻吟,我的心一紧。

    第十五章◎疗伤(5)

    我走到床边,掀开幔帐,他的呻吟声骤止,变成了压在胸中的哼声。我弯腰摸索着床沿,怕坐到他腿上,寻好了地方,坐下,把帐帘放下。我的腿在床外,上身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

    他停了哼,喘了会儿气,轻唤了声,“云起。”

    我悄声说:“这多吓人啊!佑生呀,黑糊糊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哪!你可千万别拿什么毛毛之类的东西来碰我,我非吓得打你一顿不可!也别讲鬼故事,我可受不了那刺激,非疯了不可!”说着就用手指像蜘蛛一样爬上了他的身体,他一哆嗦。我的“蜘蛛”左走走右走走,他开始发抖。

    我小声问:“你怕不怕?”

    良久,他才低声说:“怕。”

    我说:“晚了,早点儿说我还能有点儿良心。现在良心被狗吃了,没了,只好坏到底了。”我的手指爬到他的脸上,伸成手掌,捂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烧。我松了口气,收回手。

    他问:“狗呢?你的良心还在呀。”学得倒快!

    我说:“狗说我根本没有良心,它什么也没吃着。”

    他轻笑着说:“你是不是,饿了?”

    我小声说:“你可不能提饿不饿的,我现在是一只大老虎,垂涎三尺,一口就能把你吃了。”

    他说:“用不用,让他们送点儿吃的?”

    我嘿嘿笑着说:“你是希望我饿着呢,还是希望我们这么待着呢?”

    他等了会儿,低声说:“你……饿着吧。”大概想起他让人给我上了吃的。

    我终于哈哈笑起来。

    他也轻笑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来那文章末尾的一段,故作神秘地说:“佑生,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疯了?”

    他半天没说话。

    我接着说:“就是你的腿,虽然没了,可照样疼?”

    他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小声地说:“别怕,你没疯。还不谢谢我?(佑生:干吗要谢谢你?)你要是不这么觉得,反而少见。”

    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接着说:“我告诉你一个方法。(瞎编吧,让他高兴就好)从现在起,你就在脑中想象,我,不,不不不,小沈,是小沈,在那里拿着刀,一下把你的腿截了。你的腿掉在了地上,没了。你忍无可忍,愤然起身,拿起一只大棒,把小沈——记住,是小沈!一棒,狠狠打懵,出了你这口恶气!你也许就会好点儿。”

    他笑着说:“你,告诉小沈,你这个方法了吗?”

    我小声说:“等你把他打晕了,我再告诉他。”

    他又笑起来。

    我贼笑着说:“我为你解了这个疑惑,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开始习惯我的神出鬼没,犹豫地说:“请讲。”

    我小声道:“那天,你怎么……没听我的话?”

    他问:“什么话?”

    我连吹带喘地说:“就是你怎么样,我喜欢,那句话。”

    他立刻非常安静,听着像是停了呼吸。我嘿嘿笑成一团。

    过好久,他忽然说:“云起,我昏迷的时候,梦见……”

    我心头大跳,咬住牙不出声。

    他又停了会儿,说:“梦见你,用嘴,喂我药和水……”(你怎么知道是我,也没看见,诈我吧?)

    我仍快吓死了,马上说:“我怎么没做到这样的好梦呢?”(大实话呀!)

    他又停下好一会儿,说:“还梦见,有人读《诗经》,净是错字。”你要是听见了《诗经》,那我的那些话……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忙道:“你没梦见有人戳你的伤口?告诉你,那是小沈,跟我没关系。”

    他轻轻笑起来。……

    我们在黑暗中悄声细语,仿佛回到了我们以往的那些时光,仿佛生死关头从没发生过。

    说了一会儿话,佑生渐渐睡去,我坐在黑暗的床边听着他的呼吸,一直到天亮。

    第十五章◎疗伤(6)

    就这样,我们几个交错陪伴佑生。小沈和程远图白天来看他,小沈给他换药。我大多白天睡觉,傍晚时到佑生的房间,坐在床边,陪他说话,喂他吃饭和喝药(当然再不能像他昏迷时那样了),看他睡觉。他总让我给他梳头发,这是我们最亲密的时间。我们离得那么近,我的脸有时和他只有几寸距离。他总是闭着眼,我能看清他的睫毛,他鬓角伤痕的细节。我一般不敢说话,怕我的口水溅到他脸上。我虽然在他昏迷时对他肆无忌惮,可还是不敢在他知道的时候碰他。怎么也不能想象我们曾经躺在一起……我现在只满足于在暗中听着他的呼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有时,佑生会提起过去,像是在说一个他喜爱的故事,而我,总沉默不语或者声东击西地胡乱岔开。我不愿想他今天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曾救了他。而且,对我来说,我们比以前疏远许多。可见以前的事,不过是虚假的东西,我不愿意回首。

    在黑夜里,他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抓住了你的脚的吗?”又来了,我不说话。

    他停了会儿,继续道:“我在土里,不能睁眼。可在脑中,看到了,那柱光……”

    我一下子回忆如潮,那柱光芒,如此温暖明亮,那么让我欢乐而松弛,让我感到真正回到了家,真正的家,接受,和平和爱……相比之下,这世间是多么凉薄,多么无情无义……

    佑生说:“我还在脑中看见,一个身影,从光里走了出来,停在我手边,以为是,来救我的仙人,我才……”

    我笑着打断他说:“结果发现不是个仙人,是个混世魔王!天天只想犯上作乱,无时无刻制造事端。我就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就是不知道能用在哪儿。但现在我终于有了一点点自信,一点点,不多,那就是——在这个世间,没有人能比我更贫!”

    他笑起来,可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把这个信号当成让我抒发畅想的绿灯,开始大侃起来。

    “佑生,你说,我们来到这个世间,真的有意义吗?是来这儿干吗的?我没来之前,从没想过这种破事,活一天,高兴一天,多好!结果这么一穿越,弄得我头脑混乱,思绪万千,真应了《红楼梦》,一大奇书,可惜我懒得讲,那书中的一句‘若说有奇缘(不能说出来,含糊吧)……若说没奇缘……’”

    佑生微叹:“你是,有些混乱。”

    我忙接着说:“就是啊,我现在自我纠缠不已啊。知道的说我富有深刻哲理,勇于思维,不知道的就会说我自讨没趣,无事生非。”

    他忽然轻笑,“你倒有,自知之明。”

    我抬手,黑暗里,还是打不下去,“你说,佑生,你这样损我,我又没法打你……”

    他低低一哼,“腿都截了,打又有什么关系?”

    我赶快赔笑道:“是小沈,他是罪魁祸首,我只是帮凶,而已。别怨我。”

    他笑了一下,又轻叹了口气。

    我接着说:“佑生,听过没有,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轻声说:“当是《诗经?王风》中的《黍离》,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我说:“啊?!还有那么一大堆话哪?不管他了,你可算是知我者啊,我是何求哪还是心忧?”

    他慢慢地说:“有时,知道何求,也许能,少些心忧……”

    我沉思片刻说:“这不又回到生命的意义上了嘛!照你这样说,我们明白了为什么,有了目的,就不会那么烦恼,对不对?可目的是什么呢?”

    他的声音好像从远方传来,“自然是,让你心中,快乐明亮的东西。”

    我大叹道:“佑生,你该是个哲人啊!如此画龙点睛。是啊,每个人的心不同,目的就不同!不能一视同仁,不能品评高低。心中的快乐明亮,也非身体欲望可同语啊。那知道了自己的心,就明白了此生的目的呀。”

    第十五章◎疗伤(7)

    佑生叹了一声说:“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知,自己的心。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我说:“那当然,要是都像你这么聪明,世上就没有糊涂蛋了。”

    他低笑道:“其实,有人糊涂……也许就,少些忧虑……”

    我气道:“咱们又转回去了!有了目的,还是逃不过忧愁啊!目的多种多样,事业成功,家庭幸福,谁能说都会手到擒来?所求不得,自然有所忧啊!那要知道心中所求又有什么用?平添失望和懊恼,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佑生的语气里毫无笑意地说:“忧,又何妨!总比,无求,要好。若无求,此心,何用?此生,空度……”

    我一下怔在那里,这其中的勇气和坚定,竟是我,无法能比。

    佑生渐渐好起来了。

    第十六章◎去意(1)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到心中恍惚不安。起先,只是一丝极弱的失落,后来,尤其是佑生的伤腿拆了线,康复在望时,那一丝失落渐渐强大成了叹息。我在佑生面前,依然谈笑风生,但我回到屋中独自一人时,就无法逃避那愈来愈清晰的恐惧。

    我开始在屋中踱步,可屋子变得太小。于是,黑夜里,佑生睡熟后,我穿了棉袍,在他房前的院落中,一圈圈踱步,有时几至天明。仆人们在暗影里看着我,但我觉得还是比白天要好得多。

    王府很大,但我从不乱走。我唯一走的一条路就是我那天进来的捷径。佑生所用的全是男仆,我来后还没有看到任何女子,连一个丫环也没有。但我知道这里住着她们,几墙之隔外,她们是否听得到佑生的声音,或者,我的声音?

    当宫中来人或其他要人求见时,我常借机走出府去。从没有人问过我一句话,但我出门的时候,总有一个身手矫健的家人跟在我身后,有一次甚至是晋伯。我第二次沐浴时,给我准备的衣服已改得完全符合了我的身材。衣服还是佑生穿过的,可其中韵致非平常可遇。我穿着佑生的旧衣,也能感到他的飘逸。有几次,当我背手在街上徜徉时,有好色之徒向我胡言乱语或企图接近,几乎就在瞬间,人群中就有人出现,把他们几拳打倒在地。我身后的家人根本不动声色。我才知道,跟随我的远非一人。

    我从不带银两,出来只想看看风光景致。有时我心不在焉地拿起件摊上的物件,这东西后来就会被放到我的屋里,所以我就不再碰街上任何物品。

    佑生的院落里有一间书房,我经常在那里翻书浏览。他藏书广博,有些书上还有他的笔记。他的字迹秀美异常,可现在他根本不再提笔写字。传言说他有众多诗文,我也曾私下问过程远图,他说佑生的确是名满世间的才子,所作甚多。佑生的诗赋十年前就遍传市井,那时他还是个少年。人们说佑生才华绝世,不仅有优美绚丽的词藻,还有能千古流芳的灵思。我一个中文系的,心中多少好奇,想拜读一番。(那天在茶肆,因存了偏见,没听仔细,后来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词句。)可我翻遍他的书房,从没找到过他任何文章诗句的原稿或印出的文集。

    听人说佑生的箫声能让人流泪,让人微笑,让人忘记是在人间,让人觉得到了天上。我也没有看见过他的箫,但有一次瞥见书橱后墙上一处痕迹,如箫短长。

    那些人所传他师从大内第一高手也是实情。据程远图说,佑生从十二岁起向之学武的师傅晋伯,是位武功莫测的高手,曾贴身守护皇上二十多年。他说佑生没学十八般武艺,但学了拳脚和剑术,因为晋伯大概是世间第一剑。我从没见过佑生的长剑。清晨,佑生有时会坐在轮椅上和晋伯比示下武功的动作。晋伯的表情极为专注认真,佑生淡漠随意。

    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沉默寡语。他完全可以长篇大论,就像那天在河边他对我的表白。那些人们所传他能出口锦绣,实在不应是虚言。可现在他常常一句话都不愿说完,大多只吐几个字。与我在一起时是他话最多的时候,但一句之间也是断断续续。平素他不理任何世事,我从没见人们向他禀报过什么。他的表情总是平淡安静,只有和我在一起时,他会笑。

    现在知道我过去信口开河的言语,许多刺痛在他心里。在破庙里,我曾感到腿上湿润,想来那都该是他的泪水。可我无法向他直言道歉,因为那样只会再伤他一次。他已不愿再想起过去的自己,也不愿再做任何和过去相似的事情。

    每每想到这些,我总想抱他在怀里喂他些东西,就像那夜他昏迷时那样。可他已经醒了,我再也不敢那么做。

    可当我没想他时,我要努力压下头脑中的画面——乡间青翠欲滴的树林,镇外弯弯的小河,破庙中与我和泥的淘气和小乞们。我让人给淘气带了消息,他两三日就会传一次信,告诉我煤和炉子卖得多好多好,谁谁谁天天来要见我(找骂来了)。

    第十六章◎去意(2)

    我愤怒地咒骂b大中文系,为什么灌输给我这堆乱七八糟的思想?还要我寻求所谓生命的意义?我怎么上了这条黑道,干吗天天和自己过不去?谁写了那该死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谁多嘴说人不能迷失自我?我恨死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恨死了“匹夫不可夺其志,自古英雄有红妆”!毛主席说过两句话——一句是“中西医结合最好”,一句是“知识越多越反动”!谁见过灰姑娘婚后想回家接着扫灰?谁听过王子和公主结合之后,公主想离去?我为什么不能小鸟依人?我为什么不能死心塌地?为什么啊,我没有和佑生一同死去?!

    佑生开始坐到椅子上,我时常会推着他在院中走,我给他说笑话和他谈天说地。

    我说:“佑生,你可知‘难过’一词?”

    他微微苦笑着说:“我当,知之甚详。”

    我笑着说:“你说说看。”

    他轻笑道:“看你做煤饼,我很难过。”

    我说:“那算什么难过?你府前有个水沟,甚是难过!”

    他出声地笑了。

    我说:“我保证你从此一难过,就会想起水沟。”

    他轻摇了下头说:“恐怕,如此。”

    我又说:“这就是人言可畏啊,你开口说一句,不知道别人会想到哪里去。”

    他低声说:“那又如何?”

    我说:“因此才会讲不清楚啊!”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那就,不用讲……”

    他看着我的神色有些感伤,他难道知晓我夜中的的散步?他难道听见了我在书房的叹息?

    一日白天,宫中又来了浩荡的一批人。我出门逛街,傍晚才回来。我先去洗了澡,披散着湿头发回到房间。想去看佑生,就听门口佑生的声音在说“云起”。我忙转身到门边,打开门。他坐在轮椅上,大腿上有一个包裹,晋伯站在他身后。他示意晋伯走开,让我把他推进屋来。

    我推他到床前,自己在床上坐下。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神情像千年古井。他的眉毛黑漆一样明润,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澈透,唇那样抿着,引我无数遐想。我也微笑起来,感到他如此美好而纯洁,不由得说:“佑生,你真的像诗一样美啊!可听过古人言诗曰,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如月之曙,如气之秋,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那就是在说你啊。你这样无敌魅力,我哪天非被你害死不可!你还敢笑!快别笑了,现在就要了我的命了。”

    他终于垂下了眼睛,稍低头,看着他面前的包裹说:“云起从没有穿过女装,能不能,穿上,让我看看?”

    “倒也是,穿穿看看。”我站起来,当场脱去外衣,扔到床上。

    他更低了头。我接着脱,笑起来:“佑生啊,谁在脱衣服哪?我怎么觉得是你在脱呢?”他连气都不喘了。我脱到只剩胸罩内裤,从他面前拿过包裹,他没抬头,只松了手放了包裹,我更笑起来。我转身把包裹放在床上打开,一下愣住。

    包裹里是一件金丝红线为主,多彩丝绣为辅的绣衣。我展开衣服,只见明亮的彩凤翩飞于朵朵祥云百鸟之间,华美绚丽,灿烂异常。包裹中的另一件是一衫纯白色的丝绸内衬,衣边用白色丝线绣满了优美的云纹。我一时无法言语,心知这就是所谓的霞帔了。只听佑生轻声说:“这是皇兄,让宫人,近十几日,专为你,绣成的。”我回头看他,他低垂着头坐着。我的心异常沉重,但事到如今,无路可退,先穿上吧。我穿上了内衬,系好带子,又把外衣披上肩头,听他低声说:“我来给你系上吧。”

    我知他一片心意,就走到他身边。他的左手食指无力,只用拇指和中指,他系得很慢。我把上面的都系好,等了他半天。他系好后,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