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宛如流云 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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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如流云 作者:肉书屋

    兄弟二人本就是一时心软,从未想过要你们替我送终。今日你既然想走,师父就成全你们。从今日起,你二人不再是我余清绵的弟子,天高地阔,你二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必跟在我这糟老头身边了。”铺天盖地的一顿臭骂后,狠狠一甩袖子,竟头也不回地出门。

    余生和陆子澹顿时大惊失色,尤其是陆子澹更是委屈至极。原本只是余生一言之失,没想到竟然连累他也被逐出师门。心中一急,欲抱住余清绵而不得,朝余生狠狠一跺脚,竟吐出一口黑血,晕倒在地。

    余生似乎也没有想到竟会闹到如此田地,又是惊讶,又是自责,慌忙抱着陆子澹平放在床上,切脉下针,快如闪电,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黎明时分,一行马车自苍松北门匆匆出城,朝腾格里沙漠方向驶去。

    余生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车外只有车轮毂毂之声,偶有淡淡人语,皆在丈外。心中稍定,方才捋起袖子拔下陆子澹印堂和百会处银针。一会儿,陆子澹缓缓睁开眼,余生终于擦了把汗,心有余悸道:“幸亏当初听你的,学了几天针灸,不然还真难骗过他。要说你这手玩得还真险,吐那么多血真的没事吗?”

    陆子澹掀开被子坐起身,细细吐纳,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些红晕。“我胸中秽血需每月清理,此乃清除寒毒之法,不仅无害,反而有意。倒是你,为了配合我们演戏,还特意练了许久的针灸,真是辛苦你了,否则定是骗不过庄翼。”

    余生一乐,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放入针袋,一边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连漠北神医都能请动,没有我,自然还会有其他人帮忙。那余老头子也真有意思,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作起戏来还有模有样。”

    陆子澹仍是一脸感激的笑,叹道:“难为余先生愿意帮我们演这一出戏,回头我再好好谢谢他。”顿了顿,又正色道:“看来飞将军也随郑军一起追过来了,否则,以陆谦的经验,不会这么快。有他在一旁指挥,我也放心许多。狼盗横行漠北,非同寻常,一旦进入沙漠,便是生死较量,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余生点点头,回道:“这个庄翼还真是谨慎,阿冲领兵一向小心,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踪迹。如今我们不得不冒险进入沙漠,这路上当真是困难重重。”忽又想到一个问题,皱眉问道:“为什么不在苍松时就动手将流云救出,你放心让她如此涉险么?”

    陆子澹闭上双眼沉默许久才缓缓睁开,沉声解释道:“这其中有几个原因:其一,瑞王爷和我近身护卫都不许我涉险,所以这次出来,我带的人不多。光是为了确定他们的行踪就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而庄翼他们,除了随行的数十人外,我甚至不知道附近是否还潜伏有狼盗,也不清楚他们的实力。所以,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打草惊蛇。其二,狼盗为祸百姓,丧尽天良,我欲尽数歼灭,不如就循此线索追查下去,一旦有机会,就联系陆谦,将其一举歼灭,为郑国百姓除一大害。至于流云,我当然担心她,何尝不想早点将她救出,然后远走高飞。但我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自私。这并不代表我不够爱她,我心里至于她一人,这一点我们彼此都清楚。若她有任何闪失,我比谁都心疼。但我相信,她的想法也一定和我一样。”

    余生黯然一笑,有如此默契的知心恋人,夫复何求,可惜自己却……

    “我身上带有这颗冥香珠是卫国密制,乃是用那不提兰花、龙涎香等十余种香料制成。”余生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粉色香珠递给陆子澹,笑道:“此香幽深淡雅,经久不散,阿冲必会带军循香而至。待庄翼与狼盗汇合,我们再伺机行动。”

    陆子澹接过香珠仔细把玩,欣喜道:“果然还是余兄心细。”

    余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且先休息好,我看你虽然身体大有好转,但沙漠毕竟不同别处,夜间寒冷如冰,日里酷热难当。你若身子撑不住,那可就没法救流云,更不用说灭狼盗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猛地停住,陆子澹身子往前一倾,差点脱车而出,幸亏余生手疾眼快将其拉住。余生眼中飞怒,重重一咳,正待说话,车外已有人出声,语气甚是恭敬。“二位大夫,我们已经到了土城,请二位下车进城。”

    余陆二人对视一眼,拉开车帘,只见一四五丈高黄土沙城矗然屹立。黄沙漫过,沙尘朦天,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头顶秃鹰盘旋。

    “魔鬼城?”陆子澹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名字,忍不住低声惊道。

    身侧余生闻言俱是一震,眼中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离歌(二十二)

    二十二

    魔鬼城是漠北传说中的地狱之都,自百年前就有传说。那还是郑国开国年间的传闻,郑军与漠北一支叫做默邯的部落展开大战,默邯部节节败退,无奈退入沙漠,郑军步步紧逼。一日,双方于腾格里沙漠中大战数日,俱是伤亡惨重,但郑军胜在人多势众,就在默邯部将要被灭族之时,沙漠中异变突发。狂风暴起,漫天黄沙,一阵大风将战场扫得不胜一人。直到三年后,有人在沙漠南边救起一身着郑军军服的士兵,但他仅仅说出魔鬼城三字后便脱力而亡。之后,郑国曾多次派兵到沙漠中寻找传说中的魔鬼城,但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不知何时起,有关魔鬼城的种种传言也在漠北流传开来。有说魔鬼城城高四丈八尺,黄沙筑成,瞬息万变,来去无踪。城中封印百年厉鬼,不论白天黑夜,皆闻鬼哭狼嚎之声。后来又有人传闻,谁能掌握魔鬼城的秘密,就能成为沙漠之王,所以,不论郑卫,一批又一批的探寻者前赴后继,在沙漠中苦苦寻找,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生还。为了不让后辈们再做无谓牺牲,那些失去了父兄的先人们决定不再把魔鬼城的传说说给自己的孩子听,久而久之,有关魔鬼城的传说也就渐渐淡了,只除了极少数对漠北有着深刻研究的如陆子澹、余生等人。

    但见庄翼等人脸上毫无异状,陆子澹暗暗安慰自己,许是弄错了。

    土灰色的城墙忽然裂开一块,一座长而狭窄的吊桥伸过城外的壕沟,延伸至队伍面前。陆子澹和余生对视一眼,随众人踩着酷热的黄沙,一步步踏入这未知的世界。

    空气干燥得快要烧起火来,一阵阵风刮过,很快就在人们脸上蒙上厚厚一层沙。周围安静得只听见风的呜咽和众人并不规律齐整的脚步声,偶尔间或着一两声马鸣。吊桥宽不过数尺,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许是年岁久远了,很多地方都有破烂磨损的痕迹。走在上面,一不留神就会一脚踏空。

    余生斜着眼睛望一眼脚底深达数丈的壕沟,借着黄昏犹存的淡淡金光,依稀可见坑底密密麻麻无数活物在上下蠕动,不知有几千几万条毒蛇和蝎子在脚底厮杀。他甚至听到它们吐着舌信发出的咝咝声,听得人心里一阵发麻。陆子澹眼力不如他,自看不到脚底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脸上镇定自若,不见丝毫慌乱。余生不由得苦笑摇头。

    待他们步入城中,吊桥马上马上收起,城门一关,余生和陆子澹忽然有了种被囚于牢笼的错觉。两人相视苦笑。

    入得城来,是一条宽阔的大路,两侧屋舍俨然,皆由黄杨木制,偶尔可见高大沙堆,奇形怪状,似菇如柱,妙不可言。众人走了近一柱香的功夫,仍不见一人。待到路中转弯处,队伍忽地停下。队首庄翼嘴角一勾,唇边笑容若有深意。猛然间,四周竟似起了一阵暴雷,惊雷四起,地动屋摇,黄沙弥漫。

    一阵轰隆雷鸣般的巨响后,沙尘渐消,面前赫然多了一支队伍。领头的是个异族打扮的中年汉子,身材高大,黑发髯须,大笑着迎向庄翼。他身后数十人皆着黑色劲装,体态彪悍,目光阴沉而有杀气,看样子都是狼盗中的头领。沙漠里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余生和陆子澹不动声色地彼此交换眼神,暗自将面前各人深深印入脑海。

    大胡子首领和庄翼十分捻熟,相互拍肩说笑,状似亲密。他们说的不是郑国官话,亦不是漠北方言。陆子澹搜索脑海中所有记忆,隐约觉得他们的话跟天山北几支游牧部落的语言有几分相似,但具体说些什么,却不甚明了。余生对这些毫无研究,只得睁大眼睛望着陆子澹,一片期盼神色。见陆子澹无奈摇头,余生顿时懈气。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敏感的两个人很快发现这两支队伍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为首两人虽是笑容满面,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像是故意用线拉开嘴角,扯得脸上的肌肉都变了形,十分不自然。其余的随从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表情,像是一言不和就会打起来。余生摸摸鼻子,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然后朝着陆子澹璀璨一笑。

    拓拔宏将余陆二人安排在一僻静小院内,虽是木质房屋,但还算宽大结实。一片灰黄沙土中还种了几株近人高的仙人掌,多少给单调的小院添了些绿色。余生十分满意。至此陆子澹方知自己才车上睡了三天,如今距流云醒来不过两天时间。一念至此,他心里就有种难言的情绪,兴奋中带着喜悦,还有种近情的淡淡胆怯。

    院门口一直有人把手,看来庄翼对他们并不放心。待看过流云后回屋,两人刚刚躺下,忽闻远处传来呜咽之声如神哭鬼叫,不一会儿愈加凄厉尖锐,刺痛耳膜,毛骨悚然。两人披衣奔至院内,周围复又一片寂静,只余黄沙掠过屋顶的飕飕声。守夜护卫早已倚在门口浅眠,街巷空无一人,仿佛没有人听到那一声声凄血的惨叫声。

    两人心中虽又惊又疑,但并非胆怯怕事之人。二人在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异状,遂裹紧披风,仿佛没事人一般回屋继续睡觉。

    这一觉竟睡至天明,陆子澹猛地睁开眼,已是阳光照窗,一片光明。室内已渐升温,厚厚的棉被蒙在身上竟热出了他一身汗。陆子澹瞄了眼床边袅袅的香炉,缓缓起身,穿衣洗漱,然后步行至余生房门口重重敲门。

    门开,余生仍一身中衣,睡眼惺松,脸上是疑惑表情。望见陆子澹严肃的脸,迷蒙的睡眼渐渐清亮,侧身让他入内。

    陆子澹径直走到屋内香炉处,仔细嗅了嗅,苦笑道:“果然是这里面的问题。”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白色瓷瓶,到了些许粉末入炉中。

    “这熏香里有定神安眠的成分,难怪你我睡得这么沉。若他们有心对你我下手,昨晚怕是都躲不过。我放了些凝神香粉进去,正好破了此香的药性。不过,我看他们如此谨慎,怕是不会善罢干休,以后饮食起居要十分小心。”

    余生把鼻子凑到香炉边闻了闻,苦笑道:“闻起来没有多大变化,不然他们定要生疑。那庄翼时而一副诚恳至致的模样,若不是早知他身份,寻常人能不被他骗了去。我只道庄若水一死,吴国便再无威胁,如今看来,这庄翼若真致力于辅佐吴王,那我卫国东南边境又有难了。”

    陆子澹轻轻摇头,庄翼明显地对吴国不感兴趣,否则,吴王昏庸,王室倾废,他完全有能力在吴国翻云覆雨,没必要千里迢迢到沙漠来捣乱。

    余生朝陆子澹古怪地笑笑,问道:“陆兄似乎对庄翼了解颇深,请恕余生愚钝,这吴国小候爷究竟与郑国有所怨仇,为何要纠集狼盗对郑国百姓下手。郑吴两国虽比邻,但据我所知,一向相安无事,陆兄为何会对吴国靖国候如此上心?难道就因为他与流云姑娘关系特殊?”

    陆子澹轻轻摇头,考虑要不要把这些过往告诉余生。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不愿意将秘密和心事告诉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却往往对一个才结识不久的陌生人敞开心扉,这或许就是投缘吧。

    清了清嗓子,陆子澹简单道出流云如何入梅园为仆的经过,只对她乃乔家后人的身份略过不谈。罢了,道:“流云初入梅园时,全身都是秘密,瑞王爷不放心,便派人去循路去查,却查不到相应的人。直到后来她家护卫找到大兴城,我才隐约猜出了她的身份。随后开始注意那个一直躲在庄家冷香园从未露面的庄翼,方才发现此人神秘莫测,势力更是盘根错节,甚至延伸至郑、吴两国朝廷。那个所谓的靖国候爷,不过是他赖之以四处游走交往的一个身份。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不论是对郑国还是瑞王爷,都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我派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但很快被他察觉,之后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就是狼盗围攻古浪城时。”

    余生静静地听他娓娓道来,脑子里却不知转了不知多少念头。眼下卫国政局微妙,一旦卫帝驾崩,他若不揭旗自立,势必被新帝所不容。现今卫太子昏庸卑鄙,可不会管国情如何,只会挟私报复。不论如何,卫国终会有所动荡,若此时郑军借机发难,到时候内忧外患,岂不坏事。若庄翼真能借狼盗动乱动摇郑国朝政,郑军自顾不暇,何来精力理会卫国之事,这于自己倒是一难得的机会。

    一念至此,余生心中开始矛盾不已。他一向只以国家、以大局为重,若在平时,连半分犹豫都不会有,但如今和陆子澹相处几日下来,竟有惺惺相惜之感。且出卖朋友之事,一向为自己所不耻。可若错过良机,以陆子澹之才智,这土城能否保住都还成问题。庄翼失了土城就等于失了整座沙漠屏障,失了狼盗支持,绝不可能再对郑军有任何威胁。到底是维护朋友,还是维护国家,这两个念头在余生脑中千回百转,使他进退两难。

    离歌(二十三)

    二十三

    正徘徊犹豫间,余生不由自主地瞥向陆子澹。以陆子澹的谨慎,不会想不到这其中的微妙关系,为何他如此草率,难道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一念之差就将他出卖吗?只见陆子澹坐在屋内太师椅上,手指轻一声浅一声地叩击在把手,轻缓而有节奏。嘴角含笑,一派淡然,眼神偶尔飘过床边香炉,很快又离开。屋里轻烟袅袅,满室生香,让人心旷神怡。

    余生心中一凛,顿时遍体生寒,同时不断责怪自己太不谨慎。陆子澹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无忧老人首徒,又与漠北神医关系非浅,即使不能动武,也定有自保之力,说不定还能杀人于无形。想到方才自己竟傻傻地凑到香炉边嗅闻,余生不由得一阵后悔,同时也是一阵感伤。如此聪明睿智的男子竟然只能作敌人,上天还真是会捉弄人。想起那晚月夜屋顶,美酒谈笑,宛如昨日。只一瞬,谈笑间,二人杀机顿现。也许,在政治与国家的漩涡中,永远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你在想什么?”看余生不说话,陆子澹微笑着问道。

    余生勉强一笑,转身道:“我想,是该去看看流云姑娘了。”

    流云的房间比余生和陆子澹的房间加起来还大,屋内陈设雅致精巧,明显要高出几个档次。若非亲见,余陆二人还真想不到土城中竟有如此精巧的房间。

    进得屋来,又看见庄翼坐在流云床前,执手相握,口中不知在说些什么。余生偷瞥一眼陆子澹,见他脸上并无异色,心中暗自佩服他的定力。待一低头,却见他袖中微动,心中不由得暗自一笑,原来也并非无动于衷。

    庄翼待他们二人近到床边,这才起身相迎,把地方让给余生和陆子澹把脉。余生也不客气,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脸色突变。一旁的陆子澹心中微动,有些焦急地接过流云手腕,沉心感觉,募地一惊。

    “怎样?”庄翼看出他们神色不对,顿时发慌,待陆子澹一放手就着急地问道。

    陆子澹剑眉紧皱,责问道:“昨晚上是不是吃了荤腥?”

    庄翼神色一凛,紧张地解释:“严儿许久没有进食,我怕她身体撑不下去,所以才让厨子炖了乌鸡汤。莫非严儿出了什么问题?”

    余生深深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地摇头道:“若是普通病人自是无妨。但严姑娘体质特殊,未醒之前进不得这些油腻荤腥之食。所以这几日我们一直用老参吊着,就等两日后她醒转。唉,如此以来,在下不敢保证严姑娘能按时醒来,即使醒来,也不能确保她安然无恙。”

    他朝陆子澹使了个眼色,又继续危言耸听。“这样吧,我先开个方子将那些荤腥压制下去。严姑娘这里,我待施针驱毒,以防她吃痛受惊,师弟你留下帮忙,庄公子暂请回避,待严姑娘脱离危险,我再通知你。”事不宜迟,也不管庄翼反应如何,就要将他推出门。

    庄翼很是担心地瞧瞧床上双目紧闭的流云,又瞅瞅一旁默不作声的陆子澹,犹豫半晌,终是起身离去。

    待他一走,余生忙奔到门口将门窗严严关好,然后回到床前后怕地拭汗道:“幸亏今儿来得早,要不然就穿帮了。”

    陆子澹嘎然而笑,轻轻扶起床上沉睡的流云,拔出银针在她眉心刺了一针。一阵下,流云秀眉微颦,唇角微微蠕动,随即“嘤咛”一声,慢慢睁开眼来。

    “呓——”先是长长的一声疑惑,流云眨巴着眼睛盯着面前有些熟悉的脸,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手刚碰上陆子澹的脸颊,仿佛又有些不确定地停在半空。“你——是——子澹?”尚未等到他的回答,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怎么化成这般模样,我差点就认不出了。”

    那日在客栈,虽然庄翼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但眼尖的她还是发现了墙角处若隐若现的梅花印迹。心知陆子澹定有安排,进到客房后就满屋子寻找,果然在桌底找到了他留下的药丸。依照他信上所说马上服下,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声一点。”陆子澹爱怜地拍拍她略显苍白的笑脸,“我们仍在虎|岤,庄翼刚刚出去,我们现在的身份是漠北神医的弟子。”

    “你们?”流云扭头望向一旁抱手微笑的余生,“这是你的朋友吗?”

    “余生。”

    “卫国的‘温宰相’?”流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低声惊呼。

    陆子澹笑着纠正:“现在是余神医的大弟子余冲,刚刚被逐出师门,无处可去,就跟着庄翼一起进了沙漠给你看病。”

    流云闻言嫣然一笑,打趣道:“想必是流云之过才连累两位被逐出师门,真是罪过罪过。”陆子澹只是微笑地望着她,并不说话。想是思念太过,突然相见,万语千言,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流云倚在他怀中四周打量,疑惑道:“这里是沙漠?实在不像啊。”

    “他们叫它土城。”余生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不过陆兄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城。”

    关于魔鬼城,流云并不陌生。当初在梅园做书房丫环时,她最爱看的就是山川地理志。魔鬼城这个名字虽然早已消失多年,但陆子澹的书房里却能找到它的踪迹。关于得魔鬼城便得沙漠的传言也略有所闻。“魔鬼城?小翼,他还真是不甘心。”流云轻轻摇头,心中莫名的痛。

    “陆谦和飞将军带了郑军在后面追来,他们唯有退回沙漠暂避。”

    “古浪一战中,狼盗并无大伤亡。想要战胜他们,陆谦那些人可能还不够。”流云与狼盗真刀真枪地斗过,对他们的实力最清楚,因而说起话来也最有说服力。“更重要的是,现在又进了沙漠,狼盗他们更是如鱼得水,天时地利,我们都处在下风。”

    余生也点头同意道:“阿冲虽勇猛,但从无沙漠作战经验。再加上我们对他们不熟悉,此仗难打。“

    “知其难而为之。”陆子澹严肃道:“若因困难而不为,任由狼盗猖獗,将漠北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中,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称他们是我大郑子民,有什么资格站于高高庙堂之上。他们,是我郑国的百姓,绝不能如此屈辱。”

    流云轻抚其背,安慰道:“我知你所想,你欲全歼狼盗,我也有同感。在古浪数日,亲眼见城中百姓闻狼盗而色变,惶惶度日,也耳闻狼盗凶残决杀的残暴。任何人都不会原谅他们的罪行,即使是小翼,我也不能原谅。子澹你善谋略,余宰相精运筹,再与郑军里应外合,定能将狼盗悉数歼灭。”

    “流云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余生苦笑着将城中情形一一告诉于她,那城门一旦关闭,想与外界取得联系,恐怕比登天还难。

    “此事由我来想办法。”流云咬着嘴唇,沉声承诺。就目前看来,庄翼对她还算念旧情,应该不会太为难她,若说三人中还有谁能出城,恐怕也只有她了。

    “还有一件事需要流云姑娘帮忙。”余生笑着眨眨眼,凑上前来,“流云姑娘服下七日醉,本应明日辰时才醒。但因庄翼喂你鸡汤,误打误撞竟解了药性,所以你才提早醒来。所以,为了我们能继续在城中装大夫,还请流云姑娘多睡一会儿。就算明儿醒了也要做出浑身不适的样子,如此,我们方可借医病之名留下。”

    流云闻言吃吃发笑,躲到陆子澹怀中道:“装病而已,不过多睡几觉罢了,正是我拿手的好戏。”说罢朝陆子澹神秘一笑。陆子澹忆起她初进梅园时的嗜睡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

    离歌(二十四)

    二十四

    由下人领着在土灰色的院子里转了不知多少圈,就在余生和陆子澹两个人终于要昏倒的时候,庄翼的住所到了。外表看起来跟其他院子没有什么区别,仍是土灰色的砖墙,黄沙遍地,院中几株近人高的仙人掌,种的位置也几乎丝毫不变。

    进了屋,这才发现屋内步置迥异,四根楠木大柱在厅中耸立,柱上着油灯数十盏,将厅中照得透亮。柱下仅有三案几,几上摆满美酒佳肴。庄翼仍一身白衣,自斟自饮,沉默不语。见二人进屋,他并未起身,展手示意二人坐下,吩咐下人倒酒后,举杯展颜道:“庄某先敬二位一杯,不知昨晚睡得可安好。”

    余陆二人忙举杯相和,饮罢,余生恭声道:“多谢庄公子挂心,我们师兄弟二人都睡得安稳。就是昨晚隐约听到几声怪叫,不知是否是幻觉。”

    庄翼歉然道:“并非两位幻听,土城中的确常有怪声。每月月中月末那几日,便有异物作祟,嘶叫唬人,城中人早已习惯,故见怪不怪。两位初来乍到,想是受了惊吓。”

    余生浅笑着摇头,“惊吓谈不上,就是有些意外。这城中防备森严,处处机关,在下担心哪一天要是一步走错,怕是连命都搭上了。”

    “这个两位请放心,庄某早已在院外安排有下人,他们均熟知城中路线,两位想去哪里,只管跟他们说便是。”庄翼似乎看出余生心中所想,早已坐好一切准备把他的借口全部打消。表面看是盛情款待,实际上却是变相软禁,使二人所有行踪尽在其掌握中。如此一来,也不怕他二人如何折腾了。

    “呵呵,还是庄公子想得周到,在下佩服。”余生干笑几声,心里暗骂他老j巨滑。陆子澹看他面色不豫,暗自好笑。

    “两位神医大驾光临,实我土城之福。正好近日我城中不少居民害了病,上吐下泻,全身发热流汗,城中大夫束手无措,还请两位大夫巧施妙手,庄某感激不尽。”庄翼一边表情诚恳地向他二人说话请求,一边示意下人去抬病人。余生被他突然的举动急出了一身冷汗。

    一会儿,三四个脸色铁青,呻吟连连的重病患者被抬到堂前,几个下人迅速掩面而去,庄翼也远远地坐在上座朝他二人拱手。“城里的大夫说他们是得了瘟疫,要把他们送出城。但庄某总念着旧情,不忍送他们白白去死,这才想到两位神医,盼你们能另有诊断。依二位之见,他们害的是什么病,可还有救?”

    余生心里头将庄翼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一点点挪到患者身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一看这些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这几人怕真是染上了瘟疫。若自己也被传染,那可真是冤枉之极。

    “他们并非患病,而是中了毒。”站得远远的陆子澹朝地上数人瞟了一眼,淡淡开口道。余生又惊又喜,没想到陆子澹还真对歧黄之术有所研究,如此看来今日也不至于穿帮了。

    庄翼大喜,兴趣盎然地问道:“此话怎讲?”

    陆子澹仍不起身断脉,淡然道:“瘟疫病人通常面色枯黄无神,口中遍布舌苔,白粉堆积,而这几位病人脸色铁青,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明显是中毒之相。再看他们面部浮肿、指尖青黑,嗅之有腥臭,明显是中了蛇毒。可用半边莲鲜草浓煎,每日分三次内服。若有伤口,可将半边莲与雄黄捣碎制成泥浆外敷伤处,每日更换。十日后,余毒可清。”

    余生赶忙装模作样地点头称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庄翼沉沉一笑,挥手让下人将伤者抬下,吩咐他们照陆子澹所说煎药。继而转身与余陆二人继续聊天,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余生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兴致索然,不一会儿,两人便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余生特意放慢的脚步,远远地落在引路下人的后面,凑到陆子澹身边小声道:“真没想到你还精通医术,害我吓了一跳。不过今日若不是你,我们恐怕很难走出大厅。”

    陆子澹摇头笑笑,脸上却见苦涩,“久病成良医,未必是件乐事。”余生知他自幼体弱多病,但此番却是中毒之症,正想再问,忽然忆及昔日线报中曾提到陆子澹幼时常莫名染毒,艺成归来后也无故卧床。想是候门争斗,无所不用其及,而他必是深受其苦。于是便缄口不言。

    这回走的又不是来时路线。路边两侧砖墙高耸,看情形像是城中重要据地。余陆二人正认真默记线路,忽地从院墙处开一偏门,冲出一头黑色小母马,浑身毛皮黝黑发亮,没有一根杂毛。眼看着就要撞上两人,余生一急,伸手错开马前腹,右手推开陆子澹,随后反手一掌拍在马臀。

    余生习武之人,这一掌下去何止千钧。小母马吃痛嘶叫,原地倒蹄翻腾,只把马上人甩了下来。“该死的狗腿子!”一声清脆稚嫩的喝斥,地上小人儿恼羞成怒地爬起身,也不打声招呼,手中长鞭便狠狠朝余陆二人挥过来。

    余生气他无礼,想也不想,手一伸,便将这丈余长的金色长鞭握在手中,轻轻运劲一拉,小人儿顶不住,身体让前一栽,又跌了个狗啃泥,只摔得呲牙咧嘴,差点没哭出来。

    “大胆鼠辈,竟敢伤我家公子。”又是一声怒喝,偏门处扫来一把弯刀,将余生整个身体都笼罩于刀影之中。余生正欲出手,忽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后是拓拔宏熟悉的音调。“休得无礼,此乃我家公子贵客。”

    余生一听拓拔宏喝声立刻收手不动。眼看那弯刀上三星宝石越来越近,就要划上他的脖子。拓拔宏猛地出刀,电光火石间,那少年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固执地昂头,忿忿地瞪着他们。

    “求钥,你好大的胆子,东城之中也敢随意动刀,若伤了贵客,我看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拓拔宏双目含怒,还确实有些威仪。但显然那两个少年并不吃他这一套,先前那跌地的小人儿早已爬起身,华贵的袍子被弄得灰一块黄一块,脸上还蹭着黄乎乎的沙土,虽然狼狈却还是挺直了腰杆,小大人似的指着拓拔宏的鼻子大骂:“我看你才是活腻了,居然敢当着小爷的面大呼小叫。别以为有那姓庄的撑腰就了不起,我告诉你,这土城不姓庄,它是我大末合家族的城堡,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栽这里耀武扬威。”

    这小人儿也就七八岁年纪,长得粉雕玉琢,皮肤白皙,高鼻深眼,看他那身装扮也知道在城里地位不低。虽然个子小小,但站在原地指着拓拔宏的鼻子大骂时竟然也颇有一番气势。余生和陆子澹交换个眼神,彼此心想,原来这土城并非庄翼一个人的天下,心中不由得暗喜。

    拓拔宏对这小男孩儿不敢大意,依足了礼数躬身垂首,必恭必敬道:“小公子请勿动怒,属下一时心计,口无遮拦,还请小公子恕罪。只因这二位乃是漠北神医的弟子,我家公子特意请来为小姐看病。若有闪失,属下实在负担不起。”

    小男孩儿剑眉一挑,冷笑道:“小姐?土城里何时又多了个小姐?不会是庄翼从外头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又斜着眼睛盯着余陆二人上下打量,稚气的小脸上闪过一抹邪笑,“你说这二人是神医?”

    余陆二人见他神色有异,暗叫不对,有心躲避但为时已晚。

    “正好小爷最近身子不适,就请这两位大夫为小爷瞧瞧。你们若瞧出来了,自然有赏,若是瞧不出来——”小男孩儿脸上杀机隐现,“这样的庸医还留着做什么!”说罢,朝求钥使了个眼色,那少年忙立在走道前方,挡住二人去路。

    拓拔宏有心阻拦,但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轻触虎须,眼看着求钥将余陆二人胁持离去,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厢余生和陆子澹却是另有算盘,听这孩子的口气,城中尚有另一人与庄翼分庭抗礼,他们很快就想到了进城时迎接的大胡子。想必这小公子就与那大胡子是一家,且与庄翼水火不容。若真如此,说不定正是对付庄翼的一个突破口。二人一想到此处,遂不再挣扎抵抗,顺从地随小男孩儿进了高墙内。

    离歌(二十五)

    二十五

    毕竟是沙漠中,无论如何装饰,这院内也不可能呈现出小桥流水的江南景致,但这高墙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一尊尊沙质土丘惟妙惟肖,众沙丘中有三两个巨大的白色帐篷矗立,附近均有异族士兵把手。这模样,倒像是落魄的皇族,就算破落了也要讲些气概。

    求钥挥手将下人屏退,然后掀开帘子放二人入帐。小公子将皮鞭甩得噼啪作响,浑然忘了方才余生将他拖倒在地的窘状。他一进西城就神气起来,也不正经坐下,双脚脚踩在矮几上,仰起头,威风凛凛地从鼻子底下瞧人。

    “呔,你——”他虚指余生,“本事不小,居然敢空手接小爷皮鞭,不想活了是不是?”不待余生回答,他又继续喝问:“你到底是谁?“

    余生呵呵笑道:“在下不过是个治病救命的大夫,能有什么特殊身份。”

    小公子哼哼冷笑数声,“我呸,你当我是三岁小娃儿,这么好骗。一个普通大夫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功夫?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庄翼请回来对付我娘的高手?”

    “小公子有所不知,我二人乃漠北神医弟子。我师父乃当年豪侠,一身过硬武功。在下跟了他十多年,多少学了些皮毛。这些小擒拿之类的杂活儿会几手,要是正儿八经比起来,在下定是不成的。”余生哄起小孩儿来的确有一手,果然,小公子脸色好了些。想起方才求钥一刀劈下时他面白唇青的模样,心下便信了几分。

    他又感兴趣地瞥一眼旁边一直沉默不语、身形削瘦的陆子澹,怀疑地问道:“莫非你也懂武?”

    余生忙接口道:“我师弟自幼就身子不好,练不得我。只会些强身健体的吐纳之术。”

    小公子顿时兴趣缺缺地挪开眼睛,又瞪了余生一眼,恼道:“我又没问你,多嘴。”

    余生心中失笑,面上却连连称是。

    “嗯,我问你,你与那庄翼究竟是何关系?那个什么小姐又究竟是何人?”

    余陆二人心知这小公子定是与庄翼不和,故而试探自己看究竟是敌是友。心念至此,余生便将庄翼求医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言辞间还表现出诸多不满。那小公子果然听得眉开眼笑,不时出声插话大声相和。末了,待余生一说完,小公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一肚子坏水地凑到余生耳边道:“那庄翼当真说那是他妻子?”

    余生点点头,“那庄翼的确说过一回,不过后来又改了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公子冷冷一笑,眯起眼睛问道:“能让庄翼那小子心心念念的,想必是个绝色美女。你见过她的模样,到底生得如何?”

    余生马上做出回味无穷的表情,闭起眼睛做梦一般呓语。“当真是个角色美女,就是天仙下凡也比不上。在下从未见过如此人间绝色。”

    小公子很不屑地冷哼,“能有多美?再美也美不过流云姐姐。”

    陆子澹闻言心中一动,想抓住什么,但小公子很快又继续发问。“她害了什么病?”

    “庄夫人体质虚弱,积劳成疾,已经昏迷了六天。明日便会醒来,小公子不必担心。”

    “我才不担心她呢。”小公子撇撇嘴,眼珠子一转,扭头朝求钥努努嘴,求钥忙从怀中掏出一小油纸包。

    “既然庄夫人身子不好,我怎可不表示。这是我差人从中原带来的滋补圣药,一会儿你们煎药的时候不妨放上一些,保证事半功倍,庄夫人必定能很快康复。”小公子仰着脑袋,将纸包塞进余生怀里,以命令式的语气吩咐道。

    余生拿起纸包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嗅之有淡淡兰香,不知究竟为何物,但心知绝非他所说什么滋补圣药。于是做出为难神色,犹豫道:“这——”

    “你到底做不做?”小公子眼睛一瞪,怒道:“莫非我还要害她不成?”眼看着他就要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忽听门外有人低声唤道:“小公子,东城那边说有人身子不适,庄公子差人来唤两位神医。”

    余生赶紧应着,拉起陆子澹不迭地告辞出门。临走前,小公子仍不忘记朝他暗使眼色,手在脖子底下偷偷比划,一副威胁态度。

    拓拔宏在墙外走廊不安地走来走去,看他二人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这才放心道:“可算还平安无事,不然我真的没法向公子交待。小公子没有为难你们吧。”

    余生心有余悸地擦擦汗,故意道:“这位凶神恶煞的小祖宗到底是哪家的公子?为何如此嚣张也无人来管。我听下人唤他小公子,莫非是庄公子的孩子?不对啊,庄公子不过弱冠之龄,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拓拔宏无奈摇头道:“余大夫有所不知,这位勿正小公子乃是南疆大末合家族于阊阖大汉的独子。前些年,南疆混战,这孩子走失了一年多,吃了不少苦,因而于阊阖大汉十分疼惜。如今于阊阖大汉虽已故去,但新汗于邪乃是他亲叔叔。于邪大汉膝下无子,对这侄子也是疼爱异常。这土城是前些年公子和于阊阖大汉一起打下,共同管理,分而称东西两城主。小公子即是于阊阖之子,便是下任西城主,吾等自然得罪不起。”

    余生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问道:“即是如此,为何小公子对庄公子不大友好,似乎还处处针对。莫非这二人之间有何过节不成?“

    拓拔宏眼神闪烁避开余生询问的眼神,正色道:“这是主人之间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小公子年纪尚幼,脾气又不大好,喜欢闹事也是常有的。对了,两位大夫以后要格外小心,若以后再见到这位小爷,就远远地避开,省得惹祸上身。我可不保证每一次都能救你们。”

    余生赶紧应着,偷偷瞄一眼陆子澹,见他正颦眉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拐西拐地回了院,余生摸出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头包了些黄|色粉末,碾得细如面粉,嗅之如兰似麝,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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