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拥得帝王宠:睡妃 完第17部分阅读
无心拥得帝王宠:睡妃 完 作者:肉书屋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目光清明。
伊然顿时对此人有了些好感,到底是武将,不会学文人那套磨磨叽叽,欲言还休的把戏。说话比较痛快,直来直去那种。
“将军请说。”那她也不必虚与委蛇,很客气的回答道。
“我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沉声问道,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有一句胡说八道就能够看出来一般。
不待伊然回答,他又立刻补充道,“不要跟我说什么自寻短见,我压根一个字儿都不相信。皇上有他的顾忌,不肯告诉我真相,相信伊婕妤一定会告诉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伊然有些诧异,“臣妾与将军之前素昧蒙面,何以将军如此相信伊然?”
“莺菲说,你是她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他淡淡的说道,面色平静,却不知这句话在伊然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路……路姐姐说,我们是朋友?”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路莺菲都是骄傲任性,从不屑于跟任何人平起平坐,从选秀初识起,她就霸道的和自己争夺着一切,房间、夫君、宠爱……她从来没有把路莺菲当成敌人,但也没有觉得她们是朋友。
可如今,她人都已经死了,路战却突然对她说,在路莺菲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朋友。
“难道伊婕妤不这样认为?”看到她一脸震惊的模样,路战毫不客气的问道。
伊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实话实说,“不瞒将军说,路姐姐的性子一向心高气傲了些,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把我当成朋友,很意外,也很开心。只是想起路姐姐的死,愈发的难过罢了。”
路战点点头,也不护短,“我一生戎马,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娇宠了一些。她的性子是比较任性了点,但是也绝非大j大恶之人。从小她要什么,我都由着她。她要入宫,要当妃子,我拦不过也由得她去,却不曾想会这样就断送了她的性命。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随着她!”
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路战颇有些动情的说道。伊然没想到,一个威武坚强的大将军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并没有打断他,让他接着往下说。
他却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所以,莺菲把你当成宫中唯一的朋友、姐妹,也请伊婕妤能告知真相。路战感激不尽!”
伊然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该怎么说。不是她不愿意告知真相,只是,贺兰芷、太后、贺家,甚至整个朝堂,这一整件事实在太复杂了,连秦旭飞都无法明言的事,她又如何去说得清楚。
见她迟迟不开口,路战有些恼火,忽的站了起来道,“既然伊婕妤不愿告知,路战也不再打扰,只当莺菲错认了这个朋友!”
“路将军……”伊然连忙开口,以眼神示意他坐下来,“并非伊然不想说,不愿说,而是整件事,伊然也并不是很清楚。”
路战见她开口谈起整件事,便坐下来道,“路战也明白后宫复杂,宫闱之事本不该由我这外臣多问,只是若不弄清此事,只怕莺菲死不瞑目!”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莺菲曾有书信说贺贤妃小产,此事在后宫弄出不小的风波,又说她被陷害。我火急火燎的从边关赶了回来,谁曾想是她的死讯。莺菲的性子我明白,她断不可能自寻短见,到底是谁害死了她?贤妃?还是太后?”
伊然睁大了眼睛,“路将军,这种猜忌之话不好多说的。太后身为六宫之主,怎会下毒手害人。而路姐姐……”
她想了想,尽量贴近事实的描述,“伊然那天夜里被噩梦所扰,惊醒以后便看到路姐姐的房中还亮着灯,怕她多想,便走过去看看,没曾想……”
“后来,伊然为此也曾被太后打入大理寺大牢,幸而皇上圣明。只是路姐姐的事,却不知皇上查的如何。”看了看路战道,“路将军应当相信皇上不会有所偏颇。”
“皇上不会偏颇,却未必不会受胁迫!”路战冷笑一声,“伊婕妤或许有所顾忌,路战能够理解,也多谢今日你说了这许多,路战告辞!”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伊然反而有些心慌,也站起身唤道,“路将军……”
路战伸出一只手拦住她下面的话,“伊婕妤不必多虑,路战虽是个粗人,却也不会乱来。莺菲的仇,做爹的自然要报。路战不会错杀一人,却也不会放过凶手!”
说罢,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伊然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有千百句话哽在喉头,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方才的话是否有什么不妥,坐下来细细回味着,生怕说错一句话。虽然她都是斟酌思量着说的,但还是有所担心。
路战那句话让她心里到现在还无法平静,路莺菲一直把她当朋友,朋友!而她却以戒备之心看待路莺菲,凡事小心翼翼。
其实仔细回想,路莺菲也不过是个没有完全长大,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她只是习惯了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一旦得不到,就会撒娇霸道蛮横,但是她却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啊!
到如今,却芳魂消散得莫名其妙,连个真实的原因都不能透露,实在是太悲哀了。越想心里越难受,不知坐了多久,连有人走了进来都没察觉。
“爱妃在想些什么?”秦旭飞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伊然在发呆的样子,脸上愁容满面的,连自己走到了她的身侧都没有发觉。
伊然恍然惊醒过来,连忙起身,“臣妾叩见皇上!”
秦旭飞一手拉住她仔细的盯着她的脸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朝堂的波动
伊然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绿刚好端了一个托盘进来,看到秦旭飞的时候愣了愣,便欠了欠身子道,“奴婢叩见皇上。”
“这丫头还挺有眼色,知道朕饿了,这么快就将午膳端来了!”秦旭飞笑道,拉着她一同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皇上还没用膳?”伊然随他一同坐了下来,看小绿忙碌着布菜也不多话。这丫头,让她泡壶茶泡了这么久,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秦旭飞端起汤碗先喝了一口汤,然后才道,“是啊!早朝完以后就被那群人烦着,一直拖到现在才抽身,真是又渴又饿!”
笑了笑,伊然往他碗里夹了菜,“皇上辛苦了,只是臣子们也是为了百姓社稷才会对皇上进言。妾闻贤君多谏臣,由此可见,皇上是圣主呢!”
“爱妃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秦旭飞笑,状似随意的提了一句,“方才听说路战来见你了?”
伊然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诚实的回答道,“是!他来问臣妾,路姐姐真正的死因。”
“哦?那你怎么说?”秦旭飞也不惊讶,只是很平静的问,继续吃着。
“臣妾对此事也确实不清楚,又怎敢妄自揣测。”伊然比他还平静,两个人就这样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如同寻常人家的小夫妻在闲聊一般,心底里却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做了皇家的人,生活就这么累,连吃个饭,随口说句话,都要揣摩着别人的心思,做人活成这样,也真是够辛苦的!
一碗饭吃光,秦旭飞似乎也饱了,这才放下筷子道,“伊丞相也来过了?”
“来过了!”她也吃饱了,接过漱口水,漱了漱口,然后端起一旁泡好的茶喝了一口。
秦旭飞皱了皱眉,“饭后就喝茶,伤胃的。”
“习惯了!”放下茶杯,她无所谓的笑笑,“父亲想劝您再考虑一下选秀的事。”
“你不是不喜欢么?”拉过她入怀,就是喜欢她软软的触感。
伊然点了点头,也习惯了这样被他抱着,他似乎总喜欢将她抱在怀中,幸好是冬天,这样还暖和些,有时候她会想,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天然取暖器,“我是不喜欢啊,但是父亲喜欢。”
“那不管他!”他耍赖似的凑近她脸颊偷了个香吻,“朕娶妻,又不是他娶,我管他喜欢不喜欢!”
听他这样说,伊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去抵他不断凑过来的唇,“刚吃完饭,都是油!”
“这才能油嘴滑舌啊!”绕过她的手,在另一边抢了个吻,她拦阻不及,无奈的瞪眼。
“朕准备追封路美人为德妃。”他只是陈述着,并不加任何感彩,也并非询问她的意见,只是在告诉她一个决定。
伊然听得明白,也并不问。其实这在路战提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一件确定下来的事,不过是早与晚的问题。
“太后也并不反对。”秦旭飞继续说着,明白她的聪颖,只是这样和她聊聊天,就像拉家常一般,心情很轻松。
点了点头,伊然道,“这原也在皇上的预料之中。”
“当然!也有朕‘说服’的努力。”他意味深长的说。伊然明白其中的深意,这个“说服”自然是做给路战看的。以显示太后并不乐意这件事,一切是皇上在努力。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她心里就一阵烦躁,总觉得他太过腹黑,让自己有些摸不透,这种感觉让她不安,非常不安!
“怎么了?”感到她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柔声问道。她最近总是这样,突然之间就会颓然,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刚开始他以为是路莺菲那件事引起的风波,后来看又觉得不像,“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情绪低落了?”
伊然咬了咬唇,思索着该不该问他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没忍住,“皇上这样缜密的心思,会不会有一天,也用到伊然的身上?”
秦旭飞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她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在她充满疑惑和期许的目光下,他轻轻将她抱紧了一些,“朕只会对你用好心思。”
听了他的话,伊然并没有心安,而是默然叹了口气,对秦旭飞而言,也许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了,但是对她而言,还远远不够,她果然是个贪心的女人啊!
她不再说什么,秦旭飞也不再多问,他宠她,但是不代表他会事无巨细的关心到她的方方面面。
于是换了话题道,“路美人的大葬安排在后天,这次伊兰城倒是没有反对,只不过贺泽那边终究是不太高兴的。”
“太后呢?”这一点伊然一直不太明白,却也没有开口多问。如果说,贺兰芷的假孕被是场闹剧,那么牵扯其中的林才人、路莺菲,甚至包括自己,包括那几日受审的所有人,不是都被冤枉了一把,身为太后,口口声声要为贺贤妃做主,那么其他的妃嫔呢?即便她可以推说不知情,却也应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吧?
秦旭飞当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这一次贤妃虽然自作主张,太后却也有不察之罪,因此已经自行禁足七日,只在慈宁宫吃斋念佛。后天路美人大葬,太后会亲自主持,以念路美人遭冤含愤自尽!”
“含愤自尽……”伊然念着这四个字,觉得又好笑又悲哀。
一条人命,换回来几天禁足,一个亲自主持,就算扯平了?甚至连死因都没有查清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入土了?为安了?
“又想多了不是?”秦旭飞扳过她的小脸蛋,“你只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朕在!”
伊然怔怔的看着他,很想问一句:如果你不在呢?唇瓣嚅动了下,终究把话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偎入他的怀中。
大葬路莺菲
日子若是有了目标,就会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要大葬路莺菲的这天,既然是丧事,自然不能穿的太奢华,一切以素色简朴为主调,只穿一件素白色的棉袍,头上也免去一切繁复的钗,只戴了一朵白花。
虽然秦旭飞许诺了大办,却也毕竟只是个妃子的下葬仪式,太隆重了难免会惹群臣非议,路战也明白,并没有过于刁难,只是沉着脸,一副阴郁的样子。
伊然在同样身着素服的小绿的陪伴下,缓步来到了威武门。那里停放着一口华贵的棺木,还没有订棺,已经有一些宫女太监随侍一旁,两眼红肿。
从小绿的口中,她已得知这些人是奉旨给德妃——也就是路莺菲守陵的,所以才都哭的那么伤心。想一想也是,日后漫漫岁月,只能守着一座冷冰冰的坟墓,不知什么时候是个镜头,却也比殉葬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历来如此,伊然纵使想要解救他们,却也是有心无力。看着他们就会想到,如果有一天,躺在这里的是秦旭飞,她会不会也要守陵相伴?
想到这里,抬眼四处巡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秦旭飞的身影,倒是路战早早的就到了,抚着路莺菲的灵柩,面色清冷。他看上去比前两日要憔悴许多,虽然眼中无泪,却能看出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苦痛,看得伊然心中着实不忍。
别开眼,却看到一个许久没见的人——淑妃。
她虽然也穿着素白的衣服,却是一身锦袍,淡淡的施了一点脂粉,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自从入大理寺地牢以后,这是第一次见她,几乎都已经忘了她了。淑妃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看见伊然在看她,点点头,唇角微微上扬,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今日一见,伊然几乎都要忘掉她这个人了。说起来,在选秀入宫以前,淑妃算是这后宫的主人,除了太后以外最高的掌权者,然而除了刚入宫时打过几次照面,聊过几次,竟似没再见她做过什么。
上一次太后审查的时候,她与贺兰芷是站到同一阵营的,经过这些事以后,她还可以淡定的立于一旁兀自浅笑,伊然忽而觉得,似乎有什么,是自己错漏了的。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两声长长的拖音,原本就不热闹的威武门霎时间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秦旭飞居然也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只是在袖口和襟角处绣了金龙,不过对于帝王来说,已经算是极为简朴,天大的面子了。相比之下,太后就较为奢华了一些,穿了一袭绛紫色的锦袍,虽然颜色不算很鲜艳,但是在这一片素色之中,仍然显得有些突兀。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是葬礼,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节省,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包括路战。这样的日子里,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起码脸上也要有悲戚之色,即便装不出来,也千万不要面露喜色。路莺菲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惹恼了路战也不是好玩的。
秦旭飞站在太后身旁负手而立,他扬声道,“平身!”
待众人起身以后才道,“虽说今日是路德妃的丧礼,不过朕已经全权交给太后来操持,还是由太后来主持大局吧!”
说完,退后一步站到一旁,对太后颔首示意。
伊然默然的站在人群之中,静静的看着众人簇拥着的太后,高高在上的她是那么华贵,那么不可一世,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可以说,人人倾羡的她都有了,又何苦再这样争下去。
不过换个角度想,伊兰城又何尝不是呢?身为丞相,权倾朝野,却一样忧心忡忡,步步为营。
到底该感叹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该嗟叹他们睿智的为自己寻求后路?
“路美人自入宫以来一直恪守妇道,忠君贤孝……”太后开始发话了,听到这些,伊然忍不住的冷笑。
人死了,开始说这些虚伪客套的场面话,路莺菲在世的时候,她们讨厌她的任性,都对她敬而远之,甚至她的死,到现在也是不明不白的,而此刻,却在这里说什么贤淑良德,真实莫大的讽刺。
等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经说完了,而且最让伊然惊诧的是,她看到太后居然在抹眼泪。天啊,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她即便心里难受,却还挤不出眼泪来,可放眼看去,太后、淑妃,居然都似模似样的用帕子拭着眼角。
追封仪式比较简单,毕竟是死了的人,再追封也不过就是个谥号而已。相比那些无聊的话,伊然倒是更想走到灵柩旁,再看路莺菲最后一眼。
“臣替小女,多谢太后和皇上的赏赐,”路战俯身谢恩。
秦旭飞点了点头道,“路将军免礼!路将军为我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中年丧女,朕实在是愧对将军!如今德妃出殡,也请将军节哀顺变!”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见此情形,太后对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刻会意的尖着嗓子道,“时辰已到,架棺,出殡——”
“慢!”路战突然伸出一只手,伊然愣了愣,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路战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太后道,“臣有个不情之请!臣女之殁,虽说是她自寻短见,却也与太后的错审受辱有脱不开的关系。臣不敢妄自非议太后,却想给小女一个安心,请太后扶柩出威武门!”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哗然。太后扶柩,这是何等的大事,路战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是太张狂了。
但是伊然明白,他有这个资格张狂,更有这个资格要求。
慑于路战的威武,没有人敢出言反驳,但也没有人敢要求太后,一时就这样僵持了。原本该出言斥责的秦旭飞此刻却只是静立于一旁看着这一切,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原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胆!”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寂静,太后抬起眼,眸子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却针锋相对
伊然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也不敢转头四处张望,好在人群自动散开,那人沿着长长的青石板通道走到了正前方。
转身,站定。伊然登时张大了双眼,颇有些意外。原先,她以为是贺泽等人,没想到,却居然是——秦慕枫!
他此刻穿着一身银色的长袍,站在阳光笼罩处,竟有些炫目的耀眼。伊然半眯起眼睛,听他扬声说道,“路将军乃我朝重臣,功劳是人尽皆知,丧女悲痛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怎能因为一己之私,就罔顾朝纲礼法!”
因为四下里很安静,他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愈发的清明,“太后乃一国之母,后宫之首,如果今日为一个妃子扶柩,他日如何面对后宫众多嫔妃,如何让众人心服?路将军爱女心切,却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他的话字字在理,句句掷地有声,路战却是冷冷一笑,“睿亲王的话是有道理,若是寻常,臣自然不能提此无理要求,然而今日,路战已经说了。太后先前曾冤枉小女,才使得她羞辱自尽,于情于理,太后扶柩只是还小女一个清白,并非臣大逆不道!”
“将军此言差矣!”秦慕枫往前跨了一步,丝毫不肯退让,伊然调了眼神,看向一旁的秦旭飞,他并不阻拦其中任何一人,只是专注的看着他们,好像认真的在听谁有道理一样。
而他身旁的太后,脸上有一丝浅浅的笑意,颇有些不屑的看向路战的方向。
若在寻常,伊然也就调转视线继续看向气势相当的秦慕枫和路战二人,而今日,她却想到了一旁还有个一直让人容易忽视的人!
她站在太后的下侧,脸上恬淡而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也不像旁人一样盯着秦慕枫和路战,而是有些漠然的看向远方,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伊然犹豫了一下,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可偏偏又说不上来哪里诡异。
“且莫说宫闱之事不容咱们外臣插话,太后如何决断自有她的道理,至于将军说德妃娘娘因含冤而羞辱自尽,也只是将军的妄断,并无真凭实据。如果只是因为将军的妄断而让太后扶柩,不但后宫不服,朝臣也会不服!”秦慕枫言之凿凿的说道,眼神澄清,颇有些正义凛然的气势。
路战突然往前跨了两步,他一身白色的盔甲,走起路来沉重无比,纵然离他有一段距离,伊然都觉得唬了一跳,而秦慕枫却面不改色,依旧立于原地不动。
他的身形比路战要略矮一些,也没有他那么高壮,站在路战的面前,原本玉树临风的他显得有些单薄了。
可是他却略仰起头看着路战,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怯,伊然看着他,心里终于有了些赞叹之意。从认识秦慕枫以来,对他一直没有太大的好感,然而此刻,却发觉他终究是帝王家的孩子,天生自有一股威仪。
“睿亲王的话恕路战不能苟同!”路战毫不客气的说,到底是战功显赫,一点不在乎他是亲王,面容清冷,“后宫之事,朝臣确实不应该过问,然而如今死去的是我的女儿,是我路战戎马半生,膝下唯一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过问,我为何不能过问?难道连她死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找出死因都不能吗?再者说来,睿亲王说我路战妄自揣测,好,我不揣测,也请给路战一个明白,我好端端的女儿,为何入了宫就要寻个了断?太后当初的决断当真是没有错的?我路战的女儿当真有过下毒之事?”
宫中一直忌讳、避讳的话题就这样让他大声说了出来,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的抖落出来。
众人一时缄默,不知说什么好,却也什么都不敢说,每个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有一个人敢面对路战的质问。
伊然的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路战的话是发自内心,所以她心中更加难过。秦慕枫啊秦慕枫,你又该如何应答,如何面对一个伤心欲绝的父亲的质问?
沉默了一下,秦慕枫是声音显然低了很多,却也是不肯让步,“还是那句话,路将军的心情,所有的朝臣都可以理解,然而纲常礼法不能违。太后为妃子扶柩,无论什么原因,终究是不合规矩的!”
在路战要开口反驳之前,他很快的又加上一句,“不过……慕枫可以体谅路将军的心情,也惋惜德妃娘娘的早逝。今日,便让慕枫替太后为德妃娘娘扶柩,以慰德妃在天之灵,以慰将军爱女之心!”
他这句话抛出来,再次让在场的人集体石化!两个人针锋相对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显然路战也并没有想到,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秦慕枫见他没有答话,紧接着问了一句,“怎么?难道将军觉得,我堂堂睿亲王为德妃扶柩也配不上吗?”
路战顿了顿,上下审视了他一眼,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也做了退让,“好!既然睿亲王有此孝心,有此诚心,路战又岂会咄咄逼人!请——”
做了个手势,指向路莺菲的棺木,自己领先走在前面,凑近棺木往里看了一眼,低沉的声音唤道,“莺菲,爹只能为你寻个安心。你……去吧!”
挥了挥手,棺木便合上了,伊然看着这一幕,虽然路战没有落泪,不过语气中的哽咽却是让人闻之伤怀。
秦慕枫倒也没有退却,两三步走到了棺木前,一手扶住棺材道,“起棺——”
八人抬着沉重的棺木,缓步往威武门方向走去,秦慕枫一直手扶棺木,面容严肃。伊然抬头看了一眼,太后是一脸的惊诧和不满,而秦旭飞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今天真的只是一个看客,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冷冷的。
意外入迷途
出殡结束以后已经近傍晚了,太后在秦慕枫的搀扶下回慈宁宫去了,而秦旭飞因为压了一天的奏折,要回御书房批阅,伊然便自己一个人沿着寂静的长廊往龙泽宫走去。
今日的葬礼贺兰芷并没有出现,入了冷宫,仿佛被隔绝到另一个世界,所有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最近这些日子,伊然总有些惶惶然,不知道是不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总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是否有一天,她也会入得冷宫,逐渐的清冷而被人遗忘?
怕吗?她这样问自己,曾几何时,她最初简单的愿望竟也逐渐远离了,人心真的是会被贪婪所吞噬吗?当她占尽秦旭飞的宠爱时,她却又如此惶然,患得患失,原来,不怕得不到,怕的是失去。
得不到便永远是心中的一个想往,而得到了再失去,却是一场梦醒的沉痛无奈。
想得太入神,一时间竟没发觉走错了岔路,一条道走下去,越走越黑。待到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她很挫败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唉,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天色阴沉沉的,前两日刚下过雪,现在天气愈发冷了,晚上连月亮都没有,黑漆漆的很吓人。
伊然向来胆子不大,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有点毛骨悚然,小绿那个丫头也不知有没有来迎她,四周环绕的丛木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啊——她真想大吼一声,没事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真是叫天天不应!也没有看到巡逻的侍卫,连点动静都没有,皇宫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一阵风吹来,她环抱双臂,觉得一阵阵寒意侵入骨中,隐约的,似乎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有人?她侧耳想仔细聆听是不是听错了,如果有人的话,便能指引她走出这里了,结果又听不见了。算了,一定是天色太黑,疑神疑鬼想多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找到回去的路吧。
“阿嚏!”又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快步往来时的路走去,希望仅有的那点印象不会记错了。
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她略微匆忙的脚步声,伊然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真是阿弥陀佛,今天是路姐姐出殡的日子,人说头七会回魂,今天也不是头七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怎么连月亮都没有,天又这么冷,小绿那丫头不知搞什么,这么晚都没来!阿嚏——”
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用手背搓了搓鼻子,自己连声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无端端说这些做什么,没事自己吓自己!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
“你也怕鬼吗?”突兀的一个声音就这样响起,吓了伊然一大跳。
“啊——”本能的尖叫一声,连着后退几步,才站稳脚跟,抬眼看去,只朦胧有个人影,却看不清他的轮廓。
那人见她受到惊吓,往前走了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处,淡淡的声音里有隐约的笑意,“倒是我唐突了,吓着了伊婕妤。”
伊然定下来,这才听出是宁致远的声音,她抚着胸口处,只觉得一颗心狂跳得厉害。
“宁太医怎会在此?”她有些不悦,因为受了惊吓。
“那伊婕妤又为何会在此?据臣所知,路美人的出殡早已经结束了。”宁致远浅笑着反问道。
“我……”伊然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犹豫了一下,“我一个人有些发闷,随便走走。宁太医方才可是口误啊,路姐姐如今是德妃,而不是美人了。”
“哦……失言!”他应了一声,却又有些不以为意的笑道,“逝者已矣,追究到底是什么名分,又有什么意义!”
伊然看了他一眼,“宁太医的想法,倒是和常人不同!”
“难道伊婕妤不这样认为吗?”他相信,这个女子一定有着和他相同的想法,她的思想,总是那么特立独行。
“我……阿嚏!”话没出口,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得鼻水快要流出来了,掏出帕子擦了擦,生怕自己再感冒了。
宁致远摇了摇头,“这样的天气,伊婕妤穿如此之少实在是不该到处乱走,还是先回宫吧!天色恐怕要变!”
侧头看到他抬头望天,不知他所指什么,伊然点点头,“宁太医是否也要回太医院?不如一同前行?”,借此,也不用说自己是迷路了,跟着他便可以回到原来的路上。
“乐意之极!”宁致远笑了笑,也没有回绝,与她并肩而行。
寂静的小道上,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这样的静谧让伊然有些不安,觉得气氛怪怪的,便开口回到原来的那个问题上,“宁太医这么晚出来,谁又病了吗?”
“难道非要有人病了,下官才能出来?平时就不能出来走走?”他浅笑着反问,“那下官也未免太可怜了!”
“倒不是这个意思。”她也笑了起来,“只是今日路姐姐大葬,即便没有去观礼,也都各自在房中,所以你看……都没有什么人。”
宁致远转头看了看左右,耸耸肩道,“平生不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出门?”
“宁太医入宫多久了?”不知为什么,话题又扯回到路莺菲的身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换了个话题,虽然相识有些日子了,她还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唔……三年吧!”他稍稍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怎么?”
“没什么。”伊然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宁太医似入宫很久了一般,对宫中的事情都很了解,很多事情,也比一般人要看的开,看得淡。”
“下官可以当成婕妤在夸奖我吗?”他半开玩笑的说道,口中向来是无遮拦的。
已经看到了光亮,不知不觉走回了明道上,伊然原本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当然是夸赞!”
宫灯下,她的笑绚烂耀眼,宁致远勾起唇角,眉眼弯弯。
旭飞的建议
“沿着这条路直走下去,遇到岔路左转便可以回到龙泽宫,伊婕妤别再走错了。到时候就不一定会有人再领您回到原路上了。”宁致远用手指着正前方的路,半揶揄的说道。
伊然的脸刷的红了,原来,他是知道的。
他淡笑,转身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并没有再多取笑。伊然站在原地怔了半晌,叹口气摇摇头,也转身回龙泽宫去了。
一路上倒是没再出什么岔子,刚走到门口,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平素守在门口的宫女不知哪里去了,门大开着,外面却空无一人。
她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往屋子走去。抬起一只脚,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到一声茶碗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低低的怒吼,“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去迎伊婕妤的?你们都在做什么?朕养你们这群废人做什么?”
“皇上息怒!”一群人的声音,都极力压抑着恐慌。
伊然吃了一惊,秦旭飞不是回御书房批阅奏折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来不及细细思量,人已经走进了屋子。霎时间,整间屋子都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叹了口气,缓步走上前行了行礼道,“臣妾叩见皇上!”
“你到哪里去了?”他口气不善,可以听得出在极力压抑着火气。
“臣妾……哪里也没去。”她顿了顿,轻声说道。
“哪里也没去?!”他几乎是暴怒的,啪的又扔了一个茶碗,吓得跪在地上的人都缩了缩脖子,伊然皱皱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秦旭飞有些心烦的挥了挥手对一干跪着的人道,“你们都出去!”
仿佛得了特赦令,那些人赶紧起身退了出去,然后很小心的将门关上,生怕屋内的战火牵连到外面。
“从出殡结束到现在起码过了一个时辰了,从威武门走回这里不过半个多时辰。你去哪了?”秦旭飞没有让她起身,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
伊然很迷茫,别说她哪里也没去,就是去哪了,他也不至于那么生气吧!这皇宫那么大,他又没说今晚一定会来,偶尔出去走走,至于这么大动肝火么?
于是,她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臣妾……迷路了!”,这么丢脸的事也不怕说出来,皇宫很大,她的活动范围又这么小,迷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迷路?!”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迷路?爱妃,你好歹给朕找一个好的借口!”
“如果皇上认为是借口,那就算是吧!”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好好的发什么疯。
秦旭飞也有些生气了,“那爱妃又是如何找到路的呢?”
“自己找到的。”伊然堵着气说道,暖炉的热气袭来,她的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见她鼻头红红的,秦旭飞似乎也有些相信了,口气也软了一些,“天这么冷,没事在外面逗留什么?好歹让个丫环跟着,这样一个人,出了事怎么办?”
“皇宫里,能出什么事?”她嘟起嘴巴,还是不高兴。
“好了,起来吧!”他去拉她起身,然后端过桌上的一碗姜汤,“喝了,祛祛寒。”
伊然倒也没有再拒绝,接过来顺从的喝了下去。身体是自个儿的,犯不着拿它跟人怄气,更何况,秦旭飞是她怄得起的人么?
“皇宫中虽然有巡逻的侍卫,却也未必都听命于朕。如今的形势,你也是知道几分的,经此一事,贺家更不会坐以待毙,早晚要采取行动了。对于太后来说,你便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无事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在外闲逛,尤其是这么晚了。朕不可能时时守护着你,自己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让朕放心……”他的口气软和下来,一半也是源于看到她安然无恙而放心。
听到这话,伊然有所动容了,原来,他是关心自己。乖巧的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是臣妾任性,让皇上挂心了!”
“来!”他拉她一同坐到暖炉旁,“手这么冰,暖一暖。”
“皇上不是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了么?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她问出心中的困惑。
秦旭飞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奏折?这几日哪里还有什么奏折。山雨欲来风满楼,风暴之前,往往是最安静的时候。”
“风雨?”伊然反问了一声,有些似懂非懂。
“伊然,朕带你去打猎可好?”他突然这样问道,盯着她的眸子里装满了认真,绝非随意调侃。
伊然张大了嘴巴,足足可以塞下一个大苹果,“打……打猎?这个时候?”
倒不是说正是朝堂波谲云诡的时候,而是现在是冬天哎!谁见过大冬天跑出去打猎的?书上或者电视上,不都是秋天出猎吗?这个秦旭飞,比她还不按常理出牌,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啊,这个时候!”他很认真的点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不好?”
“……”伊然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可是,冬天能打到什么?”
“才初冬,还有觅食的熊,也可以凿冰捕鱼。”他颇为热络的说着,很热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