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霖铃 第17部分阅读
潇潇雨霖铃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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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童年的伤心事外,之后的事他便讲故事一样把他的经历一一讲给她听。从十四岁有自己的店铺开始,直到遇到肖语之前所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大的小的,事无巨细,一直絮絮叨叨给肖语讲了十几天,才算讲完。其中再加上肖语对感兴趣的刨根问底,时不时再把同一件事给她重复一遍,如此一来,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便已到了严冬。
这天一早,鸡叫头遍。萧飞逸朦朦胧胧中,感觉唇上软软地贴上一物,他顿时心中一喜。闭着眼迷迷糊糊不愿醒来,不管是真是假,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少之又少,能享受一刻是一刻。
再细细体味,唇上的触感真实而贴切,这绝对不是梦!丝滑的小舌在唇上舔抵一周,浮游的灵物一般,一股酥□痒的快感迅速由唇际蜿蜒着窜遍每一个神经末端,心底的那抹渴盼之火腾地燃烧起来,他倏地伸手把佳人揽入怀中,顾不得清晨空气的冷冽,一个反身把佳人压在身下,唇舌肆意地在那方柔软上肆意地凌虐起来。
闭着眼享受又是另一番销魂蚀骨的滋味,心中的那蓬圣火越烧越旺,痴缠的舌也越揪越紧,就在手被意识牵引即将触上佳人的胸脯之时,身下的人似乎承受不住这份浓烈的旖旎,嘤咛出声。
这种声音是这么酥媚入骨,直欲让人产生一种冲动下的犯罪。
然而身上的人却在这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全身一振,僵硬着撑起身来,看着身下的女人惊声怒道,“怎么是你!?”
第三十九章
“谁让你进来的?”
萧飞逸的声音透着冰寒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冷意,眼眸里的寒光如利剑一样刺进红菱的眼底,几乎带着撕碎一切的暴怒,对着红菱低声吼道,“出去!”
“姐姐染了风寒,”红菱狼狈地整理衣衫下地,眼里的汪汪泪水遮在长长的睫毛下,凄声道,“让我来替她给公子的屋里添上碳盆。”说完,珠泪纷纷滑落,掩面踉跄奔了出去。
萧飞逸懊恼地垂着头深深的呼吸,心里的一股浊气堵在喉头,沉沉的,仿佛一种厚重的实体横亘在气管中,压迫的肺叶乃至心脏都有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暴戾之气。
这都是什么事?
这么大的乌龙,如果被肖语撞见,他都不敢往下想,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以断定,她绝对会决绝地转身而去,从此以后,也许萧郎便是路人。
每天早晨都是肖语亲自来给自己放火盆,萧飞逸无奈地苦笑,心中一直以为,只要进来的,就会是肖语。
而且自己也明确告诉过其他人,在自己没起床之前,谁也不允许私自进他的屋子。
这里不比家里,奴仆家婢成群的伺候。他看得出来,肖语事事喜欢亲力亲为,并不待见处处有别人伺候的生活。因此,他便着意改变自己的习惯,努力培养自己和她一致的习性。虽然免不了日久养成的习惯一再暴露,该怎么支使红菱丫蛋还是毫不客气的支使,但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给自己划了一条底线,日常生活可以,怎样使唤她们都行,一旦涉及到贴身事物,是绝对不能让她们近身的。比如说起床穿衣,抑或是日常更换衣物。他明显地感觉到,肖语是十分在意这些事的。否则,她不会日日早起为他备下火盆,把它端来屋里,然后再亲自伺候自己洗漱。
这些事她从不假手他人,足可以证明她对这种事的介意,也因此,他才下了严禁他人入屋的命令。
而想当然的,他便把这个时间一切进屋的人,当成了肖语。
因此他便想也不想的……犯下了这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懊恼的,揪住自己的头发,伸手在脸上,重重地拍了两巴掌,低声骂了句,“混蛋!”
吃饭的时候,红菱一直低垂着头,小口小口地往嘴里扒着饭。桌上的菜,几乎一口没动。肖语觉得好奇,夹了一箸菜放进她的碗里,问道,“红菱,怎么了?光吃饭不吃菜,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不是,”红菱急忙抬头,把碗往身前移了移,一只手捂住碗沿,把肖语夹过来的另一箸菜挡在外面,弱声说道,“我今天嗓子不大舒服,有点紧,不敢吃太咸的东西。”
“是不是我把风寒传染给你了,”肖语了然,把那一箸菜放进丫蛋的碗里,看着她道,“那一会吃完饭,你赶紧找药吃了,别等着它大发了,到时可就不好治了。”
“嗯。”红菱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萧飞逸问肖语,“小鱼你好一些了没有?我听红菱说,你……”
说到此他突然住了嘴,脑子里又想起早晨的尴尬事,心虚地看了肖语一眼,才低声道,“你也感染风寒了?”
肖语伸出筷子再去为老爹夹菜,一边摇头道,“没事,一早吃过药发了一场汗,已经没大碍了。”
把菜完全地放进老爹碗里,抬眼去看向萧飞逸。萧飞逸目光一闪,躲开肖语的注视,垂下眼睑道,“哦,没事就好。”
默默吃了一口饭,犹豫一下,萧飞逸又道,“小鱼,跟你商量个事……”
他的表情带着十分古怪的小心翼翼,而且说话又完全是一付商量的口吻,肖语不由好奇,停下夹菜的动作,问道,“什么事?说吧。”
“那个,”萧飞逸郑重其事看着她,“我那屋的碳盆,就不要每天去加了。”
见肖语神情里满是不解,他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怕冷,只要每天等到火墙里的温度上来,再起来穿衣梳洗也就是了,没必要整天害的你大清早也不得睡个好觉,还得顾着我起早为我添火。”
“那怎么成。”肖语立刻反对。
虽然屋里有着火墙,但这大冷天的,光靠火墙散发出来的那点热量远远不够。尤其清早起来,屋子里在这一宿断火的时间里,已经凉透,冻的刚从热被窝里爬起来穿衣服的人直打哆嗦。
为此,才额外给每个屋多加一个火盆,为的是等众人起床时,能有一个暖和一点的环境,不至于在穿衣服时受那份冰冷难耐的罪。
尤其萧飞逸的那屋,本就没炕,没有保持温度的热源,更是得提前把他的屋子里弄暖,才不至于让他在冰房冷屋子里受这份洋罪。
本来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放着自己的优渥条件不顾,大冬天的跟自己挤在这个简单的蜗居里,已经够委屈的了,怎么还能让人家再平白无故地受这等罪过?自己没这个条件也就罢了,如今有这个条件,能够用的起碳,况且这些碳还没用自己掏银子,是他自己拉来的,就更没有委屈人家受冻的道理了。
肖语的大加反对让萧飞逸皱起了眉头,但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坚持道,“真的,我不怕冷,就不要特意给我加碳了。”说着,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理由,不由声音加大道,“你看你为了这么点事,天天起早都冻出伤寒来了,而对我来说,加不加火盆又没有太大的意义,咱们就别做这无用功了吧。”
他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透着那么一丝可怜巴巴的恳求,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会上演那装乖卖小的可怜戏码,但就他这种语气,还是让饭桌上的气氛微妙起来。
红菱眼神一黯到底,端着碗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头也不抬自顾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而这白米的芳香此时也变的异常苦涩起来。
老爹抬头看了看二人的表情,一声不吭把肖语先前夹进碗里的菜就着饭放在嘴里咀嚼,脸上闪着一丝欣慰。
丫蛋把嘴巴塞的鼓鼓的,边嚼边新奇地看着萧飞逸,不知公子今日怎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用着这样的一种语气同姐姐说话。心里奇怪地想着,自己今日怎么不怕公子了呢?嗯,这样的感觉很好,但愿公子以后常常用这样的口气同姐姐说话才好。
肖语睒睒眼睛,目光若有似无划过红菱,转而对萧飞逸道,“怎么好好的,今天就突然提出来不要碳盆了呢?你若是心疼我,那不如就让红菱每天替我起来加碳吧……”
“不要!”萧飞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说完似乎又觉得太过于失态,急忙加了一句,“我谁也不用。”
“怎么了?”肖语望着他问。
萧飞逸干笑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心虚,心里暗骂自己刚才的蠢行,这不是有点欲盖弥么?
解释道,“从今往后我那屋就不用加碳了,你也不要起早了,以后这些家务活都由红菱来干吧,丫蛋学着点。有这些下人,还用你亲自起来干什么?”
肖语犹疑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了仿佛在问,你真的这么考虑的吗,放着舒服的暖屋子不享受,非要自己把暖源推出来找挨冻?萧飞逸再次干笑两声,躲闪着肖语的眼神,夹起一箸菜放进肖语的碗里,耷拉着眼皮说道,“吃饭,咱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没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到我的屋里添加碳盆。”
红菱脸色煞白,心里翻腾着的苦涩有如岩浆迸发,横行四溢根本不受控制。低着头余光再次扫向萧飞逸,一道寒幽幽的凛冽眼神刀剑一样无形的压过来,骇得她脊背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凉飕飕的冷气来。
萧飞逸吃罢早饭便骑着马往城里赶,如今他已把办公地点又移回到了城里。离年近了,所有的生意也都迎来了旺季,在肖语家里办公有着诸多的不便。一来影响老爹静心养病,二来那里也确实离城里有够远的,手下的这些各行管事,光来回跑腿向自己请示,就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实在是耽误事。尤其现在天短,几乎一天的时间全用在了这上面。而那几个年纪大一点的,恐怕这大冷天的,也折腾不起。思来想去,不如自己辛苦点,来回两处跑着,白天来城里办公,夜晚回去肖语那里睡觉,这样两不耽误,反而省了许多的麻烦事。
只是一整个白天都见不到肖语,着实让他的心里时常泛上空落落的感觉。幸亏这时节生意繁忙,各种各样的繁杂汇报占去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再加上冬天天短,一混便是一天,日子还算好打发。否则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坚持的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只是今天他做事总是有点心不在焉,脑中一直挥之不去早晨那件令人几欲抓狂的乌龙事。
他心中来来回回只想着一件事,难以决断。这个误会是对肖语坦白的好,还是永远地隐瞒下去?
在他来说,由心里往外不愿意让肖语知道此事。可是如果不坦白的话,有一天被她知道了,并且误会,不知她会有何感想,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惩罚自己。打骂一顿,哭闹一顿,他倒是不怕,只要她能出气,对自己怎样都行。怕只怕她不言不语,转身便翻脸把自己扫地出门,那时自己可要如何是好?
要不还是对她坦白吧,反正自己是无心之失,求得她的原谅应该没有问题。即使她知道后心里难受一阵子,只要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在她的身上,估计过几日她也会想通的,慢慢淡下了也就不会在意了。
一个上午的拉锯战后,萧飞逸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心里总算敞亮一点。草草收拾一下手边的账目,起身打算出去转转。
透透气,把压抑了一上午的心情放松放松,顺带再考虑一下回家后怎样跟肖语措辞。
别院的官家老胡进来,见他想要出去的样子,笑道,“公子可是把事情都处理完了?”
萧飞逸点头问道,“有事?”
老胡嘿嘿一笑,精明的眼里藏的全是深意,“肖姑娘打发红菱来给公子送吃的来了。”
萧飞逸诧异,打发红菱送吃的?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肖语知道自己是在别院办公,从来不担心自己吃不好喝不好,今天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地打发红菱来送吃的?这么远的路,等红菱送到的时候,恐怕早已凉透了。
那她这吃的岂不白送了?也许是她做的稀罕玩意吧,姑且不管,先看看红菱送的是什么东西。
如此想着,便吩咐老胡道,“叫她进来。”
老胡出去不一时,把红菱领了进来,萧飞逸端坐在桌后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红菱。
红菱垂眉低首盯着脚尖之前一寸远的地方,屏息静气地一步步挪至宽大的红松木桌前,觑着没有放纸张账目的空地,把手里的一拢不大的食盒放下来,低声道,“公子,这是姐姐特意为你做的点心,说是你早晨没有吃多少东西,先让你吃几块垫垫底。”
萧飞逸如神尊佛像般端坐不动,亦不言语。想起来早晨的事,他便一肚子的气,这个红菱,她到底居心何在?姐姐当时已明明说的很清楚了,把她送到肖语和自己的面前来,只是为着帮他们管家,并没有允诺她别的什么,可是她却存了不该存的心思。看起来,以后的好好考虑考虑她的去留问题了。
红菱只觉头顶上的气压越来越强,直迫的她快要不能呼吸,就在她即将承受不住之时,终于传来萧飞逸冷冰冰的声音,“放着吧,你可以走了。”
红菱踌躇着退后一步,犹豫不决着并不转身离去。萧飞逸冷声道,“怎么,还有事?”
红菱点头,依旧垂着首不敢看他,只轻声道,“姐姐还有话想带给你。”
萧飞逸心里一跳,完了!莫不是肖语知道了早晨发生的事?这可怎么是好!如果她在自己向她坦白之前知道了此事,不知道她会做何想,又会采取怎样的办法修理自己?
如此一想,他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看向红菱的眼神不由又冷了几分。
“什么话,你说!”
红菱畏缩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将要开口之时,似乎又想到了还有一个官家在门口站着,于是转头往老胡身上瞟了一眼。
老胡也是心思玲珑剔透之人,能够坐上官家这个位置,当然有着非比常人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然的话怎么揣摩主人的心思来给主人管事?如今见红菱这付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当下便十分知趣地打开门径自出去,临走前还把门小心地对严缝紧紧关上,真是一丝寒风都透不进屋里来。
老胡走后,红菱像换了个人一样,立时便去了那付畏惧萎缩的模样,两只大眼莹莹蕴着水光,望着萧飞逸柔柔说道,“公子,不知红菱能否有幸还像今晨一样伺候公子?”
萧飞逸震惊地瞪大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她。这个女人,怎的这么大胆,这种无耻的话也亏她如此轻松地说的出口,真是不知廉耻到了极点!
哪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敢当着男人的面,问出这么作践自己的话的?
即使是肖语,言谈那么大胆,也不会这么不顾廉耻地,向一个男人以如此自贱的方式表露自己的心意吧。
他如此地想着,鼻子里不由轻哼出声。红菱妩媚笑道,“公子不打算把红菱收入房中,好让红菱伺候你跟姐姐一辈子?”
萧飞逸冷眼看她,一言不发,就这么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看。红菱依旧笑的柔媚,十指纤纤柔若无骨按在桌子上,盈盈的目光直直望进萧飞逸的眼里,柔柔叹气,“公子难道对红菱就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吗?”
“没有!”萧飞逸声线不带一点起伏地道。
“那么公子今晨的……”
红菱的声音带上一丝勾人心魄的哀怨,后面的话没有往下说,只是任何人听了都会产生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那是误会!”萧飞逸硬邦邦说道,“我把你当成了小鱼。”
“公子难道对红菱真的就一点情义也没有吗?”颤抖的声线了已经带着一丝弱泣。
“没有!”萧飞逸不为所动,依旧硬邦邦地回答。
红菱靠着臂膀支撑的身子摇摇欲坠,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对对垂落。
嘤嘤低泣的身体一如风中迎风凌乱的落叶。
萧飞逸心中突然产生一种无力感。自己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子,但是女人的眼泪,向来都是对付男人最有力的武器。他也一样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女人,而且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红菱的眼泪立时让他心里的寒气褪去几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红菱,不知该怎样解释他跟肖语的感情,让她死了这条心。
第一次的,他开始怀疑姐姐把红菱安排在自己和肖语身边的用心。
红菱哭了一阵,见萧飞逸依然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处看着自己,脸上不见一丝对待肖语时柔情。当下心里一凉,顿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哭泣渐渐止住,脸上泪痕未干,红菱动手打开食盒,一样一样把几碟别致的点心取出来,一一摆在萧飞逸的面前,低声道,“如今红菱已经明白公子的心意了,以后再也不会做那种非分之想了。”摆完最后一碟,又道,“公子快吃吧,这是姐姐亲自为公子做的,说什么叫□心点心。”
萧飞逸嘴角终于挂上笑,这确实是肖语的作风,总爱给一些东西取上林林总总的怪名字,这世上,也就只有她整天把这些情啊爱啊的字眼挂在嘴上,偏就自己还一付不解情事的样子。
红菱眼睫上挂着泪珠定定看着萧飞逸,那一抹冷寒中突然绽开的温柔的笑,像一把锥子一样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当萧飞逸拈起一块点心即将送入口中之时,她突然想起一事,忙由怀中掏出一个娟包递过去,“公子,姐姐说你要把这几个鸡蛋也统统吃了,不许剩下。我为了怕它凉透,特意把它捂在怀里,如今还有着温意,公子快快把它吃了吧。”
娟包打开,红菱把鸡蛋在桌沿上轻轻磕了一个口,另一只手上去把碎壳拨掉,白白的蛋清立刻露了出来。
一只鸡蛋还没拨完,萧飞逸说道,“把它放在这里吧,我自己拨开就是,你赶紧回去,我让麻七赶车送你。”
这一回萧飞逸说话的语气转柔,不再像先前一样冰寒,红菱的心一阵悸动,不由的把鸡蛋捏紧在手。
萧飞逸又道,“你只要好好照顾肖语,到了年龄我一定替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到时我陪送你一笔不小的嫁妆,那时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怎么也比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强,你回去好好想想。”
这是一种颇带着大哥哥劝小妹妹不要顽皮了的,苦口婆心的语气。
红菱的眼神再次一黯,松了那只抓着鸡蛋的手,对着萧飞逸福了一福,转身默默地向门外走去。
第四十章
肖语吃过晚饭,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甚是无力。也许是药里的镇定作用还没有散尽,也许是感冒的原因,导致身体乏力,两势加一攻,使得肖语再也坚持不住,困意席卷而来,萧飞逸走后,她便躺到他的床上,蒙上被子开始呼呼大睡。
好梦正酣,一阵弱不可闻的嘤嘤低泣闯进耳底。
肖语一惊,睡意顿时全部散尽,起身扯过萧飞逸的一件棉袍随便披了,趿着鞋便往外跑。
该不是老爹……
她心中最最在意的,莫过于老爹的身体。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潜意识中,给了自己一种思想压力。自从老爹生病以后,或许是更早以前,她就害怕着一个事情。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老爹离她而去,她将会如何面对,失去亲人的那种,撕心裂肺般的伤恸,和痛不欲生的生离死别。
这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也因此,她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就怕从自家的院里,传出那令她听来惊心动魄的哭声,哪怕是极细微的,也会把她吓得有如惊弓之鸟。
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东屋,呼!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老爹正安然无恙地坐在炕上玩小牌,听到肖语进来,抬起头皱了眉头问道,“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哭?”
肖语拍拍胸脯,把一颗饱受惊吓的心放进肚子里,安慰他道,“没事,可能是丫蛋在外面玩耍磕着了,我出去看看,你继续玩。”
老爹不再言语,低下头继续摆弄小牌。肖语静静退了出来,沿着声音找到屋外,果然是丫蛋蹲在山墙下一抽一抽地在哭。
“怎么了?”肖语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丫蛋似受了极大惊般猛地一个哆嗦,抬起头来仰望着肖语,小脸上泪痕斑斑,卷翘的睫毛上犹自挂着两滴泪珠。见到肖语如见了亲人般,突然哇地大哭起来。
肖语莫名其妙望着泪湿的小脸被寒风刺的红彤彤的丫蛋,顿时有种无奈的头疼之感。
蹲下身来以手为她擦着泪问道,“哭什么,这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了?”
丫蛋的哭声越发大了,把黄毛由腿上的怀里用手托了递到肖语的面前,哽咽着说道,“姐姐,姐姐,黄毛它……死了!”说完,更加大声地哭起来。
肖语的心‘咚’地一跳,黄毛死了?
丫蛋愈加哭声不止。
“住嘴!”肖语心烦意乱,一种悲哀悄然掩上心底,却又被丫蛋的哭声刺激的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躁动,不由加重了语气低声吼道。
也许是出于一种迷信的心里,自从老爹病后,她最听不得自家院里发出这种号丧似的哭声,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反正这样的声音让她觉得很不吉利。
她接过黄毛,心里一沉,一股不详的预感的倏地从心底升起。摸着黄毛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心里滑上一丝带着痛意的悲哀。
说不上为什么,心里的那种痛意渐渐加大,仿佛死了亲人般,心是被绞着的那种感觉。她紧紧咬着唇,也许黄毛是她从小看着长大,亲手一点一点把它喂活过来的吧,否则怎会有这种失去亲人般的悲恸?
这也相当于是自己的孩子了吧!
黄毛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上,白色略黄的毛被风吹的一波一波翻起,露出毛根处洁白的表皮。无言的伤恸被风肆虐的狂猛扩散,眼眶里的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音里似压着千斤的重担,却又虚无地让她觉得仿佛是飘在飘渺的云端。
“我……我不知道。”丫蛋早被她刚才的低吼吓得住了哭声,如今正望着她默然垂泪。
“你们早晨都喂它吃了些什么?”肖语的语气放缓,低柔了声音问道。
好吧,也许是自己刚才的焦躁吓坏这孩子了,她一手抱着黄毛,一手摸摸丫蛋的头发,给她一个抱歉似的安慰,然后搂着她的肩膀往屋里走。
丫蛋抽噎了一下,以袖子抹着脸上的泪痕,回答道,“就喂了它一个鸡蛋。”
肖语诧异,难道自己一顿没给黄毛放食,黄毛就没能吃上早饭?鸡蛋?记得早饭是馒头稀饭还有几样炒菜,并没有鸡蛋呀?
“哪来的鸡蛋?”进到屋里,把黄毛放在窝里,看看空空如也的狗食碗,心底里那份难过烧灼似的翻腾开来。
黄毛,真的就这么死了吗?看着它圆胖胖的身子一动不动地窝在枯草之上,宛如昨日的鲜活只是躺在上面睡觉。
无尽的悲哀在心底蔓延,仿佛又看到它活着时的样子,当听到自己出来的脚步声噌地竖起耳朵,然后在见到自己的身影之时便摇着尾巴跑出窝里,跟在脚边吱吱亲昵欢快地叫着。
依然是那个鲜活可爱的黄毛啊!
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徜徉而出。
丫蛋看着黄毛,泪珠成串地吧嗒吧嗒掉着,小手捋顺着它的毛一边哭一边道,“姐姐睡了之后,红菱姐没有给它放食,我要给它拿东西吃红菱姐不让,说狗这玩意是直肠子,吃多少拉多少,吃多了也是浪费……可是,我舍不得黄毛,等红菱姐走了之后,我就偷偷把红菱姐煮的鸡蛋给黄毛吃了,谁知,谁知,它就死了,呜……”说完,又忍不住开始低泣。
“红菱呢?”肖语的心,刀绞一般的难受。
“她出去了。”丫蛋把手撤回来,向脸上抹着泪水。
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肖语说话的语气也不自禁带上了一丝颤抖,“她没说去哪里?”
丫蛋摇头,愣愣地看着肖语。
这种感觉,比方才听到黄毛的死讯还要强烈,难道说刚才的那丝悸动,并不全是为了黄毛?那是为了什么?心里的一股热意再次毫无征兆地升腾起来,肖语知道,这是一种焦灼中的不安。
丫蛋摇头的功夫,她的心里已经电光石火地一闪。萧飞逸!她该不会是去找萧飞逸了吧?
突然而来的震惊令肖语一下子慌了神,她激动地抓住丫蛋的手大声问道,“她是不是拿着鸡蛋出去的?”
丫蛋点头,怯怯地看着她,“嗯,她还说,等到姐姐醒了,让我告诉你那鸡蛋在锅里热着,叫你也吃几个先垫垫,等到她回来再给咱们做饭。”
肖语用力捏紧她的手再问,“她什么时候走的?走了多长时间了?你快告诉我。”
“走了……”丫蛋眨着眼睛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算时辰,只是……”
她又努力的歪着头想了想,才肯定地道,“反正她收拾完碗筷,就把鸡蛋跟土豆一起煮在了锅里,熟了之后,就拿一块娟帕包着出去了。”
“嘶!”肖语倒抽了一口凉气,鸡蛋和土豆一起煮?她疯了不成!还是说,她知道这两种犯禁食物煮在一起的毒性,她真的想要害人?
如此一想,肖语禁不住头皮发麻,脊背顿时窜上一股凉气。
她该真的不会想要萧飞逸和自己的命吧!
若是这样,那这红菱也太过歹毒了!
肖语此时真的后悔了,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一直优柔寡断顾虑重重,早把红菱的身世告诉萧飞逸,让萧飞逸早作决断,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了。
如果不是黄毛……
那后果将是怎样的一种惨烈?也许自己此时早已命丧九泉了,还有萧飞逸……
她不敢再接着往下想。
这个红菱,还真是有够歹毒的!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只为了一个男人,她竟然……
不管她对萧飞逸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怨也好,恨也罢,爱也罢,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想要了自己的命是真的。
不知她对萧飞逸是怎么算计的。
她也许会顾念着她对萧飞逸的那份爱,不会狠毒如斯地要了他的命吧?肖语谨慎分析着情况。看的出来,她对的萧飞逸的那份倾慕,不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为了这份爱,以她和萧飞逸之间的恩怨,说不定早就对他下手了,断不会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且在自己和萧飞逸完全不了解她的身份之前,要下手的机会有的是——尤其还是在萧飞逸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但也说不准,如果她心里的恨大过爱,这一段的延长时间只是她心里爱恨交织天人交战的过程,那么今天萧飞逸可就万难躲过此劫了。
除非有奇迹发生,就像今天的黄毛,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一瞬间的思想,想到后来,她的心刀割一般疼痛,自己再赶过去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但愿萧飞逸还没有吃她送去的鸡蛋吧!
见丫蛋呆愣愣地望着自己,肖语急急问道,“你没有吃那鸡蛋吧。”但愿她没有吃,否则真的顾不上她了。
丫蛋摇摇头。肖语略略心安,把她推向一边,指着黄毛吩咐道,“把黄毛放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处理。厨房里的鸡蛋不许吃,那鸡蛋里有毒。还有,等我走后,把大门栓好,谁来也不许进来。”
丫蛋一一答应,肖语飞快地进屋换了双鞋,出来时又叮嘱道,“照看好我爹,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停留,疾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出门去。
幸好萧飞逸寄放在铁匠家的马还有一匹,肖语冲到铁匠铺,在铁匠夫妇二人惊诧的目光下,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喘着粗气拉过孙飞鸿道,“快走,和我去城里。”
孙飞鸿疑惑地望着她,放下手里的活问,“干什么去?”
见他如此地磨蹭,肖语拉着他疾步往马前走,急头白脸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路上我再告诉你。”
铁匠夫妇更是狐疑,肖语一付焦急的神情,二人也不便多问,铁匠呵斥孙飞鸿道,“还不快走两步,怎地那么磨蹭!”
孙飞鸿小跑两步,及至马前,翻上马背。
伸手来拉肖语,只是他人小力薄,劲力不够,显得非常吃力。
再加上肖语心神不稳,一直在焦急慌张,因为对萧飞逸的担心,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试了几次,也没能爬上马背。
孙铁匠走过来,轻声道,“姑娘,我扶你上去吧。”
肖语迫不及待点头,他告了声,“得罪了。”
然后便伸出双手,架在肖语的腋窝上,使足力气,把她往马上运去。
肖语借了力,先爬在马背上,在孙飞鸿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坐稳,然后才在他的扶持下,东摇西晃地包紧马脖子,任由马儿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驰去。
走了老远,还听见铁匠夫妇担心不已的声音由后面传来,“小心……”
一路飞驰而去,肖语的心也如被纷疾的马蹄践踏一般,纷乱不得安宁。
不知道萧飞逸现在怎么样了,那个鸡蛋他到底吃了没有?
眼见城门在即,她的心也越见沉重。一瞬间的短暂极致,自心底蜂拥而出的害怕,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阻住了她的呼吸,把她的一颗心捆扎的越来越紧……
越是接近城门,她的害怕便越重一分。城门上挂满铁锈的铆钉已清晰可见,她突然生出一种空前未有的,无论怎样也控制不住的胆怯。
紧紧咬住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用了极大的毅力,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要求孙飞鸿掉头回去的冲动话语。
不敢想象萧飞逸横陈床上的凄惨景象,那种痛不欲生失去挚爱的惨恸滋味,她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尝到。
马儿进了城门,速度有所减缓。孙飞鸿小心驾驭着颇为高大是黑色骏马,生怕一不小心踩踏了行人。幸亏所经之处都不是主街,行人不多,他才不至于弄的手忙脚乱。
饶是如此,到了锦鸿别院之时,他也紧张地出了一身的虚汗。
肖语的忐忑不安似乎也影响了他,明知道自己刚刚学会骑马,明知道凭自己半吊子的身手,无法切实保证肖语的安全,但还是强自忍着心里的怯懦,以自己简直不敢相信的奇迹,把肖语安全送到了目的地。
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成功的欣喜,有的只是在肖语那里感染而来的极度不安和焦躁,在看到门房老周端着马蹬出来迎接他们时,他未下马便急急问了一句,“公子可在家?”
虽然路上他没敢向肖语问出只言片语,但他也猜的出来肖语的焦急跟萧飞逸有直接的关系。否则的话,除了老爹之外,还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她如此喜怒形诸于外。
老周边放马蹬边答道,“在。”
“红菱可曾来过?”肖语终于找回了一点镇定,黑马停下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通似的顿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之这时着急也是没用的了。
萧飞逸该吃早就吃过了,不该吃也不急在这一时,偏偏赶在自己来在门口的时候把那鸡蛋放入嘴里去。
不过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问出了此话。但愿红菱没有来过吧。
“来过,”老周殷勤地转过身子以宽阔的肩膀当做肖语的扶手,背对再肖语说道,“不过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肖语按在老周肩膀上的手抖了一抖,整个身体便失去支撑一般向下栽去。
虽然想通了,悟透了,但还是接受不了心中最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老周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转身去接,手伸出去时已晚了三分秋,肖语的人已扑在地上。
老周的脊背上立时出了一层白毛汗,心道,完了!这回自己的罪过可是大了。正如此想,却听肖语的身下传来一声杀猪一样的嚎叫,“哎呀,压死我了。”
老周顿时心内一喜,原来还有这小子,一时着急倒把他忘了。
肖语在老周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身子未站稳便拔脚朝大门内跑去。孙飞鸿爬起来呲牙咧嘴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姐姐慢点,别摔着了。”
肖语的身影毫不停留,依然飞速地向院里跑去。孙飞鸿顾不得拆骨一般的疼痛,带着满身的尘土向肖语追了过去。
“嘿,孙小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老周牵着马见两人如此的惶急模样,不由得满面狐疑。
当这句话问完时,却发现那一瘸一拐的小子已在门房的拐角处隐没了身影。
肖语直奔萧飞逸的书房,一路顾不得众人惊异的目光,眼里心里只有书房的两扇门在晃动,仿佛醉酒的人看天地倒置,旋空转换一般,那两扇门成了她瞳孔中转圜不定的焦点。
“萧飞逸!”颤着手推开书房的门,肖语的声音也不可自抑地在颤抖。
抬眼往书房里四下扫视一圈,急不可待地搜寻萧飞逸的身影。
当看清屋里的景况时,不由双腿一软,噗地坐在了地上。
第四十一章
书房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各色雅韵至极的笔墨山水安静若素地挂在墙上,小几上的香炉里香烟袅袅,宽大的书案厚实沉稳地座落在窗前。光蕴透过窗纸静静流淌在书案上,给各种陈列有序的物件蒙上一层绚亮的光辉。纸笔墨砚,书册账簿,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点心的旁边置着一白绫娟包,娟包的一角敞开,半遮半掩中,两只红皮鸡蛋各自露出一少部分椭圆的外壳,在白绫的映衬下,甚是醒目刺眼。
然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萧飞逸座椅前的桌上,一把剥碎的带着白色薄膜的大小不一的鸡蛋壳,正静然无声地堆在那里。虽然并不显眼……但看在肖语的眼里,却宛如一块洁白的美玉上突然乍现的癣瘢,是那么叫人触目惊心,继而引发起无法自抑般的心惊肉跳。而最要人命的是,整个屋里并不见萧飞逸的影子。
那么他到底吃没吃?这一堆碎鸡蛋壳又说明了什么?
大概,凶多吉少了吧!
一刹那间,全身的力气耗尽,心底的那份希望荡然无存。是啊,天下哪有那么多的侥幸事?自己已是幸运的了,黄毛替自己免去一劫。而萧飞逸呢,又有谁来为他示警?
本就已强撑的颤抖的双腿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在思想抽空、意识绝望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重重跌在地上。
“小鱼!”
“姐姐!”
伴随着两道惊呼,一条迅捷的人影倏忽而至。该不是梦吧?肖语的心里瞬间划过巨大的惊喜。是萧飞逸的声音,绝对没错!原来他没事!
从地狱到天堂,两种情绪的截然转变,几乎让她不能承受如此的心灵巨大落差之重,就在萧飞逸抱起她的同时,眼中的泪珠纷纷滑落,势如破竹般的,瞬间便泪流成河。
“怎么了?小鱼。”萧飞逸的声线揪紧,语音里带着浓重的心疼和不安。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使得怀里的女子显得如此苍白和虚弱。好像一只无助的羔羊,在空旷无垠的沙漠里一个人独自面对死亡之前的惊慌和恐惧。
肖语泪眼朦胧地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真实的踏实感,终于让她的那颗饱受惊恐和煎熬的心,找到了一个安定的落点。
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独有的气息,直到身体不再颤动,才满足地轻声长出一口气。他安然无恙真好!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如此感谢老天的厚爱,即使老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