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驿站风波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更新时间201352215:34:10字数:2872
九月二十,应天府,十里渡,渡口
隐没的夕阳在群山背后将最后一缕光芒照了尘土飞扬的大路上,大队马车隆隆前进,带起的灰土有些呛鼻。前方不远处,就是渡口驿站,昏暗的灯光已经亮起,摆渡的船只也停靠岸边,只有平缓的河水流过,伴随着日出日落,见证着沧海桑田。
张秉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身旁是唐府管家唐信,一日路程让二人都有些风尘仆仆。他抬起马鞭指向渡口驿站方向,与唐信说道:“唐总管,前方便是十里渡,按照路程安排,今晚我们就在那里歇息,待明日清早坐船渡河。”
唐信眯缝着眼睛,飞扬的尘土让他看不清驿站,只能看到那驿站门口昏暗的灯光。他点点头,回身安排了两名护卫先去驿站打探,一路上但凡遇见有人烟处,他都是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极其谨慎。
张秉见状,挥手示意车队慢行,等待消息。不一会儿,一名护卫打马返回,一切正常,驿站之中并无异象。唐信坐在马上向张秉拱手道:“总镖头,一切听您的安排。”张秉说声客气,回头命令道:“兄弟们,加快速度,到渡口驿站歇息。”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加快脚步,奔向驿站。
说是驿站,却也是陈旧房屋,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整修过。挂在门口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就连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是萎靡不振,透着一股破旧气息,许是因为落得灰尘太多,灯光黯淡。
唐信推开大门,面露愁容,这驿站实在太老旧,他并不满意。张秉在外面安顿好了守卫,进来看到他如此模样,猜到他心中所想,说道:“唐总管莫怪,我等行走江湖,风餐露宿那是常事,似这般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已是很不错了。”他将唐信引领到大堂,介绍道:“这驿站我押镖之时来过几次,十几年来只有一个年老驿卒在此打扫,已是风烛残年之人,无须挂在心上。至于摆渡的船家都是附近的村民,晚上自然都是回家去了,没有任何怀疑之处。我已命人开灶做饭,唐总管少待片刻。来,请坐。”唐信也是无奈,只得坐下,心中盘算着何时送回信鸽以告平安。
张秉则坐在唐信旁边,点指两名镖师道:“老胡,行舟,你两过来。”待二人走到近前,他命令道:“你二人即刻带上兵刃,将这四周仔细查探一番,若无贼匪最好。若是碰上,将这些银两给他们,买个平安即可。切记,少言,不该说的别说。”
二人答应一声,接过张秉手中的银两。年长的镖师老胡很是稳重,看起来是个老手了,熟练的将银两揣到怀中,转身去拿兵刃。张行舟显得很亢奋,接过银两之后说道:“好嘞,总镖头,您就放心吧!”
张秉瞪他一眼,脸色一沉,低声说道:“给我安分些!凡事听老胡的,千万稳当一些,性命要紧。”张行舟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浮躁的毛病,低头不再多说,匆忙跟着胡镖师出了驿站,唯恐被张秉训斥。
唐信在一旁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总镖头,这位小兄弟看相貌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轻竟也做了镖师?”
张秉微笑着说道:“唐总管有所不知,行舟是我亲戚的长子,从村里出来跟在我身边。我很喜欢这孩子,聪明好学,踏实肯干,所以这次就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唐信眉头微皱,略一思索,有些试探的说道:“总镖头,不是在下不信任您。此次押镖事关重大,涉及我唐家生死存亡。您带着这样一个新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恐怕不好交代呀。”
张秉扫视四周,见众人没有注意自己这边,低声道:“总管放心,行舟随我在镖局已是三年有余,该学的都学到了。此次出来,只是让他见识一下,毕竟这孩子江湖经验尚浅。总管有所不知,我也老了,这镖局总要有个新的总镖头。”他止住了话头,唐信也是恍然大悟,二人会心一笑,话语之外的意思都已明白。
“来来来,饭菜都端上来吧!”得知饭菜做好之后,张秉示意众人准备开饭。唐家家大财阔,预先准备了食材随车携带,甚至厨子都是府里护卫挑选出来的,足见其心思缜密,这些食物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是品种齐全。
老驿卒佝偻着腰站在大堂门口,看到大伙端上饭菜之后,原本要下去歇息,却被张秉挽留住了:“老爷子,今天这么多人,您也别回去了。咱们好好吃一顿如何?日后还要请您多多照顾呢!”张秉十分诚恳的拉着老驿卒,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老头拗不过,最后连声道谢,感激涕零。
见众人坐好,张秉起身,面露微笑,和颜悦色道:“众位兄弟,恕张某直言:出门在外,自家性命是最重要的。今日饭菜虽是众位兄弟自己所备,但为求安全,我意仍要仔细检查。小心谨慎,才是兄弟们行走江湖安身立命之本。”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有些惊愕。忽有一人愤然而起,大声反驳道:“总镖头,在下便是这唐府的厨子,今晚饭菜均是我等亲手所做,厨房之中绝无外人,更无下毒之事。总镖头此言,莫非是对我等唐府护卫有所怀疑么?”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低声私语,唯有唐信面无表情,依旧安坐,闭目养神。张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这位兄弟息怒,非是张某怀疑众位兄弟。只是江湖险恶,种种离奇手段层出不穷。纵使我等再小心,也难免有所疏漏。况且,护卫兄弟们第一次与我等同行,不知我等习惯。这等手段是天底下所有的镖局都务必做的,只求平安无事,望诸位兄弟海涵。”张秉说完,离席向众多唐府护卫拱手致歉。
那人面带忿怒,还想张口,忽听得一声怒吼:“放肆!”
只见唐信霍然起身,大步走向那热。众人原以为唐信只是借此给张秉个台阶下,让那护卫闭嘴,避免再起争执。哪知唐信到了那护卫身前,扬手一记耳光,“啪”的一声,响亮无比,打的那护卫嘴角带血,眼冒金星。
唐信气得浑身战栗,伸出手指指着那护卫道:“一派胡言!尔等忘了临行之前老爷的命令么?但凡一切,皆听总镖头安排,莫起争执,引发内讧。你们怎敢如此无礼?总镖头所言,句句实在,字字坦诚,哪有怀疑之心?尔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真该打!若不是此时正是府中用人之际,我就把你驱逐出府!滚出去!今夜罚你守夜,再有疏忽,要你的狗命!”
那护卫被骂的狗血喷头,不敢再言语,低头出了大堂。众人鸦雀无声,唐信的雷霆一怒震慑全场,就连张秉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万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大怒。
唐信怒气未消,转身走到张秉身前,向他一拱手,冲着在座众人说道:“我等同行,最忌挑拨生事,唯有信任,方能合作。老爷选中张总镖头押送此镖,那就是相信总镖头的能力跟品德,这点我等毋庸置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总镖头。此处距离京城还有千里之遥,不知有何等变数在等着我们,若是再有挑拨离间者,杀无赦!”唐信大手一挥,做出斩首的手势,大堂上鸦雀无声,一时竟无人敢说话。
见气氛凝固,张秉出来打圆场,依旧面带微笑,好像刚才之事没有发生过。众人见总镖头都未曾放在心上,也是相互打个哈哈,就此揭过。张秉命人拿来银针,亲自验毒,每一桌每一道菜都不曾漏下,甚至连酒水都没有放过。
没人注意到,就在唐信言明杀无赦的时候,那被赶出大堂的护卫侧身站在大堂门外,眼露怨毒之色看着屋内。当他看到唐信斩首的手势时,忽然一怔,然后面露诡笑,转身匆匆奔向驿站后院。
押镖车队都停在后院,并有专门的精锐护卫看管,见有人过来,即刻前去询问。只见那护卫拿出一个令牌,低声说了几句,就被领到其中一辆车前,车上有一鸽笼,这是唐府护卫所带的专门与府中联络的信鸽。
那护卫伸手取出一只,将准备好的纸条卷成筒状,放入信鸽爪部的小筒之中,抬手放飞。之后他又跟看守车队的护卫低声说了几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