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筑北王府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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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筑北王府 作者:肉书屋

    !怒吼一声,再次举刀……但这一次,寒光四射的马刀停顿在了空中。

    女人?!

    他看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绝对不会有错!即使这张脸已经被马刀划破,即使鲜红的血沿着她的下巴蜿蜒而下染满她的胸甲,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倔强,骄傲。

    “滚!”敖瑞抬脚踹开了这个人,“我不杀女人!”

    巴图布赫留下殿后的三十人抵挡不住凶悍的莫伊族亲兵,增援而来的士兵们在看到他们的大郡主飞身而起意图与这个琉国人同归于尽时一个个红了眼,“杀!杀!杀!”

    巴图布赫翻身上马,一拉敖瑞的缰绳,“撤!”

    靳文笙拼尽全力爬了起来,“追!给我杀了他!他是琉国国君!”

    然而已经回防至敖瑞身侧的近卫们纷纷拉开了弓箭,一排冷光幽幽的箭头逼得莫伊族士兵停下了脚步。

    敖瑞抬手示意不要放箭,眯着眼,“不错!我是琉国国君敖瑞,你是谁?”

    靳文笙咬紧牙关,高傲的扬起下巴,“我是筑北王府大郡主靳文笙!”

    “好!”敖瑞微微一笑,“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停更了两天,真是太抱歉了……默默认错,垂头去吃饭。

    70

    清晨,蜿蜒的山道上四名护军开道,后面跟着一架疾驰的马车,滚滚车轮带起翻卷的尘烟。

    车厢中,静言被这崎岖的山路颠得肠胃翻腾,只能攥紧了木质扶手紧咬牙关。

    大郡主的事儿终究是瞒不住的,但当静言战战兢兢的在天色微明时禀报王妃后,这个历来柔弱的女人没有哭泣,只是苍白着脸低骂了一句:“不懂事的孩子!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来添乱!”

    如今当务之急是派谁去把大郡主抓回来。

    王爷遣回来的两位谋士不能动,一来年纪大,二来有许多军务还需那两位老先生与大帐房一起拿主意。

    东院剩余的管事中自然可以派一个去追大郡主,但王妃有她的顾虑。

    “静言,文笙这孩子倔得很,纵观全府,平辈中她唯与你和卫玄最亲近。如今卫玄远在帝泉关,你能帮我去把文笙追回来么?她带着莫伊族亲兵去的,强虏是必然行不通的,你好好跟她讲讲道理,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带回来!”

    王妃给了静言一块小巧的令牌。

    这是每一位筑北王妃一代代传下来的。在战时,一旦王爷出现意外,王妃的令牌仅次于王爷的王令,可调遣所有兵将。

    静言摁了摁怀中那一块小小的金属牌,折腾了一宿也没好好睡觉,一早又被派出来追大郡主。临上车前夏菱和夏荷追出来,塞给她一只点心匣子。

    马车被一块石头颠得震了一下,静言捂着嘴,将目光从点心匣上移开。

    她怀里还有一封信。

    就在她的马车刚刚起步时,东院角门外一阵马蚤乱,有个女人哭喊着叫她的名字:“静言!静言妹妹,你停一停,是我呀!我是廖清婉!”

    当静言推开车门时,只见清婉正被王府护军架在一旁徒劳挣扎。

    “停车!”

    立刻有门上小厮跑过来扶着,“姑娘不用下车,小的叫那女人过来问话便是了。”

    廖清婉被带过来时,静言借着朦胧的天光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不由骇了一跳,“姐姐这是怎么了?你们放开她!”

    护卫们都知道这章姑娘如今是代职王府大总管,纷纷收起长枪恭敬的站在一旁。

    廖清婉失去架着她的力量,脚底虚浮,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她,连日守在王府外,已有三天了。

    “姐姐怎么不进去找我?”静言双手搀扶着廖清婉,有机灵的小厮搬来一条长凳,帮着静言把廖清婉扶到院墙旁坐定。

    小厮说:“章姑娘,咱们现在是有府禁的。”

    静言揉了揉眉心,是了,她把这个事儿给忘了。自从府中抓到许管事是琉国细作,姑奶奶临走前就下了王府进出的禁令,除了几个有腰牌的采买以及负责往来书信传递的信使,旁的人一律不许私自进出王府,府上除了相熟的客商更是闭门谢客。

    廖清婉枯瘦的手捉住静言的腕子,断断续续的说:“终于等到妹妹出来了……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黎明的微光中,廖清婉的面色惨白,头发也是乱的,更让人观之心酸的是她微陷的脸颊。攥着静言手腕的手冷而脏,裙摆还破了一处。

    静言二话不说解下自己的斗篷围在她肩上,“姐姐进不来大可以差人给我送封信,又或者我去你家找你就是了,何必这般苦苦守在门外?”

    转头又瞪着伺候在旁边的几名小厮,“廖姑娘可曾来过?你们为何无人通禀我一声!”

    小厮们齐齐作揖,“姑娘息怒,这女人确实来过两次。小的们并不认识她是哪家的小姐,只是见她又哭又闹状似疯妇,穿戴也脏破,便以为是哪里跑来的癫婆子。”

    马车中的静言咳嗽了几一声。立刻有跟车的小厮隔着车门问:“姑娘可是身上难受?不如小的在前头找片平坦之地歇息片刻再走?”

    静言使劲儿揉着被颠得几乎要炸开的头,“不用,赶路要紧。”

    “妹妹,不瞒你说,我已经……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因廖清婉身为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却怀了身孕!

    静言听到这句话时呆若木鸡。

    准确来说,廖家并未真的把廖清婉驱逐。她的亲爹和后娘虽是怒极,但也不想把这件家丑外扬,于是折中之法就是把清婉送到城外一处小小的别院看管起来。

    “我是趁着看守我的两个老仆夜间入睡后偷跑出来的,我、我不能回去!我原来的小丫头偷偷给我传来的信儿,说是我爹要等孩子出生后便把我嫁到南边一户商人家做妾。静言!我不能去啊~~我要留下等文筳,这肚中的孩子,就是他的呀!”

    这番话对静言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除了大郡主,廖清婉可以算是她最好的朋友。

    清婉和二公子之间的事静言劝过,骂过,以为她无非是痴心钟情最后落得伤神心碎,万万没想到,清婉姐竟然……竟然已经和二公子厮混在了一处,而且还有了他的孩子!

    “静言妹妹,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王妃一面,或者见文筳的母亲一面。我肚里的是文筳的孩子,我想以王妃的仁厚,肯定会收留我的。”

    “清婉姐!你、你这样进了王府,即使王妃收留了你,恐怕日后你也再没可能抬起头来做人。便是纳妾也要等二公子回来才行,这事关王府和廖家两族的脸面,我不知道王妃会不会……”

    廖清婉的神色中透出一股癫狂,发狠抓紧静言的小臂,“不!只需妹妹替我引荐一下,让我见王妃一面,我求求你!妹妹,姐姐给你磕头,求你帮姐姐一次罢!”

    看来廖清婉是真的糊涂了。

    竟丝毫没注意旁边站着的王府护军以及门上小厮。

    那些下人听了她的话全都面露鄙夷,甚至有两个还上来拽开廖清婉的手,“作死么!这么狠命撕扯我们姑娘?赶紧给她打出去!”

    静言眉头一皱,“放肆!才刚我都说了廖小姐是我的好姐妹,再敢上来聒噪一律押到棣棠轩交给管事打十板子!”

    但是静言也再没有时间与廖清婉耽搁。

    这件事来的突然,一时间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到一个妥当的安排。只得命人将汤老先生请来,又让人把夏菱和夏荷也叫了过来。

    将这件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后,静言对着汤老先生深深一礼,“先生恕小女莽撞,按说此事不应劳烦于您,但府中现今再没有能在王妃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唉~我也是一时懵了。”

    汤老先生依旧还是那么慈祥泰然,呵呵一笑道:“章姑娘放心,你的用意我明白。不过此事若是交由我来处理,恐怕老夫不会放这位廖姑娘进府,但既然她已怀有二公子的骨肉,自然也不能放任她家人将她许配给旁人做妾。如此,姑娘尽管安心去追大郡主,老夫定当尽心将她安置妥当。”

    还好有汤先生。又吩咐了夏菱和夏荷仔细照料廖清婉,静言这才再次蹬车。

    这之后,颠簸了一天一夜,兴图镇终于快到了。

    然而距离还有十多里时,开道的护军突然勒住马。

    静言在车厢里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骤然停下的马车,不再颠簸,让她忽然有种终于又活过来的感觉。

    掀起帘子打开车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静言忍不住深吸了两大口气,有淡淡的草腥味和露水的清凉。

    跟车的小厮在外头说:“请姑娘关窗,前头好似有些异状。”

    “怎么了?”

    “姑娘稍等,前去探查的护军这就回来。”

    果然,不过片刻,跟着静言出来的护军就回来了一名,“禀告章姑娘,属下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山坳子里发现一些散落的箭矢以及皮甲碎片,恐怕不久前我军曾在此处与琉国人短兵相接。属下认为应另择小路去往兴图镇。”

    静言一惊,“怎么都打到兴图镇里来了么?”

    忽然又有护军催马而来,高声道:“启禀章姑娘,属下发现了莫伊族的乌羽箭!”

    莫伊族?!

    静言猛的一下推开车门,也不用小厮来扶径自跳下马车,“箭呢?拿来给我看!”

    接过那名护军递来的箭矢,静言心中一沉。这种乌羽箭确实是莫伊族亲兵专用,以前曾在射箭赛上见过大郡主用这种东西。难道曾在前方与琉国打起来的是大郡主么?

    静言提着裙摆大步向那小山坳走去,还未踏下山路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腥气,继而在斜前方一棵树干上发现一大片干涸的血渍。

    松柏密密的枝桠遮住了阳光,越往山坳中走越昏暗中,草地上一片片黑褐色的污渍在一天前还是鲜红的血。

    “呕!”才刚静言还深深的呼吸着这带着淡淡青草腥气的空气,不想竟然是血……

    “什么人!”突然身后冒出一声怒喝。

    跟着静言同来的四名护军纷纷长剑出鞘,其中离她最近的一人将她拎到树后。

    “来者何人!”

    树林中四名护军都隐在树后,有两个还拔出飞刀攥在手心。

    对方亦不见踪迹,只闻其声。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静言身侧响起,“章姑娘?是章姑娘么?”

    护军们一惊,这人是什么时候潜过来的?

    然而静言一下就笑了起来,“四虎?是你么?”

    一个高大的青年从树杈上跃下,一把抄起静言举起来转了个圈,“就听见四虎了,姑娘都没看到我么?”

    “七虎!”

    两个多月没见到的老虎们突然出现在身边,静言高兴得眼圈都红了,也没避讳这两头老虎的逾矩之举。

    七虎是和静言最熟的,兴奋劲儿一过就挠着头憨憨的笑着说:“我们都可想念姑娘了。想念你给我们送的那些好吃的,嘿嘿~”

    四虎也从树上跃下,继而其它隐藏在山林中的士兵们也纷纷现身。

    四虎挑剔的看了看静言带来的护军,“这四个看着眼生啊,从哪里来的毛崽子?我们都潜到跟前还未发现,若是遇见琉国人,你们几个学艺不精死了也就罢了,连累了章姑娘,看我们大哥不把你们剥皮鞭尸!”

    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卫玄的卫氏九虎,静言多日来一直浮躁难安的心终于稳当了下来。一种只要有他们在,北疆就绝不会被外族侵入的踏实。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卫玄也来了?”

    看着静言急不可耐的左右张望,四虎和七虎相视一笑,“姑娘别找了,大哥还在帝泉关,我们是他派过来另有差事要办。”

    静言一听便知这其中必然有不能被外人知晓的隐秘军务,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把先前她的护军找到的箭矢往前一递,“你们看看这个。”

    四虎眉头一皱,“乌羽箭!这不是莫伊族的东西么?”

    七虎接过来仔细端详,“箭头上还有血渍,姑娘是从哪里找到的?”

    静言指了指前方,“我们接到军报说王爷受伤,大世子失踪,大郡主就私下带着一百莫伊族亲兵赶来兴图镇。这箭矢就是在前面找到的,难道你们也是刚来?没有郡主的消息?”

    四虎和七虎神色一震,立刻派人去前方的坳子里搜索,“唉!大郡主太冲动了!”

    正说话间,就有小兵提着一只被踩踏过的皮甲头盔匆匆跑了回来。

    静言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儿晕过去,“这、这是大郡主的……”

    四虎见她面色青白,赶紧扶着她的肩背,“姑娘稍安,头盔遗落要么是被斩首,要么是被对方兵器挑飞,如今只有头盔恰恰说明大郡主安好。”

    七虎看静言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你们是什么时候从王府出发的?怎么会把章姑娘派出来?而且只配着四名护军,难道府里的男人都死绝了?!”

    静言摆了摆手道:“是王妃命我来把大郡主劝回去的,你不要责怪他们。汤先生回府后把王府护军抽调了许多去俪马山,现今府中只留了不到五十人。”

    “报!”一个小兵举着一把箭跑了回来,“属下找到三支与其它箭矢不同的箭!”

    四虎,七虎,静言一人取来一支细细观看。

    只见手中之物比正常箭矢长出三寸,在临近箭头的金属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敖”字。

    敖……琉国国君敖瑞?!

    71

    兴图的镇北疆军兵营建在镇子以北三里的地方。

    在由四虎和七虎陪着穿过市镇时,静言忍不住掀开窗帘向外望,在那错落层叠的山城中努力寻找着卫玄的家。

    几个月之前,卫玄就是在那地处半山腰的院落外向她再次表明了心意。那枚落在手心的吻,两人一起并肩远眺的场景历历在目。

    “姑娘你看,卫大哥的家就在那儿!”

    静言顺着七虎指的方向看去,因为是仰视的缘故,只能看到半个院门的飞檐。上次来时还是深冬,这次才发现那门前道边还有两颗老柳树,如今已抽出细嫩的柳芽,远远看去宛如系了一树翠绿的丝绦,随风摇曳。

    她很想仔细问问卫玄的近况,但现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大郡主。

    和四虎七虎商议后,他们决定先去兴图镇兵营。毕竟老虎们也只带着二百骑兵,深山老林就他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够搜寻大郡主,而且万一遭遇琉国游击轻骑,更是得不偿失。

    兴图镇在二十三年前还是北疆的边境重镇,借由天险以及对北疆军的信任,民众从未畏惧过隘口之外的剽悍外族人。

    现下虽战事四起,又有琉国轻骑时不时马蚤扰村落,镇子里的人却是怡然不惧。

    静言看到了两次由十来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组成的民兵队,扛着长枪斧头雄赳赳的巡逻在街市中。而到得兴图镇外城墙时,更有许多工匠挑担推车的搬运泥沙石块。

    四虎见静言一直趴在车窗上向外看,一张脸上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便笑着说:“这是在加固城防。这里是卫氏一族发源地,镇子里有许多姓卫的族人。听我爹说,想当年江山初定,才刚被封为筑北王的第一任老王爷为了让卫大哥的曾曾祖父继续跟随在身边,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一趟又一趟的跑来兴图镇游说。”

    又一指近在眼前的城墙,“这一道老城墙就是卫氏一族修建的。姑娘可别小看了这些看起来老实憨厚的民众,真要是琉国人打过来,随便一个老汉穿戴上盔甲拿起大刀就是凶猛的战士。这都是参加过二十多年前帝泉关大战的老人了,在平原能砍能杀,进了山林比狐狸还狡猾,比野狼还凶猛!”

    七虎也策马过来凑热闹,听了哈哈大笑,“姑娘可知四虎这是自卖自夸?我们的老家都是兴图镇的,他说来说去其实夸的就是自家人。”

    四虎木着脸哼了一声,“所以琉国人要是选择攻打兴图镇就是自取灭亡!”

    出了坚固的城墙,一盏热茶时分就到了北疆军兵营。布局规整严谨的房舍,能看出曾经重兵驻守的痕迹。

    不知有多少位王爷和将军曾在此主持大局的议事堂中,现下坐在上位的是二公子靳文筳。

    “章姑娘无需担忧,文笙妹妹就在兵营之中疗伤,我已安排妥当。”

    静言一惊,“大郡主受了伤?严重么?伤在哪里?”

    靳文筳淡淡一笑,“两处伤口都不严重,只不过……大妹的脸恐怕是毁了。”

    听闻大郡主脸上受伤,静言心如刀绞,但压下心头焦急后,她对二公子的态度更是异常愤慨。看他那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听他数落大郡主过于莽撞冲动,静言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一拳。

    靳文筳一身戎装,这般俊美的人却说着恶毒的言辞,“都说上阵父子兵,父王有我和大哥辅佐,大妹还操的什么心?如此贸然前来,是不放心我们这两位兄长么?”

    静言抿紧嘴唇,“大郡主是听闻王爷受伤,大世子……”

    靳文筳不以为然的一摆手,“一点小伤也至于如此冲动?果然是女子,就是沉不住气。而且就算大哥一时行踪不明,也不一定就是真出了什么事,以父王对大哥的偏爱,搞不好是授命于他隐藏起来做奇兵。”

    靳文筳站起身,送客的意思非常明显,“如今大妹不得不吞下自己一时冲动酿造的苦果,真是可惜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随即扑哧一笑,“不过也无妨,反正王府里已经有一个养了一辈子的老姑娘,多养一个又如何?身为兄长,日后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些话气得静言气血翻腾。

    亏得姑奶奶那般疼爱二公子,这人竟在人前肆意耻笑自己的姑姑!什么一辈子的老姑娘?就凭姑奶奶的胆识和气度,年轻时得有多少贵公子为她抢破了头?现在又来讥讽大郡主!

    一股子热血就这么激上了头,静言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摔在茶几上,冷笑道:“二公子真是好哥哥,替妹子想得周到。只不过在我看来,您还是先收拾了自己的烂摊子,再说照顾大郡主罢!”

    靳文筳自被派驻兴图镇又打了几场小胜仗,已是骄傲得尾巴都翘上了天,如今一听静言说话如此不客气,立刻便撂下脸子,“章姑娘说话请自重!”

    静言反唇相讥,“哈,笑话!还是二公子请自重罢!您的所作所为可真是精彩呢!”

    靳文筳眼神一寒,刚要发火,就见四虎“嚓棱”一声拔出腰间短剑,以拇指刮弄着剑锋,微微侧着脸对他冷笑着说:“二公子先看过信再发火不迟,我们姑娘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必然不会无的放矢。”

    一旁的七虎也手按剑柄虎目圆睁,好似只要靳文筳再敢刁难章姑娘他就扑上来一剑封喉。

    靳文筳更怒,“大胆!敢在议事堂上亮出兵器?你们要作甚?!来人啊!”

    四虎仰头一笑,“二公子,我不过是试试剑锋是否锋利,要知我们这些惯常拼杀在阵前的武夫,最重视的就是手中的兵器。而且……这里是兴图镇啊,二公子难道忘了?”

    靳文筳几乎气得要吐血。

    只因此处是卫玄的老窝,所以区区一个侍卫也敢跟他叫嚣?好,好,好,这些曾嘲笑过他的人他都会记在心里,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他一定要将他们一个个的拖出去五马分尸!

    然而当他抄起章静言摔出来的信时,只一看信封便愣住了。飞快的扫了眼挺直了腰杆端坐在椅子里的静言,靳文筳迅速撕开信笺浏览。

    是清婉。

    她有孕了,被逐出家门,她的家人要将她远嫁至南方给人做妾,她逃了出来,居无定所……

    “砰!”的一声,靳文筳一拳捶在茶几上,震得茶碗咔咔响。

    “混账!”

    竟然想把他的女人从他身边抢走?还有他的孩子!廖家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静言起身,慢悠悠行了个礼,“既然我已把信带到就不耽误二公子的时间了,如此,我便去探望大郡主。烦劳二公子在繁重的军务之余也抽空料理一下自己的私事,您才刚说自酿的苦果自己吞,这话很有道理。告辞!”

    在兵营的西南角,静言谢过带路的士兵,吩咐四虎和七虎回避,自己一个人站在房门前久久不敢出声。

    一门之隔,大郡主就在里面。

    二公子说她容貌被毁,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脸蛋是最重要的。大郡主艳冠北疆,如今却……唉!只是想想心头便是一揪一揪的疼。

    屋里的靳文笙发现了门外的人影,“谁在外头?”

    静言深吸一口气,“大郡主,是我,静言。”

    下一刻房门啪啦一下就被打开,脸被细棉布包扎起一半的靳文笙露出微笑,“静言!你怎么来了?”说罢便拉着她的手进屋。

    “快坐下。”见静言四下打量,靳文笙便笑道:“这里简陋了些,比不得王府,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静言看着大郡主有些不自然的动作,注意到她的右肩比左肩鼓起来一大块。

    “你的肩膀怎么了?”

    靳文笙洒然一笑,“没事,受了点轻伤,不碍的。喝茶么?这里没有小丫头伺候,咱们得自己动手喽~”

    静言很惊讶大郡主的开朗,下意识站起身按住她没受伤的左肩,“你别折腾,我来了还用得着你么?”

    没有熏香,没有华丽的帐幔,没有精致的器皿。

    一壶粗茶,两个茶碗。

    大郡主都没用静言问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起了这几天的经历。她是如何遭遇了琉国国君敖瑞,如何刺伤了他,如何带着莫伊族亲兵一路追杀,直到把他们踢出边境。

    末了,靳文笙拍着膝盖笑道:“真过瘾啊!能手刃敌军真是太爽快了!”

    静言咬着下嘴唇,鼻子都酸了。

    就算大郡主素来雷厉风行,就算她的脾性像男人般飒爽,但她毕竟是在王府里养大的,是王爷和王妃的掌上明珠。从小锦衣华服娇生惯养,现在却上阵杀敌,还遭遇了这么大的凶险。

    “郡主,你的脸……”

    靳文笙爽朗一笑,“没事,一道疤而已。”

    “而已?!”静言几乎要跳起来,“你可知此次有多危险么?我听卫玄说琉国人异常凶猛,这次你又是遇见了琉国国君,他身边能是普通士兵么?竟然还一路追杀把他们踢出边境?这其中必然有诈,有道是穷寇莫追,你能大难不死已是奇迹。姑娘家脸上落了疤,你还在这儿泰然说笑!”

    靳文笙大笑,但牵动了脸上的伤立刻皱着脸抽气,“哎哟哟~”

    静言也吓得赶紧过去,伸着手又不敢摸不敢碰,只把她急的满地乱转。

    猛的一回身拉开房门,“来人来人!去把四虎和七虎给我叫过来!”

    靳文笙捂着脸笑道,“老虎们也来了?你叫他们做什么?”

    静言回头瞪了她一眼,“自然不是来参观被包成粽子的大郡主,我是要问他们要刀伤药!”

    四虎和七虎很快就赶了过来。静言一直记着卫玄曾给过她一种紫荆膏很好用,药性柔和,可惜四虎他们身上并未带着这种药膏,只有寻常的金创药。

    但即使只有这个,毕竟是刘太医一手调制的,也比兵营里能找到的药好上百倍。

    靳文笙接了,一点都不避讳的拆开包在脸上的棉布,右脸颊侧面一道由耳根至下颚的刀疤仍旧红肿。

    略通药理的四虎上前仔细查看,松了口气说:“还好持刀人在伤到郡主脸颊时已是力量之末,伤口不深,未伤及筋肉是不幸中的万幸。”

    静言焦急的接口问道:“是否会留疤?”

    四虎点头,“疤痕必然会有,但不会很重。如若刘太医能制些上好药膏,也许最终不过是浅浅一道白色刀疤,再使些你们女人的胭脂水粉,不仔细看就看不出。”

    靳文笙一笑,“这些都无妨。来来,我给你们讲我是怎么打的敖瑞!”

    静言沉着脸坐在一旁,看大郡主眉飞色舞得意洋洋。但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只要郡主的脸没有大碍就好,这么美丽的人,谁舍得眼见着这张倾世容颜被毁掉呢?

    而此时在巴雅山另一边的琉国营帐中,敖瑞正皱着眉头由医官替他肋下的伤处换药。

    巴图布赫已卸去盔甲,带着一个熊一般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

    “国君,我把阿吉奈带来了。”

    敖瑞眉毛一动,一脸的兴致勃勃,“哦,阿吉奈上前来。”

    魁梧男子重重的以拳扣击胸脯,“最勇猛睿智的国君,阿吉奈祝您安康!”

    敖瑞点点头,挥退了医官和帐子里的亲兵,“我听说你曾潜入巴雅城与仓都接头,还看见了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阿吉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我看到的是筑北王的大郡主。”

    敖瑞英朗的眉眼间浮起淡淡的笑容,那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我也遇见她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看,这个伤口就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多么勇敢。”

    阿吉奈茫然的转过头看着巴图布赫。

    巴图布赫轻叹一声,“国君,这个女人是敌人的女儿。”

    敖瑞不以为然的一笑,“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我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在欣赏她的美好。那么,巴图布赫,你故意提醒我这句话又是为了什么?是在质疑你的国君会因为一个女人晕了头,忘了战争,忘了曾经的仇恨和那块属于我的国土么?”

    巴图布赫深深的低下了头,“请原谅我。”

    敖瑞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从软榻上站起,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隐藏在高高的眉骨之下,“你们记住,我不是父皇那种会为了一个爱人魂断神伤的废物!国土,女人,哪一个我都不会放手。”

    不再理会对着他低下头的将军,敖瑞转过身盯着占满一面营帐的地图。

    靳文笙,你,是我的。

    “那个琉国国君竟然真的是蓝眼睛。我以前就听父王说过,琉国皇族黑发蓝眸。你们没看到我追杀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恨,真是精彩!”

    四虎和七虎抚掌大赞,气得静言在他们脑袋上各自重重敲了一下,“你们还夸她!”

    靳文笙拉过静言,扯着她坐在身边,“看看你们的大嫂多厉害,刚才还训斥我‘穷寇莫追’,定然是卫玄给她教的太好了,保不齐以后能成个女军师呢!哦,对了,你们俩怎么突然跑到兴图镇这边来?”

    四虎和七虎齐齐抱拳,“是大哥派我们来办差,传递往来军务书信。因近日总有琉国细作出没,大哥担心信使被劫。”

    大郡主点头,“卫玄很细心。”

    然而静言却因与这些老虎太过熟悉,更深知卫玄的知人善用,所以对他们俩的说辞觉得颇有些疑点。

    若只是送信,何必要派两只老虎?就凭卫氏九虎的身手,随便一人已是游刃有余,更何必还要带来二百骑兵?

    事情似乎并非是老虎们说的那么简单。

    正想着,只见七虎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便将眼睛一溜冲房门外一递。

    这是暗示她一会儿跟出去,他们有话要私下里与她说。

    于是又和大郡主闲聊了片刻后,四虎七虎起身告辞,静言也以要去找兵营司务要两床铺盖以及再张罗些日常用具为由退了出来。

    果然在走出大郡主所居的西南角小院后,四虎一拉静言的袖子,“姑娘可否多留几日,替我们打个掩护?”

    静言一愣,“所为何事?”

    七虎压低声音贴在她耳畔道:“我们是来接应大世子的。”

    72

    既然老虎们是来接应大世子,那就表明世子是平安无事的。

    虽然四虎和七虎不能对她透露更多的消息,但只要知道她那位爽朗乐天的表哥没事儿,静言就很满足了。

    边关兵营条件简陋,即便是兴图镇这种相对而言设施完善的兵营。

    静言从库房领来两套铺盖,自己用一套,另一套是打算给大郡主多铺垫两层,毕竟她的肩膀受了伤。

    这次没有丫鬟跟来,静言便事事亲自动手,力求把大郡主这个伤员照顾好。

    回到西南角的院子里,正好大郡主的屋里有两张床,静言便与她同住,作伴之于也方便照料。

    靳文笙看着静言像只忙碌的麻雀,出来进去,又是打水又是铺床,忍不住招呼她,“你先别忙,连夜赶路累了吧?快歇歇再说。”

    静言正把才从后厨打来的热水放在桌子上,听了只是回头一笑,“不累,请郡主把衣衫脱掉,我要给你清理一下肩伤,再抹点儿老虎们给的金创药。”

    大世子和大郡主都平安无事,静言即使再累心里也很高兴。

    关严门窗,把额外要来的火盆用铁钩子钩到郡主脚边,静言小心翼翼的揭开已经粘在伤口上的细棉布。

    这肩伤比郡主脸上的伤严重许多,因是刀尖捅的,看着不太大却很深。

    静言咬了咬牙,低声咒骂道:“兵营里的大夫都狼虎得很,血渍也不给擦干净!”

    拿着沾了温水的绢子细细的将伤口周围的污迹小心清理,却听大郡主笑着说:“这个就是你不懂了。随军的大夫不比城里的郎中,一场仗打下来,几百个轻重伤员都算少的,哪有功夫一个个仔细照料?他们虽粗鲁了些,但对刀伤很有经验。哎,你不能光涂表面,伤口里面也要抹的。”

    静言的脑门上冒起一层薄薄的冷汗。看着这血肉翻卷的伤口就已让她的手微微颤抖,现下按大郡主的意思,还要将药粉塞进肉里不成?!

    “郡主……”

    靳文笙拿来一卷包扎伤口用的棉布,“没事,你抹就是了,我扛得住,只有这样伤口才好得快。”说罢便把布卷塞进嘴里,侧首对静言点点头,还送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静言暗骂自己没用,郡主的勇敢让她自愧弗如。

    深吸一口气,左手紧紧地攥住装着金创药的小瓶子,右手指尖上传来的触感很粗糙,因为伤口的边沿已结了痂。但那翻起的皮肉中间能看到渗出带有血丝的微黄脓水,静言也晓得如果不按大郡主说的做,很可能会伤口溃烂。

    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即便她不下手,那些随军的大夫也会来上药。

    使劲闭了闭眼,静言抿紧嘴唇,终于拿起已被火烤过的小刀……

    靳文笙摸了摸被静言包扎好的肩膀,看着她泫然欲涕的表情不禁失笑,“到底是我受伤还是你受伤呀?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嫁给卫玄?他可是个武将,以后少不得要你帮他亲手换药。”

    静言脸上一红,“他是男人,皮糙肉厚的。”

    大郡主笑得更欢。

    静言啐道,“再笑脸就裂开了!”

    大郡主捂着右脸颊继续笑。

    静言翻白眼。

    这之后,在当天夜里,大郡主发起了高烧。

    静言为了追大郡主连夜赶路,虽是坐马车,但也被颠簸得没合过眼。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被大郡主的梦呓吵醒,才猛的坐了起来。

    未至黎明,在寂静的黑夜中,兴图镇兵营西南角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静言急的团团转,不停的用温水擦拭着大郡主汗淋淋的脸,等到大夫来看过后,她又解开大郡主的中衣替她擦拭腋下肘窝。

    这随军的大夫真的可靠么?怎的匆匆来看了一眼便说无妨,只需多给郡主喝水,多多用温水擦身即可。

    连药都不给开一副,这是让大郡主硬挺么?!

    但静言此时也没了主意,只能听从军医的吩咐不停的替郡主擦身,喂她喝水。从前在王府一呼百应,伺候的丫头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现下却只静言一人,昨夜又没得好生睡一觉,等天光大亮时,静言只觉头晕脑胀。

    不过可喜的是,大郡主的热度似乎降下许多,喂她喝水时也能迷迷糊糊的自己吞咽,比之夜间灌一碗流出来一半要强上许多。

    四虎和七虎在早膳后来探望。

    两只老虎看到静言面色憔悴精神萎顿时都很心疼,但整个兵营中只这两个女人,大郡主身份尊贵,又时常需要擦身降温,总不能由他们这些粗男人动手伺候。

    静言谢了老虎们的关心,摆摆手对他们说:“不碍事,郡主以比晚间好了很多,估计再有一日就能大好了。”

    七虎哼了一声道:“是啊,只怕郡主大好的时候,姑娘却倒下了。”

    四虎眼睛一转,“这个好说,我去镇子一趟,把惯常替大哥看守院子的方大娘接来即可。虽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婆子,但好歹是女人,也养过几个孩子,照顾病人不在话下。”

    这倒颇为可行。

    于是四虎和七虎稍作商议后便独自去镇子里接人,让七虎留下守在房外,有什么粗活就帮静言打打下手,端水送饭总是使得的。

    然而,当四虎带了方大娘回来时,却被兵营门口的卫兵挡住不让进,引起了争执。一直闹了许久靳文筳才姗姗赶来,虽训斥了卫兵几句,但话里话外也把四虎给骂了一顿。

    “那野崽子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军规军纪,又是皱眉又是跌足大叹,还当着众人说今日他为了自己的大妹破坏军纪,甘愿以身作则接受军法处置。我呸!做戏都做到我面前来了?就他那两下子也就哄哄无知女子!”

    这是静言头一次听到四虎骂街,这小子平日里和卫玄几乎一个模子的惜字如金。不由好奇的盯着他看,直到四虎涨红了脸。

    “姑娘,我不是说你无知……”

    静言抿嘴一笑,“在你们男人眼里我们女人总是无知愚昧的。”

    四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是。像大郡主就是女中豪杰,姑娘也是聪明贤惠的好女人。”

    静言歪了歪头,“那夏菱呢?”

    “夏菱最可爱!”

    静言和七虎喷笑,然而笑过之后,静言又拉下脸子道:“你才刚对二公子的称呼是大不敬,虽未指名道姓但也不应如此口无遮拦。你日后要时时注意,免得招来大祸。”

    这一回四虎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倒是七虎充满鄙夷的说:“他也就配这个称呼。他做的那些事以为旁的人都不知道。要不是他的身份,大哥早就将其拿来剁碎了喂狗。人心不足蛇吞象,黑心窝子的竟还敢嫁祸大世……”

    七虎猛的咬了一下舌尖。糟了!

    静言恍若未闻,淡淡一笑道:“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人之常情罢了。只不过有时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四虎狠狠的瞪了七虎一眼,俩人也未细想静言的话外之音便借着姑娘需要休息为由匆匆退出房门。

    一直看护着大郡主的方大娘从里间出来。她在去年卫玄带人进山冬猎时见过静言,因此便将这她看做自己人,此时见其面色灰白便催着她躺下休息。

    “姑娘放心,有两个人就可以倒班看护郡主。你且先睡一觉,我毕竟老了,熬不得夜,晚上还有劳姑娘多辛苦些。”

    静言也不推辞,脱了外衣便躺在简朴的小炕上。裹紧被子,翻身面对着墙壁,没人知道她到底睡了还是醒着。

    没想到,白天时已降下热度的大郡主在夜间再次发起高热,嘴里喃喃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静言附耳听了片刻,眼圈微红。

    大郡主在叫娘,一声又一声,她还叫了穆丹的名字,不停的说“不,不,不……”

    这样下去不行!

    转天一大早静言便让小兵去找来四虎和七虎,“兵营里的大夫虽见惯刀剑伤口,但他们一辈子都只给男人用药,我怕是郡主受不得军医的猛药,还是要请个镇子上的好大夫来给瞧瞧为上。”

    四虎和七虎起先颇不以为然,毕竟这种伤口他们见得多了,发个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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