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耽美 重生之沉云夺日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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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耽美 重生之沉云夺日 作者:肉书屋

    办公所的时候,没见到杜亦捷的人,倒见到阿德站在自动门外,看见我的手,对我挥了挥手。

    我佯装自然地走向他,他对我吐出一口烟,说:“大律师,可真是勤劳干活啊。”

    我向他点了点头,阿德突然伸手拦住我,“杜哥不在,他让我在这里等你,等会儿一起去和一个大人物吃饭。”

    “诶,有个律师做证明,怎么说都比较安稳一点,对不?”

    我正想他说明必须依序正确手续的时候,阿德就拽着我往下走,然后一把将我推进了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非np。

    cp看大名。

    只会取残名的某作者飘过。

    第十三回(下)

    ?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十三回(下的03)

    我有些局促地坐在车内,阿德坐在副座,嘴里叼着烟,中途接到一通电话,猛地暴吼一声粗话,拍着司机的头,骂道:“还不快点!”

    到达那宏伟的国际酒店大门前,他率先下车,我也跟着打开车门。

    “砰”的一声,他突然单手挡在车门,弯下腰透过车窗看着我,带着危险的语气说:“我警告你,等下乖乖站在杜哥后面,光看就行,别插嘴。”

    我微怔地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地将我从车内拉了出来。

    阿德的手劲大,拽着我就大步往前走,周围的人见了也是纷纷低下头。我让他拽得手臂生疼,只是他现在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像是要去吃饭,倒是一副要去火拼的模样。

    我的眼皮跳得飞快,升降机的金色印花大门打开的时候,那条长廊上铺着暗红地毯,两边直挺挺站着的是清一色的黑衣保镖。

    阿德暗咒一声,拎着我的领子往前推。

    我心里满是疑惑和不安,正要回头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枪。

    枪口直直对着我的脑门。

    “……”我惊愕地看着他。

    周围的保镖见他掏出枪,都有了动作,阿德冷笑一声,扬声说:“这个是你们老头的心肝宝贝,今天怎么说也不是来闹场的,一个护身符也不让我们带着,怎么说得过去,是不是?”

    他单手抓着我,冰冷的枪口转而抵在我的颈后。

    “你为什么——”

    他从后面推了推我,说:“你也不要耍花样,只要你听话,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要怪就要去怪你那个叔叔,他敢耍我们,我就拿他的宝贝开刀。”

    资料散落一地,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双手紧揪着衣角。

    周围的保镖满是戒备地看着我们两个人,像是不确定阿德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让让阿德拉着我一步步地挪向前头房间门口。

    “开门。”他在我后方冷声道。

    我吸着气,手心满是冷汗,握着门把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

    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抬起眼,看着前方。

    不算大的房间里,摆着几套长沙发,杜亦捷背对着我,我的目光正好和任三爷对上。他身后不过寥寥数人,训练有素地挺直站立,反观杜亦捷只余一人,空气中透着冰冷压抑的气息。

    任三爷原来单手倚着下颚,在瞧见我的时候,先是睁大了眼,然后缓慢地坐直了身子。

    “小少爷您怎么会……”张廷原来笑眯眯的脸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画面似的一怔。

    杜亦捷也立时回过头来,瞧见我们的时候,亦是微微顿了顿。

    阿德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扬着头看着张廷,冷笑说:“不用想了,你派的盯着你们家宝贝少爷的人,路上都解决了。”

    张廷瞬间脸色大变。

    阿德慢步挪到我旁边,枪口慢慢地移到我的太阳|岤,笑了一声,目光扫了扫前方二人,“抱歉,杜哥,我擅自来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笔生意可能不太好谈,还是把任大律师带过来,有个律师在,什么都有个保障,三爷,您说是不是?”

    我的眼神和他正对着。

    任三爷睁大了眼,左手往旁边抓了抓,抓到那青玉杖子的时候,猛地狠狠地一敲。

    那神色像是极其愤怒,他这副模样我也曾经见过。

    上一世,常家老爷子害我额头敲出一个窟窿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他只有权威被冒犯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任三爷那一贯冷冰冰的容颜似是有了裂痕,他眼光一转,对着杜亦捷。

    杜亦捷看去也很是震惊,眼神对上我的时候还轻声唤了声“小祺”,任三爷霍地抓过桌上那一叠纸,二话不说地就要拿出笔签下去。

    “三、三爷!您可要三思——”张廷突然出手欲抓住任三爷拿着笔的手。

    任三爷转眼狠瞪着他,只见张廷一震,然后低着头哭丧着脸退至一边。

    笔唰唰唰地在纸上用力地划了划,任三爷将笔放下之后,抬眸看着前头。

    阿德拉着我慢慢走到杜亦捷旁边,杜亦捷脸色看去也不怎么好,眉头紧蹙。

    那叠纸让任三爷用力地抓在手里,只见那骨骼分明的手剧烈地颤着,纸张已经皱在一块儿。

    “放了他。”他说。

    声音像是锯子划动般地刺耳尖锐。

    杜亦捷双手交握着,看了眼阿德,沉声说:“快放了吧。”

    阿德看了眼前头,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说:“杜哥,这句话我可不能听你的了。三爷,您先把合约拿过来,我得让您的宝贝侄儿陪我们走一趟,不远,就到楼下大门,我们坐上车了,马上把人还给您。”

    任三爷失了冷静似地,将手上的那叠纸用力地扔向杜亦捷,抬手指着阿德,冷声道:“休想。”

    杜亦捷的脸色亦不太好看,看着任三爷,口气森冷地说:“三爷,我们是诚心诚意想和您谈事,我敬您是长辈,只是我手下说得不错,您也得给我们留个退路。”

    杜亦捷侧头看了看我,神色复杂。

    阿德用枪口压向我,在我耳边冷声说:“快开口,求求你三叔,他不是最疼你了?”

    我觉得,吸进肺里的,只剩下一团冷气。

    “三叔。”我好容易才发出了声音,任三爷急急转向我,像是要朝我走过来,张廷及时拉住他。

    “三叔,我……”他的脸色惨白,我突然觉得胸口一窒。

    我该怎么出口?这种话要我怎么说出口?

    杜亦捷将纸张折了放进口袋里,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说:“三爷,我们再退一步打个商量,您把外面的人都撤了,我本也是想和三爷您做个长久的朋友,可是到这个地步我想也是不太可能了,只是任小少爷和我也是合作关系,今天的事情,我想就这么算了。”

    任三爷看着他,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抓过张廷咬牙低声说了几句。张廷摸了摸鼻子,把门打开了走到外头去,阿德架着我慢慢挪至门口,仔细看了看外面,又小声对着杜亦捷说:“杜哥,您先走。”

    然后,扬声道:“如果您半路出了什么事,我就把他们的宝贝少爷打成蜂窝!”

    任三爷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杜亦捷点了点头,出去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阿德在杜亦捷走后接了通电话,在电梯口边推开我之前,扔下一句:“你也别摆出一副没脸见人的衰样,不过这次是你叔不仁,我们也不义罢了,他先按捺不住闹出这种事情,只好让我们牺牲你了,大少爷。”

    我让他推得向前几步,抬头的时候,正好瞧见任三爷步步艰难地走了过来。

    张廷一边扶着任三爷,一边左右嚷嚷:“快啊!下去叫人堵住那辆车!什么路口都给我堵住!想跑!没这么容易!哎,三爷、三爷,仔细脚下……”

    “祺……”他冲我伸了伸手,猛地眼睛一翻。

    我睁大了眼,只见他往后仰去,一旁的人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就看着人往下倒去。

    “三叔!”

    我飞快地跑向他,他一阵痉挛,眼睛往上翻,发出喘鸣声,看去呼吸困难的模样,意识混乱地抓着我的手臂。

    “三爷!快去叫医生来!”张廷想来是没见过任三爷发病,只知道胡乱地指使人。

    “药!他的药!”我急急地往任三爷身上摸索了一遍,什么也没找着,赶紧拉着张廷:“喷剂在哪里!

    “啊?”

    “他的喷剂呢!他哮喘发作了!”

    张廷慌乱地冲回酒店房里,里头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扶着他,让他靠坐在我的怀里,周围的人适时地推开,让他有足够的空气。等到张廷找到喷剂的时候,他已经出了整身汗,唇色苍白如纸,我从张廷手里拿过喷剂,手颤得厉害,往他的嘴凑了凑,试了几次才对准了。

    “三叔、三叔。”我用了一剂,又唤了他几声,他闭了闭眼,喘鸣稍稍缓了下来。

    “医生呢!怎么还没赶来!”张廷对着手机叫骂:“什么?塞车!塞个鬼!要出人命了!”

    我一遍遍地用手抚了抚他的胸膛,他身体的抽搐渐渐止了,我抬头拉着张廷,急急说:“医生赶不过来的话,我们就去医院!”任三爷发一次病往往非同小可,持续性的哮喘以往也不是没有过。

    “好好好——”张廷也是慌了,转头急急让人将找了张轮椅过来。

    我双手揽抱着勉为其难地将他扶上了轮椅,一边的保镖也急急上来帮忙,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臂,头仰着,空气有出无进似地,频频喘着气,“祺祺……祺祺……”

    我记得,那一年,他发病的时候,也是一直抓着我的手,只是那时候,我没听清他嘴里喃着的是什么。

    突然之间,我觉得心里难受。

    以前,他发病的时候,我也觉得不舒服。只是,没有一次比现在更难受。

    治疗的时候,他的手还抓着我的,指尖颤抖,微睁着眼。医生为难地看着,我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医护人员,“我能不能在这里……陪着他?”

    “不会妨碍你们的。”气似乎堵住了鼻子,我吸了几口气,说:“我叔叔他发病的时候,要人陪着,我……很多年没陪过他了……”

    我低了低头。

    看见自己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就像王筝说的,我不能因为那段对他们而言不算过去的过去,而拒绝和过去有关的所有。

    我也不能因为曾经有过缺憾,而想要在这一世全数弥补。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我在自我满足。

    半夜的时候他又发了一次病,不过情况比之前一回轻了许多,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张廷守在外头,时不时探头进来偷偷瞧一眼。

    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上午的事情。

    医生小心翼翼地又做了一次检查,我从外头走进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辅助的仪器也都撤下了,张廷在旁边伸长脖子地看着,边嚷着:“哎哎哎,仔细点!”

    我走近的时候,张廷也瞧了过来,语气立马一转,“小少爷,您守了一晚上,累不累?对了对了,肚子饿了没有,啊,三爷您能用点什么,我下去安排——”

    我对张廷说:“张哥,麻烦你准备一份粥点,还有一点水果。”

    “那小少爷您——”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饿。”张廷皱眉哀呼一声:“这怎么成呢?”

    任三爷也看着我,我笑了笑,“那就一样的吧。”

    我舀着那还微热的稀粥,其实这时候他通常是没什么食欲,只是也不能就这么让肚子一直空腹。

    我舀了一匙,凑近他。

    他垂着眸,乖巧合作地吃了。然后,看着我,轻声说:“祺日,你也吃。”

    我“嗯”了一声,正要喂他的时候,他微微侧过头拒了。

    结果就成了他一口我一口的奇怪模式。

    他喝下了小半碗,我问:“呼吸还顺畅么?”他点了点头,嘴角轻轻扬了扬。

    很快就有人上来把东西收了。

    他的手往我挪了挪,我主动慢慢握住了它。

    “对不起,三叔。”

    我抬眼看他。他抓着我的手,缓缓地往胸口靠去。

    我突然哽咽,哑声胡乱地说着:“我还是给您填麻烦了。我害您……发病了。”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久久,才说:“是三叔对不起你……”

    “是三叔……逼你。”他另一只手探了过来,摸了摸我的脸庞,断断续续地说:“以后都不会了……别和三叔说、说麻烦,三叔……甘愿的,祺祺……”他说得吃力,好一会儿才把话说整了。

    我摇了摇头,低垂着眼。

    回到家的时候,王筝依旧坐在玄关,手里拿着食谱,在我推开门的时候,抬起眼看我。

    “回来了……?”他站了起来,有些脚麻地晃了晃,“你的同事好多了没有?你这个人会不会太好人了,比救火员还忙。”

    我向他笑笑点了点头。我没把真相告诉他,怕他那脾气又要闹。

    王筝走过来捏着我的肩,“我知道你一定整晚没睡,快去洗澡,我煲了汤,喝了再睡。”

    我看着王筝,说:“王筝,我想和你说件事。”

    王筝瞬间顿住,看着我。

    “怎、怎么了?”他迟疑片刻,不安地开口。

    我拉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神经质地上下看着我,坐直了,说:“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我淡笑着摇了摇头。

    “你别这么紧张。”

    “我怎么不紧张,你要赶我走?”他突然缩脚,整个人赖在椅子上,扬着头语气高傲地说:“想都别想,我就赖在这里了,我不管你是喜欢谁了要和谁同居了我打死都不走!”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哪里来的古怪消息?”

    他哼了一声,闷闷说:“一定是了,你骗我说你照顾同事,其实是和别人处一晚上不回来,对不对!”

    我翻了翻白眼,他又要说下去,我赶紧阻止他,说:“不是——!是我打算辞职了!”

    王筝猛地睁大眼。

    我说:“我一路想了过来,我觉得,最近太累了,想暂时休息。”

    王筝愣愣地看着我,然后胡乱地点了点头,结巴地说:“为、为什么……嗯,你、你不是……”

    我笑了笑:“李玲也有人在照顾了,程辰能做的比我更好,我还是不要去搅和了。嗯……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什么……”

    我看着他,笑说:“你是不能住这里了没错。”

    他一个激灵,瞪大了眼,咻地站了起来。

    “你——”

    “我打算离开这里。”

    我看着他,笑了笑,轻声说:“我想去其他地方,去走走看看。”

    “我上次听你说,找不到工作,我想……要不要这样,你要不要和我去其他地方,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做点小本生意。”

    “我忽然觉得这个点子其实也挺好的。你手艺这么好,不好好利用太浪费了,我们要继续留在美国、回去或是去其他的国家都好,你说……啊!”

    王筝突然冲了过来,把我撞倒在沙发上。

    他搂着我,说:“你要去哪里都行,总之得带着我。”

    然后,呵呵地笑了笑,探出头,原来漂亮的模样更加耀眼。他叹息一声,说:“我活了二十多年,感觉上,只有现在……是真正活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连03君都出来了……

    今天比较忙,对不起大家……

    第十四回(上)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十四回(上)

    一开始,这念头只是小小地在心里萌芽,然而促使它茁壮成长的估计便是王筝了。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整大叠的自助旅游的资料,扔到我面前,转一个弯就去研究食谱,或者在厨房窝上大半天。照他的话来说,既然决定要靠这行吃饭了,就绝对不能忽悠过去。找到了明确的方向之后,他似乎来了劲,整个人也有了动力,还把他之前藏得死紧的存折给亮了出来。

    钱不算多,不过只要合上我的,勉强能在一个小地方安家。王筝还把企划书给做了出来,我只看了一眼,便在心中大声感叹——浪费了。人聪明果然就是不同,能把那点钱仔仔细细地盘算运用,还能调出一笔来做个小生意。

    王筝兴致勃勃地和我解释,末了信誓旦旦地说:“你跟着我准饿不死,我想过了,我们可以慢慢存钱,存够了我们再换个地方,重新来过,就这样玩上十年八年,等我们走累了,再安定下来。”

    我挑了挑眉,听起来确实不错。

    这件事我没打算瞒着任三爷,确定要辞职的时候,他已经出院,不过也没回到他之前那所偏远的宅邸,而是在市中心的酒店暂住了下来,要去探望的话,交通很是便利。那几天想通了之后,压力确实轻了不少,去看他的时候也没那般拘谨了。

    再说,如今我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上一世的或是过去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误会,总是不该去追究的了。

    任三爷这次不知是调理得当,还是就像医生说的心情愉悦,总之身体和精神都比以往回复的快,没几天用不着人搀扶,自己下床行走倒是不成问题了。

    这天我来的时候,张廷乐呵呵地说三爷刚醒来正在梳洗,让我稍等一会儿。酒店房间有几扇落地窗,我不由得走近,将手贴在窗口,由上往下瞧。

    大约四十楼层。

    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是粉身碎骨、面目不清吧?不过说起来,那时候我也没来得及觉得痛……

    “祺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我的手让人用力往里边一拽,我惊得往旁侧看去。

    “三、三叔……?”

    他像是神色惊恐地看着我,额上还流了淌着汗珠,白皙苍白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肘。

    “三叔?您是不是不舒服?吃了药没有?”我看他神色不对,正要去内室给他拿药,见他垂眸摇了摇头,闭了闭眼,仿佛方才见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我不由得弯下腰看了看他,任三爷吸了几口气,缓缓地睁开眼,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庞,那是一贯的冰凉触感,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会儿他的手凉的厉害,毫无血色。

    我皱眉,“我还是去拿药过来。”

    听徐长生说过,任三爷这些年发病的次数少了许多,可要是一来,拿就要仔细照看,丝毫马虎不得。

    “祺日。”他拉着我,摇了摇头,“没事,三叔……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那落地窗,任三爷又用力地吸了口气,说:“祺日,不要再站过去了。”

    我没来得及细想,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事后安抚他吃了药,任三爷一日要服的量,加上抗生素之类的,起码也有二三十颗。我看他面不改色地抓起一把放入口中,喝了口温水。抬眼的时候和我目光对上,顿了顿,倾上前轻声问:“祺日,是不是药味太重了……?”

    我摇了摇头,口里觉着苦涩,只说:“没事。三叔您别这么想。”

    他转头让人把药瓶子都收了起来,回头对我轻轻笑了笑,冰冷的手拍抚着我的手背。

    我这才发现他及肩的发丝带着潮意,也许是方才没来的及弄干,任三爷用不得吹风机,容易犯头晕,可这样放着估计待会儿又要头疼,我看了看,不自在地看口说:“三叔,我给您擦干头发吧。”

    这件事,我上一世也做过的。

    那时候,我还给他洗过头——那会儿年少气盛,头一热,只把任三爷这长辈当成爸爸一样地来孝顺。任三爷这方面有点洁癖,一天非要洗好几次的澡,尤其是在吃药过后,我想也许是怕这样久了身上的药味越发重。

    那会儿我对他还没这么重的疙瘩,敬畏倒是不少,心里觉得能为他服务是件天大的事,就在徐清宏说给任三爷洗头的时候,自告奋勇地去帮忙。那时候的我也只给儿子洗过头,对着任三爷这么一个大长辈,不免有些战战兢兢,一点玩闹之心也不敢有,规规矩矩地用温水替他弄湿了发,不断地问疼不疼、这力道够不够……任三爷一直微微笑着,一副很是满意的模样。

    这会儿我又头一热,奴性涌上来了,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冒犯了。

    只是任三爷一听,像是有些一愣,然后没来得及让我反悔,就点了点头。

    替任三爷擦头发也是一门学问,力道什么的都要拿捏好,要不然替他擦掉几根头发,自己也着实觉得心慌。

    对着镜子,我悄悄抬眼,端详那五官。

    其实,我们也有一些些地方是长得像的。

    他眉毛挺细,我的眉毛也是细的;他的下颚光洁得很,我的胡须也少;他的额头挺高,我的额头也不低——以后怕是要秃头。我这般一想,突然觉得好笑,任三爷秃头?那是什么概念。

    “什么?”他蓦然出声,我像是让人逮着地一僵,“没事没事……”

    他笑了笑。

    擦干了头发,我小心翼翼地替他梳头。

    “三叔,我想说件事情。”他现下心情挺好,我也赶紧把要说的事情说说。“我决定辞职了。”

    他闻言点了点头,向上瞧了瞧,轻声说:“也好。”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头拍了拍我的手,说:“祺日,要不来三叔这里帮忙。”他顿了顿,说:“……让三叔安心点。”

    我摇了摇头,说:“我想先到处走走。”

    他微带讶异地看着我,只是很快地又垂眸,双手交握着。

    “……去什么地方?”

    我说:“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以前没去过的,都想去看看。”

    任三爷不发一语,脸上没什么变化,可我知道他其实不太赞成。

    我叹口气,说:“三叔,我也不想瞒着您,王筝也会跟着我。”

    他这次皱了皱眉,我沉吟半晌,轻声说:“三叔,我这次仔细想过了,我以前认为,只要能离家里越远,我就是自由的了,我不欠任家什么……其实我只是在赌气,三叔。”

    我看着他,缓缓说:“给我点时间,让我去想得更清楚一些,我会回去的,我到什么地方,都一定会留个信。”

    那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我,手无意识地挪了挪,我明白地握住了它。他的手有些轻颤,然后他侧过头,闭着眼,久久才又睁开眼,回看着我,“什么时候走?”

    我说:“可能过两个星期,或者是下个月。”家里的东西不多,整理起来不费时。

    任三爷慢慢点了点头,最后呼出一口气,像是妥协一样地握紧我的手。

    他的声音听过去有些哽咽,口气虚弱地说:“这几天……多陪陪三叔。”

    我点了点头。

    他倾上前,动作极轻地搂着我,我有些怔了怔,只是,他的双手轻轻抚着我的背,不断地轻喃:“三叔等你,一定要回来,知道么……?”

    向凯萨琳递交辞职信的时候,她很是平静,只是问了我为什么突然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只告诉她想稍微改变心境,她收了辞职信,对我说:“杜先生那里,我会替你交涉,不用太担心。”

    事务所的同事知道我没干了之后,起哄着要办个饯别宴,我原来想推脱过去,只是凯萨琳一出面带个头,自然什么也推不掉了。一群人下了班一起去吃了饭,当然是不会这么算了,又订了包厢喝酒唱歌。

    闹到最后,还算清醒的只有我和两个不怎么喝的小姑娘,分头叫车把人给送回去,结果我终于能回去的时候,时间也挺晚了,王筝来了几通电话,一开始口气还挺好,之后却越发幽怨。

    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确实不太妥当,王筝基本上没什么朋友,他现在个性较静默,表面上还是傲气得很,实际上却有些自卑,心理压力不小,这是我为什么要带着他的原因。他不该为了那些所谓的梦,而毁了自己一生。

    我付钱下车,一抬头就瞧见公寓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杜亦捷靠着车门站着,脚边都是烟头,转眼瞧见我的时候,捻息了两指间的烟,慢步向我走了过来。

    “小祺。”

    我向他点了点头,笑了笑,“杜先生。”

    他脸色微变,叹了口气,沉声说:“小祺,你听我解释。”

    “杜先生,我知道那件事情是个误会,我明白。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下次再谈,现在很晚了。”我温和地向他解释,那件事情究竟是如何,和我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杜亦捷的神色愈发难看,我说了声“抱歉”,就要走上楼去。

    杜亦捷出手拉住我,“你要是生气,我可以补偿你,我知道说什么都是借口,但是小祺——”他口气骤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错了。”我说:“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老大是什么人。”

    杜亦捷顿了顿。

    我看着他,将手轻轻地抽了出来,缓缓说:“我知道的那个杜老大,是重情的人,也是个温柔的人。他爱他的姐姐、他的一帮朋友,还有,他对一个小胖子也很好。”

    杜亦捷沉默地看着我,转头嗤笑了一声,回头看着我,“这句话很可笑,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摇了摇头,说:“也许我真的没有了解过他,但是这样的他确实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虽然短暂。”我低着眼:“我很珍惜这份感情,就算那是假的。”

    杜亦捷仰了仰头,低声说:“你太天真。”

    我苦笑地点了点头,“没错,我的天真在于,我以为我可以无条件地接受他、信任他。”

    杜亦捷脸色铁青地看着我,猛地又拽住我的手,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小祺,我们都错了!我们、我们应该重新开始——”

    我吃痛地皱着眉,霍地听到一声爆喝:“你放开他!”

    王筝快步走了过来,甩手将我们两个分开,跟母鸡护小鸡似地,一脸警戒地看着杜亦捷。

    杜亦捷怔了怔,只见王筝挡在我眼前,怒瞪着杜亦捷。

    我赶紧拍了拍王筝,笑说:“你别紧张,这位是我之前的客户,我现在辞职了,他来找我问问情况。”

    王筝显然不相信,紧紧地贴近我,一言不发。

    杜亦捷先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王筝,神色很快地回复正常,动作潇洒地拢了拢大衣,淡笑说:“看样子我们是谈不拢了,合约的事情我和李小姐谈好了,不会追究的。”

    我点了点头,和他握了握手,“谢谢你杜先生,以后再向你赔罪。”

    杜亦捷含笑握了握,斜眼看了眼王筝,就往后转打开车门,驱车而去。

    我目送着他,一转回头就瞧见王筝眉头皱得老高,他拉扯着我的衣角,哼了一声,“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我说:“上去吧,你不冷么?”

    他还没开口就打了一声喷嚏,我摇头笑了笑,将大衣敞开分了他一半。

    他摸着鼻子,赌气地挣了几下,边说:“少讨好我,我才不会被你收买。”

    “是是是……我怕你一吹风就发烧,王大爷。”

    “我才没有这么娇弱。”

    他突然伸手揽过我的肩,“你不相信,我们可以试试。”

    我挑了挑眉,“怎么试?”比体力么?啧啧。

    他呵呵笑了一声,“不急不急,迟早知道的,你看着吧。”

    瞧他一脸荡漾,我伸手拍向他的脸。

    大概整理得差不多,再把一些半新家具卖到了二手店,因为之前把房租付到了下个月,所以也没急着要搬。一辞职时间久多了点,除了去看看任三爷,就是和王筝待在家里把东西都料理好。

    王筝对任三爷似乎有很大的厌恶,一提起就脸色大变,僵直着不说话。我知道他知道一些上一世的事情,不免有些尴尬地拉着他,说:“别在意,你自己都说了,都是梦里的事情。”

    王筝摇头、又点头,从后搂着我,“祺日,我们快点走吧,我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我点了点头,苦笑地应了他。

    机票也买了,是去市的,然后再转车到那里的一个小乡镇,那里是个小观光地,听同事提起过,看介绍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出发的前一个星期,王筝很是兴致勃勃,晚上几乎睡不着觉,心情一直很高昂,吃药的次数也少了。任三爷也没再表示什么,那几天陪着他,他也没再说什么,心情像是有些阴晴不定的。

    只不过,一切都还算是好的。

    这天,王筝说要出去买点东西。

    他前晚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整晚没睡好,他说要出去的时候,我懒洋洋地抬眼应了一声。

    王筝撇了撇嘴,蹲下身,突然凑过来往我脸上一亲。

    “那我出去了,想我就打给我。”

    他快步走出门的时候,我还愣愣地睁着眼。

    然后,坐了起来。

    看着外头,总觉得太不真实了。

    我叹了一口气,拉起被子,往后仰倒。

    前些天都下着大雨,只有今天放晴,天气好得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

    我想,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王筝的唇印在我的脸颊上,只是一瞬间,根本来不及品味。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

    王筝出了车祸。

    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伤重不治。

    第十四回(下)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十四回(下)

    出门前,我多拿了一件大衣。

    那是王筝常穿在身上的,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说外面放晴了,用不着带着。

    我将那件白色的大衣褶好了,放在袋子里。

    他怕冷,我得记得给他拿着。

    从我住的地方去医院很远,我在路口站了很久才等到了一辆车。我把大衣抱紧了,只要低头,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像是久远的、却又那么贴近。

    今天的天气很暖,王筝说今晚要出去吃,他已经订了位子了。他跟我说,那酒楼的中菜很好吃,位子很难订到的,他半个月前就排队等着了。

    我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说,今天是星期三。

    我问他,你的手表呢?

    他说,旧了,当了换一个新的。

    医院的长廊很长。

    “死者受到剧烈撞击而导致肺部大量出血,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已无生命迹象。”

    “先生,请节哀顺变。”

    那扇门推开之前,我想了小时候的王筝,小小的、开朗的,远远看去,漂亮的像个小天使。

    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他。

    喜欢得太久了,渐渐地,溶成生命的一部分。

    当这份感情从生命真正脱离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一种痛,是足以让人窒息的。

    我走向他。

    空气很冷,冻得我眼睛酸涩,什么也流不出来。

    我静静地看着王筝。

    他还是一样地漂亮、好看。

    只要闭上眼,我就能轻易地描绘他的脸庞、从小到大,说话的模样,生气的、开心的……

    我曾经那么地爱他。

    我伸手,想碰一碰他的脸。

    他的睫毛很长,像一对小扇子;他的下颚稍尖,是漂亮的瓜子脸;他的鼻梁挺直鼻翼丰厚,张妈说过,那是多福的意思……他笑的时候尤其好看,有一双浅浅的酒窝,双眼是灵动的,整个人也跟着鲜活起来。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

    王筝。

    我无声地叫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我伸进白布,握住他的手。紧紧地、用力地。

    是冰的,僵硬的。

    我慢慢地挨近他。

    我说不出话,连哭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我只能看着他,紧紧地贴着他。

    我流不出泪。

    一滴也流不出来。

    然后有人将我用力地推开。

    “etace!etace!etace——!!”

    尖锐刺耳的哭叫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上方。

    是舒媛、是舒媛……

    她跪伏在担架边,紧紧搂着王筝,“etace!!啊……你看看我啊……etace!”

    她哭着,披头散发地嘶叫。

    “舒媛。”我叫她。

    她瞧了过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用力地在我身上捶打。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有人赶紧上来拉住她,她奋力地挣扎着。

    我慢慢地站起,从袋子里将那件白色大衣拿了出来。

    “舒媛。”我望着王筝,“妳让我……替王筝盖一件衣服,好么?”

    舒媛停止了挣扎,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我拿着那件大衣走向王筝,慢慢地铺盖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乱了,我抬手,轻轻地梳理过。

    “王筝。”

    我说:“还冷不冷……?”

    我慢慢地低头,双手拨开他前额的发丝。

    将唇,轻轻地印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

    我带回了一个小盒子。

    他们说,是王筝留给我的。盒子外面包裹的礼物纸沾了血渍,我将它放在床边的矮案上。

    昨晚,王筝还和我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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