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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言 作者:年小初
第二十一章
既然是要狠狠大宰庄景玉一顿,那麽晚饭到底吃什麽,这个问题,自然是要由其他三位室友和韩莹月小美女,来做决定的了。
唐汉魏嘉韩莹月都蛮能吃辣,也比较喜欢吃口味偏重的东西,庄景玉没有特别的口忌,而至於周云飞……用魏嘉的话来说就是,无论吃什麽,他的表情,永远都只有一个:在吃顶级美食的时候,他看不出来有多开心,而在吃食堂剩饭的时候,他也看不出来有多恶心……
魏嘉一直对此功力深表佩服。
魏嘉也曾非常好奇地问过周云飞,喂,难道没有什麽东西能让你在吃的时候稍微改变一下表情的吗……难道你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那时他们上午最後一节课的老师讲课讲得太high,拖堂了甚久,而他们又还非常苦逼地要去赶下午第一节课,没办法,只好将就著在食堂吃了点残羹冷炙剩菜剩饭。那时候饭点早过,整个食堂已经寂静冷清得要死,除了他们这个班的三十几个人以外,偌大的大厅里空无一人,甚至连灯光和空调(那时候还是九月,秋老虎热死个人)都不给提供了。头昏脑胀,天气闷热,饭菜难吃──在这种艰苦卓绝的情况之下,现场所有人中,除了吃惯苦头的庄景玉以外,就还只剩下一个周云飞没有怨天尤人叫苦不迭,使劲儿戳著盘里那一团简直不能看的烂r烂菜,恶毒地在心里把那位老师的全小区都问候了个遍,而仍然一脸从容淡定地,默默吃著饭。
随後听见魏嘉的问题,周云飞忽然拈起一大撮胡萝卜丝直接往对方的嘴巴里塞去,笑笑回答说:“能让我改变表情的?我特别喜欢吃的?哦……那当然是有的啊,”停了停叹口气,神情貌似有些苦恼无奈,“哎……不过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吃进口过啊。”
“唔……呃……咳咳……咳!”魏嘉被这一筷子突如其来硬伸进自己嘴巴里的胡萝卜丝给吓了一大跳,狠狠呛了几口,却著实按捺不住心中惊奇,喉咙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舒服呢,就已经忍不住提高音量诧异道,“哈?什麽意思?你这是什麽逻辑?都没还有吃进口过呢,你怎麽就能断定那一定是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呀?”
魏嘉一激动起来说话便简直堪比连珠p似的快。两片粉嘟嘟的小r唇沾满油光上下翻飞,让对面的周云飞著实看得小腹灼热心中大动。赶忙掩饰般地低头喝了两口冷汤,周云飞再次抬起眼睛深深望向魏嘉,忽然扬起唇角微微一笑。仔细一看,那笑容里,竟是少有的不带戏弄,甚至,隐隐流露出些许温柔。
“我就是知道,”他说得相当笃定和自信,“以後,你也会知道的。”
“……”
魏嘉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对这个说了等於没说的答案感到非常的无语……於是他不肯死心地又再追问了句:“那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到底是什麽嘛?”
“跟你说了你以後也会知道的,”周云飞不咸不淡地扔轻飘飘扔回去一句,然後又低下头和盘中“猪食”默默搏斗,“多吃点儿胡萝卜治治你那越来越严重的夜盲症吧……真是受不了,每晚起夜你老是要撞上我的椅子,把我吵醒……”
魏嘉一听就怒了:“我靠!喂喂喂,明明都是因为你的椅子位置放得不对的缘故吧!我每晚睡觉之前也都提醒过你要把椅子推回去放好的呀!是你每次都忘的,这怎麽能怪我呢!”
周云飞压g儿不理会魏嘉的怒吼,继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地飞快往魏嘉嘴巴里塞进一大撮胡萝卜,白他一眼儿,不满道:“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拜托,魏嘉同学,要不是有我摆个椅子给你横在那儿好心提醒你一下,恐怕你早就直接一个跟斗翻倒在阳台上,然後脑袋朝下地摔死过去了!结果第二天d市早报的头条新闻就是,z大某大一男生半夜莫名坠楼,他杀?自杀?警方现已介入调查──你莫非想看到这样的新闻吗?呵呵,我可是很不想呢。”
“……你!”魏嘉听得瞪圆眼睛涨红脸,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一来是因为周云飞的毒舌,二来是因为,作为当事人,其实魏嘉自己也非常清楚,周云飞刚刚所说的内容,的确都是真的。周云飞的确……呃不对!是那把椅子!的确是在太多太多个夜晚,都默默无闻地,一次又一次,拯救了自己年轻稚嫩的生命……
……哼!
在周云飞“你要是敢吐那我就再也不给你讲题辅导作业”的威胁目光中,魏嘉只得气呼呼地将嘴巴里的胡萝卜丝尽数咀嚼咽下,然後又低头泄愤般地狠狠戳了戳托盘里的r菜。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心里问候的对象已经另有其人,而不再是那个拖堂甚久的老师。
“哦对了,我家上个月已经搬到西山那边的别墅里去了,所以你大可以不用这麽费心地问候我家全小区。”周云飞忽然淡淡道。
魏嘉:“……”
──救命!这家夥绝对会读心术啊!!!
最後,再也说不出反驳话来的魏嘉,只得闷闷刨进一口饭,仿佛咽不下这口恶气那般,凶狠狠地扔下一句:“哼,周云飞,我诅咒你这一辈子都吃不到你最喜欢吃的那样东西!”
听到这句话周云飞的表情总算有点变化,顿了顿,给出反应:“哇,你这诅咒也未免太过於狠毒了吧。”
“切,那还不都是你自找的。”魏嘉为自己终於扳回一局感到心中不忿稍平,有些洋洋得意。
周云飞没有很快说话。他放下筷子拿出纸巾揩了揩嘴,目光笔挺如电直直望向眼前的人,过去良久,最终极淡极淡地笑了一笑。
“那我们就走著瞧吧,”他轻声言道,“要打个赌试试吗?”
魏嘉满脸鄙薄地挥挥手:“切,这有什麽可打赌的?周云飞你什麽时候也变得这麽无聊啦?”歪过头想想,却仍是非常不甘心道,“唔……不过,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看看,到底是什麽好东西,居然能让你这种人如此心心念念魂牵梦萦呀。”
周云飞轻笑,但回答得倒是相当有力坚定:“放心,一定。”
“嘿嘿,”魏嘉讨好地眨眨眼睛,“那到时候能给我尝一点儿吗?”
“想都别想。”
“你……”
很满意看到对方在听见自己干脆果断的否定拒绝以後,那一张瞬间就垮了下来的委屈娃娃脸,周云飞心情大好地冲魏嘉挑挑眉毛,语气轻松而愉快,“我估计你光是全程看著我吃,也就已经足够呛的了。”
那个时候魏嘉只觉得周云飞是在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以达到令自己知难而退,不去和他抢食的卑鄙目的,险恶用心;奈何在多年以後,他竟然真的一遍又一遍地体会到了,哎这一句“够呛”里,所包含的无限深意……
几个人最後决定让庄景玉请吃涮涮锅。这个建议最先是由韩莹月提出来的,而既然大家都比较能够吃辣,韩莹月又是女生,因此这个建议理所当然得到了所有人高度一致的附和赞同。
雅迷涮涮锅是前不久才刚刚落成在z大南门外,那一条d市文明的美食街上的。位置不算远,大概就离南门两三百米的样子。
美中不足的是傍晚天气有些不给力,飘起了丝丝细雨。深秋时节,这种天气就难免显得,冻得稍微厉害了些。不过雨中霓虹闪烁也倒别有一番风情,而吃涮涮锅,也正好可以让人暖和。所以总的来说,大家的心情都还是挺不错的,没有怎麽被这场意料之外的秋雨所影响到。
唐汉好男人好老公的潜质因子空前爆发,五点二十的时候就先撑著伞跑出门去接了一下韩莹月(天知道韩莹月的宿舍可比他们离南门还要近得多得多!不知道唐汉有什麽可去接的……只能说恋爱中的男人大概都有点儿脑子不正常吧……)
五点半的时候,两拨人马终於在南门口的工行at前汇聚见了面。因为韩莹月同魏嘉周云飞经过中午一餐已经变得非常熟悉了,所以这一次,主要就是她和庄景玉的问候打招呼时间。
生怕庄景玉不肯说话拂了韩莹月的面子惹她不开心,唐汉在一旁万飞著急地朝著庄景玉使眼色做鬼脸,什麽招数都用上了,五官几乎扭曲了个遍。哪料想对方g本就没看到,却反而是将一旁安静围观的魏嘉,给看得笑到了抽。
不过万幸庄景玉好歹在骨子里还是一位绅士──至少他曾经是有被牢牢教导过这样一个原则:男生一定要迁就著点儿女孩子,绝对不能做惹女孩子生气的事情。
“你、你好……”抱著这样的信念,於是这一次,竟然是由庄景玉率先鼓起勇气,主动给韩莹月打了声招呼。
的确是位非常漂亮可爱的女生呢,他想,并且他也由衷地,替自己的室友感到开心,送上祝福。
韩莹月高高仰起小脸,仔仔细细打量了庄景玉好几眼,忽然一拐胳膊肘捅了捅站在身边的唐汉的x口,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嗔怪的意味:“喂……你居然在上跟我形容庄景玉是书呆子,你也太过分了吧你,人家明明就只是有些内向腼腆而已嘛。”
“呃……”唐汉百口莫辩,只能默默念叨好老公手册第一条一百遍──老婆说的都是对的!就算不对也要假装那是对的!然後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无奈道,“好吧好吧,算是吧……”
魏嘉眼睁睁瞧著唐汉那麽一纯老爷们儿,真硬汉子型的大男生,此刻堆满了整脸的小心翼翼,狗腿讨好,一米八六的身高几乎都要弯成跟一米六不到的韩莹月一样去了,不禁忍笑忍到抽搐,真恨不得直往地上打滚几圈狂笑几声。
魏嘉一手半遮住嘴一手用力扯扯身边周云飞的袖子,小声调侃说:“哈哈!周云飞周云飞,你快看快看!唐汉现在这幅样子真是太搞笑了,哈哈哈,要笑死我了……呼……不行了不行了,哈哈!”
“……”扶扶额,周云飞对魏嘉这傻孩子现在的抽风表现,感到某种听天认命的无可奈何,心甘情愿。
等到勉强算是发泄够了,魏嘉这才给憋得满面通红地干咳几声,顿了顿,忽然有点好奇地转头问向身边人:“诶,周云飞,你说你以後要是有了女朋友……有了老婆,会不会也像现在唐汉这样,当菩萨给供著,当玻璃给捧著,当宝贝给宠著啊?”
周云飞听完,表情看起来仿佛有些吃惊:“咦?你好奇这个?”
魏嘉皱皱眉,“唔……就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然後就突然问问咯,”接著他眨眨眼睛,满目好奇宝宝似的闪闪亮晶晶,语气里也带了点撒娇气,“你说嘛说嘛说嘛,哈哈,好想知道到底什麽样的女人才能够制服你啊?我倒还真想看看你以後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吃瘪样子呢!一定很j彩!好期待啊!嘿嘿。”
“你……”周云飞用好像看外星人一样的古怪眼神十分无语地盯著魏嘉,半晌,说不清是叹息还是苦笑,“……好吧,等我有了老婆,我想你应该可以时常欣赏到我的吃瘪样子。”
“啊?”过於爽快的回答倒令魏嘉忍不住愣了一下,“咦……原来你要这麽宠她啊。”
这口气听起来有一些复杂,既不肯相信,又隐隐有点不开心。
“喂,我说你行不行啊周云飞?你看你这麽刻薄毒舌,这麽满肚子坏水儿,这麽腹黑狡诈的……能是像唐汉那样一g筋通到底的新时代好男人吗?我对此表示很怀疑哦。”
“呵,放心,关於这一点,以後我老婆会自有评断的,”周云飞笑笑,说得狡黠,“不如到时候又让你来验证验证?”
魏嘉心里一闷,不屑地撇了撇嘴。
过了很久:“……哼, 不过还是一副换汤不换药的狗腿子模样而已,有什麽好看的,我才不稀罕呢。”
这时候周云飞也终於体会到了魏嘉刚刚的,忍笑忍到内伤。
几个人慢慢闲晃著往雅迷涮涮锅的店面走去。唐汉和韩莹月撑著伞远远走在前面,哪怕只看背影也能猜出,这对小情侣此时此刻,正是打情骂俏得厉害;庄景玉跟在他们身後几米远的地方,右手举伞左手抬起,低著头,行进速度堪比乌g蜗牛,那叫一个严重缓慢。那样一种专心致志的笨拙感觉,居然……貌似是在回短信吗!?哇哦,该说这是奇迹,还是灵异事件比较好啊……
而魏嘉和周云飞则是慢吞吞地走在最後。周云飞硬是说自己伞大,让魏嘉收了伞和他走在一起。其实魏嘉本来觉得两个大男人共打一把伞显得有点儿怪(虽然具体是哪里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总之就是觉得怪!),结果说出自己的质疑以後,魏嘉却被周云飞给非常鄙夷地白了一眼儿。
“怪什麽怪?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有怪才对。就是因为是两个大男人,所以打一把伞才显得不怪啊。你看一男一女共打一把……喏,就像最前面那两个,才明显一看就是有奸情的好不好。我们两个大男人,不明白你在这儿纠结个什麽劲儿。”
於是魏嘉就这麽轻轻松松被说服了。虽然直到最後,当他被周云飞给环住肩膀一把搂进伞下的时候,魏嘉都还是有些没能想通,感觉到脑子里晕乎乎的:为什麽两个男人,在双方都有伞的情况下,还是要共同撑一把伞啊……
可怜的小魏嘉,被周云飞那一大堆华而不实的谬论破道理,给绕昏了……
伞下的空间就那麽点儿大,为了不被让雨水淋到,两人又必须离得很近。如此昏暗湿润的暧昧氛围让魏嘉感到紧张,没走几步就快要忍受不了了。他想冲上前去将大家都给叫住,揽成一排一起走,然而周云飞说时迟那时快地竖起两g手指,赶忙揪住了魏嘉的衣领,将他用力往回一扯,直接一盆冷水浇下去:“你干什麽?没看出来人家小情侣气氛正火热著吗,莫非你想去当电灯泡不成?
魏嘉一时语塞,踮起脚尖往前瞅了瞅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对儿小鸳鸯,感觉……好像确实不大好去打扰的样子。歪著脑袋想了想,魏嘉撅撅嘴仍然不肯死心地说:“那、那我们总可以把庄景玉拉过来和我们一起走嘛……你看他一个人,这大下雨天的,形单影只,又那麽瘦……瞧著多可怜哪。”
“人家不用你c心,”周云飞抬起头往庄景玉那边快速晃了眼,淡淡说:“再说他哪里形单影只了?难道你没看出来他现在发短信发得正欢著呢吗,我看八成儿又是在跟中午的那位豪门同学热情聊天儿著吧。你个没钱没权没背景没後台的,撑死了也就一中产阶级的平民小老百姓,还想去凑什麽热闹。”
“……”这麽一大段话周云飞说完却几乎连气儿都没换一口。魏嘉听得一愣一愣,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周云飞……你不进校辩论队真是可惜了……”
“哦,是吗,”周云飞轻轻一笑,“算了吧。如果不是和你斗嘴,那我觉得都没什麽意思。”
“你……”
“没有成就感啊,成就感。”
“你去死!”
第二十二章
周六晚餐时间,整条美食街的每一家店,用人满为患来形容都绝不为过。雅迷涮涮锅味道不错价格也还算公道,因此当他们一行人差不多走到店门前七八米左右的地方,就已经被浩浩荡荡的排队长龙给堵住了。魏嘉率先沈不住气失望地大叫:“靠!不会吧!这麽多人,那我们要排到何年何月去啊……”再伸长脖子望望前後四周,不禁更绝望了,“神呐……居然连最难吃的烤r店门口都有那麽多人在排队,我……这……我们……”
奇怪的是,几人中比起魏嘉还要更加没耐心的唐汉,面对此番场景,这一次,却表现得非之淡定。仔细一看,在他的神情里,甚至还隐隐流露出了,几番春风得意的幸福味道。
而接下来,韩莹月小美女的话,则成功地打消了他们的所有疑虑。
“哦,没事儿没事儿,放心好了,下午我已经打电话预定过了,咱们直接进去就是。”
……原来如此。所有人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明白表情。
果然是女孩子啊,心思的确是要比他们这些大老chu男人缜密细腻得多了。
五人在排队者们或羡慕或嫉妒或愤恨的各色目光当中,非常有满足感地穿越长龙,大摇大摆走进店里找到预定位置坐下。磨叽几番点好菜之後,便正式开始了侃大山的闲聊时光。
其实说是闲聊,但是嘴巴动得最多的人,也只不过才魏嘉和唐汉区区两个而已。韩莹月在一旁嗑著瓜子儿偶尔咯咯吃笑两声,顺势跟比较沈默的周云飞和庄景玉搭搭话,通报一下最新话题,八面玲珑得不著痕迹,既活络了气氛,又著实显得娇媚俏人。
大家都有点明白唐汉为什麽会被韩莹月给俘虏得死死的了。
直到热腾腾的汤锅端上来,菜也琳琅盈目几乎摆满了整张长桌,每个人都蠢蠢欲开动的时候,魏嘉忽然偏头看了看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庄景玉,蓦地皱紧眉头站起身子,长手一挎便迅速夺过了对方摆在桌下的破手机,握在掌心晃了几下,非常不爽道:“喂喂,大忙人,这可是我们五个人的第一次聚会诶,你要不要这样公务繁忙啊。”
其实魏嘉这时候真的很想要翻过手机来看看屏幕,看看这个,竟然能让庄景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废寝忘食发短信上的神秘对象到底是谁!但是……毕竟强看人家短信实在是一种非常非常不道德的偷窥行为,魏嘉他还不至於好奇心泛滥到到那麽失礼的程度……
咽不下这口气,可答案近在眼前却又苦逼地看不了也不能看──魏嘉感觉心里就像是正被猫爪子挠著似的,又痒又痛的,简直难受到要死。所以他此刻的口气也注定不会很好,气呼呼冲著庄景玉低吼道:“真是有钱多作怪……哪来那麽多废话要聊啊!中午吃了那麽久的饭难道都还没聊够吗!现在居然还学上了人家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发短信发得这麽火热……好吧其实这都已经无所谓了,如果这真的是你们的消遣方式的话……但是!庄景玉!我拜托你发短信也看看时机场合行不行啊!有你这样不够朋友不够意思的吗!”
魏嘉话唠般地一口气怒吼出这麽多不满来,脸色也越说越难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而庄景玉则是从最初的完全被吓傻,接著渐渐烫红了整张脸,甚至到最後,居然连手脚也都直哆嗦得厉害。瞧他那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扑上去抢回手机了。
其实这倒不是因为庄景玉害羞了或者生气了,而是真心,把他给急的。事实上庄景玉丝毫不介意跟魏嘉承认坦白,现在正跟他短信不断的这个人究竟是谁;而他也不觉得这有什麽需要隐瞒的必要,但是……但是……
但是庄景玉可没忘记!最後离开的时候,黎唯哲往他手机里所输入的名片夹名字,究竟是哪两个见不得人的大字!
如果那东西真的被人看到的话,那、那……啊!那简直是太丢脸啦!虽然庄景玉现在还修改不来名片夹,但是他早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哪天去旁敲侧击问问魏嘉他们三几个,然後等到一旦学会就立马著手换掉!而在那之前,庄景玉更是早已在心里发下毒誓,哪怕是死,他也绝不会让别人看到那两个字!
“还、还我吧……魏嘉,”庄景玉最後到底按捺住了想要起身动手抢回手机的鲁莽冲动,张张嘴小声请求,并且加上了诚恳的解释和道歉,“刚刚的确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也早就准备,一回完这条就立马专心跟大家吃饭,再、再也不理他的了……真的!”
死捏著手机的掌心微微放松了那麽一点,但是在表面上,魏嘉却仍然略显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
庄景玉只感到既愧疚又紧张,满脸通红地攥了攥皱巴巴的衣角,只能继续磕磕绊绊地解释下去:“我、我说过了嘛,我的这位同学……人真的不怎麽好的…这一次他逮著我不放,先问我晚上要请你们吃什麽,我照实说了,然後他就跟我说,轮到我请他的时候,一定要请……呃……请比这个贵一百倍的东西,才、才行……”
其实庄景玉这样说,已经是给黎唯哲和室友们彼此双方,都留下了一点面子。
因为黎唯哲的原话是,【起码要请比这个贵一百倍的东西,才能符合我的身份,凸显出我和他们的不同】……跩得简直欠揍。
所以庄景玉这次,算是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言吧。
而魏嘉自从听完那一句“一百倍”,几秒锺前才刚刚有点回暖迹象的好心情,便瞬间又再次跌落回到了谷底。
“一、一百倍……”他怒视庄景玉,抿唇咬住牙齿,“喂……我说,你同学这叫什麽人啊!?
“你可以当他不是人……反、反正,我是一直没当他是人……”庄景玉低头默默,“……他是恶魔……”
这一次魏嘉还没来得及反击回去,就被周云飞一把夺过了手机,撂回庄景玉手中。
“行了行了,你们俩真是够了。这锅都已经沸了好久了,你们俩要是还想吵那就出去吵,别影响我们这些诚心来吃东西的人,”周云飞说完便将自己刚刚才涮好的那一大片滑r全都哗啦啦扔到魏嘉碗里,板著脸教训道,“要吃就给我诚心点儿!”
“呃……”对著那满满一大碗著实激人食欲的嫩r块儿,魏嘉不禁一时语塞。良久,这才乖乖扒过碗筷,低头刨食,含糊不清地,“……哦。”
刚刚还难以抑制的暴躁怒气忽然全都消失不见。魏嘉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被周云飞霎时暴涨升高的气势气场所震慑到,还是因为自己真的饿了……
唔……不过他想,应该是因为後者的缘故吧……
……诶?等等!周云飞是怎麽知道他喜欢吃r的?他好像……没跟周云飞讲过这个吧!
──周云飞在魏嘉心目中的形象真是越来越神秘莫测了。魏嘉开始认真考虑,自己以後,是不是应该要离周云飞更远一点,才能比较保证身心安全。
再说另一边的唐汉,这个既神经大条又见色忘友的家夥,早在魏嘉和庄景玉还正牵扯不清的时候就已经放开肚皮开吃上了。喏,这不,嘴巴里还正叼著一块烫肥牛呢,却都仍不忘给坐在身旁的韩莹月夹几块好的。
而庄景玉拿回了手机,心里的大石总算是彻底落下。在最後偷偷回了黎唯哲一句“好,那我吃饭了”以後,他长长地舒过一口气,终於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於是,一顿真正温馨热闹而又其乐融融的朋友聚餐,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火锅这种东西吃起来本就非常容易带动气氛,更别说魏嘉和韩莹月这两个人也都是很善於活跃气氛的。再加上唐汉偶尔耍宝一下,周云飞突然毒舌一下,庄景玉不自觉地天然呆一下……这一切的一切,都给这顿聚餐增添了许许多多的笑点和欢乐。
难得而久违的温暖,就跟吃下肚子里的辣椒一样,滚烫著暖和了庄景玉,冰寒许久的心房。
快要吃完的时候,韩莹月突然问庄景玉:“你高中是在北一读的?”
庄景玉那时正在喝水,听到问题差点儿给呛了一下,慢慢点头:“嗯。”
唐汉c进话来:“你问这个干什麽?”语气貌似有点不满和……紧张。
…………拜托!
你说以前也看不出来唐汉居然是这麽一个吃醋狂的呀!结果没想到他基因里的吃醋因子居然有这麽强大!谈恋爱真是能让人改变太多……
唐汉的这一幕其他人都看在眼里,而白眼,则都翻在心里。
韩莹月觉得有点窘迫,只得无奈地弹了弹唐汉的脑门儿,解释说:“没有啦,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主要是我高中也差点儿读了北一的,结果我爸爸後来又到了d城做生意,所以咯,我也就和那所传说中的贵族名校擦肩而过了。”
魏嘉眨眨眼睛,表情有些崇拜:“哇,意思是说,如果韩莹月你老爸当初如果没有来d城的话,那他就能将你送进北一吗?
韩莹月点点头,回答得很干脆:“对啊。”
魏嘉心里不平衡了,撇撇嘴:“……你们都是有钱人……唔……”
周云飞用一颗小番茄堵住了魏嘉的嘴巴。
韩莹月看得呵呵一笑:“还好啦。”
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一位非常懂分寸知进退的聪明女生。面对这种事实x的赞美褒奖,她既不表现出洋洋自得,也不谦虚到近乎虚伪。该是怎麽样就是怎麽样,落落大方地承认,然後道谢就好了。
“不过……”韩莹月支著下巴歪头想想,笑道,“就我家的这水平,大概离庄景玉你们那位开劳斯莱斯的豪门同学,可就要差得很远了呢。”
对此庄景玉回答得很无辜:“我、我可不知道他家里到底有多少钱……”
然後几个人又被庄景玉这一份,不自觉卖萌卖到最高境界的天然呆,给狠狠逗乐了一番。
然而笑过之後,唐汉仍旧不大能释怀地又追问了一遍韩莹月,当初到底是怎麽和北一失之交臂的。
这下哪怕是韩莹月,也都忍不住地在心里猛翻白眼儿。
“你……好吧,”韩莹月只得认命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了这麽一个吃醋狂,而且居然还同意了让这样一个吃醋狂成为自己的男朋友,“……我是在中考刚刚结束,马上就要落笔填志愿的那个时候,突然接到了我爸爸的电话,听到他跟我说咱不在s市读高中了……哎,其实我从小到大,从一个城市搬家搬到另外一个城市,这种情况早就已经轻车熟路,非常习惯了。印象中就只有就那一次,也是第一次,因为不能进入传说中的北一中学入读,所以至今都觉得很有些遗憾呢。”
“没什麽可以遗憾的。”唐汉和庄景玉忽然同时接过话。
唐汉会说这句话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大家都一目了然心知肚明,毕竟现场醋味儿简直都已经浓郁到可以将人熏昏过去了;不过庄景玉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而且居然还说得这麽干脆有力,斩钉截铁,就显得很有……嗯,八卦可挖。
看到四人或好奇或玩味或惊讶的目光忽然全都直直朝他这儿s来,庄景玉窘了窘,不禁又一次下意识捏紧了衣角,略显局促地结巴解释道:“你、你们这是什麽眼神啊……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子没错的啊……我们那一届的北一学生真的都很奇怪……看我刚刚那个同学,不就正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停顿片刻,庄景玉似乎是觉得光这样形容还显得不够诚恳有力,嗫嚅了几下唇瓣,到底忍不下心中委屈愤懑,想要揭穿黎唯哲丑恶真面目的心情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他人很坏……”庄景玉小声补充起来,“也很霸道……不准别人拒绝他,不准别人违抗他,也不接受任何的反对意见……喜欢指使人,作弄人,乱开别人的玩笑……”
庄景玉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地在想黎唯哲到底还有什麽毛病恶习是他一时陷入盲区,未能想到的──现在,他要将它们通通讲出来曝光於天下!
“哦对!他、他还很花心!”庄景玉忽然一拍脑门儿灵光乍现。哎呀自己怎麽能差一点儿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呢:“他曾经跟好多人乱搞关系,一点儿也不专一……”
──这可是黎唯哲最大,最坏,最令人感到可耻,同时也最让人觉得可恶的缺点!只要把这个一说出来,他们应该就能明白黎唯哲究竟是一个多麽多麽恶劣的人了吧!
…………
然而,庄景玉难得一次兴冲冲地讲完话,但却惊奇地发现,周围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竟反而变得更加地……高深莫测,不怀好意了。
魏嘉的表情说不出是气呼呼还是酸溜溜:“切,人家花心关你什麽事……又没花到你……真的花到你啦?……唔!”
周云飞继续一脸淡定地往魏嘉嘴里塞水果。这回狠一点,直接塞进了一块棱角分明的水晶梨片。把魏嘉的口腔和牙齿给疼的……
“嘶……嗷!朱银灰乃与花神马神经(周云飞你又发什麽神经)……!!!”
“吃梨,润肺,降火气。”周云飞凉凉道。
“……”
魏嘉只想骂一句降你个头!他现在分明感觉到火气更大了好不好!奈何嘴巴里包著梨片,魏嘉骂不出来,只能狠命地动著腮帮使劲儿嚼,就当啃的是周云飞的r和骨头!
唐汉花了好长时间才从一脸震惊的情绪里恢复正常,只是表情看起来仍然有点儿怪,嘟囔道:“喂喂,不那个是吧!庄景玉,真看不出来,原来你从高中起就已经开始跟人搅基了啊……”
韩莹月捅捅唐汉的胳膊示意他别说得太过,然而她自己却也忍不住坏笑地揶揄起庄景玉来:“哦?是吗?哎,可是恋爱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这些旁观者也不好多说什麽呀。但至少,我看他对你这个‘朋友’,倒是真好的不得了呢。”
韩莹月说到“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发音发得很重,而且她那一瞬间的笑容,也显得特别特别的娇媚和……邪恶。
庄景玉一下子就急了,微有些驼背的上半身立马腾地坐直:“他、他不是……我的朋友!”
“哦……不是朋友,那就是说,只是普通同学而已咯?”韩莹月状似听话地恍然大悟,看见庄景玉烫红著脸飞快点头,咯咯一笑,感叹道,“诶……那这样看来的话,你的这位同学,人应该其实还蛮不错的呀。你看哦,哪怕对一个和自己没什麽深交的高中同学,他居然都可以那麽大方,派出一辆那麽好的车来接你吃饭?”
“……”庄景玉欲辩无言,闷闷不乐,最後只能没什麽说服力地强词道,“这、这只不过因为他爱现炫耀罢了……”
“哦,是吗?好吧。”韩莹月摊摊手见好就收,最後还非常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唐汉心中忽然生恨!为什麽他没有一个开劳斯莱斯的高中同学,来接他出去请他吃饭啊!不然韩莹月难得一次这麽萌的样子就应该是对著他!而不是对著庄景玉那个榆木脑袋了啊!
…………
聚餐聚到这里也差不多接近结束。韩莹月早就吃不下了,拿出手机来专心致志地玩儿著游戏,剩下几个男生最後扫一下尾。
就在庄景玉嘴巴里正咬住一大截海白菜,争做最後努力的时候,裤袋里的手机又忽然突突突地震动了两下,把他给吓得,牙齿一紧,半截菜便就这麽啪嗒一声掉进油碟儿里去了。
“哟呵,这次你的高中同学又要派什麽豪车来接你啊?”唐汉一边呼哧哧地吞著豆皮,一边调侃,“看你激动得连菜都咬不稳了。”
庄景玉抿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先抽出一张纸巾来揩了揩嘴和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出手机。
然而这过於如履薄冰的一幕,却不禁令坐在对面的魏嘉看得气打一处来,他朝空翻了个白眼儿,没什麽好口吻地说:“拜托……不过抢了你一回手机而已,你至不至於就把我当成豺狼虎豹啊!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才没兴趣抢你第二次呢!”
呃……被、被看出来了吗……
庄景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尴尬。
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这个……是不是也有点儿……太……那什麽……
周云飞眼神复杂地盯著魏嘉,良久,幽幽道:“决定了,从下周起我要监督你去旁听中文系的课。”
魏嘉:“……”
庄景玉将手机平摊摆放在大腿上,低低垂著脑袋点击查看。心里还很纳闷儿,黎唯哲这家夥,以前看他和那些美少年们谈分手的时候不是挺干脆利落的嘛!怎麽现在变得这麽罗嗦了?自己明明都已经承诺过好几次了一定会请他吃东西,也按照他的要求答应了,一定会请他吃比这顿火锅贵一百倍的东西……他到底还有什麽不放心的呀!
咦?等等?居然是有两封未读短信?
当点击进入收件箱,看见那两封,均来自那个属名为“主人”的未读短信时,庄景玉茫然地眨眨眼睛,不禁愣住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最後回给黎唯哲的短信是【好,我吃饭了】,因为那时候他已经被魏嘉给教训责备了,所以後来庄景玉也没好意思再把手机拿出来看过。
原来黎唯哲中途还给自己发过一次短信?唔……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们几个又聊又吃的,正好玩到兴头上去了,所以就没注意到吧。
可是庄景玉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究竟还有什麽话可说;究竟黎唯哲还有什麽话,非要跟他说不可。
【哦】──第一条。这是黎唯哲对自己最後那一句【好,我吃饭了】的回答。 真无聊……庄景玉难以置信,像黎唯哲那样暴躁没耐心的人,居然会回复这麽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你居然敢不回我!】──……这、这是黎唯哲刚刚的……第二条……短信……
庄景玉觉得自己的嘴角,此时此刻,一定是在狠狠,狠狠地抽搐著。
如果不是因为屏幕上那天杀的“主人”二字,庄景玉真想把手机轮流传给在座的每一个人,让他们都眼见为实地看看,他的这位高中同学,究竟是有多霸道,多无理,多……幼稚!
不过,无语归无语,但是庄景玉到底还是害怕黎唯哲会因为自己的不回短信而恼羞成怒,然後再出一招什麽剑走偏锋的恶毒之计,来害他难堪,甚至诬他入狱之类的。因此庄景玉思来想去良久,最後仍然只得努力压下腹诽,笨拙地动起大麽指来。
【刚刚没看见……好吧,我记得了】
按出发送後大概过了十秒,庄景玉收到回信。
【以後记住,无论我发什麽,你都必须要回我。除非我再没回你。】
庄景玉:“……”
其实意思就是你可以先不理我,但是我绝对不能先不理你对吧!真是……这人真是……
管得太多!
庄景玉愤愤回到:【哦。】
三秒後。
【你这也回答得太简单了吧!】
庄景玉:“……”
还没来得及回他一句什麽,几秒锺後黎唯哲的短信就又轰炸过来了。
【以後回答得太少也不行,起码要十个字,以上。不算标点符号。】
“……”
庄景玉现在开始有点怀疑,当初主动跟黎唯哲提出游戏结束,决定要分手的那些美少年们,其实都不是因为家庭原因,而是因为……真的忍受不下去黎唯哲这个管太多的臭毛病了吧!
比如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一条短信,明明只需要回复一个【哦】字就能解决全部问题的,黎唯哲要他怎麽回复出一句,至少要十个字以上的话来嘛……
……呃,连写十个【哦】字成麽……
庄景玉毫不怀疑黎唯哲一定会立马飙车过来,然後一刀砍了他──如果他真的胆敢这样做了的话。
终於认命的庄景玉开始绞尽脑汁地费力挤字。
【我、明、白、了。嗯,我、会、记、得、的。】
十一个字,刚好比十个字多出一个字。呃……虽然那个“嗯”字,分明就是一个,既无语法用途,也无实际意义,一看就知道只是为了凑字数而被迫加上去的……废字而已。
但是黎唯哲也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他毕竟和庄景玉一同读过高中,应该知道,庄景玉每次成绩排名不如他高,其实都是因为语文惹的祸啊!
诶?庄景玉忽然很认真地思考,为了以後能准确回复黎唯哲的短信,他是不是也应该去,旁听一下中文系的课呢……
黎唯哲没有再发短信来。也幸好黎唯哲没有再发短信来──不然庄景玉觉得,自己恐怕真的会疯掉。
快八点的时候几个人终於彻底结束了这顿晚餐。庄景玉起身去总台付了帐。六百六十八,将近七百块。他刷了卡。
虽然不缺钱,但是从小养成的勤俭习惯仍然让庄景玉在拿到发票,看著那上面触目惊心的三位数数字时(对於他来说),忍不住地感觉到,心脏一抽一抽般地疼。七百块啊,要换到半年前,有人跟他说光吃一顿饭就要花七百块,他绝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记得刚进北一的时候,食堂里一顿六块五毛钱的午餐他都嫌贵呢……
这样一想庄景玉恍惚觉得,那一段时光,仿佛已经离他好远好远了。
尽管仔细想来,那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两年前的事情而已。
他仍然是曾经那个老实淳朴的庄景玉,他知道;但是他更明白,自己毕竟不再是,曾经那个,一贫如洗的庄景玉了。
就算再怎麽说服没有变,然而有些东西,的确已经不受控制地,在人们所不知道的时空缝隙里,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你看,他今天,不就刚开开心心地痛吃了七百块钱吗。曾经为几块几毛五而纠结犹豫,忍饥挨饿的艰难岁月,不管庄景玉想不想要,却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庄景玉不是故意想要在大家明明正欢乐聚餐的开心时刻,还特别矫情地去思考这些东西。只是这一份活生生摆放在他眼前的,过於强烈鲜明的讽刺对比,不禁让他记起了多年前,家庭横遭变故父母相继过世──那一个,伤痛到几乎令人瞬间崩溃的绝望时刻。
尽管那时候的庄景玉岁数还小,然而当二姨哭著将他按倒在那一张,高高摆放著父亲母亲黑白照片的大桌子前,死死压住他弯腰磕头的时候,年幼的小景玉眼睛一眨额头微痛,然後忽然就体会到了一种,仿佛闪电划破夜空那般的,霹雳清明。
虽然那个时候,庄景玉还不大明白,“死”究竟是什麽意思,又确切意味著什麽;可是孩童一向敏锐准确的直觉告诉他,从来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已经永远不可能再从桌上的那两幅黑白照片里,走出来了。
这份恍然来得蹊跷,难以形容。後来庄景玉给村里的老人们比划著讲起自己那一刻的心头悸动,老人们听罢都摇头叹息说,这果然是血浓於水,连死亡也隔不开斩不断的,骨r亲情。
以後几天跪在灵堂里,某一个烛影摇晃,风雨凄凄的寒夜,二姨抱住小小的庄景玉,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x前,声音响在耳边,像是哭,又仿佛悠长遥远的叹息。
“这都是命。”
那是庄景玉生平第二次听见这四个字。
第一次是在更早更早的某一天,更小更小的庄景玉搂住妈妈的脖子被她抱在身前,走在去县城赶集采货的道路上。那日天气不好,和今天一样y云绵绵雨丝霏霏,小地方的交通状况状况也没啥人管,那条所谓的大路破烂了好多年,当地居民给乡县政府上提了好多次意见,但最後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石沈大海,无人理会。
一辆纯黑色的小轿车从他们母子身边嚣张掠过,嗖地溅起一地水花,近乎泼水般尽数洒在了二人身上。
然後车子一如初始地开过去了,道路趋於平静,仿佛什麽,都未曾发生。
庄景玉任由母亲将他放下,替他打整湿掉的衣衫,但眼睛却直直望向前方那一辆越开越远,最後渐渐从视线里消失不见的黑色小车,最後犹显嫩声嫩气地问道:“妈妈,为什麽有人能坐车子,可我们就只能走路呢?”
就是在那个时候,年轻的母亲从背後背著的编织袋里取出一条干毛巾,温柔擦上儿子一片童真的笑脸,轻声回答说:“因为,这都是命啊。”
因为,这都是命。
有的人就是从一出生就不愁吃穿,也有的人就是从一出生就饥寒交迫;有的人就是天生貌丑,也有的人就是容颜如花;有的人长命百岁,也有的人不幸早夭;有的人儿孙满堂,也有的人,就是孤独终老。
都说改变命运,改变命运,但人们拼死拼活辛苦c劳了大半辈子,最终能够改变的,其实,无非只有第二个字而已。
而且就连那都已经很难很难。
走出店面撑开伞,迎面对上萧萧秋风,庄景玉有点清醒又有点恍惚地想,那麽像他这样的“转运”,究竟应该算是熬得艰难,还是来得容易呢?
好像完全没有依靠自己,仅单凭著黎唯哲和楚回这两个外力,他便轻轻松松地,从一个,就连吃几块几毛钱的便宜饭菜都要j打细算斤斤计较好几番的小寒民,变成了一个,哪怕请吃几百几千块钱的豪华大餐,也都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魏嘉口中所谓的,“有钱大款”。
庄景玉宁可回到前者。
第二十三章
魏嘉和唐汉原本打算的是吃完晚饭就去刷夜的。ktv,桌游吧,吧,酒吧……哪个都行。几个人中除了庄景玉以外,都是从小生长在大城市里的开放年轻人,对此当然没什麽意见。而魏嘉在给庄景玉做了几分锺的思想工作(无外乎劝诫别这麽模范生乖乖牌啦,想想看,如果读完四年大学,你居然都还没有过一次外出刷夜的经历的话,那你怎麽好意思被称为是新世纪的合格大学生啊!……之类的歪理),到最後甚至拿出杀手!,怒吼:“庄景玉!你今天中午这麽对不起我们,现在这也算是在赔罪好不好!”──之後,庄景玉立马就焉掉妥协了。
魏嘉为此得意洋洋。一想到大家今晚可以各种玩儿各种吵各种闹,体内喜热喜闹的躁动因子便实在是控制不住,满脸雀跃地扯著周云飞的袖子在雨中一边笑一边跑一边跳的,激动得不得了。
周云飞只能非常无奈地看著眼前这一只,不知怎麽就被莫名戳到了兴奋点的狂躁小怪兽,生怕他被雨给淋湿感冒了,因此尽量将伞往他那边靠。
当然喽,顺势搂个肩蹭蹭腰吃点儿豆腐什麽的,这肯定也少不了。
然而悲剧的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魏嘉和唐汉叽叽喳喳地争辩著,到底是去景观大道二段那一家,虽然条件环境不怎麽好,但是老板老板娘却非常开朗有意思的桌游吧呢,还是去电玩城附近那一家,尽管条件环境都好得不得了,但却也正是因为此,所以稍稍显得太过安静正经了些的情调酒吧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大嗓门儿音。
“嘿!唐汉!魏嘉!周云飞!庄景玉!还有……哈!还有一位小美女!”
除了韩莹月之外,其他所有被叫到名字的人:“……”
唐汉一把搂住自家女朋友,脸色不怎麽好看地叽咕著:“靠!怎麽遇上他啊……真是背运!”
剩下的三人也都差不多是同样的表情:难看得好像一脚踩到了大便……
魏嘉和周云飞也就算了,可居然连一向和善老实的庄景玉也不例外,韩莹月不禁暗暗称奇,扯扯男朋友的衣领,踮起脚尖凑近对方耳边,小声问道:“喂,叫你们的这个人是谁啊?怎麽一听见他的声音,你们个个儿都跟吃进了只苍蝇似的?”
唐汉龇了龇牙,冲著身边一脸好奇的小女友撇撇嘴无奈道:“哎,他是我们班的班长。你知道班长找班委,从来都是公事儿!绝对没啥好事儿!更何况马上就要举办我们水利水电学院的迎新晚会了……哦天哪,他一定是又在审查过程中突然觉得有哪个节目安排得不对劲儿,非要硬逼著让我们改……哦天,我不行了,我要疯了。”
魏嘉周云飞庄景玉在一旁同时点头,深表赞同。
说来凑巧,庄景玉他们这个寝室,四个人,居然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班级干部。唯一的区别在於,魏嘉和唐汉是属於主动竞选型,而周云飞和庄景玉则属於被迫当选型。
唐汉狂爱篮球,推而广之对体育也算是比较有兴趣,因此大一刚来报道那会儿,他就本著一腔热情,主动跟辅导员提了想要竞选班级体委的事儿,後来又凭借傲人的身高和出色的技术,折服了班上绝大多数蠢蠢欲动的男生,最後如愿以偿,高票当选。
魏嘉就更潮了。他当初提出要竞选的是文娱委员,并且在竞选当天,他连竞选词儿都还没说上几句呢,竟然就直接在台上当场表演了一段令人瞠目结舌的高超街舞,其激烈妩媚程度完全不输国际上某些当红的歌手舞者,那华丽丽的舞姿和细嫩嫩的小蛮腰,简直都把下面的同学给看傻住了。毫无异议地当选该职位後,出於对街舞发自内心的热爱,他还工作狂一样地去面试了校街舞协会的干事和院学生会的文娱部干事。虽然不知面试过程中他是不是又一次情难自制地当众秀起了舞姿,但总归,他是都通过了。而且据听说,现在这三个职位,无论哪一个,他都混得挺像模像样,风生水起的。
而至於周云飞和庄景玉,那就的的确确比较悲剧了。周云飞是班上的团支书。本来像他这样散漫懒惰的人天生就该是闲云野鹤一枚,只想要毫无羁绊一身轻松地度过四年大学时光的,奈何当初班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去竞选团支书,班长苦苦呼吁无果,最後只好使出一个相当幼稚却也非常有效的可爱方法:……击鼓传花。
於是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周云飞反对无效,就这麽悲摧地,被送上了团支书的宝座。
庄景玉则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他会成为这个虽然不是因为击鼓传花,但倒也和击鼓传花有一些关联。在刚开学的那一场竞选里,除了要和各种高层上级打交道,事情又多又杂而且又还很难搞定的团支书以外,也没有人去竞选学习委员,这个一听就非常得罪人的苦逼职位,所以最後它也是靠击鼓传花来解决的。只是这个倒霉家夥显然没有周云飞那麽厉害。周云飞虽然为人闲散,但一旦有了责任不得不做之後,不管他的初衷如何,然而身为团支书的分内之事,每一件,他却都完成得非常不错。可是那名被迫当选学习委员的男生呢,却在班上第一次的小范围抽查测验里,就高调荣登了全系探花之位──
倒数的。
所谓学习委员竟然会是如此一个惨不忍睹的糟糕成绩,这种事情令老师们无法接受,班上同学也稍觉有些丢脸,因此在众人强烈的提议建议之下,那次轻轻松拿了全系第一名的庄景玉,最後同样反对无效地,就这麽被戴上了学习委员的无上冠冕。
他们寝室也由此拿到了全民班干部的大满贯。
刚开学的事情总是比较繁杂琐碎的,尤其其中还包含了一个,就算再怎麽油嘴滑舌耍小聪明,但也没法儿绕得过去偷得成懒的大条事件──分院迎新晚会。
除了院学生会以外,这项工作自然是要靠各个系各个专业各个班的……班委们,负责的了。
他们四人已经为此忙到了焦头烂额。尤其是两边兼职的魏嘉。但偏偏这位既挑剔不说,最让人郁闷的是,还疑似有那麽点儿轻微情绪焦虑症的班长大人,居然好死不死地,就是不肯松口放过他们。
班长大人身高一八一,体重一百五,五官深广,身材健硕,绝绝对对货真价实的真汉子纯爷们儿一枚,名字叫做……
徐徐。
这是一个足以毁掉上述所有男x阳刚特质的可爱名字。
据说当初徐徐能够一举击败那麽多的强力竞争对手,成功当选上班长,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和热忱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这个名字和他本人外表的强烈反差,让班上同学对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於深刻,以至於完全忽略掉了其他的竞选者们。所以在最後投票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是半揶揄半认真地,在纸条上忍笑写下了“徐徐”,这两个字。
弟兄们常常跟徐徐说的话是,诶,徐徐班长,你爹妈当年,究竟是想让你有多“慢”啊……
其实这样说未免有点儿太冤枉他了。毕竟除了交作业这一件事情(啊啊,难怪身为班级学习委员,肩负著收作业这一重要艰巨任务的庄景玉会对班长大人这麽不感冒了……)之外,徐徐做其他事情都还是算蛮快的。事实上他真正令人诟病的地方在於,如前所说的,他有那麽一点轻微的情绪焦虑症。
总是在一项工作明明离最後期限还早得很的时候,我们的这位班长大人就已经著急到不行。三更半夜群发短信息去骚扰各个班委,打电话各种抱怨,诉苦,发疯,抓狂……──好吧其实这都已经是小事情了!因为大家如果实在不愿意听,那好歹还可以选择忽略信息或者挂断电话!最过分最离谱的事情是,他常常会挑一个任谁也不想出门的时刻,召集各位班委去开会!
记得竞选结果刚出来後没过多久,几名班委第一次接到徐徐那一封,口气十万火急,简直像哪儿出了动乱一样的崩溃短信,就算是刚结束上午最後一节令人头昏脑胀的力学课,可也顾不上腹中正饥肠辘辘得厉害,所有人连午饭都还没有来得及吃,就直接往会议活动室奔去。最後,他们忍饥挨困两耳生茧,听徐徐纠结了一中午的……国庆放假须知!!!
那时候是九月中旬!国庆放假……那起码是半个月以後的事情!
那一次,几乎每个人在听见开会主题的那一瞬间,差不多都是被徐徐给雷疯了的。眼看著他们的班长大人满脸焦躁,双手抱头,反复不停地在屋子中央来回踱步,口中唾沫横飞地喃喃抱怨个不停,简直像极了在产房外等待老婆生孩子的紧张男人,他们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确信,以後如果徐徐再在短信里说什麽,【天哪!速来老地方集合开会!出大事儿了!】──这种东西,千万,绝对,一定……不能信!
正是因为有这些“前科”,所以当徐徐沾满一裤脚泥浆,稍显狼狈地狂奔到他们跟前时,唐汉也不爽给他什麽好脸色,语气臭臭地问:“又干嘛啊?班长大人!迎新晚会我们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啊,剩下的就靠每个组自己排练了,您老还有什麽不放心的啊!”
果不其然徐徐的表情仍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慌乱焦躁,口不择言急道:“屁!我放心个屁!刚刚收到短信我正准备立马飙去你们宿舍找你们呢!呼……幸好幸好,老天有眼让我在这儿遇上你们了,我跟你们讲……”
魏嘉听到这儿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了,又开始乱用成语句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儿:“老天有眼?!我看是有眼无珠!徐徐同志,徐徐大哥……徐徐大神!我们正准备要去刷夜呢,你别告诉我你要这麽冷酷无情,活生生拆散我们!”
“这……我、我也没办法啊!这回这俩事儿真急啊!”得,徐徐的焦虑症又开始自动升级了,他再次做起他的经典动作,双手抱头,两眼担忧,一副好像就快要嚎啕大哭出来的泫然模样,简直比天塌下来还夸张,“魏嘉,你负责的那个节目,就是那个街舞秀嘛,第二领舞的赵希今儿下午不小心在楼梯口滑了几个阶下去,坐伤了尾椎骨,现在连走路都困难,医生说不修养一两把个月是绝对不行的,至於跳舞啥的,那简直是想都不要想啊……天哪,这事儿够急吧够急吧!?你看看这……这……还有不到俩星期就要正式开演了,他资质已经算好的,都要练那麽久才能够勉强符合你的标准,你、你说……现在就还只剩下这麽短的时日了,咱再上哪儿去找一个人来代替他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快疯了快疯了快……”
“我靠!这个赵希在搞毛线啊!”这一次,徐徐还没“疯”完,魏嘉居然先他一步按捺不住了,“这不存心难为人呢嘛!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偏偏……偏偏这个时候摔!搞什麽啊!……要死啊!”
第一次,徐徐带来的,所谓的“惊天大事”,总算是有点儿靠谱。虽然这种靠谱,大家也g本就不想要就是。
周云飞皱皱眉,伸手按住一旁已经急得快要跳脚的魏嘉,冷静地问:“你刚刚不是说有两件急事儿吗?除了这个还发生什麽了?”
“哦哦!”徐徐慌不迭地点头,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哭丧,难看地瘪著嘴绝望道,“别提了……要死了……就是《千年大计》那个节目嘛,其中六七十年代那一段的主演,昨晚跟他几个弟兄去外面喝酒k歌,结果一不小心喝多了,一出ktv就直接和辆小摩托车撞上了……内脏器官虽然没问题,但是左脚和右手的石膏起码要打一个月啊……你说这该怎麽演,怎麽演!?”
听完这第二个悲剧消息,这下,不仅连耐心欠佳的魏嘉唐汉,甚至就连一向从容冷静的周云飞庄景玉,此时此刻,也都没法儿再保持淡定了。
大陆的高等院校们常常要在各种各样的活动场合里,向党和国家以及政府,示以他们最为崇高的忠诚与敬意。因此在迎新晚会当中,除了要有像魏嘉组织负责的街舞秀,这一类,代表新世纪大学生们青春个x的活力节目以外,几乎是约定俗成地,还必须要有一个主打歌功颂德的隐x政治节目。前者是表演给大学生们观看的,後者则是表演给领导高层们审查的。
《千年大计》便是这样的一个节目。因为他们的专业是水利工程,所以节目也从这一点下手,以话剧掺杂歌舞剧的形式,从最初的大禹治水,讲到两千多年前李冰主持修建的都江堰,讲到其後历朝历代的水利发展进步,再讲到最後也是最重头的,新中国成立後,在党和政府如何如何的英明领导之下,在水利j英以及全国人民如何如何的不懈努力之下,我国的水利工程终於取得了多麽多麽辉煌灿烂的伟大成就啊!
──就是这样一个,虽然演出来注定不会像其他节目那麽有意思,但无奈偏偏却是最重要,也是最大部头的献礼节目。
其中封建时代的水利工程建设,这一块儿,基本上是一晃而过,最重头的三个部分由时间长短来排的话,应该是:三峡工程>六七十年代的三线建设>李冰主持修建都江堰。三峡工程这一部分主要是群戏,著重表现党和政府有多麽多麽关怀呵护老百姓们的迁徙之难,老百姓们又是有多麽多麽理解支持党和政府的英明决策;而六七十年代的三线建设这一块儿,则和李冰主持修建都江堰这部分一样,都有一个领衔主演,目的是借以突出个人的牺牲奉献,来引领概括那个时代的j神风貌,人心所向。
由此可见六七十年代那一段以及那一段的领衔主演究竟是有多麽重要!然而现在……
就连只属於围观群众的韩莹月在听见这事儿以後,也都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一声惊呼:“天,如果是我们经济学院遇到这种事情,我想我们那个完美主义的处女座学生会会长,一定已经切腹以谢天下了。”
一旁唐汉和魏嘉已近抓狂得快要吐血了,周云飞努力安抚住躁动不安的两人,眉头皱得更紧,沈声总结道:“这次真是失策了,看来以後要吸取教训,这种工作,还是事先准备几个替补会比较好。”
魏嘉和唐汉同时白他一眼儿:“拜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麽分析帝啊!现在才来总结经验教训……顶个屁的用啊!”
“诶喂,那个……先不要起内讧啊,大家听我说听我说,”伸手抹了把从发鬓里滴流下来的冰冷雨水,徐徐忽然打个寒战,c进话来,“是这样的,刚刚我一路往回赶去找你们的时候呢,仔细琢磨了一下,觉著吧,街舞秀这档子节目的事情呢,没办法,就只有靠魏嘉你再去找一个人,再多辛苦一次了……”
“……”魏嘉咬牙,语气既愤恨又哀怨,“好……算老天爷你狠……”
眼看魏嘉答应,徐徐暂且松了半口气,继续说出自己的补救计划:“嗯……至於《千年大计》这个节目,咳咳……周云飞庄景玉,你们俩别冲动,淡定听我讲完再说啊。”
被点到名的两人同时眼皮一跳:不妙……
徐徐小心翼翼观察著两人的脸色,清清嗓子娓娓道来:“嘿嘿,你们看啊,你们俩一个作为团支书,一个作为学习委员,这出节目的编剧是你们,导演是你们,监制也是你们……所以你们对於台词内容什麽的,肯定也是非常熟悉的对不对?嘿、嘿嘿……你们都是明白人,也该知道这样就是最好的补救方法了。这个角色可跟魏嘉的那个跳舞不一样,如果要再重新选一次人,然後再重搞一次培训练习彩排什麽的,那是绝对来不及的呀!”
两个人听完均是表情难看地沈默不语。很明显,他们虽然非常赞同徐徐这一番分析和建议,但是说到底,谁也不愿意让这档子苦差事儿,就这麽凭空落到自己的肩上。
徐徐看出端倪,乘胜追击:“好啦好啦,两位,这後面的内容……我想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些什麽了吧?谁来顶替空缺……这样吧,要不我宽限一晚上的时间,你们自己……内部商量商量?唔……明儿一早给我答案,然後我们就赶紧重新排练?你们看这样成不?”
虽然真的很不想演,但是现在情况这麽紧急,好像也没办法马上拒绝的样子,那太任x了……更何况,如果晚上回去好好儿跟周云飞说说的话,那他看在室友的情分上,应该也还是会……同意出演的吧?
就这样毫无信心地自我安慰著,庄景玉勉为其难地刚准备要点头,却忽然听见一旁的周云飞斩钉截铁地来了句:
“不用商量了,就庄景玉。”
庄景玉:“呃……”
徐徐:“这……”
魏嘉:“你……”
唐汉:“喂……”
韩莹月:“哇……”
所有人都被周云飞这一个横空突来,丝毫不打商量草稿的决绝答案,给囧到了。
徐徐不愧为班长大人,片刻愣怔之後率先回过神来,脸色犹豫:“这个……不大好吧?那个角色说的话可不少诶,而且还要录歌呢,你确信庄景玉他……?”
庄景玉拼命地冲著徐徐点点头再摇摇头,意思是,班长大人您说的没错,我是绝对不行的!
於是徐徐再接再厉:“这个……周云飞啊,你看这……”
“不行。”周云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又拒绝了一次。扭头对上庄景玉那一双满含恳切的温软眼睛,无奈地叹口气,解释道:“这一次真是要对不起了,庄景玉。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二十三号那天正好是我祖父的七十大寿,我爸妈早就订好了饭店,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几十口都要去给他老人家庆生聚会。我是我爸亲戚这边的长孙,不能缺席的。”
庄景玉怔了怔,虽然很理解地朝对方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感到好为难。
魏嘉有些同情庄景玉,略显不满地冲周云飞叽咕嘟囔道:“你爷爷的生日可真潮啊,居然正好在我们迎‘新’晚会那天……”
周云飞听後转头用一种微微受伤的眼神看向魏嘉,声音轻轻的:“对不起,我真的也不想这样的。”
“……!!!”
魏嘉被周云飞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後倒退了小半步,甚至忍不住抬起手抚上突然间狂跳不已的叛乱心脏。这、这个家夥……突然间搞什麽啊!?一下子变这麽深沈是要闹哪样啊!你又不是你太nn,你爷爷想要在哪天出生你哪儿管得到啊……道什麽歉嘛真是……
真是……吓都吓死个人了!
周云飞神情落寞地继续道:“本来我很想看看你的街舞秀的。”
魏嘉无语。大哥这个会录像的……再说每次彩排你都来看了的……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那些动作背都该背下来了,敢问您现在这幅哀怨的模样是要干嘛!?
“一定很j彩。”
……好吧,嗯嗯,这倒是绝对的没错啦。於是魏嘉瞬间变脸,喜笑颜开。
周云飞静静看著,眼神一变,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揉乱了魏嘉的头发。因为伞在这儿的缘故所以魏嘉没法儿走远躲开,再说反正这家夥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算了,看在他今天一直在为自己撑伞遮雨的份儿上,魏嘉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翻个白眼儿就算。
韩莹月摊摊手,总结了句:“哎,这就叫做,自古孝义两难全。”
最後,所有人皆不忍地看向庄景玉,五双眼睛全都诉说著同一个内容:【你不如就这麽……从了吧……】
庄景玉:“……”
除了妥协他还有别的选择麽……
第二十四章
庄景玉虽然很不情愿(主要是他很没信心这麽沈默寡言的自己,真的能够演好那麽热情昂扬的领导型角色吗!?),但是他的责任感又非常强,也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所以在历经几番思想挣扎以後,终究咬著牙,点头接受了这一沈重而艰巨的重要使命。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日子庄景玉过得有多忙碌,多辛苦。除了最本分的学习以外,作为学习委员,他要负责班级的学习状况,收发作业,联系老师,有什麽更新内容及时向双方汇报通知;作为班干部,他要负责迎新晚会的各项节目,监察,审查,提意见,做修改;作为《千年大计》的编剧,导演,监制,再加上现在,他居然还莫名空降成为了其中某一重要阶段的领衔主演,庄景玉因此还要抽出功夫去参加排练……
但以上这些都还不是全部。
事实上最夸张地占据掉庄景玉空闲时间的工作是,和黎唯哲互发短信。
本来发短信其实是一件蛮难被人们留神注意到的小事情。毕竟发著发著也就这麽发过去了,无非动几下大麽指而已,的确不容易被当事人引以为戒。最终令庄景玉恍然惊觉的,一是室友们在某一次,各个眼神古怪地盯著他的手指看了很久,然後好像见到鬼一样地感叹了句玩笑话:“哇哦,你们俩还真是身处热恋啊!庄景玉,几日不见,你的按键速度变快了不少嘛。”二是,庄景玉上个月末才往手机里充进去的五十块钱,(按照他以往的用钱水准起码是要两个月时间才能花完的),这一次居然还没过完一个月,就给发短信发得j光了!
如果说这第一件事情,庄景玉当个鸵鸟说服说服自己,也许还能勉强把它解释成是室友们跟自己所开的玩笑;然而这第二件事情,那可是活生生血淋淋摆在自己眼前的金钱刺激啊!面对著欠费的手机庄景玉感到无比震惊,简直被割得心抽r痛。尤其是在翻看了最近一个月以来的短信记录以後,他非常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麽幼稚的时候!?自己居然会同黎唯哲……互发了那麽多条毫无意义,甚至纯粹口水仗而已的无聊短信!?
庄景玉终於感觉到,自己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情了。
於是在某次排练间隙,庄景玉抽了个空,破天荒地头一回,“主动”,给黎唯哲发了条短信。
【黎唯哲,以後你能在……真的有正事找我的时候……才发短信,成吗?】
老实讲,按出发送以後,庄景玉心里说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死盯著刚刚发出去的这条短信看了老半天,庄景玉心里懊恼,大概应该再琢磨琢磨词句,语气更礼貌委婉一点的……
没过几秒手机突突狂震起来。庄景玉心里一惊,手掌差点儿握不住它。
他几乎能够想象,此时此刻,对面的黎唯哲大概也就和这个手机一样,震怒得直跳脚吧。
【你找死】
庄景玉:“……”
意料之内,果然是黎唯哲的风格。
正绞尽脑汁地想著要回复些什麽才好呢,手机又猛地突突突突连震四下,是黎唯哲打珠p似地,一口气连发了两条短信过来。
【我找你当然都是因为有正事】
过了一秒,下一条。
【我找你的所有事情都是正事】
“……”
庄景玉无语,不知为何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总是不厌其烦地发短信来问他,【你午(晚)饭要吃什麽】;而在得到答案以後,所回复来的短信要麽是一句令人忍不住喷饭的,【xx?这是什麽东西?】,要麽就是一句惹人火大的,【xx?你居然会吃这种东西?你不是有钱吗!?】──敢问这能算是正事吗……?
又或者,总是不厌其烦地发短信来问他,【你现在在干什麽】。有时候庄景玉一泡图书馆就是三四个锺头的事情,所以面对黎唯哲常常半个小时一趟的短信频率,他也唯有非常无奈地硬挤出十个字来,想方设法变著句型跟对方说明,他现在仍然在做著和半个小时之前同样的工作,在图书馆里上著自习画著图呢……而每当这种时候,手机那头的黎唯哲所回复来的短信,要麽是三个大大的黑体加chu感叹号,【!!!】,要麽就是一句语气古怪的,【庄景玉,我真是服了你】──敢为这也能算是正事吗……?
更甚之再或者,连庄景玉都怀疑黎唯哲其实是已经找不著话说了,纯粹属於这个月的包月短信发不完,在那儿消耗存货。想想看,第一次发短信来提醒自己要记得回请他吃饭,这还勉强可以算是正事,可是当第无数次地发短信来提醒自己要记得回请他吃饭……敢为这还能算是正事麽……?
条条短信历历在目,每一字每一句都还完整保留在自己的手机记录里呢。因此对著屏幕上那一条发来也不嫌羞的,【我找你的所有事情都是正事】,庄景玉唯有佩服黎唯哲……厚黑学学得真好。
苦恼踌躇著到底要怎麽跟黎唯哲措辞解释,庄景玉的右手大麽指在键盘上徘徊流连了很久,终究也没按出个所以然来。结果最後,倒又是黎唯哲再一次率先按捺不住,发来一句:
【是短信发得太多超出你的预算了麽?你自己说不缺钱的,怎麽老对我这麽吝啬?】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黎唯哲故意想出来刺激庄景玉的负罪感的,但庄景玉在乍看之下,心中竟然真的生发出了些许愧疚……
【不是不是!】──庄景玉赶忙否认。
其实本来也真的不是,钱的确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主要是因为我这段真的日子太忙了……】──这才是重点和g本原因。
然後庄景玉花了整整五分锺的时间,缩在排练室的某个y暗小角落,偷偷给黎唯哲讲述了自己近段日子以来的各种不幸遭遇,悲惨经历……
而也就是在这样一个疯狂打字的过程当中,麽指每往下按一次,庄景玉都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将自己最近积累起来的所有疲倦,怨气,难过,委屈……这一切一切的不快,全部通通排解释放掉了那般,淋漓畅快。
哪怕右手麽指已经变得又烧又痛,几乎都快要被按出肿块儿来了,可是庄景玉也依然浑不在意,仍旧全然忘我地,同黎唯哲滔滔不绝地诉苦抱怨著。
大概倾诉的感觉总是很好的,好到足以令庄景玉神魂颠倒鬼迷心窍,再也不愿去想也g本无法想到,为什麽,明明连在面对更加亲密的同学室友们的时候,都讲不出口的为难之处,他却竟可以在黎唯哲的面前,就这麽轻而易举地做到侃侃而谈,喋喋不休?
然而黎唯哲在看完庄景玉难得一次的长篇大论以後,却完全没有抓住重点(在庄景玉看来),只是异常简短地回复了一句:
【你还会演戏?你要演什麽?】
庄景玉盯著屏幕呆了半晌,休息一阵儿之後这才感觉到麽指巨酸……实在懒得再跟黎唯哲解释《千年大计》这种又臭又长的东西,所以也就非常简洁地回过去一句:
【六七十年代里一名为国奉献的水利工人】
几秒锺後。
【哈哈,我猜你们班长本来也没指望让你的室友去演,而是压g儿就想让你演的吧。】
庄景玉愣了愣,想不通,傻乎乎问回去:
【怎麽会?我当时亲眼见到徐徐的表情的,很无奈啊……】
【呵呵,那他现在看了你的排练之後一定觉得自己赚到了。因为你简直太符合那个形象了,又勤快又认真,又老实又乡土。】
过几秒。
【浑身还老往外冒著一股子傻气,蠢得要死笨得要命】
…………
庄景玉千分懊恼万分悔恨,自己难得抱怨一次的倾诉对象,怎麽就这麽悲摧地找错了人!
气得不想回话,隔一会儿,黎唯哲却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短信有多得罪人一样,又自顾自地发来一句:
【我要来看你的表演】
……庄景玉就是痛恨这样不打商量不问意见的命令口气!才、才不会让你来看呢!
他愤愤地按下一句:
【不要,我又傻又蠢又笨又土的,怕倒了您黎大少爷的胃口】
按出发送後庄景玉还不解气,依然觉得有些闷闷不乐。他自己是没意识到这条短信有多……那什麽什麽啦,直到收到黎唯哲语气震惊的回信:
【!!!庄景玉,你进步了啊,都学会跟我打情骂俏了?】
哪怕只是对著手机屏幕看到这个句子,庄景玉都窘迫得忍不住涨红了耳梢。
【打情骂俏?!黎唯哲你……你乱用什麽成语你!】
好歹他也是高考过的好不好……
【不要以为我的语文真有那麽烂!】
难堪地连发两条短信轰炸过去,庄景玉一个人在这边又急又气又羞又窘的,全然不知对面的黎唯哲早已经对著手机屏幕闷笑著将脸埋进了肘弯深处,忍笑忍得全身颤抖,既难过又辛苦,却……嗯,心情很不错。
【我上你们z大站去查了,你们学院是二十三号晚上七点半的晚会,东厅大礼堂?】
庄景玉黑线,心想黎唯哲的动作还真是有够快的……还有学工部,你个成天就只想著展示工作业绩的炫耀狂,干嘛这麽早就急著把这些东西放到官上面去啊!从来都是害人不浅……现在倒更好,简直就是要害死他了……
【放心,不要太紧张啊。乖,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抱怨间手机又再次震动了两下。庄景玉一扫屏幕,就在眉目惊变目瞪口呆之余,捧握手机的那一只手,也忽然很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
几乎是如同五雷轰顶那般,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黎唯哲最後那一句令人发指的,“乖,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庄景玉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充血天旋地转,全身也忽然很不正常地,发烧滚烫起来。
唔……拼命地摇摇头摇摇头,告诉自己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应该只是黎唯哲一时手滑失误,按错了按错了……只是按错了而已的!
庄景玉深深吸进一口气费神卖力地安抚著自己,努力想让那一颗狂乱躁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呃……可是真的……那个乖,那句话……无论怎麽想,都还是感觉……好r麻啊!
这花心的黎唯哲!一定是高中时候跟他的那些美少年後g团们张口就来,随口混话的恶习习惯积压太久入骨太深,看看现在,改不掉了吧!
庄景玉在心里怒火冲天地愤愤不平著。不知怎麽搞地,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好像被对方当成了次品和靶子的错觉。睁大眼睛呆呆望向屏幕,庄景玉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抬起左手抓了抓头发,表情显得很是迷茫和郁闷,眉眼间似乎有一些,手足无措。
哎,一旦遇上黎唯哲,所有事情,就突然都变得太奇怪了。
深谙对方的强势个x,庄景玉自知阻止无望,犹豫良久,最终,也只能选择答应黎唯哲的命令要求。略感为难地咬咬唇挠头想了想,庄景玉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一点不情不愿,别扭勉强。
闷闷地动动麽指,庄景玉无可奈何地回了句:
【哦……那我还要事先给你留个位子……】
【那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
……好吧。庄景玉咬咬牙,黎唯哲这种人……这种反应,早该料到的……
【你真的要来吗?你该知道这种献礼节目都很雷同,很无聊的……】庄景玉决定做一下最後的挣扎,【而且……我也不怎麽会演的,到时候一定会很可笑的……】
【那我就更要来了】
……庄景玉差点儿没被这一句话给生生噎死。
【废话,那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麽要专程跑来看你的】
……庄景玉继续噎。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麽可能会跑来看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好吧。这一下,庄景玉是彻底不知道究竟该作何反应了。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板起脸来骂,你怎麽能这麽讽刺辱骂我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呢,还是应该感激涕零地说,真是谢谢你黎大少爷这麽给我面子了……呢?
庄景玉抿抿嘴。
【算了……如果你真要来那你来就是了……只是……看完了别笑话我,成吗?】
没办法,本来要在那麽多人的面前去说话演戏,这就已经够突破庄景玉活了二十多年的勇气极限的了,更何况现在老天爷还突然告诉他,那天在下面坐著的观众里,还会多出一个名叫黎唯哲的人,这……
庄景玉实在很有几分忐忑。
【我会不会笑话你我不知道,那要看你当天表现得怎麽样了,但是……】
嗯?但是什麽?庄景玉不自觉揪了揪衣摆,微微不安地等待著下文。
【但是我一定不会让别人笑话你】
庄景玉紧盯著屏幕整个人都怔住了。从脚板心升腾而起的热度一路燃烧向上,缓缓流淌进肌r骨骼血管心脏,最後甚至连头顶的每一g发丝,都温暖得令他全身震颤,心神难安。
他无比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招架不住黎唯哲的这一套勾人老把戏。是对方魅力真的太大了,还是他在经过楚回的试炼以後,眼光突然就一下子上升到这种高端程度了?
好像无论哪一种都有一点……走向了一条胡汉不归路的仓皇感觉。
【谢谢你……可是如果真的演得很差的话,那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堵著人家嘴巴不让人家说吧……我虽然很紧张,可是对於结果也还是很看得开的……嗯不过,真的很谢谢你!】
因为是真心觉得有些被感动到,所以庄景玉一字一句按得用力,很认真也很真诚地,一头一尾,连著向黎唯哲道了两次谢。
然而黎唯哲的回复却令庄景玉好不容易对他油然生起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感激瞬间焉掉,消失殆尽。
【废话,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其他人要笑话你,我这个主人可第一个不准】
“主人”……囧,庄景玉本来都快忘了这茬儿的……
【好了算我错了……我就不该跟你较真儿,问你这个问题的……】
发出这一条短信之後黎唯哲有很长时间都没再回发新的信息过来。大概这一次的聊天也就和往常一样,非常没什麽意义地……就这样结束了吧。
看看时间,反正中场休息也快耗完了。庄景玉长舒一口气,刚放好手机,正准备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心去,手机却突然又一次死而复生地突突突震动起来。
庄景玉:“……!!!”
这个黎唯哲!到底还有什麽事情呀!真搞不明白,他、他怎麽就能那麽闲呢!
庄景玉一边伸手往裤子包包里探去出手机,一边在心中愤愤发誓,如果黎唯哲又是发短信来问他晚饭要吃什麽,那……那可就恕他不再奉陪了!
按键一看。
【你现在还在排练吗?】
诶?庄景玉奇怪,怎麽这麽问?
【对呀】……唔,想起每一条短信不能少於十个字的变态规定,可庄景玉又实在不知道这种问题到底还能怎麽样凑出字数,於是只好加上具体细节,【就在体育馆活动中心】
三秒後。
【噢,你的回答真是太贴心了。我来了】
……啥?
……啥?!
庄景玉拿著手机,呆看屏幕,彻底地……傻住了。
第二十五章(上)
“喂,庄景玉!”周云飞大步从指挥席那边一路小跑著过来,远远瞥见庄景玉此时的模样,不禁笑了,“好了好了,休息结束了别再发了。接下来是你的排演部分,前两次你的进步很大啊,这次你准备得怎麽……”
“周云飞!”庄景玉突然打断对方的询问,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来,声音既有些惴惴,又隐隐揣怀著几分期待,“咱、咱们这个排练……是……是不能让外人来看的……对、对吧……!?”
“啊?”周云飞被庄景玉突如其来的反常反应给吓了一大跳。
本来庄景玉就很少开口讲话的,更别提现在主动c嘴打断人家讲话了。
低头看见庄景玉继续半仰著那一双犹如小兽般微微湿漉的期待眼神,正盈盈凝望著自己,又余光一扫,瞥见对方掌心里那一只仍旧闪烁著荧荧蓝光的手机,微一思索,便恍然大悟了。
“啊,是你那个高中同学说,要来看你表演吗?”周云飞双手抱x,扬眉一笑回答得爽快,“可以啊,什麽时候?”
“……”庄景玉一听到“可以啊”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然黑了脸,顿了很久,嘴角往下一撇哭丧道,“马、马上……”
“呃……”周云飞微怔,然後也给囧了一下,“好吧,他可真是一个行动派啊。”
庄景玉收起手机垂头丧气。没办法,连组织都奈何黎唯哲不得,他也只得认命。
“好了好了,”周云飞见状抬手拍拍庄景玉的肩膀,安抚道,“过一会儿魏嘉唐汉都要来,唔……估计唐汉还会把他的宝贝女朋友给带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这次有机会,那不如干脆见个面,大家认识认识呗。……哦对了,上次魏嘉和你那同学通了电话以後,还夸他说挺不错的呢。”
庄景玉听了表情依然不怎麽好看……呃……其实好像是变得更加灰败了……
还没来得及阻止什麽呢,结果说曹c曹c就到,远远地,魏嘉那极富穿透力的键气声音便直直闯入了两人的耳膜。
“喂!庄景玉!周云飞!天啦天啦!我跟你们说哦,我刚刚……嗷!”跑得太急一时没能刹住车,魏嘉脚踝一崴脚跟一蹬,眼看著就要直直往庄景玉的身上扑过去。
“啊!庄景玉你快闪开……呃……啊!”
魏嘉最终没机会撞上去。就在最後零点零零一秒的千钧一发之际,周云飞眼疾手快一把将拽住了魏嘉的胳膊,连拖带拉地,迅速将他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喂你小心一点啊……冒失鬼,”周云飞的语气听起来也蛮心惊後怕的,他伸脚踢踢魏嘉的鞋子,无奈道,“拜托……我真是败给你了……不换衣服也就算了,结果你居然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不换,就这麽不管不顾地从训练场里跑过来……而且还不要命地跑那麽快!这麽打脚的一双梭跟儿鞋是能穿著到处乱跑的吗!?你就不怕也像赵希一样倒霉摔上一跤,然後吊石膏吊上个十天半个月?哼,我告诉你,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策划的这档节目,可就别想再在这次的迎新晚会上出现了!”
周云飞训到後来,那语气真叫一个严肃,那表情别提有多凝重。甭说魏嘉了,甚至就连庄景玉,也都被他给训得一愣一愣的。
魏嘉听完简直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
虽然怒火冲冲地死瞪著周云飞,可是魏嘉本人也明白,的确是他自己理亏在先,所以那个“你”字了包在嘴巴里包了老半天,哪怕气红了脸,他也没能吐出来下一个字。
反正这种情况下无论他说什麽,魏嘉都只能感觉到很憋屈。
他是家中的独生子,模样从小就是乖巧讨喜,即便现在已经长到了早该迈向成熟稳重的十八岁,可是眉眼间却犹然残留著一抹独属於稚嫩孩童的可爱痕迹。再加上魏嘉x格外向活泼,脑筋伶俐聪明,自小到大学习成绩就压g儿没让父母亲友们c心失望过,每一次家庭聚会,无论三姑六姨还是七公八叔,在教育他们自己的孩子的时候,都拿魏嘉当榜样典范,说:“看看魏嘉哥哥(弟弟)啊,多麽听话啊,多麽能干啊,多麽有前途啊,以後肯定能找个好工作啊,买到好房子啊,买辆好车子啊,然後就能娶到一个好媳妇儿啊,生个好儿子啊……”诸如以上,并且由此循环。
虽然不见得魏嘉就只愿意听听这些好话,毕竟都已经听了十多年,小孩子最初的兴奋新鲜都已经早就过去,对此他几乎都已是腻歪到厌倦了。可是在这麽多夸奖长达十余年的包围浸y之下,魏嘉也同样不见得忽然就能x情大变,去喜欢听别人的责备和批评!
“一时忘了而已嘛,你……你要不要这麽凶啊!”魏嘉一扭身子奋力从周云飞的魔掌中挣脱出来,嘟著嘴显得异常不满,“切,我的节目没了又不会碍著你!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凭什麽管我!?你又不是我爸妈!”
周云飞自训完刚刚那一番话以後神情就逐渐缓和下来,现在听见魏嘉如此气急败坏的恶劣口气,竟也难得没再生气。
没有使力,任由魏嘉离开自己的怀抱桎梏,周云飞深深看向他,直到将对方给看得瑟缩心虚,这才淡淡一笑,轻声说:“笨蛋,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节目是你辛辛苦苦筹谋策划了那麽久的,我才懒得去看一眼呢。而且我只是班上的团支书而已,又不是什麽学生会学工部的人,你怎麽会以为我只是在关心节目的问题呢,”顿了顿,“我只是担心你。”
魏嘉被周云飞最後的那句话给震得稍微不自在了一下,感觉脸微微有些发烧,心脏也跳得有些快,他赶忙别扭地转过脖子,却仍然恶声恶气地说:“哼!我不用你担心!摔不死我的!再、再说了……刚刚不是还有庄景玉站在那儿的吗!他可以接住我的!”
周云飞耸耸肩:“庄景玉那麽瘦,你速度又那麽快,一撞上去,你趴到人家身上去倒是能保障生命安全了,但我估计人家庄景玉……那可就惨了。”
“……”魏嘉自知失言,余光偷偷一扫往旁瞥了眼的确可以说是瘦若竹竿的庄景玉,表情僵了僵,强声道,“好、好吧……就算你是真的担心我了可是……”
“本来就是真的。”周云飞无辜c嘴。
“……你别打岔!”魏嘉怒。
“好好好,”周云飞好脾气地笑笑,“你说你说,继续继续。”
“哼!……嗯,就算你是真的担心我可是……呃……可是……诶?”魏嘉说到这里忽然表情一滞,语塞了半天又没能接得下去,脸色既尴尬又懊恼,恨恨给面前的人甩过去一记眼刀,跺脚恼火道:“我忘了!都怪你!周云飞你一定是这辈子老天爷派下来整我的……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麽啊!”
“哈哈,魏嘉你居然是这样觉得吗?”周云飞闻言忽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笑眯眯望著眼前的人,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陡然变得深邃暗沈,“放心,我一定不负老天重托,一定会‘慢慢’地,整你的。当然啊,你欠我的债,可也一定要还的。”
其实魏嘉刚刚不过随口开一个玩笑而已,他没料到一向淡定冷静的周云飞居然会跟他玩了儿起来。他皱皱眉,语气不善:“你干嘛,还真的当真啦?”
“诶?是你刚刚说的啊,”周云飞继续扮无辜,“而且这本来就是真的。”
“……”魏嘉囧,“好了当我没问……顺便拜托你别再重复这个表情和这一句话了ok?相信我这幅纯良模样真的不适合你周云飞……”
周云飞笑:“哦是吗,其实我也觉得我比较适合脸厚心黑一点的角色。”
黑线……魏嘉简直不知道该怎麽说周云飞这个深得厚黑学j髓真传的流氓家夥,只得讪讪说了句,“ok……算你有自知之明……”
“哎,人什麽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啊,”周云飞眯起眼睛非常满意地长长嗯了一声,最後不忘提醒句:“哦对可,至於债嘛……呵呵,等哪天我想起来了,就来找你要啊。”
魏嘉无语,抹把汗白他一眼:“我晕,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学赵敏对付张无忌的法子……呃……”
等等!魏嘉心里猛一咯!立马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毛病所在!如果他说周云飞是赵敏,那、那他的意思不也就是在说……自己是……张无忌吗!!!然後更深层次的意思不就是那什麽……那什麽……周云飞是在利用这个承诺……勾引自己吗!
…………
魏嘉恨自己的舌头。
看看看看!现在居然连一直旁观,一向老实的庄景玉都忍不住偷偷发笑了!
…………
算了,魏嘉还是决定更恨眼前的这一位罪魁祸首。
奈何周云飞深谙中庸之道,非常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全然无视掉魏嘉“我为刀俎你为鱼r”的凶残眼神,甚至还扬起手指弹了弹魏嘉圆润光洁的净白额头,笑了笑,低声说:“得了,张无忌那麽招蜂引蝶,又还花心,你还是别像他的好。”
魏嘉脸赧了下,chu声chu气:“随口胡说而已你怎麽又当真了?你今天脑子抽风啊!”
“呵呵”,周云飞轻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子都挺抽风的。”
魏嘉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瞪了周云飞一眼,“喂喂,别是在借机讽刺我的脑子也抽风啊。”
这一次周云飞大笑:“哈哈,你要不要这麽小心谨慎啊。这一回是你想多啦。”
“……”魏嘉梗著脖子辩解,“不能怪我,你有前科。”
周云飞耸耸肩没再接话,手臂改道揉了揉魏嘉的头发。然後得到对方一记愤怒却认命的默许目光。
事实上自从第一次见到魏嘉在台上大秀舞姿的那一刻起,周云飞一辈子没抽过风的脑袋,就第一次突然抽风了。
并且他估计这毛病,这辈子,恐怕都是好不了的了。
哎哎……可是看上这麽一个既迟钝又炸毛,唔……似乎还很有一些别扭娇气的独生男孩子,周云飞著实感到……不止一点的头痛。
这种美味大餐分明就近在眼前,但是却想吃而不得的折磨日子,究竟什麽时候才是个头啊!
庄景玉默默站在旁边,自刚刚一时没能忍住,小小地笑出声了一下以後,眼前两个人之间,那种,g本容不得第三者c足介入的隔阂排斥感,便逐渐变得,越来越鲜明强烈起来。
恍惚有点当年读高中时,黎唯哲和林烟相伴走在一起的暧昧气氛,情爱感觉。
唔……可是,又实在要比他们,温暖热闹得太多太多。
来不及留给庄景玉时间细想,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影影绰绰的骚动声,间或夹杂著几许,来自於围观群众们的惊呼与狂热。
“啊啊啊啊啊!对了对了!天哪我都差点儿给忘了!原本我跑这麽急就是因为想要速速来跟你们分享这个消息的嘛!哎呀周云飞这都怪你!”
就在庄景玉正准备往出走几步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儿的时候,身旁的魏嘉忽然一把拽住了庄景玉的袖子,神情简直可以说是眉飞色舞张牙舞爪,无比兴奋地大叫道,“嘿嘿,我跟你们说哦,刚刚体育馆外面……嗯,就是那条什麽……诶那条路叫什麽来著?呃……啊对了!就是那条成华大道上,居然……居然……”
魏嘉讲到这里已经夸张地将眼睛瞪大到极限,而这张娃娃脸,也已经胀得圆鼓鼓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狠狠捏上一捏。
“天啦!你们一定想不到!成华大道上居然……居然……有一辆兰博基尼aventador啊啊啊啊啊!”魏嘉双手捧住脸颊,面目陶醉沈沦,屁股摆来摆去,俨然已经为车疯狂了,“哇……明明前两天还只能在上看看图片过过干瘾而已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就看到了实物了!啊!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
周云飞满头黑线地看著眼前魏嘉那一副,简直激动到浑身扭动的“小骚样”,微皱著眉头下巴,然後在心里默默沈吟说:嗯,看来马克思讲得没错,丰厚的物质基础的确是幸福的感情生活的绝对保证。多多赚钱,这才是永恒的王道啊。
庄景玉自然是不会知道刚刚魏嘉口中的那什麽……由那一大串陌生字词连缀组合起来的所谓好车,究竟是一辆什麽级别的豪华车子;只是,看著魏嘉这样一幅“我为车狂”的疯癫样子,庄景玉的心中,却陡然生出了一点,诡异莫名的不安与危险。
而接下来的事实立马便证明了,庄景玉的直觉果那真是……相当,相当的准确。
魏嘉在发完花痴稍稍平静了一点後,轻咳几声,撇撇嘴角感慨了句:“哎,最近咱们学校校品不错呀,一连吸引了好几辆拉风的车子开进来呢,”转头冲著庄景玉眨眨眼睛,满脸豔羡,“上次你那高中同学的加长幻影,简直是超惊豔的诶。”
“啊……”
庄景玉瞬间感到欲哭无泪。虽然他听不大明白这些个又长又难的奇怪车名,可是……经魏嘉这麽无心无意的一提醒,他想他的不祥预感,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可能,都是不会有错的了。
果然。几秒锺後,不远处的骚动声逐渐从成华大道缓缓往体育馆里,然後再往他们《千年大计》节目组的排练大本营,活动中心,一路笔直,而迅速地传来。
“这……这人就是刚刚从aventador上下来的那个吗?”
“是啊……哎,但我多麽希望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对啊……有钱就算了,没想到人也能长成这样,靠!简直还要不要我们这些找不到老婆的光棍儿们活了……”
“苍天呐!难道我们的命运就注定只能去搅基了吗!”
“……拉倒吧,我觉得就算是基,人家也只看得上这种类型的……”
“……擦!”
“诶对了,那你们说他是当攻还是作受的?”
“好问题……这样吧,有本事的话,不如你现在就扑上去推倒人家试试……放心……得到答案以後,人民会记住你的……”
“……你给我收尸吗?”
“大爷,您真是乐观……你以为你还能有全尸吗……我可没有拼尸体的乐趣……”
“……xx再见,xx再见。”
──以上为活动中心里,大部分男生们的普遍反应。
“xxx,快快快,赶紧地!赶快捏我一下,看看我不是穿越到日漫或者韩剧里去了吧!?……啊痛!混蛋!要捏你也轻一点儿啊!”
“我是好心让你快点儿清醒,抓紧时间观赏!这种级别的帅哥,这辈子除了今天,以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在现实生活里看到了……”
“啊……你说得好虐……我突然忍不住一阵泪意袭来……”
“囧……随便你了……但还是奉劝你趁早恢复正常吧……你难道不觉得这人这全身上下的衣服搭配非常熟悉吗?”
“诶?唔……啊!啊啊啊啊啊!天哪!是上个月在巴黎时装周上……季、季晚潇……穿过的那一套衣服啊!”
“对啊,哎你终於想起来了,上期的《时尚芭莎》里面起码有十几张全彩页图,全都是在讲季晚潇和他的这套衣服啊,我们一起在你家看的嘛。就是黎晏心设计的,你还说这女人真是宝刀未老。”
“呃……好啦好啦,忘了这回事吧……反正我的记忆经常出现断层……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吗,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嘛……嘿、嘿嘿……不过说起来,你觉得这个帅哥和季大美人,到底哪一个穿起来更好看呀?”
“这很难比吧……你想男人如果帅到了像他们这种程度的话,那麽绝对的比较已经没有意义了,都是看个人喜好了嘛。唔……要我说的话,季晚潇穿起来是高贵风情款,而这个人 穿起来则是……嗯……”
“浑然天成款!”
“……ok, you know well……”
“嘿嘿。本来也是嘛。唔……该怎麽形容才对呢……嗯,这样讲吧,这衣服穿在季大美人的身上,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在走秀的感觉。大概因为他名模的气场太强烈了吧。可是穿在这个人的身上,就真的让人觉得,啊哇!这衣服应该天生就是为他设计的吧!……类似这样子的感觉。”
“哟,听起来你的鉴赏能力提高了不少嘛。”
“那是那是哦……哎,以前是哪些人老说富二代都长得像猪头来著的!这种极端的仇富心态是不对的,不对的!诶等我拿手机……嗯!我决定了!我要拍张照下来贴到上去发个帖子!帖子名字就叫做‘驳富二代都长得像猪头’!”
“……你去吧,如果我心情好的话我会去注册个马甲,在j神上声援支持你一下的。”
──以上为活动中心里,两名学生会女干事死党之间的,机密对话。
庄景玉呆呆望著黎唯哲,从在活动中心的大门口突然出现,然後一步一步走进来,朝他缓缓迈近的帅气模样,刹那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正在观赏一场电影的长镜头那般。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黎唯哲很有魅力。因为除了天生的帅气相貌以外,更多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因为,在对待穿衣打扮这种事情之上,黎唯哲实在很有一种,近乎天生的高超眼光,和敏锐直觉。
也许是因为他有一个全球知名的设计师母亲的原因?……总之早在高中的时候,尽管庄景玉的确是非常,非常,非常地,看不惯黎唯哲的品行和为人,可是对於黎唯哲偶尔在学校出现一次,那就必然惊豔一次的打扮模式,穿衣风格,庄景玉毕竟不是什麽“非主流”,到底不能太过自欺欺人,在学校大众们全都被黎唯哲难得登场亮相一次的闪耀光芒给刺瞎了狗眼的时候,老实如他,面对著黎唯哲,那几乎犹如神赐般浑然天成由内而外,自然流露散发出来的魅力气息,也确实没有办法,去自私地否认到底。
而今日此刻,对於庄景玉来说,也是同样的场景和心情。
前者是一样的夺人眼球,迫人窒息;後者是一样的让人感慨,催人为难。
令他庄景玉,欲罢,但却偏偏不堪。
黎唯哲今天穿了一件深黑色的长风衣,长度几乎没过了膝。但它下摆处的开口却又很大,尤其是从正前方正对著看过去,黎唯哲的身体几乎是从腰线处开始,就已然直直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也正是因为此,黎唯哲那令人鼻血狂喷的完美身材(尤其是小腹和大腿),便就这样被各路围观群众们,给尽数一览无遗了去。再加上他一路走来的步伐速度,下摆被风带起,两边往旁掀开,那股气势真足以将人的眼睛都给看得发昏发直,令人黯然销魂。风衣里面他套的是一件浅灰色的深v领羊毛衫,脖子上随意搭了条蓬松松的r白色长围巾,巾尾软软垂至x口,看起来舒服惬意得厉害,让黎唯哲全身上下,整个稍显冷硬清寂的英伦风情,些微多了抹柔情温暖的味道。而至於下半身,黎唯哲则穿了条非常修身的墨蓝色牛仔裤,脚上登了一双恰好没至小腿的!亮黑色皮靴,紧致度刚刚好,让他的小腿形状看起来十分漂亮。
总之,野x而充满张力,男人味十足,却又不显示出过分的chu鲁暴戾,庄重与帅气并存,硬朗与温情并重,再加上黎唯哲本身的出众外貌高大身形……
庄景玉无比绝望地发现,每当黎唯哲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以内的时候,他已经越来越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往这个人的身上飘去。
色、令、智、昏……他、堕、落、了……
庄景玉没想到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不过才第一次见黎唯哲,却竟已然惊呆得,比他还要更加离奇离谱的花痴家夥。
魏嘉直愣愣看著眼前这一枚,在他从小到大的世界观里,g本就只能存在於yy小说中的极品大帅哥,最後居然是走到了他们的三个人面前站好站定,哢一声──下巴拉得老长老长。
周云飞翻个白眼儿,毫不客气地揪住魏嘉的後领一把将他往後拖曳了三四步远,然後朝眼前的人伸出手无奈一笑:“啊你好,你就是庄景玉的那位高中同学?”
当──魏嘉的下巴终於不负众望地落到了地上。
第二十五章(中)
其实魏嘉会这麽吃惊也是无可厚非的。一来是因为眼前的家夥的确太“超现实主义”,二来是因为,这麽“超现实主义”的家夥,居然会是他们身边那个,那麽沈闷老实又那麽节俭朴素,甚至是节俭朴素到近乎穷困寒酸的庄景玉的……高中同学!
好吧好吧,况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是高中同学,然而瞧这两人的样子,他们也分明应该是属於那种,三年下来也说不上几句话,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泾渭分明好不好!
可是结果呢?现在彼此都已经上了不同的大学了,可他们居然还能玩儿得这麽好,这麽频断不断地见面和约会(又开始乱用词语了不是……)!写满好奇探究的目光贼溜溜在两人身上反复来去地扫过,魏嘉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点痒,又有点……说不清是羡慕抑或是……嫉妒……?
这时候黎唯哲已经和周云飞打过了招呼互换了姓名,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随意闲聊著,偶尔也同时转过头,看向某个,正写满一脸局促不安,急欲抽身离去,却又偏偏无处可逃,无可奈何的沈默家夥,然後便都会非常意味深长地弯弯唇角,相视一笑。
唔……貌似,这个第一次会面的情调气氛,还真是相当的不错啊。
魏嘉吃惊归吃惊,但是看到他们如此相谈甚欢的样子,骨子里天生的自来熟x格让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转转黑漆漆的眼珠子,在黎唯哲和周云飞终於结束某一个话题的间隙,魏嘉便毫不客气地扒上周云飞的肩膀然後将他狠狠往後一掰,而他自己则立马靠上前去,眼睛发光发亮,一脸期待地问:“刚刚成华大道上那辆aventador是你开的吗?”
黎唯哲被魏嘉猴急的动作弄得有些想笑,尤其是在看到被迫退居二线的周云飞,那一脸无语却又带著隐隐宠溺的表情之後,眉目间的玩味意味,便变得更加深邃了。
“嗯,对啊,是我妈硬买来塞给我的。”黎唯哲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是。那是一种属於真正上层人的情态神韵,既不为自己的身家财富而显示出丝毫的倨傲自负,也不为自己的身家财富而表现出任何的忐忑小心,而只是一种,已经习惯到平淡从容的,如流应对。
魏嘉眨眨眼睛,干巴巴吞咽了几口,语气一半豔羡崇拜一半酸不拉几地,低声嘟囔了句:“唔……家里有钱就是好啊……想开什麽车子就能开什麽车子,而且还不用自己要求,爸妈主动就会给……哎,这也太梦幻了吧,我怎麽就没这麽好命呀……”
黎唯哲一听便明白了在这句貌似随便的嘀咕背後,纠结在魏嘉内心深处的小九九,於是他非常大方地笑了笑:“哦,你想开?没问题啊,哪天你跟我说一声,我借你就是了,”顿了顿,愈加慷慨,却也多多少少有些无奈,道,“其实我对车没什麽特别的狂热,主要是我妈,太爱车了,一有什麽新车推出就立马预定给我,而且还非逼著我每辆车每个月都必须开上那麽几回……哎,我家里堆著的车实在太多了,简直换都换不过来。以後你想开什麽可以直接跟我说,别客气。”
“……”
魏嘉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半天没有变化。他在努力消化黎唯哲刚刚所说的话,和从他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惊人事实。
啊……今天的幸福要不要来得这麽突然这麽巨大这麽令人难以自拔啊!
“黎唯哲你真是太好了!”魏嘉瞬间变脸,那副激动的模样简直就差没直接扑上去搂住黎唯哲的脖子狂亲了,“我以前真是太错了!还以为你派车来学校接庄景玉,只是为了笑话他和欺负他呢!结果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这麽一个大好人!嘿嘿,庄景玉这种傻小子能平安顺利地读过北一那种中学,都是因为有你罩著他吧!哈哈!真是傻人有傻福诶……呃……”
魏嘉的感慨还没发完,就被周云飞突然横过来的一双大手给牢牢捂住了嘴。
“唔……呃……唔!”魏嘉艰难地扭过头,用一双足以杀死人的不满眼神直直怒视著某位罪魁祸首,但却完全忽略掉了身边另两位当事人,在听见他刚刚的话以後,那两张同时变得,有些难看的微妙脸色。
“好了好了,朋友专程来看你,庄景玉我多给你五分锺的休息时间啊,待会儿开演我再来叫你,现在你们可以慢慢叙叙旧。”周云飞连珠p似地讲完话,然後便不由分说地,将魏嘉给连拖带拉地拽走了。
魏嘉当然是奋力死命地挣扎。在边被渐渐住拽远的同时,还不忘使劲儿给黎唯哲和庄景玉两人使眼色……
只可惜没人理他。谁叫他刚刚无心之失,触了他们俩共同的逆鳞呢。
周云飞一路不管不顾地将魏嘉带到了导演大人专用的休息室里。啪一声重重关上门甚至还不嫌麻烦地锁上,然後才终於放开了他。
至此魏嘉总算可以畅快淋漓地深呼吸一口气了。
“呼……啊喂!”而接下来自然便是预料之中的破口大骂,“……我靠!周云飞你疯了啊!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要不要这麽不讲礼貌啊!
顿了顿,怒火稍平,语气也微微闪躲地虚弱下去:“再、再说了……你看那个黎唯哲,多强大多有派呀!而且对人也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哎!你也不知道让我把握把握机会,多多巴结巴结人家嘛……”
周云飞从鼻腔里淡淡“哼”了一声,扫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指出事实:“要不是因为你是庄景玉的同学兼室友,而且对庄景玉也还算不错,那人家别说借车给你开了,我看就是连多看你一眼的兴趣,人家黎唯哲也都没有。”
“……你!”魏嘉没想到自己的肺腑之言竟会被周云飞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刚想发飙来著呢,却陡然惊觉周云飞的这股怒气……诶?好像是来得有些奇怪啊。
歪过脑袋想了想,魏嘉可爱地耸耸鼻尖,忽然皱著眉迟疑地问,“那、那啥……周云飞你没事儿吧?你想想啊,我突然被告知可以开到以前……那些就只能在上看看图片而已的名车诶,那、那我当然很开心也很激动了呀!你要不要这麽生气嘛。居、居然还上升到黎唯哲会不会对我有兴趣这种高度……拜托!我一个大男人,要他对我有兴趣做什麽!?唔……而、而且哦……”吞吞口水,魏嘉苦皱著一张脸战战兢兢地结巴道,“……而且我怎麽觉得你这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味道在里边呢?不是每天开玩笑说搅基搅基什麽的,把你给说傻了吧!”
一想到也许真的会有这层可能x,魏嘉的表情瞬间变得慌张和僵硬,捧起脸惊呼:“天哪!不要啊!我可不能害了一株好苗子!害了祖国的栋梁啊!周云飞你醒醒醒醒,别入戏太深啊……乖乖乖,赶紧回来回来……你不是程蝶衣……咱也没在演《霸王别姬》……”
“……你给我闭嘴!”周云飞囧得满脸黑线,心想魏嘉这家夥绝对是老天爷派下来折腾他的!
周云飞咬著牙努力忍怒忍怒忍怒……
忍不住……
算了。最後周云飞干脆放任自己,一把揪住魏嘉的两边包子脸,使劲儿地往两旁扯啊扯啊扯啊扯,也不管魏嘉口中那一句句含糊不清的咿呀抱怨声,板起脸严肃教训道:“你个笨蛋!我就是为了让你以後还有机会去巴结黎唯哲!才赶紧把你拉走的!”
“诶!?”魏嘉瞬间惊住,“为、为什麽啊……”
我怎麽会知道那两人高中时候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儿!周云飞翻个白眼儿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也真是相当无语魏嘉这一只小傻瓜,居然连这麽简单的察言观色都做不到。
他非常苦逼地幻想著,自己未来一定会成长为一名优秀n爸……也许……
片刻後周云飞撤下力道(其实他本来也没用多大力气,怎麽舍得啊……),转而轻轻揉捏著魏嘉的脸替他消痛,低声嘱咐道:“总之,如果你以後想要借名车来开开过瘾,那你就一定要和黎唯哲搞好关系;而想要和黎唯哲搞好关系,那你就一定要继续对庄景玉好,”顿了顿,忽然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但也别太好。”
“……哈?”事实证明魏嘉不仅长了一张娃娃脸,而且还不负众望地长了一个娃娃脑袋。他完全不能理解周云飞的话。什麽叫做,要对庄景玉好……但是却又不能对他太好……?
对於魏嘉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一会儿要好,一会儿却又不能太好的……哦,世上怎麽会有这麽复杂麻烦的事情啊!
魏嘉纠皱著一张脸,眉毛扭曲得简直都可以滴出雨来。
周云飞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个笨蛋g本没弄明白──既没弄明白这件事情的必要x和重要x,也没弄明白自己这句话所隐含的其中深意。不过对此周云飞也不强求,毕竟这种事情,还是等那两人真的修成正果以後,再由庄景玉本人来跟魏嘉解释吧。
“好了别想了,总之你以後记得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如果出了什麽岔子,黎唯哲那麽厉害,我也救不了你啊。”周云飞宠溺地魏嘉的脑袋,笑著说。
“……拜托你别老我头成不,当我是你儿子还是孙子啊!诶周云飞你自己说,从开学到现在,你一共已经占了我多少次便宜了……”魏嘉啪地挥开周云飞的手,不满地撅起嘴。
周云飞不置可否地扬扬眉,弯腰往身後的皮沙发上大喇喇一坐,心里好笑:这也能叫做占便宜?以後要占你便宜的地方还多著呢,你就慢慢接招慢慢熬吧。
这边周云飞气定神闲地畅想著幸(x)福未来,而那边的魏嘉则是忙不迭地挠头,眼神鄙夷动作嫌弃,好像周云飞的手是多不干净的脏东西一样。
“……诶对了,”挠著挠著魏嘉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什麽,忍不住伏地身子凑近对方脸庞嘿嘿坏笑了声,口气又是得意又是讽刺的,“呐我说,你刚刚那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难道是因为……在害怕黎唯哲?”
周云飞甩了魏嘉一记白眼儿没说话。事实上这麽近距离地观看魏嘉的脸,对於周云飞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巨大的挑战。他真害怕自己一讲话就忍不住欺身上去,张口咬住这个傻瓜的小脸蛋。
但是傻乎乎的魏嘉明显是把周云飞的痛苦隐忍自以为是地理解成了,被说中心事的尴尬难言。
“啊哈!原来居然是真的吗!?你真的怕黎唯哲?你真的怕!?”难得抓到周云飞一次痛脚的魏嘉终於忍不住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周云飞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这幅样子哦!真的是好难看好j彩呀!嘿嘿,你也终於遇上一个能让你害怕的人啦!我终於活著看到这一天了!嗯嗯!此生无憾死也瞑目了!哈哈哈!”
“……”黑线滚滚。
虽然周云飞早已认定魏嘉无论做什麽都很可爱,所以他现在这幅模样当然也很可爱……可、可是,看著眼前的人一副捧腹狂笑到,似乎连眼角都隐隐有泪光在闪动的疯癫样子,周云飞……仍然感觉有些无语,兼无力。
沈沈叹了口气,周云飞决定不再跟魏嘉打笑玩闹,不然以这家夥没心没肺,没脑子也没心术的白痴程度,除非以後真的出了岔子,否则他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件事情的严肃x的。
直接拉过魏嘉的手腕将对方拽进自己怀里,周云飞捏著他的小r脸,用一种好像是在哄骗诱拐小孩子似的邪恶语气,一步一步循循善诱:“知道人家叫黎唯哲是吧?”
魏嘉早就习惯了周云飞的动手动脚,可能因为他自觉内心坦坦荡荡,而且他的心理年龄也比较小,所以魏嘉丝毫不觉得两个大男人做出这种行为举动是有什麽奇怪不对的,撑死了也就是觉得,有点打击伤害到他的男x自尊而已。但是他刚才已经练了那麽长时间的舞,然後又飞快跑过了那麽远的一段路,再加上最後还站了那麽久,搞到现在也真是累到要死了;更何况这间休息室里不是就只有他和周云飞两个人嘛,又没外人……所以魏嘉很快就想通了,干脆不去自讨苦吃,除了抬起脚尖儿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周云飞的左脚踝全当发泄不满以外,也没有不听话地动来动去死活不坐什麽的,反而是舒舒服服地挪了挪屁股,把周云飞大腿上的各个位置全都给坐了个遍,最後勉勉强强找到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舒服坐姿,便心安理得地眯起眼睛坐享其成起来。(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最坐享其成的人其实分明应该是周云飞才对……可怜的小魏嘉,又在不知不觉中就这麽被大灰狼吃了豆腐了……)
“嗯……问些废话,我当然知道他叫黎唯哲呀,你们打招呼的时候我听见了的。”
那你还能不明白!周云飞额角青筋凸跳,有时候真是恨铁不成钢地忍不住想要剖开魏嘉的小脑袋看一看,这家夥当初到底是凭什麽被“保送”进z大的……!!!
“哎,那你知道黎唯哲身上那套衣服吗?有印象没?”
“哈?啥?衣服?”魏嘉被周云飞的第二个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完全不明白话题怎麽会突然间转到了服装打扮何种东西上。这是他们男生应该留意关注的问题吗?要不要更娘娘腔一点啊……
“怎麽突然问这个呀?唔……那身装扮的确是很好看没错啦,可是……这有什麽深意吗?”想了想,魏嘉忽然撇撇嘴,说,“哎,其实都说人靠衣装,但我始终觉得应该反过来说呢。明明是因为人家黎唯哲长得帅,所以才穿什麽都好看吧。”
周云飞汗,揉揉额角:“……谁让你阐述自己的美学观点了,我明明是在问关於衣服的问题……唉算了,我早该知道你不会关注这些东西的……”把魏嘉往怀里抱拢了点,状似无意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蹭蹭,满意地吸了口这份独一无二的清新味道,周云飞这才慢吞吞解释说,“是上个月的巴黎时装周上,季晚潇穿的那一套。”
“季晚潇?哦……就是那个混血美模嘛,听说是有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统?唔……印象中好像是长得挺……妖孽的……”说到这里魏嘉突然皱起眉,莫名其妙就觉得有点火大,“诶我说,我怎麽不知道你平时是这麽关注潮流时尚的一个人呐?没想到连时装界模特儿界你也这麽有研究?”
周云飞见状笑起来,赶紧拦腰搂住某只气得想要拂袖起身的炸毛刺蝟,安抚道:“没有没有,我也就上的时候随便看看罢了……你吃这麽大醋干嘛,刚刚还说我酸溜溜的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醋漫金山……啊好了好了!不说废话了我讲重点我讲重点!咳咳……你说,这套衣服,黎唯哲穿起来和季晚潇穿起来,谁更好看?”
“……”魏嘉很囧,“拜托……难道这就是你要讲的重点吗……”
“嗯,很重点。”周云飞多少有些认真地点了点头,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庄重。
魏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是在那双专注目光的深深凝望之下,心里猛然一咯!,也不知怎麽搞地,便不禁认真思索起来:“唔……两个都是大帅哥,那就是两种风格嘛……无所谓谁更好看,因为都很好看啊。”
“不觉得黎唯哲穿起来更加自然吗?”周云飞很有耐心地一步一步循循诱导著。
“嗯……如果你硬要这样说的话那……”魏嘉绞尽脑汁地冥想不久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季晚潇那一张被众多花痴女们转载分享的《时尚芭莎》内页大图,忽然表情一变,瞬间开窍了,“啊!真的啊!季晚潇穿起这身衣服来……哎呀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好看啦,但是那画面就老让人忘不了他本来是个模特,穿这一身也只不过是为了走秀和拍照。可是黎唯哲就要自然很多,唔……就真的让人觉得,好像这身衣服,天生就是只为他一个人设计的那样诶。”
“嗯嗯,完全正确,完全正确,”周云飞一脸的孺子可教也,接下来轻飘飘甩出最後一个重磅问题,“那你知道,设计这套衣服的人,是谁吗?”
“……”魏嘉简直受不了地瞪大眼睛怒目视向周云飞,非常不满这家夥压g儿就把自己当成常识白痴一样,尽问些人人都知道,也都该知道的弱智问题!
“拜托你尽问些什麽废话啊!时尚界的女王陛下,闪耀东方的阿佛洛狄忒啊!当然是黎晏心……呃……”魏嘉忽然神情一滞,呆住了,“黎……”
“哦,幸好幸好,看来你总算还没笨到人神共愤的程度,推到这一步可算是想明白了啊。 嗯,我估计黎晏心设计这套衣服……唔,不止,可能她设计的所有男装,都是以自己儿子为原型的吧。”做完总结周云飞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终於完成了这一项,名为“启发青少年儿童推理能力”的艰巨任务。讨赏似地捏了捏魏嘉的小纤腰,周云飞叹口气:“哎,既然弄明白了那以後就给我牢牢记著,别再有事儿没事儿去招惹庄景玉了啊。你看著罩他的人背景那麽大,我会害怕,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嘛,你说对吧?”
魏嘉完全没听出来周云飞这番话里的自嘲反讽,事实上就连周云飞究竟说了什麽东西,他也都完全没听清楚。现在的魏嘉已经完全沈浸在,【黎唯哲的妈妈是黎晏心,黎晏心的儿子是黎唯哲,黎晏心和黎唯哲是一对母子……】──这个无比惊悚的事实里面了。
本来魏嘉并不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孩子,如果仅仅只是因为黎唯哲有一个在时尚界名气鼎盛实力超群的母亲──光这一点,当然不足以构成令他震惊失态的全部原因。
事实上更多是因为,站在黎晏心身後的,是整整一个黎家和……江家。
黎晏心的父亲名叫黎正,父亲那一边的家族是做重工企业的,产业具体有多大外人自然无法知道,但是从几乎在全国每个城建里都能看见他们黎氏家族的符号标志这一点来看……不怕被_晃晕的人可以自己去算一算。而黎晏心的母亲名叫江绮,是当时江氏家族里的小女儿兼唯一女儿,可谓受宠至极的掌上明珠。江家比黎家低调神秘得太多,稍微底层一点的老百姓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唯有出生在像魏嘉周云飞这样中上产阶级的小富人家庭里,大人们才能偶尔得到点真假难辨的八卦内幕,然後在饭桌沙发上跟家里人随口闲掰几句,全当做生活调剂。
据说江家是从民国就开始发迹的了。而这麽多年来它始终屹立不倒,甚至平安度过了那些战火纷飞,政治动荡的艰难时刻,恐怕它的势力,早已经不止在是商业上了。
黎正和江绮生了一男两女,男孩是老大,黎晏心是老二,最末还有个妹妹叫做黎晏依。老大和老麽的婚姻家庭状况大众们都很清楚,反正就是豪门对豪门,郎才对女貌;但唯有二小姐黎晏心,可神秘难猜得很。她至今未婚,可是全世界都知道她今年三十七岁,然後有一个……将满二十岁的儿子。
未婚妈妈也就算了,可居然还是个未成年妈妈……当年。
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这个问题,这二十多年来,随著黎晏心在时尚界的名气越来越大,无论全球几大正式的j英媒体,还是完全不入流的偏门小报,都曾经做过各种各样的猜测探讨。然而当事人所采取的态度却永远都是不理不睬,任由他们说。
後来连他们自己也都觉得没意思。反正这个社会正在变得越来越开放,未婚生子,这g本已经算不上是什麽污点了。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是污点,可就这麽一丝小污点,也g本无法遮掩得住,黎晏心在服装设计上的,天才光芒。
世人对天才总是苛难,但是熬过了苛难的天才,便成为了凡人眼中的神。
“哇塞……周云飞,”魏嘉吞吞口水,干笑道,“你说我们……这到底算是抱上了一尊大佛,还是算作踩上了一枚地雷啊……”
周云飞言简意赅:“照我刚刚说的做,那就是前者;但不听我的话,那就比後者还要恐怖一万倍……不止。”
魏嘉汗:“不带你这样强迫的……周云飞,算你狠。”
“我这还狠?我要是不这麽做,你莫非想让人家黎大少爷来对你狠?”
“……好了我会照做的。”
“嗯,乖。”
“……我擦周云飞你又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