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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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言 作者:年小初

    第二十九章

    黎唯哲和庄景玉刚一踏出礼堂後门,还没往外走出几步,居然迎面遇上了周云飞。

    远处有出租车正打著转向灯鸣笛驶远,看来周云飞应该是刚从这辆车上下来。

    庄景玉愣了一下,大奇道:“诶?周云飞?你……你不是说……你今晚要参加你爷爷的七十大寿,所以就不来了的吗?这怎麽……”

    周云飞原本刚撞上庄景玉黎唯哲的时候还显得有点儿吃惊,但在和黎唯哲对视了一眼之後便顿时淡定,笑了笑,满脸的“果然如此”。

    “哦,你问这个啊……是这样的,我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作为工作人员不应该在最後最关键的时刻偷懒,所以……”他轻咳两声,耸耸肩,“反正最重要的祝寿活动已经做完了,剩下都是大人们在闲聊也没我的事儿,於是……我就来咯。”

    “啊……哦、哦……”庄景玉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睛,虽然老觉得这理由听著有哪点不对劲,但是他想来想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间他感觉到黎唯哲拉住自己围脖的左手微微使了点劲,将他整个人就好像牵扯宠物小狗狗那样地,小小地往前拽了一把。

    “魏嘉的节目还没过,你赶快进去吧。”──话倒是冲著周云飞讲的。

    庄景玉反应了一阵刚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专程为了魏嘉赶来的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麽呢,周云飞就急匆匆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後微笑著一路小跑,二话不说直接往礼堂後门奔去了。

    庄景玉带著满满的疑惑转头望著周云飞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匆忙背影,直到黎唯哲一记猛拉,这才给痛得终於回过了神。

    “唔……”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英挺的眉轻蔑地皱著,黎唯哲现在的口气坏得简直就跟头顶这片y沈的天气一样恶劣难懂,“别做梦了,人家周云飞又不是专程为了你赶回来的。”

    “……”

    庄景玉就搞不懂了,他只不过是觉得有点好奇,所以回头多望了周云飞几秒锺而已……仅仅只是几秒锺的功夫而已!你说……你说……黎唯哲怎麽就能从这联想到那麽远那麽囧……那麽不靠谱的猜测上去呢!?

    於是庄景玉愤怒地想要解释:“……你……你……我……这……”

    “好了你别说话!”黎唯哲非常果断地快刀斩乱麻,“真是……听你说话总有一天我会被活活急死!”

    “……”庄景玉心说那他本来还可以一直都不说话的呢,这还不都是因为你麽……

    这时前面不远处忽然横著走过一对甜蜜腻人的小情侣,男生不知道讲了个什麽笑话,逗得那女生缩在他怀里咯咯直笑,笑声回荡在安静撩人的浓浓夜色里,显得很是清脆动听。

    黎唯哲远远望了他们一会儿,神情若有所思。直到那两人也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这才斜斜挑了挑眉梢,有了点儿反应。

    庄景玉见状纳闷,刚想一报还一报地吐槽说“你看什麽看,人家一对儿又不关你的事,又没有你的份”的时候,黎唯哲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脑内意y,很好奇地问:“你们学校的情侣,约会的话,一般都往哪里去?”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哦,我是指不出校门。”

    听出黎唯哲的口气居然多多少少带点认真,庄景玉只觉得这个家夥的思维跳跃,变换之快,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超於常人……至少自己完全搞不懂黎唯哲这一次,又突然卖起了什麽关子。

    他只得认命地思考起来。可对於像他这麽一个一天到晚只知读书学习泡图书馆的三好模范生来说,这种分明就是“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他怎麽可能会有多清楚呢。

    “唔……大、大概……就是基础教学楼後面的那一条,梧桐大道吧……”

    嗯,应该是……应该是的。又再想了想以後,庄景玉不禁对这个答案变得更加确信了些。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单就这学期以来,唐汉和韩莹月就已经在那儿约会过七八次了。

    黎唯哲听完後挑起眉,神情看起来多少有几分怀疑:“是吗?”

    “呃……”庄景玉几乎是硬著头皮在答话,“我想……应该……是……的吧。”

    这应该算是一份比较肯定的答案了。结果黎唯哲听完後安静片刻,眼珠又黑又深,目光沈沈望向庄景玉良久,最後,居然是毫无感激客气之意地,冷冷“哼”了他一声!?

    “哟,你了解得很清楚嘛。”

    一会儿揪揪庄景玉的小瘦脸一会儿又再扯扯庄景玉的大围脖,黎唯哲不仅很没规矩地一直在那儿动手动脚个不停,甚至就连语气,也是一副死改不了的吊儿郎当y阳怪气:“知道得这麽清楚……怎麽,你也跟别人在那儿约会过啊?”

    “……”庄景玉瞬间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时至此刻他真心觉得,黎唯哲一定从小就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一定就是老师口中常常提到夸奖的那种,最最擅长推广类化,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创造型天才。

    他的思想一定是“联想牌”的。

    “不说话?……喂,难道还真的有过?”黎唯哲见庄景玉表情窘迫而又久不说话,一时误会,脸色顿时就黑下去了。

    “……和谁?”想了想,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地,“……别告诉我是萧岚。”

    “……”

    庄景玉终於彻底忍不住了。就在黎唯哲说出更加可怕惊悚的备用候选人之前,他感到自己必须要立刻,马上,瞬间,……不!就是现在!打断对方这种极为可怕的连锁想象!

    “不!不是他!不是萧岚!而且我、我……我也从来没有和别人……去那儿约会过!”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庄景玉万年难遇一次地大吼出声,一气呵成。喘口气儿,他涨红著脸僵在原地,一边局促地画圈搓手,一边倍感无力地继续解释,“除、除了上完课,不得不从那儿路过回宿舍以外,我……我压g儿就……没走过那条路几次……”

    废话!视线所及满目皆是一对接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哪个单身汉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又或者纯粹找虐受,要去走那条路当电灯泡的啊!

    黎唯哲见他这幅模样一下子就笑了,刚才的y霾戾气霎时从脸上一扫而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瞧你,那麽激动做什麽?我不过随口问问而已,怎麽被你搞得好像是,老婆急著跟老公解释自己没出轨一样的感觉呢?”

    “……”

    庄景玉开始认真琢磨沈默是金的道理。

    忽然黎唯哲第n次好像拽小狗狗一样地,动作轻柔而宠溺地拽了拽庄景玉吊在x口前的大围脖(事实上庄景玉非常怀疑黎唯哲会送自己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为了方便如此……)

    “很好,那什麽梧桐大道,你没跟人去过我也没跟人去过,那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去咯。”──庄景玉没能看到此时此刻闪烁在黎唯哲眼眸深处的,那麽厚厚叠叠的一层,堪比千年老狐狸奸计得逞一样的邪恶y光……

    於是当庄景玉临到最後,已经被黎唯哲半是威胁半是强迫,不由分说地拖著往梧桐大道方向走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吼出一句:

    “我们干什麽要去那里啊!你刚没听清楚那儿是情侣……情侣……情侣们!!!才会去的地方啊!……啊喂!”

    街舞一向都是最能high爆全场气氛的狂欢节目,尤其魏嘉怎麽跳怎麽看,都绝对算是一个x感尤物。他在台上扭动得那叫一个畅爽痛快,而台下的尖叫声也不分男女不辨大小,几乎就要掀翻屋顶冲破云霄。

    短短五分锺的节目对於魏嘉来说却仿佛持续了有一个世纪那麽久,摆出收尾pose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汗水和全部的激情,都用尽在这个炫目璀璨的舞台之上了。然而对於台下的观众来说,这五分锺的光景快得就像只有五秒锺──他们完全没看够。於是在全场震耳欲聋的拍掌与安可声里,魏嘉没办法,作为领舞,最後又独自一人回到台上,没有激烈澎湃的音乐,没有变换流彩的灯光,甚至也没有任何的准备,就这麽全凭天赋与灵感,即兴发挥了一段。

    於是台下的声音几乎从“欢呼”变成了“吼叫”。

    然而这毕竟是一场主流意识浓郁的大学生迎新晚会,总不能“虎头蛇尾”,到最後居然变成魏嘉一人的专场秀吧。所以主持人赶紧上台来拉走魏嘉打起哈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再加上两人又分外幽默地讲了几句俏皮话,这才成功安抚台下观众们的躁动情绪,平安请出下一组节目上台。

    不过正好被排在魏嘉後面的这一组节目,应该说,那是相当的悲剧,就对了……

    魏嘉手上抹著汗,但嘴里却满怀得意地地哼唧著欢快小曲儿,一路又蹦又跳地,往那间专属於他的休息室里小跑奔去。

    推开门。

    “……啊!”

    毫无预料地,一个强大到不容反抗,可却又轻柔到小心翼翼的温和力道,突然间覆上了魏嘉湿汗涔涔的右手腕。而下一秒魏嘉不禁脚底一个踉跄,随即身子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扑腾一下,跌进了某个略略熟悉的宽阔怀抱。

    咦?闻闻闻闻……嗯……他好像有点知道这个偷袭者是谁了耶……

    “啊哈,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叫做投怀送抱呢?”仿佛正是要为了验证魏嘉的猜测是对的似的,一个欠揍欠扁又欠虐的可恶声音,霎时在魏嘉耳边幽幽响起。

    ……果然!

    魏嘉愤怒地抬起脸,但身子仍然被周云飞死死禁锢在怀中。皱起两道因为化了妆而显得弯弯细细,尤为女孩子气的好看眉形,魏嘉严厉地指控:

    “周!云!飞!”表情扭曲狰狞,声音咬牙切齿,“搞清楚!明明就是你先拉我!先拽我!先扯我!先……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周云飞闻言大笑:“哈哈!不错嘛,现在已经能单凭一个触就感觉出人是我了啊。”

    “咦……”魏嘉听著听著顿时变了神色,满脸恶心嫌弃地抖了抖身子,搓搓胳膊上骤然生出的一层厚厚的皮疙瘩,撅起嘴小声嘟囔,“拜托……周云飞,什、什麽触啊……诶我说你,眼看著一个大好青年的样子,怎麽用词这麽变态猥琐啊!”

    他忘记了自己上台前曾被某位,恶趣味是打扮美男的学生会主管大姐强逼著,涂过一抹亮色唇油,nivea,樱粉色,樱桃味儿。而在经过一场大汗淋漓的热舞之後,它的颜色不仅没有消退变淡,反倒愈加晶莹炫目,豔丽夺彩。

    此刻,魏嘉就这麽大大咧咧地撅起他那两片厚薄得宜的姣好唇瓣,毫无意识地任由淌在其上的异彩流光,狠狠,狠狠地,沸腾了周云飞的呼吸,灼伤了周云飞的心脏。

    天知道此时此刻的周云飞究竟是有多麽想一口重重地咬下去,啃下去,吮下去。

    吻下去。

    ──不,或许连老天都不知道。

    那样喷薄难忍的悸动与狂乱燥烈的心跳,只存在於他自己的身体,心脏,灵魂深处;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魏嘉什麽都不知道。然而现在的魏嘉,依旧还是那麽可爱却又那麽可恨地,什麽都不知道。

    很多时候(比如现在!)周云飞真的都不想再忍下去了。作为一个男人,他真是佩服他自己;而作为一个老公(或者说是……小攻?),他更是佩服他自己。什麽叫坐怀不乱,什麽叫忍字头上一把刀(其实说忍字“下头”更合适……),什麽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什麽叫步步为营,什麽叫放长线钓大鱼……以上全部!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的血泪写照!

    “嘿,嘿,”魏嘉轻轻开口唤了周云飞一声儿,然後不轻不重地朝著他的x口锤了一记,“好啦好啦,玩笑开够了,放开我吧。”

    说完作势就要退开周云飞那两条紧紧围在自己腰背的,j壮有力的大臂胳膊。

    做这活儿的时候魏嘉微微低下了头,一副很认真很努力很拼命地在推的样子。但其实是因为他脸红了──他感觉到。不然怎麽会,连耳g子都烫起来了呢。

    这个周云飞在搞什麽啊……魏嘉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表情和眼神都好奇怪的样子……拜、拜托!要不要那麽专注隐忍啊!连用偶像剧来形容都好像有点儿够不上格了,那、那简直就是一部……《乱世佳人》啊!

    真是受不了了……要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

    “你、你……放开!”──“斯嘉丽”终於炸毛了。

    尽管周云飞很不愿意放开(这简直纯属废话),可是他也很清楚,毕竟,时候,还未到。况且面对眼前这种高级别的强大诱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对他来讲,这种程度几乎就相当於撒旦拿禁果去引诱夏娃),饶是周云飞自制力强悍如斯,但也不是很敢百分之百地确信,如果自己再这麽抱下去,再这麽下去,再这麽……死盯著那两帘r嘟嘟的x感唇瓣死活移不开眼神,可却又死活不能吻下去!──那麽由此所造成的惨烈後果,可能是严重到无法想象的。

    并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後果可是要他自己付账买单的!为了一时色念而牺牲一生幸福加“x”福……嗯不不不,这种大赔钱的亏本儿生意,周云飞从来,绝对,不做!

    周云飞放开了手。

    然後还很体贴地(其实是内心滴血),往後退站了半步。

    骨肤相触的感觉从两人身体撤离远去的瞬间,两人身体同时一颤,从脚板心底由下往上,逐渐生出了一种,酥麻难言的,失落怅然。

    魏嘉搞不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儿,更不知道周云飞也正和自己一样,体会著相同微妙难过的不爽。

    别扭地捶捶肩,敲敲腿,转转脖子,伸展伸展手臂……总之为了掩饰莫名其妙的尴尬,魏嘉就是不肯将脸正面对上周云飞。

    “那、那啥……你不是说今晚要给你爷爷祝寿的吗?怎麽又跑来了?你爷爷……唔……”

    说著说著魏嘉猛地一个咯!,赶紧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啊……吓、吓死他了!谁让一向鬼灵j怪的个x差点儿让魏嘉不动脑子,脱口而出一句,“怎麽?你爷爷突然没了吗?”──这种谁听了谁跟自己拼命的大逆不道之话……

    不过眼看著周云飞瞬间变得黑乎乎的无语表情,魏嘉觉得像周云飞这麽聪明强悍的高智商家夥,应该也、也……早就猜出来了吧……

    “嘿、嘿嘿、嘿嘿嘿……”於是魏嘉只好抚著後脑勺憨憨傻笑。

    “你……”周云飞难得眯起眼睛板起脸色,想要认真严厉地教训魏嘉一顿。可看著对方在自己的凌厉攻势之下,慢慢变得柔弱可怜(俗称卖萌),好像小梅花鹿一般的软绵绵样,他感觉自己的心尖仿佛在油锅面上扫来荡去了好几回於是最後……他到底还是,可耻地,举了白旗。

    “哎……你啊……”

    叹口气,周云飞倍显无奈地抬起一只手掌盖上了魏嘉的小脑袋,然後,将他因为跳舞而打了不少发胶的质感黑发,狠狠,狠狠地,弄碎揉乱。

    而魏嘉知道,这就是周云飞施予自己的最重惩罚,同时也是,全部惩罚了。

    松口气可也不至於太松口气。因为不知道为什麽,站在周云飞的面前,魏嘉就是能永远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有恃无恐。

    周云飞一定会原谅他,他确信。不管自己做错了什麽说错了什麽,周云飞都一定会原谅他,宽容他,包纳他──他就是有著这样的确信。

    真是毫无理由与逻辑的盲目自信心。

    尽管作为一个男生,魏嘉并不为这种近乎“宠溺”的友情感到多少骄傲,可他却实实在在地,为此感到开心。

    所以现在的魏嘉也同样觉得开心极了。哪怕周云飞弄乱了自己做了好久的烧钱头型,他也丝毫不感到介意。

    哎,如果能让周云飞不跟自己计较,那麽一个不过几百块钱的破头型而已嘛,又有什麽关系!

    “别笑得这麽没心没肺!”周云飞扬指弹了弹他的脑门儿,“你刚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我会一直记著的。”

    “唔……”魏嘉苦下脸。

    忽然周云飞眼珠一转闷闷笑了,满脸都闪烁著算计的邪恶光芒:“不如这样吧,以後哪天你跟著我去见我爷爷,然後也叫他老人家一声爷爷,怎麽样?”

    “……哈?”魏嘉大奇,完全丈二和尚不著头脑,“这、这有什麽……意义吗?”

    “当然有。哎总之你记著这桩事儿就是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你的。嗯……就全当,你在背後诅咒一位老人家的赔罪好了。”很明显周云飞开始打太极了。

    魏嘉口气弱弱:“呃……哪、哪里有诅咒那麽恶劣啊……我、我不就是一时心直口快嘛……哎好啦!你还没说你今晚到底怎麽会来的呢!?”──瞬间转移话题。

    周云飞反问:“干嘛这麽激动,我来不好吗?而且还正巧看到了你的表演呢,”抱起x微微一笑,“就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麽火辣,受欢迎得很嘛。”

    说完好像登徒子一样地,表情邪魅唇角微扬,悠悠嘘了声口哨。

    魏嘉忍不住翻白眼:“拜托你这是什麽语气,你又不是没看过……而且还看过了无数次……是除我本人以外看到过完整版最多次的人好不好!”

    周云飞沈默了几秒,声音突然诡异地温柔下来:“……话是这麽说没错,可是过去那麽多次,都比不上今晚这一次好。”

    “……”魏嘉眨巴眨巴眼睛,愣住了。

    捏捏他的小r脸,周云飞最後笑著做总结:“呵呵,幸好我来了。”

    魏嘉觉得起码过了五百年岁月他才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心神和声音可是……靠!他居然被庄景玉给附身……结巴了!

    “这、这麽说……周云飞你、你就是……专程为了我……呃不不不……是专程为了这、这个节目……而赶来的吗?”

    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像电影里常常演到的那样,闪烁著亮晶晶的期待之光;但魏嘉唯一清楚的是,此时此刻在他的全身上下的确有一个东西,跳动得前所未有得厉害──那就是他的心脏。

    可周云飞听了却只淡淡一笑,然後说:“我是为了我喜欢的人来的。”

    “啊……”僵硬了半秒,魏嘉的表情霎时抓狂得好像就快要疯掉,“……哈?”

    周云飞见状既没急著安慰也没急著解释,反正就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随口又重复了句:“嗯,对啊,我就是为了我喜欢的人来的。”

    傻掉的魏嘉僵在原地持续傻掉。

    於是周云飞也毫不客气地继续惊天爆料:“本来亲戚们都不放我走的,然後我就跟他们讲,我喜欢……嗯,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今晚也要登台表演,我不想错过,所以……”

    傻掉的魏嘉僵在原地继续傻掉。

    “哦对,为了赶来这儿我还被迫拿出了杀手!。我就跟他们讲啊,指不定哪一年哪一天,这个饭桌上,就会多出那个人来了哦。”

    傻掉的魏嘉僵在原地……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冷笑话!猪!

    抽抽鼻子(他只是冷了!绝、绝不是因为发酸想哭什麽的!),魏嘉回过神看著周云飞,甕声甕气地问:“哦……那、那到底是……哪个女生啊?表演的什麽节目?现在……已经过了吗?唔……让我仔细想想哦,是……独唱《little hoe》的那个何玉婷吗?是弹《梁祝》古筝曲的那个黄罄吗?是演《我的父亲母亲》话剧的那个於真真吗?嗯……啊!我知道了!果然还是跳《阿育王》的那个,那个……土木工程的x感女神,叫、叫……诶?她叫什麽来著?叫什麽来著的?嗯……啊哦!对了!对了!叫蒋子璐!她叫蒋子璐!对吧?”

    魏嘉一副比当事人还要著急百倍的激动样子,涨红著脸,张牙舞爪,大叫求证:“快啊周云飞!快告诉我啊!我、我要去帮你审查看看的!”

    结果哪料到周云飞直接一盆冷水浇下来:“不用了。”

    “……”魏嘉简直倒吸一口冷气,“你……!!!”

    这下他是真的想哭了……

    眼皮一抖,好像连水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就连魏嘉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什麽时候起,居然把同周云飞的友情,看得有这麽重要。

    “你……周云飞你……你这个混蛋!”魏嘉咬著唇瓣重重跺脚,然後扭过脖子偷偷用手背揩了揩眼角,“你有了喜欢的女人,居然……居然……都不告诉好朋友好兄弟!”

    周云飞看到魏嘉这幅模样,真不知是该心喜,还是该心疼,可他毕竟打定主意,绝不会现在就告诉魏嘉自己的心意。因为他很确信,如今魏嘉对待自己的感觉还仍然停留在,比起好朋友好兄弟,只多出那麽一点点暧昧朦胧的,最初级阶段而已。或许连魏嘉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儿爱情的小萌芽呢,因此就更别提那究竟离自己所想要的未来,相差得有多远多远了。

    当然这倒并不是说周云飞一定要让魏嘉来主动追他,率先跟他表白什麽的(那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估计花儿都谢了无数次……),周云飞唯一,也是最低的要求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跟魏嘉表明心迹的时候,这只小笨蛋可以不要满脸惊恐地尖叫著後退,然後一边好像躲变态一样地躲避著自己,一边还给自己张罗著联系心理医师……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魏嘉放下颜面放低身段站在原地等了老半天,最後绝望地发现周云飞果然说到做到,说不告诉自己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嘿!居然还真就不告诉自己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乖,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周云飞放软口气,说著便想像刚刚一样,伸手去魏嘉毛茸茸的小脑袋。

    “我擦……滚!”魏嘉直接一臂挡过去,狠狠隔开,怒道,“不给说还想!这世上有这麽便宜的事情吗!周云飞你倒是想得美啊你!”

    说完愤愤地瞪一眼,然後满身喷火,再不留恋地转身走掉了。

    留下周云飞一个人站在原地,著鼻子,默默用毛主席的名言勉励自己:哎……前途是光明的,过程是曲折的!

    庄景玉终还是被黎唯哲半拖半拽半牵半扯地,拉到了z大情侣圣地,梧桐大道里。

    而这个地方果然也名副其实得厉害。虽然夜色苍茫,但庄景玉也能清晰分辨得出来,触目所及,全是清一色你侬我侬的,学生男女。

    可再看看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庄景玉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就快被囧晕过去了。

    “喂……那、那个,黎唯哲……”咽咽喉咙,庄景玉难得一次放弃颜面去主动牵了牵黎唯哲的衣角,语气近乎恳求,“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你看这……这……”

    哪料到黎唯哲直接唇角一勾,迅速一个手臂反转牢牢攥住庄景玉的手腕,而後毫不客气地揣进了自己的手掌心里,张扬地笑起来:“这什麽?诶我说庄景玉,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麽。干嘛?这条路修了不让人走的啊。”

    庄景玉急得抓狂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你看……你看啊……”

    他胡乱地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头往四面八方瞎指一通,乱指一气。

    黎唯哲见状笑得更加顽痞了:“对啊,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啊,有什麽区别吗?凭什麽这条路他们能走我们就不能走啊。”──装疯卖傻的典型。

    庄景玉:“……”

    ──他败了。他承认。

    “你……好、好吧……随、随便你了……”

    ──他认命了。

    两人因此默默走了一小段路。途中被各种各样或惊讶或兴奋的眼神目光给围观指点的盛况,庄景玉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後,都不愿再去回想。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再回想起那些,说话者们自以为自己很小声,但其实整个梧桐道连只蚂蚁都能听到的超大音量对话……庄景玉便会产生严重的心理y影!!!

    比如神棍儿型的:

    “呀!亲爱的你看那儿!居然是两个男的诶!”

    “……oh y god!哦我的上帝!哦天……宝贝儿你别看别看,千万别看!你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这是罪!是孽!是永远不会被仁慈的主所饶恕的罪孽!”

    ──庄景玉当场就满头黑线了:好、好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又比如夫妻皆新潮型的:

    “嘿!阿娜答,你看那儿,好像是一对好基友诶。”

    “哦……哈!真的诶!哎,难得啊。”

    “不如咱俩来猜猜谁是攻是受?”

    “这有什麽可猜的……肯定前面高的那个是攻,後面矮的那个是受啊。”

    “切!这可不一定!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啊,不然我当初怎麽会看上你……”

    “你……”

    ──那时候庄景玉在黎唯哲的闷闷低声中真的很想以头抢地……

    最後再比如女方禽兽型的:

    “哇!老公老公!你快看快看!那儿居然是两个男的耶!”(……其实庄景玉当时就很想吐槽一下,为什麽每个女生的眼睛都要比她们的男朋友,尖锐那麽一点点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所谓那什麽……女x的直觉吗?)

    “哦呀!真的诶!我靠……原来搅基这种事情现实生活中还真的有,而不只是随口说说的而已哦……”

    “废话嘛!嗯嗯!对了老公!你知不知道两个男人到底要怎麽做呢?”

    “咦?你这样一说我倒还真的……”

    “嘻嘻,要不要我给你科普呀?”

    “……为什麽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注:以上也是庄景玉当时的心情)好、好吧,老婆大人请讲……”

    “好呀好呀!咳咳!那你可听仔细了哦,过程呢就是这个样子的,攻方将自己的xxc入受方的xx,然後……(以下省略n字)……於是最後,快感就产生了!……咦?老公你怎麽了?”

    “老、老婆……我、我突然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除了在心里默默点附和,以及哀叹这个三观不正,道德沦丧的堕落时代,那时候的庄景玉再也产生不出别的什麽想法来了……

    但黎唯哲倒是在那一晚的梧桐大道得到了很多的爆料和笑点。证据是在未来许多年的漫长生活里,他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和自己干那什麽三观不正道德沦丧的堕落事以外,剩下的最热衷的兴趣之一,便是翻出这一晚上的各种对话,来逗弄自己。

    是的庄景玉这辈子就这麽落在栽在毁在,黎唯哲的手上了。

    大概又再往前走了五十几米,并且又再不得不被迫听完了好几对小情侣,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雷人对话以外,庄景玉著实是,撑不下去了。

    大概俗话说的狗急跳墙讲的就是这麽个道理。为了缓解尴尬活络气氛──最重要的是为了挡住沿途路人们叽叽喳喳令人发指的不靠谱讨论,一向沈默是金的庄景玉居然打定主意,决定主动开口跟黎唯哲聊聊天,说说话。

    深呼吸两口,庄景玉磕磕绊绊地张嘴了:“嗯……那、那个……黎唯哲……这身衣服,和你那天你给我的那条围巾,找、找个机会,我一并还了你吧……”

    “你说什麽!?”黎唯哲一听就竖起了眉毛,满脸的……“你找死”。

    “围巾是要还给我没错,但是这身衣服你……你居然也准备,还、给、我!?”

    其实最後三个字黎唯哲说得不算重,但是因为他本人本身的强大气场,所以这三个字从他嘴唇里吐落出来,便自带了一番浑然天成的压迫威严。

    “你去打听打听我黎唯哲送出手的什麽时候要回来过?当然更没有被退回来的道理!”顿了顿,挑起眉毛轻哼一声,“呵,庄景玉,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这麽说的人,胆子可真够大的啊。”

    “……”

    冤枉啊!其实只是因为庄景玉从小到大的教育观决定了他的这种想法而已啊!

    “不、不行的!我……我凭什麽无缘无故收你的东西呢?人不可以这麽做的啊……”他只是实话实说。

    而黎唯哲听完後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嗯?”

    毫无预兆的停顿令庄景玉脚下不禁一个踉跄。被黎唯哲扶著站稳,他傻傻抬起头呆望著对方,写满一脸的焦躁,真诚,与迷茫。

    “怎、怎麽了?我刚刚……说错什麽话了吗?唔……道理本来就是这样的没错啊!”

    黎唯哲戳戳他的脑门儿迅速打断他,口气既是chu暴又是霸道:“你是猪啊!为什麽人不可以这麽做?还有凭什麽这就是道理和规矩了?”

    停下几秒,他一扬眉梢微笑起来:“以後我还会接连不断地送给你东西,你只管放心大胆地收。记住,因为是我送你的东西,所以你就可以这麽做。”

    【因为是我送你的东西,所以你就可以这麽做】

    如同蜂鸣一样久久徘徊回荡在脑海的深处,更深处,最深处。庄景玉为此失神了一段冗长,冗长的时光。

    ──这样的话世界上大概只有黎唯哲这样的人才能够说得出来;而这样的话说出来不仅不会被人讨厌,甚至还能反令人感到一阵痴迷沈醉的晕眩,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一个黎唯哲能够做到,可以说得出来。

    “况且,你以後可是要长久跟在我身边的,当然要穿得好一点了。虽然想要和我匹配……哎,那注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你至少也不能太掉价吧!”

    黎唯哲说著说著不禁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仿佛想起了什麽特肮脏特恶心特没办法接受的东西似的:“……瞧瞧你以前穿的那些都叫什麽……那叫衣服吗?那叫衣服吗!?叫它们破布都是给它们面子了!”

    “……”

    庄景玉就知道黎唯哲偶尔抽风一次的美好温情,背後总是会隐藏著各种各样,符合他恶魔本x的黑暗理由的……

    “别费功夫想怎麽还我了,我是决不会收的。诶不过你想要怎麽处置它们那随便你啊,扔了卖了剪了撕了……ok,无论哪一种都随便你。反正我只管送就是了。”

    扔了卖了剪了撕了……庄景玉顿时满头黑线。拜托!这、这怎麽可能啊!他怎麽会做这麽遭天谴的事情啊!这、这个家夥……大概就是吃定了自己勤俭节约的好习x吧!

    “可我提醒你,你如果有闲工夫考虑怎麽处置这些衣服,倒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你欠我的那一顿饭,究竟要什麽时候还,在哪里还,怎麽还……比较好啊。”

    “……”

    啊!对啊!这段时间太忙他都忘了还有这麽一档子事情了!

    黎唯哲看出庄景玉神情间毫不掩饰的吃惊,y沈著脸色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记。那意思是在说:我的事情你居然都敢忘!?跟我有关的事情你必须得全部一字不漏,老老实实地记著才行!

    ──别问他为什麽会知道。反正庄景玉就是这麽觉得的。

    第三十章

    总之那一晚的梧桐大道之行,尽管夜美,风美,路美,天气美,梧桐美,路过的情侣甲乙丙丁们如果不说话那当然也很美……可是庄景玉还是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至於黎唯哲最後提到的那一桩事,庄景玉花了好几周的时间认真去想,也认真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见,但始终没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一直苦恼著。

    最後周云飞给了个建议:

    “哎,庄景玉你也别太把那一百倍当回事儿了。依我看黎唯哲当初会那麽说肯定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他的重点应该是想看你拿出真心实意,真心实意!所以你不如亲自下厨,给他做顿大餐好了。”

    当时庄景玉听完这个建议g本全当笑话的。本来嘛,他虽然是会做饭,可是像黎唯哲那样吃惯顶级美食的人,怎麽可能看得上他做的家常菜呢……

    结果没想到他某天忽然脑子抽风,在例行短信中给黎唯哲当讲笑话一样讲出这个事情以後,黎唯哲居然迅速回了句:

    【好主意】

    对著那条短信庄景玉当时就愣住了。隔几秒劈里啪啦按过去:

    【哈?喂……你认真的麽……】

    那边回曰:

    【为什麽不?】

    庄景玉一看表情瞬时扭曲。想了想,最後决定还是要再挣扎一下:

    【可是自己做的饭菜,哪里能比你上次那个贵上一百倍呢?便宜一百倍还差不多啊……】

    那边奸计得逞地笑:

    【我知道啊,所以你就要多请一百次啊】

    …………

    庄景玉琢磨著,自己这算不算是被周云飞和黎唯哲两人,给联合y了一把呢……

    然而不管怎麽样,回请吃饭这桩事情,就算是这麽定下来了。

    由於庄景玉在d市没有自己的房子,所以黎唯哲很大方地决定“借”出自己的厨房,拿来让庄景玉自由发挥。

    哦对,顺带还跩跩地附捎了一句:

    “我的厨房难得见人一次,庄景玉你自己说你已经从我这儿得到多少回幸运了,嗯?……记住,这是我给予你的又一个赏赐。”

    “……”

    那、那还真是……谢、谢谢你了哦……

    ──庄景玉敢囧不敢说。

    於是在冷到让人想哭的十二月中旬的某个周六,黎唯哲直接一条催债短信轰炸而来,将正在图书馆里兢兢业业准备几天後的英语四级考试的庄景玉,哪怕有一百万般个不情愿,可也实在没办法拒绝地,成功威逼利诱了出来。

    【我已经在图书馆外面了,出来】

    收到短信後庄景玉哭丧著脸抬起头看了看时间……呜……这才刚刚十点锺,他只学习了两个锺头不到呢……

    不知道如果这次四级过不了,那他可不可以向黎唯哲讨要报名费呢……

    跑出图书馆站在台阶上远远往下眺望的时候,庄景玉几乎只凭一眼就辨认出了黎唯哲……嗯不,是黎唯哲车子,的位置。

    相信这真不是因为什麽,“无论身处何地何方,人群中却只有他闪烁著独一无二的耀眼光芒”──这样狗血而又文艺的恶俗理由;而只是因为,庄景玉始终坚信,就凭黎唯哲那样爱现耍酷跋扈张扬的,个x中的个x,所有车里最好看,最大牌儿,最出风头,最有爆点,当然也是最能吸引人眼球的……那一辆,肯定,便是黎唯哲的爱座了。

    虽然庄景玉完全不认识那个,在一片土黄土黄的背景之下,一匹黑色骏马高高扬起前蹄的标志,究竟代表的是一辆什麽样的车子……

    但反正那就是黎唯哲的车子──只确信这一点,便已然足够得绰绰有余。

    理了理书包带,庄景玉撒开脚丫子一路小跑过去。

    而车里,黎唯哲老远看见庄景玉,从最初辨认得毫不迟疑,到後来奔跑得跳脱迅疾……总之就是一副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他一低头双肩微抖,禁不住闷闷地笑了。

    然後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白痴,幼稚的,可笑行为:黎唯哲拿出手机,将庄景玉在阳光下朝著自己奔跑而来的傻兮兮样,一丝不漏地,全程摄录了下来。

    呵呵。

    眼看著庄景玉的小胳膊细腿儿在手机屏幕上移动得那叫一个卖力欢快啊,黎唯哲唇角眉梢的笑意,便止不住地一圈一圈,往外扩大荡漾。

    尽管这个视频究竟能在手机里保存多久──对於这个问题,黎唯哲并不知道,也还并没有想好;但他确信总归是有那麽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在他的手机里,是会藏著这麽一个可爱迷人的小东西,这是必然无疑的了。

    “黎唯哲……那、那我就进来啦……”

    庄景玉终於跑过来,轻喘著气打开副座车门,脸颊红扑扑的不说,表情还略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小心翼翼塞进车里之後,他眨眨眼睛,带著探究x的目光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黎唯哲……啊!霎时恍然大悟,立马从旁一把扯过安全带,然後动作笨笨地,准备给自己系上。

    黎唯哲见状终於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为这时候的庄景玉尽管正拼命拼命地努力,却仍没能成功将齿片,嵌进凹槽里。

    不用说,这又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浓浓乡土气息。

    黎唯哲怎麽看,觉得怎麽土;可是也怎麽土,觉得怎麽萌。

    那些从鼻尖鼻翼缓慢渗出的,水晶晶亮莹莹的细小汗珠,眼看著庄景玉的脑袋再微微摇晃一下,便要噗嗤滚落了;那些从额头鬓角悠悠滑落的短碎黑发,眼看著庄景玉的脸颊再微微向下低沈几分,便要跌落进眼睛底里去了;而那两帘同样纤长绵密的黑色卷睫,则因为庄景玉不断下垂的薄薄眼睑,眼看著就要上下粘合,融化汇聚成一片,浓稠幽昧的y天了。

    只从厚厚的云层中,吐露出丝微光线。

    那是庄景玉,眼眸深处的亮光。

    不过总之无论哪一种──每一种,都萌得让黎唯哲的心,也都跟著无法停抑地颤抖悸动。那份已然塌陷下去的微小弧度,尽管连如今的黎唯哲自己,也都还并未察觉,并不知晓;但是天知道,哪怕他再使出多大多强的力气,那个已经柔软下去的地方,也都再也,撑不回来了。

    这份认知是直到许多年後,当黎唯哲第无数次,遇上了浑身散发著乡土气息的浑俗家夥,但心里的感受却唯有鄙夷与厌恶的时候──他终於明白,当初对著笨笨土土的庄景玉,从自己心底最深处泛滥而起的那一拨柔软律动,究竟是有多麽必然,多麽板上钉钉,多麽,无可辩驳。

    不是因为庄景玉土自己才觉得他萌的,这世上土的人一抓一大把,而只是因为,土的那个人,是他庄景玉罢了;当然也不是因为庄景玉萌自己才对他心动的,这世上萌的人也同样一抓一大把,而只是因为,萌的那个人,是他庄景玉罢了。

    很多事情经历了,走过了,结束了,回头再看便会发现:你曾经以为你有很多种可能,但其实老天,真的,从始至终就只给了你那一个,命中注定的选择。

    黎唯哲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庄景玉越是著急便越显慌乱的手足无措,摇摇头嘴角却始终噙满笑意。不过最後他大概也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下心了,便直接覆上庄景玉的手,一个按压,帮对方将嵌片给c了进去。

    “……”

    庄景玉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白痴更多,还是因为黎唯哲刚刚突然袭来的温度和帮忙更多──反正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脸,更加滚烫了。

    哦天哪……谁能告诉他为什麽他总是在黎唯哲的面前丢尽颜面,表演智商无下限呢……!!!

    “……谢、谢谢……”

    庄景玉尴尬地低著头,一句很真心,可也很无奈的诺诺道谢。

    黎唯哲瞧出他的心思,笑了笑,然後好像登徒子一般地痞痞道:“没关系,你有多少颜面智商,都可以在我面前丢,尽管丢,随便丢……没关系。”

    顿了顿,将嘴唇贴近庄景玉的後颈耳畔,低声轻笑:“……我喜欢看。”

    庄景玉身子一抖:“……”

    不如还是忘了刚才的致谢吧……这种家夥!……变态!!……恶魔!!!

    突然黎唯哲皱起眉头变了表情。他一手撑住座椅一手猛地往庄景玉背後一拽,而後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扯下了庄景玉背在背上的大书包来。

    “……诶?喂……你、你干什麽?……?”感觉到肩上一紧後背一空,庄景玉慌忙自己的後背,转头却看见自己的书包被黎唯哲好像提垃圾一样地拈在手上。而对方的眉头紧皱,神情古怪,写满了一整脸的鄙夷,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怎、怎麽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东西,他可以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要回来的。可是庄景玉看著看著来势汹汹的黎唯哲,忽然就一下子鼓不起勇气,不敢伸手去抢了。哎,大概因为潜意识里他已经预料到,黎唯哲接下来,究竟会说什麽话了吧……

    “你穿著我送你的衣服,居然……居然……背这种书包!?”

    ……果然!

    “我……”

    “我我我……我你个头啊我!啊!……”黎唯哲绝望地低吼,“……应该是我说我的天吧!拜托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说你是猪难道你还真的是猪吗!?这种书包……呵呵,这种书包……究竟是哪个世纪的古董了啊!?”

    “我……”

    “你个蠢货!简直是在侮辱我送给你的衣服!”

    “我……”

    “……别告诉我你自从穿上我送你的衣服以後,这麽长的一段时间……呵呵,满打满算都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全都只背著这个书包在学校里招摇过市地晃遛!?”

    呃……呼──深呼吸一口,这一次庄景玉总算可以不再结巴地回答他:

    “……嗯……对的。”

    “……”

    下巴嘴角抽搐,额头青筋暴跳……於是这一次终於轮到黎唯哲,无语得再也讲不出来话。

    而庄景玉则因此趁机见缝c针,急急忙解释道:“可、可是我也不再有别的书包了呀……唔……再、再说它也没有烂嘛……呵呵,你看……你看嘛……”

    黎唯哲当然会看……──那就才怪了。

    只见他迅速手腕儿一斜,将装满四级单词书和英语习题卷的沈重书包,真真如丢垃圾(而且还是最脏最臭最恶心的那种垃圾)一般,猛地一个大力,直接甩到了後座上面。

    “……所以你就舍不得扔吗?!”

    嗓音陡然再度提高了……绝不止一个八度。

    恶狠狠地盯著眼皮子底下这位,尽管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可眉间偏偏还倔强地写满了“我没有错呀”的无辜家夥,黎唯哲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他……这个大约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勤俭节约的……呵呵──“好”、习、惯!

    “呃……”

    此时此刻庄景玉真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才好了。

    不过无论点头还是摇头,大约都没差儿。难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黎唯哲还不能够正确推理出结论来吗?不如把庄景玉的x格为人摊开来想想看吧,一个虽然丑陋到让黎唯哲忍不住想要一头撞死,可偏偏质量竟然达了标,全身上下,别说破洞这样的大纰漏了,甚至连个开线裂缝的小口子都找不著的完好书包……这种情况,的确,以庄景玉那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节俭个x来说,他会扔掉这个它,那才叫有鬼了呢。

    价值观不是那麽容易改变的东西。

    眼看著庄景玉慢慢瞪圆眼睛鼓起腮帮,一副似乎就要准备跟自己激烈辩驳一场的固执模样……黎唯哲立刻非常明智地做出决定,马上放弃这段,极有潜质变成争吵掐架的对话。

    “……啊好了好了你别讲话,”黎唯哲坐正身子,无比痛苦地扶额,“……看来今天除了买菜以外,我还要带你去挑个稍微能见人的书包回来!”

    说完猛地一扭钥匙,发动车子。

    庄景玉听完这番话後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瓣,随即又再探出浅粉色的小舌尖,细细微微地,流连在干燥发烫的左右周遭,轻轻,舔上了那麽两舔。他稍显别扭地拽紧了环在身前的安全带,却又仍然写满著一整脸的勇敢坚决,无数次地张开嘴巴欲言又止;欲止,可又毕竟想言。

    “你闭嘴!……都跟你讲了别说话的!”

    眼尖地瞧出事态即将发展的趋势,黎唯哲一边开车,一边一声低喝。

    然而,几秒锺後。

    “……好吧,我可以同意你暂时不扔掉那个书包,可你如果还那麽胆大包天不知悔改,居然敢穿著我送你的衣服背它的话……哼哼,”途遇转弯,黎唯哲猛地一打方向盘,从喉咙深处连连挤出冷笑三声,“……哼,被我抓到一次,我拆了你书包的带子!被我抓到两次,我扒了你书包的皮r!!……呵当然,如果你真的有胆子被我抓到三次的话……你给我听好了庄景玉,我直接,卸了你书包的骨头!!!”

    “呃……嗯……好……”

    庄景玉瑟瑟缩缩地点头答应。其实他很想说,这个结局已经被他预料得好太多太多了呢……因为他原本以为黎唯哲会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直接二话不说地将那个书包给碎尸万段的……结果……咦?没想到居然还能撑过三次!?

    ……呃。

    这样一想庄景玉又忽然间觉得非常非常囧:其实这还是一种惩罚呀!自己怎麽就会觉得这是黎唯哲赏给自己的恩惠,值得自己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呢!?

    他是不是被黎唯哲给锻炼出奴x来了……

    第三十一章

    庄景玉没想到就算是连超市,黎唯哲也一定要选一个那麽神奇独特──至少,是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的。

    其实他对超市的概念非常浅薄。高中以前没到大城市,还在他们那个小县村里过活的时候,庄景玉压g儿就不知道“超市”是个什麽东西,那时候他们家家户户都去最原始的“菜市场”,俗称赶集。後来高中考到s市的北一去,先是被那儿居然没有菜市场的巨大事实给狠狠震惊了一番……然後没办法,这才慢慢变得,逐渐习惯去逛超市的。

    不过他去的超市都很小,说穿了,最多也就只能算是个中等便利店的规模。在s市读高中的时候,他去得最多的是各个小街巷口的平价超市;而等到了d城,因为大部分的生活时间和区域都是在z大里度过,所以他去得最多的,便是他们宿舍楼下不远处的z大教育超市。那是专门为了学生而建立的,虽然价廉是绝对做到了,可至於物美嘛……咳咳,反正像魏嘉周云飞唐汉韩莹月徐徐这些,出生在中产阶级偏上家庭里的孩子,是绝对,绝对!……不会去那儿购物的;但对於物质生活水平一向低於城市平均线的庄景玉来说,那就,勉勉强强咯。

    所以,尽管很清楚黎唯哲是绝对不会带他去和“平价”以及“教育”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低档超市──这一板上钉钉的铁打事实的,但是庄景玉也没能想到,那些对他来说明明已经高级洋气得不得了的,什麽沃尔玛呀,家乐福呀,伊藤洋呀,麦德龙呀……等等等等,居然!还是不能进入黎唯哲!!高高在上的眼睛!!!

    庄景玉真是对这个无事不求最好,无物不求最奢的败金男人,彻底绝望了……

    下车的地方很熟悉,就是上次黎唯哲派车来接他时,最後到达的那个目的地:d城的市中心,黄金商业区。抬起头,刚刚还活泼露脸过一次的暖金色太阳,如今却已万分羞涩地躲回进厚厚叠叠的云层里;此刻只见y云如棉,黑气压城,而恒源大厦则依然像一柄尖锐凌厉的宝剑,全体泛著银灰色水晶一般的寒光,冷豔高贵地直c入云,高耸天际。

    黎唯哲随意打了个电话call了个憨憨壮壮的年轻小夥子来,叫他替自己把车停进地下车库里去。随後黎唯哲一把扯过庄景玉的胳膊,丝毫不顾对方的别扭挣扎,将他半搂进怀里,也抬起头望了望天,皱眉说了句:“真是……待会儿大概还要再买把伞。”

    那一刻庄景玉真的很想欢乐地吐槽他一句:“哼哼,你看你看,连老天爷都不肯赏给你面子……可见你这个人的浪费行为已经发指到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了吧!”

    …………

    可想完又瞬间觉得自己还真是可笑得幼稚……

    毕竟,这个时候的庄景玉还并未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黎唯哲已经将他,无论是沈默内向的外壳,还是冰冷心灰的内壳,都已然分裂瓦解得,那麽支离破碎了。

    最後当庄景玉站在那一家名为“萌!物语”的所谓的超市正门口,面对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年轻漂亮,身穿软软绵绵的兔子装,头戴蹦蹦跳跳的兔耳朵的萌系美女,整齐划一地低头弯腰,用一口甜美到仿佛是让人一头栽进了蜜罐子里,几乎能让人腻死在里边儿的柔媚声线,对著他和黎唯哲说“欢迎光临!”……的时候,庄景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脚底阵阵发软,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晕倒在地了。

    “……这……你……我……”

    舌头打结语无伦次……庄景玉简直不能接受,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肆可耻的卖萌,便是黎唯哲最终、最後的选择!

    迅速扭转脖子望向对方,庄景玉急切迫切地想要得到,类似於,“啊,是我走错地方了!”──这样明显可能x为零……不,是为负的荒谬回答,但……

    黎唯哲只是同样紧紧地皱起眉头,然後同样非常受不了地扶了扶额,接著同样非常不耐烦地隔空挥了挥手示意姑娘们别再叫了,可最後,他仍然还是毫不犹豫地,拽曳著庄景玉,走进了店里去。

    感觉到怀中人的激烈挣扎和决绝抗拒,黎唯哲又拖又拉地再往超市深处艰难行走了十几米远,直到确信庄景玉没法儿再按原路返回,这才稍稍放松了手中力道,叹口气非常无奈地解释道:“啊……好了好了,你放松点儿放松点儿……好了别先动了认真听我说!”

    然後停顿了大约有两三秒锺的样子。

    “……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吗!?如果不是我的小姨妈非逼著我在开张半年内必须要买够她所规定的价位,就凭她的这种恶趣味……喔天……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儿一次!”

    “……嗯?”

    或许人x有的时候真的就是曲解意义上的“非暴力不合作”──嘴贱点儿来说便是典型的吃软怕硬。黎唯哲的一声低吼终於成功攫住了庄景玉的所有注意力,惊得他一下子闭紧了嘴巴停止了乱动,虽不至於说那就是不敢,但毕竟,是没有再做出反抗挣扎的动作来了。

    於是满脸闪烁著迷茫困惑,却也多少夹杂著些许责怪与不满的复杂神色,庄景玉微微仰起下巴看著头顶上的黎唯哲,眨眨眼睛,等待著他接下来的所谓解释。

    黎唯哲见状抽抽额角,先半眯起眼睛,用隐隐放s著冷光寒芒的危险眼神,无声地警告了一句:【不会再乱动了吧?】

    “呃……”

    庄景玉看懂了。他赶快扭起脖子,迅速地摇了摇头。

    那模样有些像小狗。既听话又乖巧还很……符合这家超市的风格:萌。

    於是黎唯哲非常满意地放开了桎梏住庄景玉的手臂,转而往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哦,那动作真的超像是在奖励自家听话的小宠物狗──随即眉目迷人地一展,心情又再恢复成了刚刚的还不错。

    “这家超市是我小姨妈开的,我妈的妹妹,黎晏依,”终於两人一边慢慢往里走去,黎唯哲也一边娓娓解释道来,“她比我舅舅小十三岁,比我妈妈小十岁,嗯……这麽跟你说吧,其实她也就只比我大七岁而已。所以……你明白的,富贵家庭里的小女儿嘛,当然是我外公外婆的心头宝r中刺,再加掌上明珠了。从小受尽宠爱呼风唤雨,基本上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那一种。对什麽东西都曾有过点儿兴趣,也什麽东西都曾学过一点儿,但基本上都没能持久下来──全凭她的心情。反正家业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我舅舅,我妈妈也有自己的事业,她所要负责的事情就只是讨二老欢心和随心所欲地玩儿就好。”

    “……不过我姨妈虽然对很多东西都没什麽毅力,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自从她在十几岁哪一年接触了日本动漫以後,对这个东西倒是一直都保持著或多或少的兴趣。”

    “成年後她就经常往日本跑了,甚至在那儿一住大半年的情况都有。和动漫有关的很多产业她都干过。呵,你知道我们黎家从不会出笨人的,我姨妈虽然不爱读书,但脑子非常聪明,二十岁那一年就从小日本身上赚足了第一桶金,不用再依靠家里了。”

    “後来她就在日本遇到了她现在的老公。是个中日混血,某财团的社长。哦……你不知道那男人简直是爱她爱得发了狂。你知道本来像我姨妈那种,喜欢来去自如,本身又没什麽耐心,而且看样子也很难一辈子就只跟著一个男人安定生活的冒险女人,是对婚姻有恐惧障碍症的,更别说那麽早就结婚了。但最後可能是因为毕竟对那个男人动了心吧,所以最後还是没能拗过他的狂热追求,就这麽妥协了。於是……”

    说到这里黎唯哲停下来休息了一下,摊开手耸耸肩,很无语地往上翻了个白眼。

    “好吧,於是你现在也看到了,这家令人发指的连锁超市就是我那个小姨父,送给我小姨妈的求婚礼物了……嗯,应该也能算作聘礼吧。哎,我姨妈就是喜欢这些萌的东西……不过大概那个男人也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吧,一颗永远也长不大的少女心。”

    庄景玉:“……”

    无论嘴巴还是眼睛都瞬间张大成了o字型。

    黎唯哲微微一笑,继续逗弄似地补充道:“他们两年结的婚,婚礼是在s市办的,毕竟是娘家嘛。但超市却是先在东京开起来的,一年前才入驻的中国市场。嗯……当然现在嘛,大概一线城市都应该有连锁了吧。”

    ……不、不行了,他、他要找个东西扶一下先……

    庄景玉觉得自己又快要晕过去了。

    老天啊,你确信他刚刚听的是一出现实故事而不是一出……安徒生童话吗!?

    事实上对於这种事情庄景玉的态度并不是难以置信──毕竟老早老早的时候他的母亲和小姨就已经告诉他,所谓人各有命的道理;庄景玉其实只是无法想象,如此一帆风顺,远离苦难的幸运人生,过起来,究竟是一个什麽滋味,什麽样子。

    黎唯哲忽然卷起手指不算很用力戳了戳庄景玉的脑门。

    “怎麽?终於想起什麽来了吗?”他依旧痞痞坏坏地笑著,语气甚是轻松愉快,“唉……我也觉得,就算再怎麽沈闷闭塞,你也不至於连这家超市开张的事情都不知道吧?我记得当时的宣传攻势在d城那可是铺天盖地呢。尤其十月十号正式开张那天,被邀来剪彩的明星可是近几年来炙手可热的新晋大牌儿啊。”

    “诶?……啊!嗯……哦……”

    庄景玉就这麽毫无意识地应答了起来。其实他原本不是在想这个的,但经黎唯哲如此一提醒,他的脸上居然渐渐露出了些许,恍然大悟的神色。

    对了对了……好像就是在十月份的某一个周六(庄景玉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得那麽清楚,是因为那一天不仅是双十,而且还是周末的缘故),周云飞原本早在九月底就已经约好了魏嘉,那一天要去哪儿玩儿来著的,但哪知道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魏嘉竟然软磨硬泡死赖著周云飞,撒娇撒泼卖萌卖笑──总之什麽阿谀奉承讨好谄媚的招数全都用上了,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央求周云飞改变行程,去陪他看什麽什麽……开张活动之类的。

    而等那天晚上他俩回到寝室以後,庄景玉唐汉周云飞三人,几乎被迫忍受了一整晚加一早上的,魏嘉的花痴疯话。什麽陆霭霭真是太漂亮了!就算近看也是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瓜子脸!绝对的天然无敌大美女!身材好到爆!……之类之类的。

    就算再怎麽对娱乐圈不感兴趣,陆霭霭这个名字,庄景玉也还是知道的。听说那姑娘今年才二十三岁,就在三年前她刚满二十岁那一年,因仅凭一部纯爱电影(也是她的第一部电影),以及出众的美貌和演技,而直接跻身电影圈,三年来势头不减,不仅片约广告代言不断,横扫各大华语电影奖项,而且粉丝数量也在急剧狂飙(尤其以像魏嘉这样的青年小夥子为主力),到如今,身价地位可以说是水涨船高,尤其在年轻一辈中,实在算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了。

    并且庄景玉还依稀还记得那天晚上,当魏嘉刷开微博在陆霭霭的官方粉丝团里狂翻一通以後,立马激动地大跳起来拍手狂笑:“哈哈哈!我们家霭霭的出场费又升了诶!三百万三百万耶!好开心!”

    周云飞和唐汉同时黑线,泼了他一盆冷水:“闭嘴!一小时赚三百万的又不是你!”

    他们三个说起这笔价钱的时候口气都很平常。然而庄景玉却被震惊得,当场就“一个不小心”,把笔转落到了地上。

    没办法,这种收入方式和水平真的太超乎他的想象力了,所以庄景玉至今都还能记住得这麽清楚。

    而现在,同黎唯哲一道站在这个,陆霭霭曾经站立过的地方,庄景玉便忍不住再一次地,感到心颤脚软:尽管陆霭霭一小时随便走一走秀一秀就能有几百万的收入,想来的确很牛逼很厉害;然而此刻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呢?难道不是更牛逼更厉害吗?想想看,黎唯哲他们家里,更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付给一个,不过随随便便来走走秀秀的小明星,一小时几百万哪;他们甚至是可以说开超市就开超市,说做连锁就做连锁──而且还是跨国连锁;呵呵,说什麽当做结婚礼物和聘礼,敢问有哪户人家结婚,能够张扬奢华得如此大手笔的!?

    反、反正……至少在他们那个小县村里,哪怕事到如今,最奢侈最豪华最令人赞不绝口的一项聘礼,也不过就只是,男方先替女方,买好一栋房子而已……

    果然自己和黎唯哲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他们相隔得很远很远。远到无法去想象,彼此脚踩的地,头顶的天。

    庄景玉禁不住一时这样恍惚。

    而他也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第多少次地,这样觉得。

    大概是第无数次?……啊不管。但总之已经多到,连庄景玉自己都对自己的神经兮兮多愁善感,生出了一种,自暴自弃的厌倦,与反感。

    况且近段日子以来这样的次数竟然越来越多了。总是在两人对话抑或相处的时候,一个很小很小的微妙细节,便能勾兑出他诸如此类的心绪杂念。

    为什麽会老是忍不住地去想,自己和黎唯哲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这样的问题呢?为什麽会老是忍不住地去想,自己和黎唯哲的距离相隔得非常非常远,这样的问题呢?这有什麽意义吗?这有什麽必要吗?……啊算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到底是为什麽呢!?

    他以前明明是觉得离这只恶魔越远越好,越远越好的;但现在……哦不不不,现在也并不是说,他就真的希望可以和黎唯哲相近起来但是……

    但是,他能感觉到──他自己,能够感觉到,不能否认掉,无法自欺欺人掉──对於对方有意无意,时有时无的接近与触碰,他似乎,也不再像最初那样,那麽地排斥,和抗拒了。

    甚至想到彼此相距很远这样的铁打事实,尽管说不上特别难受,但至少,庄景玉的心里,也绝对不会特别快活,就对了。

    难道世事真的如他曾经无意中在周云飞所收藏的古龙全集里,所看到过的那一句话,一样吗?

    【世上有很多方法可以使人对自己生出好感,但毫无疑问的,金钱总是最有效力的那一种】

    没错,黎唯哲近来,实在是送给了自己太多东西了。除开迎新晚会那天送来的那一套衣裤鞋外加围脖以外,自那以後,黎唯哲几乎是以每隔三天的神速,在给送自己衣服。送到如今,不仅连全寝室,甚至就连全班,全系,全学院,乃至全校!都已经知道这档子事了。

    明明最开始自己只需要听听室友们善意的玩笑和吐槽就好的,哪想到後来,他一出门就能瞧见各色路人们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莫名其妙的目光,那些匪夷所思的议论,甚至都令从来热爱自习的庄景玉,不大愿意再出门了。

    ……谁让黎唯哲动辄就是一整套一整套,搞得好像全副武装一样地送,尤其送的还全都是特别特别奢华贵气的那一种。g本一看,就不符合他这一张穷苦大众的老百姓脸嘛!

    後来庄景玉实在是受不了了。在第八次,从专程赶到z大来给他送衣服的老管家那儿,满脸窘迫地接过盒子以後,庄景玉一放下盒子,就赶紧给黎唯哲发了条短信:

    【黎唯哲……真的……还要再送吗?】

    那边立刻回了:

    【我说过了我要送的,可怎麽处置都随便你】

    …………这是威胁。庄景玉心知。

    【好吧……再次谢谢了。可是那什麽……你能集中在……寒假给我送麽?】

    那边瞬间疯魔了(阅读以下这条短信的时候,庄景玉觉得自己,仿佛都能依稀听见黎唯哲那边劈劈啪啪的狂乱按键声):

    【!!!庄景玉!我到现在一共才送了你八套衣服而已!你别告诉我剩下两个多月你就只穿这八套就足够了!】

    庄景玉一看这一条短信便禁不住内心咆哮了:……八、八套还不过吗!?这些又不是贴身衣物啊!要知道他以前一个冬天,可就只有两件毛衣和两套棉袄,轮流著换的啊!

    ……不过虽然想是这麽想,但是庄景玉却没有这麽回。不然他会被鄙视而死的,他猜想。

    【咦?不啊!你看你送我了八套,再加上我以前就有的那两套,不就可以撑到寒假了嘛……】

    ──这是庄景玉自以为是的妙计高招。但他万万没能预料到的是,自己却竟然被黎唯哲更深,更狠地,鄙视了。

    黎唯哲甚至都已经放弃了短信,这种温吞不给力的发怒方式。干脆直接一通电话轰炸过来。

    “……庄景玉,如果你以後还敢穿你过去的衣服,你信不信……嗯?”

    黎唯哲很聪明地隐去了“信不信”的内容,可庄景玉知道他的意思是:你信不信,我什麽都做得出来。

    而他信……

    “哦……哦……”

    庄景玉到底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於是这样之後他的下场便是,继续每隔三天,从辛辛苦苦的老管家那儿,接到巨大华美的衣服盒子。哎,有时候庄景玉看著天气这麽冷,偶尔还飘雪,但老管家居然还要那麽辛辛苦苦地来回跑……庄景玉第一,想大骂黎唯哲不懂尊老,第二……真的,庄景玉真的,都想给老人家一点儿小费,这麽奢侈洋气的东西了……

    现在寝室里,他的盒子简直已经多到就快要堆不下去了。为了不占地方庄景玉将它们一个接一个重叠高累起来,大约有十来个吧,摇摇欲坠的,看起来著实渗人得慌。

    可不知怎麽回事儿,时间久了,看著看著,竟然偶尔也会让庄景玉产生一种,仿佛x口被满满填塞的充盈感。奇异的温馨,柔软的温暖。

    要知道以前绝少有人送他礼物的,可现在有人,一送,就是这麽这麽多。哪怕所有东西全都只是一个人送的,可庄景玉看著它们,却依然觉得暖和到,仿佛全身,都在沸腾。

    尤其周云飞总是……(庄景玉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指著那一叠儿高盒子打趣自己说:“啊,这就是爱的见证啊。”

    庄景玉:“……”

    很无语,然而脸庞,却诡异地在发烧发烫。

    ──所以他这算是被古龙先生给说中了吗?

    金钱让他对黎唯哲生出了……好感!?

    第三十二章(上)

    “好了,走。”

    黎唯哲忽然一把拽过庄景玉的胳膊,大步往放推车的地方走去。

    事到如今,在已经走马观花似地观赏了这家超市的总体装潢风格以後,庄景玉明显已被锻炼出了坚强无比的心理素质。因此,在看到那几排,即便连推车都可以设计得如此“超、凡、脱、俗”,既可以萌到让好少年面红耳赤,也可以萌到让坏大叔猥欲勃发──的时候,庄景玉除了额头默默滚过三条黑线,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以及喉咙无意识地咽了咽──以外,脸上便再没显露出别的什麽,仿佛没见过世面一般的土气反应来。

    “喂,你还愣著干什麽?还不快去推车?”黎唯哲不算重地扬手劈了记庄景玉的後脑勺,随即便双手抱x做出一副沙文主义的大老爷们儿状来(或许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副恶少公子哥儿状),“干嘛摆出这幅表情?怎麽,你不去……难不成,还是我去啊?”

    “……”

    好吧……其实要他推车那当然也没什麽关系,但是眼看著黎唯哲如此恶劣凶残的霸道行径,尤其还霸道得这麽惨无人道毫无道理!庄景玉就真的忍不住很想反问他一句:那凭、凭什麽……就不能是……你去嘛……

    应该是看出了庄景玉的心中所想,黎唯哲悠悠咧嘴一笑,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很欠揍地轻扬眉梢:“庄景玉,首先,让我先提醒提醒你我们俩是什麽关系;如果你真的想不起来,那我可以再友情提醒你一句,不如拿出你的手机来看看名片夹显示;第二,呵呵……我们两个人走在一起,难道你觉得,我会比你更像小跟班儿,而你居然可以比我更适合两手空空的模样麽?……哦!对了对了,当然是有一种情况例外的。那就是第三,庄景玉,如果你是一个女人……哎,即便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儿,悲剧……但是男人在女人面前,那毕竟是要绅士一点的嘛。”

    说完停下来,邪恶地弯起眼角笑了笑:“可是,庄景玉,你……是女人吗?”

    庄景玉:“……”

    “喂,还不动?……啊,难不成你还真的是女人?哇……那不如回去先让我好好检查看看?”

    “!!!……你闭嘴!知、知道了!!我推……我推……我马上就去推!!!”

    最後庄景玉涨红透了脸,懑懑地斜剜了简直坏笑到停不下来的黎唯哲几记,这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挪动脚步,往推车走去。

    唔……触目所及,眼光扫来扫去,只见有小号的,有中号的,有大号的……咦!?居然还有特大号的!?

    老实说庄景玉盯著那个特大号的真心惊呆住了。……不、不是他又想要显露出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而是他真的……这辈子,还从没见到过这麽巨大的推车啊!

    咋了咋舌,庄景玉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喂喂……到底要不要这样儿啊……谁会需要这麽大的推车啊!?那是要买多少东西才行……”

    嘀咕著嘀咕著庄景玉便准备走上前去推最小号的那一种,毕竟他寻思著,不过就买一些菜r而已,也占不了什麽地方。

    结果哪知道他手还没碰上推杆呢,就被身後的黎唯哲仅用一g手指头就提起了後领,然後向左转,往前一丢。

    “……算我拜托你庄景玉!你做事能不能不要那麽小手小脚畏畏缩缩的!?那麽个小推车能装什麽啊?”停下来重重地吐口气,黎唯哲翻个白眼儿手腕儿一弯,一副非常,非常,非常,被庄景玉给囧到无语的样子,“……去,推大的那个。”

    末了他又担心庄景玉可能笨得还听不懂(又或者是懂装不懂!),於是黎唯哲扶了扶额,黑著脸,最後又再补充了句:“别想偷懒,我说的是最大……最大!……的那一种!”

    “你……”庄景玉听了整个人都傻在那儿了,过去老半天才找回属於自己的声音,“黎、黎唯哲……你、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说完用一种几乎充满敬畏的胶著目光紧盯著那一排特大号的推车(顺便提一句,它的所谓“萌”形象,是一只威武神勇的变形金刚;而依次往下是,大号,狮子王;中号,机器猫;小号,喜羊羊……),神情略显惊恐地,滚了滚轻轻颤动的喉咙。

    太……太……太大了!黎唯哲你这是要……准备囤货冬眠吗!?

    庄景玉万分怀疑地转过头凝神注视著黎唯哲,企图从他的眉目间,寻找出丝毫“反悔”的痕迹来。

    然而黎唯哲唯一给他的回答是,双手依旧不为所动地交叉在x口,只用一种无动於衷的不耐眼神,冷漠,却又焦躁地回望他。

    而庄景玉则从那两只明显半眯起的危险眸光里,轻而易举,便读懂了黎唯哲的含义。

    “少、废、话……快、点!”── 一份无声,却比什麽都来得惊天动地,振聋发聩的催促。

    “……”

    於是庄景玉最终认命地推出了变形金刚。

    随後黎唯哲挑眉一笑走上前去,半是满意半是惩罚地扬起大手,揉乱了庄景玉,一头细软顺贴的黑发。

    推著金刚(不过看在这是一家日风浓郁的超市份儿上,我们姑且也可以把它称作高达),庄景玉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愤愤吐槽:真是神经了……推这麽大一车……!黎唯哲要麽纯粹是因为他那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兼之好大喜功爱出风头的霸道x格,无论干什麽都喜欢抢人眼球,都喜欢拿最大的最好的最吸引人注意的,要麽就是因为……

    他不过就是单纯想让自己丢脸和……累!

    在以如此小人之心揣度恶人之腹的思想支配之下,庄景玉的心情和表情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然而後来,当他看见推车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高,而推起来也感到越来越吃力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庄景玉发现,事实大概……貌似……可能……好像……并非他想的那样。

    因为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黎唯哲走在前面领路,而自己只负责推;所以庄景玉始终没有低头注意,过这麽一路走下来,黎唯哲究竟往推车里放了些什麽东西。直到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这架高达”推得不如最开始那般轻松惬意了的时候,这才禁不住一时好奇,纳闷儿地低下头,往里一看。

    “这……!!!”

    然後他便风中凌乱了。

    “黎唯哲!不是只买菜做饭而已的吗!?你、你这是在干吗!?分明就是准备搬家啊!”

    ──哟哟!瞧瞧瞧瞧!连多少年如一日的,磕绊结巴的老毛病,都被惊讶给吓跑了?

    看来庄景玉是真的被黎唯哲给彻底搞疯了。

    那麽,就让我们将镜头慢慢慢慢,转移到“高达”内部里,去看看吧。

    此刻那里还压g儿看不到一丁点儿,与蔬菜果r米面有关的食物痕迹;有的,只是如下产品:炒锅一个,锅铲一柄, 碗筷两副,汤勺两只(小),汤勺一只(大),刀叉两副, 水杯两个,汤锅一个,汤盆一个,菜盘十碟,碗垫十五张,洗碗帕一张,洗洁j一瓶,锅刷一柄,围裙一条(特此声明图案是萌到爆的粉红hello kitty)……

    以上。

    而且还在继续,源源不断增加中。

    黎唯哲理也不理会庄景玉万年难遇一次的低声惊叫,随手又再往高达里丢了个水晶果盘,这才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回答道:

    “呵呵,也算是在搬家了,”停下来顿顿,回头看向一脸震惊外加茫然的庄景玉,满眼的奸诈算计,挽唇一笑,“你看,为了能吃到你亲手给我做的饭,我可是,专门开了户新房子来迎接你啊。”

    “……”

    “怎麽样?下了血本儿吧?觉得荣幸吧?”

    “……”

    “所以你可千万别辜负我啊。哎,不过你也别压力太大了。其实顶级什麽的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只要别做得太难吃,我也就勉勉强强……嗯……就这麽著,接受了吧。”

    “……”

    “总之那间房子以後就是你专属於你的……嗯,这麽说吧,给我做饭服侍的大本营了。”

    “……”

    “以後如果我call你叫你来,要是没写地方,那一般就是在那儿碰头了。哦对了,回头我会给你钥匙的。”

    “……”

    “当然如果碰头地点有变数,那我会专门写明新地方通知你,或者干脆来接你的。”

    “……”

    “记牢了?”

    “……”

    “喂你愣著干什麽?话不会说我也就忍了,怎麽现在连点头都不会了?傻啦?”

    对方一直上上下下翻飞不停,闭合不断的薄薄唇瓣,以及那两排白花花亮闪闪的森森齐牙,直接,晃瞎了庄景玉的眼睛。他不禁脑子一黑脚下一滑,差点儿没一个踉跄扑腾,不仅跌倒自己,甚至还顺势带倒了这一排,放满水晶制品的高铁架。

    真是欲哭无泪啊……默默跟在黎唯哲的身後,庄景玉无论脚步还是心情,都沈重得好像是要去上坟!他怎麽想怎麽没能想通,自己最初不过就只是答应了黎唯哲,替他做一顿饭而已的(好吧其实可能是要做一百顿……也许都还不止!),但是现在看来,他怎麽莫名有种,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代给了那个家夥的古怪感觉呢……

    传说中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这麽被“幸运的”他,给“幸运地”碰上了。

    而黎唯哲接下来往高达里放的东西,则更加令庄景玉确信,也许他曾经玩弄戏弄捉弄了自己很多很多次,但是这一次──就在自己偏偏希望,黎唯哲能够再跟自己开一回玩笑的这一次──庄景玉却偏偏发现,黎唯哲居然还真没有,糊弄自己。

    的确啊。如果不是因为那真的就是一栋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新房子,试问谁会连锅碗瓢盆碗碟刀叉……这些最最基本的厨房物品都没有啊!再看看黎唯哲如今,仍在仿佛疾风卷落叶那般疯狂扫荡进推车里的东西们吧:酱油,醋,麻油,辣椒,盐,味j,花椒,泡椒,芝麻酱,大葱,小葱,蒜蓉,生姜……

    …………

    眼看著推车越来越重越来越满,庄景玉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去想象,黎唯哲待会儿要带他去的那栋所谓新房子,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家徒四壁”的“穷酸”模样……

    “嗯,差不多了,转战下一个地方吧。”

    在把佐料挑得差不多以後,黎唯哲一掌抓住“高达”的x前武器(一个微微凸出的激光扫s器,在庄景玉看来那简直是傻透了)稍一使力往右拐了个弯儿,一边说著,一边领著庄景玉,往生活用品的摆放区域走去。

    如果说刚刚的超市之行还只能算是让庄景玉“大吃一惊”的程度的话,那麽接下来的游击扫荡战,便俨然是令庄景玉“叹为观止”了。

    从牙刷,牙膏,漱口杯,毛巾,肥皂,香皂,洗衣护手套……到浴球,沐浴露,洗发露,男士护发素,剃须膏,剃须刀,唇膏……到男士洁面膏,滋补水,保养y,j华y,润肤r,护手膏,眼霜……甚至还有身体r!

    庄景玉疯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是可以过得如此滋润,如此水灵,如此梦幻,如此……咳咳,“公主”的。

    忍不住抬起眼睛偷偷瞄了眼走在前面的黎唯哲的侧脸──嗯……的确。以前自己光顾著去关注黎唯哲的五官长相去了,压g儿就没怎麽注意过他的皮肤。如今这麽近距离地看过去……好、好吧,庄景玉承认,黎唯哲的皮肤果然是好得,完全能够经得起电影镜头的放大播映。就算是在大得吓人的iax影院里,也是绝对的貌压群雄,毫无压力,完爆各路,不得不需要做後期处理的大牌明星。

    後来庄景玉禁不住一时好奇,低头扫了眼那一排男士护肤品的价格。

    …………!!!

    於是就在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之余,庄景玉深深明白了所谓的,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还真不是前人随便乱编出来,只骗骗他们後人好玩儿而已的。

    看著黎唯哲满是一派轻松惬意,每走两三步便漫不经心地从栏架里随意挑起一个,即便只有那麽一小瓶,可价格居然就上了三位数甚至四位数的皮肤保养品往推车里丢去,庄景玉就真的……

    啊啊啊!绝对的有钱多败家,富贵必然y啊!

    这麽多钱……要知道这麽多钱,几乎都够他在z大一个学期的学费!够他在北一读高中时的一学年学费!!够他们一家子,在小县村里生活时的大半年夥食费了……好不好!?

    啊真是是受不了……有钱人的世界实在是,太、“肤”、浅、了!

    庄景玉一边默默感受著手掌下,这一架肥胖症越来越严重的变形高达,一边在脑子里,凭借记忆快速心算著,黎唯哲迄今为止所买的全部货物的总消费额(但请注意黎唯哲庄景玉至今都还没能逛到,他们俩今天原本打算要买的主力,蔬菜果r米面──的栏架旁)。

    几分锺以後,庄景玉对著脑子里那个刚刚计算完的,就快要突破四位数大关的总消费额,愣愣乎乎地发了一小会儿呆(因为可想而知,等到待会儿逛完超市,那麽总消费额必然是会突破四位数大关──无疑的了)。於是庄景玉不禁腹诽,黎唯哲活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把他们黎家给败光破产,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奇迹啊……

    嗯,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大概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或者说是觉悟……)的缘故吧,所以後来再逛的时候,无论黎唯哲再往推车里放什麽东西,庄景玉都抱著一种,“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和,“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的淡然态度,遂君之意,任君为之。

    哪怕周围的人(尤其是年轻女生)路过他们时,对著他俩叽叽喳喳嘻嘻笑笑,发出的某些……嗯……显得非常诡异的指点议论声,庄景玉都会努力全当成,“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鸵鸟式的消极逃避方法,倒的确令庄景玉,获得了一小段时间的轻松空闲。

    然而它毕竟并没有万能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十分锺以後,当庄景玉看见黎唯哲变得愈发有加无已,变本加厉,居然开始往车里,一盒一盒地丢起了……价格昂贵的男用护脸面膜的时候──他终於,hold不住了。

    “面、面膜……?”

    ! ! !

    一瞬间,庄景玉感到自己身为一个男生……哦不,是男x──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x别观!──遭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冲击!

    不能再hold下去了……再hold下去,庄景玉真怕黎唯哲就要伸出魔爪……去拿卫生巾了!

    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了一下那个画面……庄景玉霎时被羞到一身冷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哪怕只是想想,他都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於是深深吸进一口气,庄景玉再也顾不上时机合不合适,这样做会不会显得不大礼貌,而自己的下场又会不会落得很惨──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对於现在的他来说,不成功,便成仁!

    只见庄景玉猛地将车撒手一放,急急忙拽住黎唯哲的衣角後摆──此动作成功阻止掉了对方将第n盒面膜丢进推车里的计划动作。然後他红著脸憋著气闷著声音,口气不稳地跟黎唯哲打起商量来:“诶,黎、黎唯哲啊……你看咱们今天的安排不主要是……我给你做饭来著的吗?唔……这些东西,你完全可以以後……呃……以後,再来买……不著急的嘛!嘿、嘿嘿,你说是……是吧?所以我觉得咱们不如,还是快快去买菜比较好哦……”

    说完庄景玉好像接受最终审判一般地,抬起头无比紧张,却也无比期待地,看向黎唯哲。

    只见黎唯哲一边用手掌心慢悠悠地掂量著印有shiseido字母的面膜盒,一边半歪过脑袋,神情略显惫懒地回望著某只,正撇著双脚站在自己面前(庄景玉一紧张就内八字),局促不安的小笨蛋。

    啊……黎唯哲不禁扶额。他真的是服了──服了庄景玉的智商,也服了庄景玉的情商。

    手心一转毫不犹豫地将盒子倒进推车里,黎唯哲终於再也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头半狠半柔地,戳了戳庄景玉的小瘦脸。天知道他就快要无语得,几乎连再翻一次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这麽跟你说吧庄景玉,事实上如果我真要在这儿买东西,那其实g本就可以不用来,想要什麽,直接打个电话就可以的,”顿了顿,“……可是你今晚就得回宿舍了,不是吗?”

    “……嗯?什麽?”

    庄景玉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出黎唯哲这句话的个中深意。

    幸好对其“两商”彻底服了的黎唯哲,本来也没对此多做指望。

    “好吧,你听好了。简单来讲就是,庄景玉,厨房用具以後所有放进这辆推车里面的东西──对,就是连刚刚的面膜也包括在内的,这些所有的基本生活用品,护肤品,保养品──全部,都是你必须带回宿舍里去,给我认认真真,一点一滴,用完的。”

    庄景玉:“……”

    “我猜你刚刚应该瞟到过这些东西的价格的吧?嗯,所以老规矩,跟衣服一样,要怎麽处置它们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著,但就看这麽贵重的东西……呵呵,你究竟舍得不舍得了。”

    庄景玉:“……”

    “哦对了,有种特殊情况我必须要事先提醒你一下。如果有别人想用你的这些东西……嗯,不管是谁,哪怕是你的室友,那个叫魏嘉的,也不行。”

    庄景玉:“……”(心里道,得了吧!魏嘉虽然可爱但绝不至於这麽变态!估计他四十岁的妈妈都没把保养品用得这麽齐全过!)

    “当然,如果真有人胆大包天敢随便乱动我送给你的东西,而你又不好意思拒绝──啊算了,我在假设什麽,就你这种老好人的x格,别人一旦提出要求你是绝对不好意思拒绝的。可是我要在此敬告你庄景玉,如果真有人胆敢那样做,我倒宁愿你把它们全扔了,也别让那种家夥得逞。”

    庄景玉:“……”(表面持续无语,心里依旧默道:这叫什麽?浪费版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可是,对著我这麽一个平庸无能的小人物,你黎唯哲都舍得送出这麽贵重的东西了,而且还是连续不断地送,怎麽就对别人如此小气呢?记得黎唯哲以前不是这样儿的啊,他的那些後g美少年们,互相穿戴黎唯哲送的东西,黎唯哲看见了,总是一副笑得很厉害的样子啊!)

    “别想高中!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忽然黎唯哲低吼一句,随即稍嫌chu暴地扣住扳过了庄景玉的的下巴,逼迫他只能牢牢注视著自己,“……不管那时候我的心情怎样,但现在,如果有人要和你共用分享我送给你的东西,我只会觉得不爽──”

    “我还会觉得恶心。”

    “……”

    庄景玉张张嘴,愣住了。整齐如贝雪白细致的上下两排牙齿,非常可爱地,从浅粉色的双唇间,露出来了三四颗。他一向觉得形容一个人烦,坏,烂,蠢,龌龊,下流,卑鄙,甚至贱……什麽的,其实都还不是,最严重, 最过分,最伤人的字词。

    而是恶心。

    他没想到黎唯哲对於这种事,竟然会用到如此严重的词。

    一时间庄景玉忽然觉得自己耳鸣头晕得厉害,整颗心也跟著摇晃跳动,汹涌澎湃。被迫望向的黎唯哲的那一双眼睛,漆黑如夜,幽昧如潭,缭烟如谷,深邃如渊──明明该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苍穹,可自己却又偏偏,就站在那个所谓尽头的一处。

    是的。庄景玉无比清晰地看到,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正站在黎唯哲的眼睛里,那一片最深,最亮,以为是距离得最近,但反而,却是相隔得最远的地方。

    恍惚到仿佛不真实。因为真实总是,令人难以置信。

    “啊……可、可是……这是为、为什……麽呢?”

    终於,庄景玉好像梦游一般地向黎唯哲提出了这个问题。一如既往的结巴。并且最令他感到好奇纳闷的是,自己居然会在等待黎唯哲回答的时候,蓦地从心底深处,涌出了许许多多,巨大绵长的期待与忐忑。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海浪拍打沙滩,流水侵蚀河岸。你永远知道下一秒会有东西将你的身体包围覆盖,但你永远没办法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麽样的滋味──会是轻缓的吗,还是迅疾的呢?会是温柔的吗,还是chu暴的呢?会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的那一种吗,还是辽阔浩大铺天盖地的那一种呢?──你不知道,除非当你真的,听到答案。

    然而黎唯哲却迅速将头别回了前方去。

    他一手拽著高达的x口大步往前走,速度快得差点儿让庄景玉赶不上,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牢。而这样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不禁让人产生一种,他似乎是在掩饰尴尬,又或者是因为不好意思……的错觉(当然庄景玉倒宁愿相信,这真的就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大约再往前走了二十来米远,左拐右拐七弯八绕地,也不知道到底是停在了哪一排栏架旁,黎唯哲这才终於微微顿下脚步,但却仍然,没有转回头来。

    “……我的话你只要照做就是了,管那麽多为什麽做什麽!”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开口,不禁令庄景玉感到一阵惊慌失措,无所适从。黎唯哲顿了顿,光从庄景玉那个身後偏身侧的,角度绝佳的位置看过去,似乎……咦?黎唯哲的脖子和耳g,居然……隐约有些泛红!?

    吓!!!这、这一次……该是绝对的错觉吧!?

    难道黎唯哲竟然真的会不好意思吗?难道那种人竟然真的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哦不不不,这实在是太惊悚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这简直是比让他相信周云飞和唐汉两人是真的在搅基──这种荒谬绝伦的事情,还要更加不靠谱……得多得多得多。

    而几秒锺後庄景玉听见黎唯哲接下来的话。

    “反正,你只需要给我牢牢记清楚了,只要是我黎唯哲送给你的东西,那就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庄景玉一个人,才能用。”

    “呃……”

    “呃什麽呃!听明白了麽?”

    “啊?哦哦!……嗯。”

    庄景玉听话地点头应了,模样依然乖,动作依然萌。不过他可不敢告诉黎唯哲的是,喂喂……你刚才那副chu声chu气的霸道架势,还真是像极了上世纪动乱年代里,那些个把自己的身家宝贝看管得严严实实的,吝啬土财主啊……

    然而一时被二愣神附了体的庄景玉压g儿就没有想到,那个他口中的所谓宝贝,难道指的,不就正是他自己……麽?

    他庄景玉,就是黎唯哲这个土财主的,身家宝贝。

    ──这句话将会在不久的未来成为事实,然後终生以事实的形态,贯穿了一个长久的未来。

    第三十二章(下)

    “哦对了, 说起来……这些东西,你是多久换一次的?”

    突然黎唯哲从推车里翻出几样,他刚才在逛那一路时不断往里丢进去的,什麽牙刷啊毛巾啊剃须刀啊,之类的东西,这样问庄景玉。

    庄景玉为如此突兀的话题转换感到一阵短暂的反应不能。

    “啊?哦……嗯,这没、没什麽固定频率的啊……就、就用坏了,然後就换啊……”

    黎唯哲闻言,用一副“果然如此”的鄙视表情,挑眼斜睨著庄景玉。

    “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说著他忍不住抬起手戳了戳庄景玉的小脸窝,“啊算了算了,我就不问你多久才会用坏一次了!反正我猜,以你这种节约到令人发指的x格,无论什麽东西,恐怕都是爱惜得不得了的吧?要让你用坏一次东西……恐怕也是难得很的吧?”

    “呃……”庄景玉一听不禁憨厚地鼻尖,讪讪地笑了,“嘿、嘿嘿、嘿嘿嘿……”

    黎唯哲:“……”──服了。

    “啊……笑、笑、笑!你笑你个头啊你笑!说啊,这些东西,你一般是要用多久才换?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一年!?”

    黎唯哲说到後来简直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些恐怖猜测给惊到了,於是他更加不遗余力地捏起庄景玉的脸蛋儿来,表情既无语又无奈还发狂:“哦天……你真的是头猪啊!这些贴身用的东西是一定要勤更勤换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唔……额、额向乃机斗喏……逼、逼拟了……”(我现在知道了,别捏了)

    其实黎唯哲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所以庄景玉的哭丧并不是因为r疼。主要是他觉得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做出这种动作(尤其他还是被欺负者!),实在是有些太……丢脸了。

    然而黎唯哲却并未轻易放过他。

    “呵呵,现在要我放过你了?哼,那就回去牢牢按照我说的做!这些东西,至少要一个月换一次,听到没!?”

    “唔……提、提得了……”(听到了)

    “保养品也必须要按时按量用!”

    “唔……好……”

    “还有务必记得我刚才嘱咐你的,这些东西绝对,不准,跟别人共用!哪怕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明、明白……”

    “……哼。”

    几番拷问压迫下来,黎唯哲最後以一声轻哼,将此话题陡然结束在了这里。

    然而就在庄景玉以为自己的厄运即将过去的时候,下一秒在他耳边轰然炸响的话,便赤裸裸地嘲笑了他的天真,与愚蠢。

    “哦对了还有,那内裤呢?你内裤多少天换一次?”

    “……”

    面对四周来来往往的围观人群和扫来扫去的偷笑目光,庄景玉现在只想像电影里常常演的那样,英勇地一头撞上黎唯哲的脑袋,与他同归於尽。

    “喂,快说啊。”

    想要同归於尽的对象还在苦苦相逼,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

    “干嘛又哑巴了?哦……让我猜猜,你这是不好意思还是……”说到这里黎唯哲的眼神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庄景玉的下体瞟去,连带著表情,也在瞬间变成了色迷迷,“还是说,你已经节约得,压g儿就不穿内裤了?”

    “……”

    庄景玉非常认真地琢磨著能用眼神杀死人的可能x。

    “还是不肯说话?嗯……难道我刚刚猜得都不对?……啊!你别告诉我,就连这东西你也是和牙刷毛巾一样,要穿上几个月,才肯换一次!?”

    “……两天!两天!!”

    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一g儿弦终於彻底断裂了。哢得一声,简直震得他的脑仁儿都疼。庄景玉终於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沈默下去了。否则他还真不敢想象,眼前这只道德无下限的恶魔,究竟还能说出什麽样的惊天之语来。

    现在还好,暂时只是没有了“清洁”;可是恐怕再被黎唯哲说上那麽几句,他就会变成没有了“清白”!

    “我、我两天换……唔……洗、洗一次澡……!!!”

    到底还是开不了口说“内裤”这两个字,於是庄景玉换了一种相较温和的委婉方式。

    “哦是吗,好吧我承认,这勉强,也算是不错了吧,”黎唯哲皮笑r不笑地耸了耸肩,满眼都闪烁著算计的光圈,“可是你该知道内裤这种东西,其实也是有它自身的淘汰周期的吧。而你呢?你什麽时候会集中清理一次然後再去更换新的呢?啊……难道也是和毛巾一样,等到开线破洞了再说吗?嗯?”

    “我……”

    庄景玉说不下去,全身的血y瞬间涌上了脸颊。

    然而请再容他澄清强调一遍,他脸红并非完全是因为对自己的生活习惯感到尴尬羞怯,更多的,其实是因为,他居然和黎唯哲两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超市里,大谈特谈……内裤这种私密问题!

    真是想有多囧就有多囧。

    “好了别再试图用眼神杀死我了,你该知道的,忠言逆耳嘛。我今天说这些话来刺激你,可全都是出自一片好心,纯粹只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著想啊。唔……不如以後我送你衣服的时候,干脆也连带把内裤给捎上吧,怎麽样?你觉得好吗?”

    “……”

    庄景玉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吐槽无能了。

    “哎……还在脸红,诶我说,你的脸皮到底要不要这麽薄啊……啊好吧好吧,那我就不再多说什麽了,反正我今天的教导吩咐,你只需要全部牢牢记住,然後死死照做,就行了。”

    “……”

    庄景玉连朝黎唯哲点个头的欲望都没有。他将脑袋别到了同黎唯哲相反的那一边,固执地抿了抿唇,却不知这种行为在如今在正是风靡得厉害──傲娇。

    “呵呵,怎麽,你居然还跟我使起小x子来了?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我可有的是方法惩罚你。比如就现在而言嘛……”

    黎唯哲故意卖了个关子,扬起尾音顿了几秒。

    庄景玉突然感觉到自己怀中猛地被塞进了一盒,什麽软绵绵的东西。

    他疑惑地低头一看。

    “……!!!黎、唯、哲!”

    “诶诶,不用叫得那麽大声,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罪魁祸首一脸放肆张狂的邪笑,朝著庄景玉怀中那一盒小巧可爱的粉色东西努了努下巴,口气轻描淡写地道,“哎你 看,我对你已经够好了吧,毕竟这也不是什麽严重的惩罚啊。反正你要是不答应呢,那你接下来全部所要做的,也不过就只是抱著这盒东西,自己去收银台,结个账而已嘛。”

    【……你给我去x !】──是可忍孰不可忍!终於,庄景玉再也按捺不住,默默在心底飙了这麽一句,其实已经还算温柔客气的脏话。

    因为此刻正安静躺在他怀中的,是一盒,abc……

    而且还是非常安全的夜用超长型。

    於是庄景玉现在总算是弄明白了,为什麽自从他俩刚刚一站定在这个地方开始,四周就充斥著各种各样,表情或惊讶,或偷笑,或鄙视的围观人群(而且还都是女x!)──这一千古之谜了。

    原来那不仅仅是因为他俩之间的雷人对话而已啊……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一重大发现,究竟有没有让庄景玉,得到那麽一丁点儿的心理安慰呢……

    也许只是一个更深更重的打击,让他只觉得更丢脸更想死──那也说不定。

    而至於最开始黎唯哲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停在了这里──这个问题,庄景玉已经懒得再去想了。

    因为……拜托!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如此奸诈狡猾的个x──难道……这还需要去想麽!?

    後来庄景玉大概是被气疯了,又或者是干脆被羞死了,因此再也,没有搭理黎唯哲一句。好脸色当然更是没有。

    而在离开那一排丢人现眼的“女x卫生用品”栏架以後,两人又在曲曲折折的迷g过道里拐了八九个弯儿,这才终於慢吞吞地逛到了,他们今天原本打算要买的,主力之处。

    於是在看到那一排排鲜豔欲滴的水果,清脆喜人的蔬菜,白白嫩嫩的米面,油光可鉴的jr时,庄景玉简直都要哭出来了──别误会,是喜极而泣。仿佛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於成功到达西天取得真经的……咳咳,一种多年媳妇儿熬成婆的沧桑感。

    虽然逛的时候黎唯哲是有问过庄景玉一句“你会做什麽”,但无奈庄景玉那时候还在气头上,铁了心打定主意不理他不理他就是不理他……绝对!不理他!──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嘴唇抿得死死的,一副“我要是再理你我就不姓庄!”,的视死如归之样。

    而撞破了庄景玉这份小心思的黎唯哲,那时候真想回他一句:行啊,不姓庄,那就跟著我姓黎呗。

    但是他毕竟打住了这个念头。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怕了庄景玉(笑话……),而是因为任何人逗过头,那就没意思了。

    於是……好吧,既然庄景玉不肯说话,那麽他,可就随便买咯。

    於是来来往往的路人们便瞧见了如下场景(相信他们回家後一定讲给了无数亲朋好友听):

    一个满脸煞气的憨厚男生沈默地跟在後面推著车子,一个英俊迷人的高大男生大方地走在前面往里塞著东西──是的,是塞。

    先是基本主食类:一袋大米,一捧挂面;

    然後是蔬菜类:茄子,蒜薹,黄瓜,冬瓜,南瓜,苦瓜,豆芽,海带,白菜,芹菜,空心菜,折耳g,西葫芦,木耳,莲藕,竹笋,魔芋,土豆,萝卜,金针菇……以下省略;

    接下来是r类:,鸭,鱼,猪,牛,羊,鹅,兔,蛙,贝,螺,g……以下省略;

    再然後是水果类:苹果,梨子,香蕉,葡萄,红提,柚子,橘子,脐橙,木瓜,芒果,哈密,菠萝,冰糖柑,小番茄,番石榴,榴莲,猕猴桃,火龙果……以下省略;

    最後还有点心类:饼,糕,团,酥,糖,卷,包……细分太多,不加赘述。

    庄景玉万分吃力地推著车,眼睁睁看著,最开始明明那麽那麽大的一架金刚,到现在,却几乎就快要被黎唯哲给塞满了。

    呵、呵呵……黎唯哲,你简直就是一吃货……

    然而令庄景玉始料未及的是,这吃货却在将最後一袋,包装萌到可耻的小熊饼干扫荡进推车里之後,拍拍手突然告诉他说:

    “好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著我了。直接跟你说了吧,这些水果和点心,是你必须要带到学校里去,给我解决干净的。”

    庄景玉:“……”

    ──晕,原来他是把自己当做吃货……!!!

    可惜的是,瞬间陷入惊愕装他的庄景玉,没有能捕捉到黎唯哲接下来那一句,小声咕哝的自言自语:

    “真是受不了……你快给我长点儿r出来吧。不然瘦成这样,搂著都硌手的慌……”

    最後结账的时候黎唯哲当然不会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傻乎乎地去挤什麽缴费通道(事实上庄景玉觉得,能来得起这儿买东西的人,应该都不是什麽普通老百姓……不是家里太多金,就是心里有“恋萌癖”)。

    黎唯哲延续了他一贯的霸气风格,在一旁众人排队排得简直想哭的羡慕目光里,直接拉过庄景玉的手,大步从专属通道走了出去。

    一位身穿高级兔女郎装(相比门口那几位)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接待了他们。黎唯哲给了她一张卡,想了想,随即又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句什麽。那人应诺著退了。

    一分锺後她出来,先将原卡还给了黎唯哲,然後双手捧著一个类似名片盒的东西,呈给了他。

    “嗯,好,你下去吧。”

    庄景玉:“……”──听到这种对话,如果再把四周的场景装潢换一下,弄得古色古香,金碧辉煌一些,庄景玉恐怕真的会怀疑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皇g里去,听见了一位皇室贵胄,同他的一位婢女的对话。

    “喏,拿著,”黎唯哲突然将手中那两样东西全都扔到了庄景玉的怀里,沈声解释起来,“单独的这一张卡是我送给你的,没有过期限定,以後你要是想买什麽东西,随时都到这里来买;而盒子里的那一打,是你可以拿回去分给你的同学们用的,限期半年。”

    “你……”庄景玉听了完全被惊呆了,“这……喂!黎唯哲!我知道你钱多,但你也不用……不用挥霍到这种程度吧!?”

    说著他不禁抬起掌心,掂量掂量了那个盒子的重量:里面大概有十多张卡吧。哦天……十多个人半年都在这儿买东西,随便想想也是一笔令人发指的巨款呀!更别说他们自己还不用付钱!要知道就算是心地再好再善良的人,也都多多少少是会贪图点儿小便宜的呀!尤其在这种天赐良机的情况之下,不铁定会买得更加肆无忌惮吗!?

    哦……黎唯哲你真是钱多了没处花啊!

    庄景玉想到这里,不禁又急又怒地抬起头瞪圆眼睛,直直望向黎唯哲。眸光里的火苗写明了三个字一个意思:你疯了!

    然而黎唯哲看著这样不算温柔,甚至是不懂规矩,得意忘形,得寸进尺的庄景玉,脸上却是缓缓悠悠地,绽出了笑意。

    “啊哈,你这是在担心我会破产吗?”顿了顿,身子凑近了些,音量放轻了些,语气暧昧了些,“……你在,担心我?”

    “……”

    感觉到脸和心跳又都快要变得不对劲儿起来的时候,庄景玉迅速别过头去。

    只为躲过黎唯哲暖湿缭绕的气息。

    虽然什麽回答都没有得到,但是庄景玉的这种反应,对於黎唯哲来说,已然便是最好的回应。

    “啊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放心吧,就这点儿钱那还破不了我的产。再说这半年我又不是只出不赚。”

    唔?庄景玉耳朵一尖,听到了那个“赚”字。其实他还真有些好奇,黎唯哲到底做什麽赚钱。

    “你个小气鬼,可不要专门为了我就不给你们同学那一叠卡啊,我可就指望著他们达到我姨妈规定的数额了。”

    ……原来如此。

    还、还有!……谁、谁是小气鬼!谁、谁要为了你!

    庄景玉别过眼睛红著脸,虽然竭力想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举手投足间仍旧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了丝丝爱惜的柔软痕迹,小心翼翼地,将卡收进了包包里。

    黎唯哲见状挑眉一笑,轻轻覆上手去了,他那因逛街太久和推车太累,而被细汗所微微濡湿的发丝。

    “好了,购物结束。”

    “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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