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生涯流晶瞳第88部分阅读
女帝生涯流晶瞳 作者:肉书屋
透出的却是真实与坚定。她取出两份户籍文书:“我是你们的户籍证明。余恩侯姚家的远亲,现落籍长安余恩侯府。兄长姚旭、弟弟姚暖。因先师病故,托付生前好友陆参政于江南寻访名师。”
叶初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则是狂喜:“母亲,您是说,让我们,我们跟着陆大人去江南?”
“没错。”叶明净冷静的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四年,朕给你们四年的时间。或是寻访名师,或是去书院游历。总之找到你们想学的。弄明白你们迷惑的。想明白自个儿该干什么,要怎么干再回来。这四年里,陆诏就是你们的监护人。”
叶融阳大惊失色:“母亲,我也要去四年吗?我舍不得您。”
叶明净柔声道:“是的,暖暖,你和你哥哥一样。害怕吗?”
叶融阳眼泪汪汪的点头。叶初阳立刻表示:“暖暖别怕。我来保护你。不会有事的。就是出一趟远门,你忘了?黑子、橙子他们,哪个不是早早离家独自出来闯荡的。不没事么?”
叶明净闻言微微一笑:“叶初阳,记住你的承诺。”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长子的全名。叶初阳一愣,随即看见母亲盈盈笑意间眼底的凝重。
“记住你的承诺,叶初阳。”她道,“保护弟弟。这是你为人兄长的责任。叶融阳,你要跟紧哥哥,别让他丢下你。哪怕他走的再快再急,也要紧紧跟着。切不可离他而去。要永永远远记住,你们是亲兄弟。”
大男孩和小男孩齐齐看着自己的母亲。叶明净缓缓一笑,目光悠远绵长:“别让我失望。”
当天晚上,母子三人睡在一张大大的床上。安稳而眼。第二日,穿着普通衣服的他们悄悄来到陆府,给陆诏的冲击同样是巨大的。
他傻傻的看着两个孩子,半晌后才回过神,镇定的道:“陛下,臣有话说,请借一步。”
叶明净随他走开十几步,站定。远离了孩子们,陆诏立刻脸色一变,握紧垂在袖中的手掌,恨恨的压低了声音,汹涌的怒意喷薄而出:“你怎么就这么大胆!你怎么能这么大胆!你,你简直——怎么可以这样冒险!”
叶明净当仁不让上:“你该知道的。温室中养不出雄鹰。安逸的环境给不了他自信。他需要磨练。”
“那也不用这样!”陆诏低吼,“你没见着暖暖都怕的要哭吗!两个都带出来,你疯了!你现在稳坐江山,又不是——又不是当年那么险。你完全没必要!”
叶明净镇定的道:“谁家孩子不外出游学,十三岁的年纪,不小了。你十三岁时,难道还在家里窝着?”
“那不一样!”陆诏丧失了冷静,“他们是什么身份?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连一张底牌都没有!你好歹留一个。”
“不行。”叶明净一口拒绝,“他们是亲兄弟,必须共同进退。”她忽的浅浅一笑:“再说了,不是有你么?你是他的父亲。不然我也不敢的。”
陆诏霍然瞪大了眼,眼底涌动晦涩的神采:“你总是这么固执。”忽而,他也一笑:“你注这么相信我?早早也就罢了。暖暖呢,你也敢?”
“我敢。”叶明净双目晶亮,乌黑的瞳孔间只有对面男子的影子:“他们两个,是我教出来的孩子。我相信他们。只有在各种诱惑之下坚守住的感情,才坚如磐石。”
陆诏定定的凝视她,忽的失笑:“你是这样想的么,原来如此。”
“我可以拒绝的。”他突然道,“陛下,我可以拒绝带他们走。十三年前我没有拒绝,现在总可以。”
叶明净微微一笑,笑的自信:“悟远,你不想亲自教导你的儿子吗?看着他一步步成长,看着他由孩童长成少年。他是男孩。我不懂男孩的心思。我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师者如你,原本还有杜悯。可现在?难道你要看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时刻里,没有父亲的呵护,就这么一个人跌跌撞撞?或者,在最无助的时候,将冯之宽、何修元这些人说的话,当成救命稻草——”
“够了!”陆诏气极败坏的喝止她,眼中燃烧着异样的火焰,咬牙切齿:“你这是趁人之危!”
叶明净笑的甜美:“要拒绝我吗?”
陆诏深深的看着她,突然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眉眼。叶明净全身一僵,眼睛余光瞥到在十几步外眼巴巴看着她的两兄弟。只能咬牙僵在原地。
陆诏轻笑。继续用手指描绘她的额头、眼睛、鼻梁、从中、直至嘴唇的上方停住。
“我答应你。”他轻声道,“你可以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而他会用他的命去护着他的弟弟。这就是你希望的,对吗?澹宁。”他叹息着,“你总是这么爱冒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都出了意外呢?我们三人全都命丧黄泉回不来了,你该怎么办?”
叶明净垂下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吗?”陆诏的声音显得很遥远,“我知道了。”
广平十五年腊月,女帝及皇后太后并诸皇子回宫,上书房照例年节停课,各伴读被送回家中。不久后,宫中发生时疫。两位皇子身染重疾。太医院院使何长英领左右院判及众御医日夜诊断。消息一传出,举朝震惊。
承庆十五年的记忆被再度翻出。皇室血脉再一次面临危机。广平女帝亲率朝臣于寺庙、道观祝福。十日后,凌虚观主,殷戒道长亲自做法有三天三夜,领得神喻。两位皇子需避人静养至成年方能安然无恙。广平女帝拜受神喻。于西苑别业深处重兵围守,移居两位皇子。至此,上书房彻底解散,除年假节日祭祀外,两位皇子深居简出,鲜少出现于人前。
广平十六年初春,一艘官船顺着运河直驶江南。船客是新任江苏布政司参政陆诏一家。这位陆大人家眷不多,中年丧妻。唯有一子,年方六岁。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陆大人身边还有两位学生,是一对兄弟。神采飞扬,气度不凡,令人见之忘俗。船上的杂役们曾悄悄议论,这两兄弟的风采,倒比那陆大人的亲儿子还像他几分。
叶初阳站在船头,眺望水阔云高,飞鸟入云。心情飞扬,脱口吟诵:“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叶融阳趴在船舷边,拿着根竹竿拨水玩。听他吟诵,笑道:“大哥,我们这一去,是不是还能见到大海?”
“当然。”叶初阳飞扬了眉眼,神采奕奕:“我们可以看见大海,可以看见绵延山脉。看见书上所描绘的所有美景。”
身后不远处,卫七依着舱门,双手抱肘。再一次哀叹,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刚松快了几年,就领了这么两大尊祖宗来伺候?唯一的好处是,这两祖宗来后,妻子绿桔不再和他分居了,带着儿子,二话不说来了陆府,一路照顾这两小祖宗。
程思和一脸紧张的站着,眼睛注视船舷,眨都不敢眨。身边的一个女孩也是同样紧张,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射出紧张的视线,恨不能将叶融阳从船舷边拖回来。
“别太紧张了。”卫七看向两个后辈,叹了口气:“神经绷得太紧反而会有疏忽意外。也是难为你们了,刚出道就遇上了这阵仗,自认倒霉吧。”视线扫过那位女孩,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二殿下的天波卫竟然是个女子。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计都也在问叶明净相似的问题:“陛下,为什么不让我跟着?程思和、乔小鱼都是新手。只卫七一个,万一有意外,他哪里来得及?”
“你不可以去。”叶明净表情平静的说着残酷的事实,“这四年,是他们单独和陆诏相处的时间。”
计都蓦然怔住。
叶明净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两个孩子是你教出来的,你该相信他们。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想想看,你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只是出门几年,有高手保护,有三品大员护航。他们本身又是从小习武,之后由卫七继续指导。若是这样还出意外,也只能认命。”
“认命?”计都神色凝重,紧紧的盯着她:“他们不是普通的孩子。”
“不错,他们不是普通的孩子。”叶明净坚持,“他们享受最优厚的资源,就要付出最危险的代价。这世间没什么是不劳而获的。我宁可现在担惊受怕,也不愿在将来担忧。”
“你这是在赌。”计都眉峰抑郁,面色中有一种痛苦的晦暗:“宁可用他的安全去赌,也不要庸庸碌碌的孩子。”他转过头,咽下心中的苦涩。如果两个孩子都出事了,她是否还要再生一个?她这种宁向险中求,哪怕输掉一干二净也不要庸碌人生的心态,和陆诏何其想像。
323流逝
四年的时间看着很长,过完再回首时,也就是一瞬间。广平二十年,叶家两兄弟结束了在江南游学的日子,回到长安。一个有后,再度背上行囊出发,出了西北边城。
与四年前不同的是,十七岁的顾茗这次与他们同行,三人来到西域新城,叶家兄弟依旧化名姚旭、姚暖,投身军营。成了大将军顾朗手下的两名小兵。在西北军营中,他们见到了一直书信往来的几个故友,黑子、林尘等人。
广平二十三年,女帝叶明净宣告天下,两位皇子经过凌虚观主殷戒道长七年的日夜祈福,身体已完全康健。至此,二十岁的皇长子和十七岁的皇次子,以成年之态,高调的重新出现在人前。
高调的原因是因为广平女帝于二月二十四日,给她的这位长子举行了盛大的冠礼,诏示着他正式成|人。赐表字:吟旭。
重新出现在朝臣眼前的大皇子殿下一身浅麦色皮肤,见人先笑三分。矫健的身材透着青年特有的朝气。一时间,有心人纷纷起了别样的心思。
比如婚事、比如封号。
冠礼之后,叶明净很快接到了上表请封太子的奏折。女帝留而不发。随后几天,又有上奏,这回不是请封太子了,而是给成年皇子请封爵位。这一回,叶明净爽快的同意了。封了大儿子为秦王,小儿子为赵王。并于长安城中修建府邸。
两兄弟搬进新的府邸后不久,叶明净接到了自家新鲜出炉秦王的奏折。内容很新鲜,也很理所当然。秦王殿下看中一位女子,想要成亲。该女子出身很好,是孙承和与萧曼的嫡长女。
“二十岁,也是该成亲了。”叶明净看完折子后笑了笑。自从两个儿子再度回来,她就离开西苑别业,重新搬回了皇宫。住处仍旧是前廷西北角的梧桐宫。两们太后却是贪恋西苑美景,没有跟着回来。偌大的宫廷,只有前廷人气旺盛。玉带河一过,后宫里清冷萧条。几乎都看不见什么人影。
“朕还记得小时候,这宫里很是热闹。”叶明净放下奏折,走出以工代殿门,望着参天古树感慨:“冯立,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后宫里有好多人,好多妃子。每天一大早就要来给母后请安?昭阳宫中花团锦簇、脂粉香遍。”
冯立回首:“记得。那时是热闹。现在虽说人少了些,却也少了不少纷争。属下这个总管,比之历代前辈,可谓是最清闲的了。”
叶明净笑了笑:“朕其实其实并不适应这里,我始终是个过客。这里应该很快就要迎来它的新主人了。”
“陛下!”冯立惊悚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叶明净回身,静静的望着他:“人世间有舍才有得。该谢幕时就无需留恋舞台。冯立,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冯立回想了一下近来朝堂上的一些变动,以及刚刚的那封请婚的折子。心中明了了几分,毅然道:“陛下,属下是陛下人。自是要跟着陛下。”
叶明净微笑:“也好。让姚蒙拟旨吧。给秦王和孙将军的长女赐婚。
秦王大婚后,叶明净随即安排大儿子入朝参政。问他想去哪个衙门?
“儿臣想去户部。”叶初阳道。
“户部?”叶明净笑眯眯的反问,“你想好了,真的的是户部,不是兵部?”
“是户部。”叶初阳很坚定。
“也好。”叶明净感慨道,“总要先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才能计划做什么事。就依你。”
叶初阳谢过母亲,行礼离去。叶明净瞧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屏退众人,一个人在梧桐宫的花园中漫步。计都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身后。
“你都听见了吧。他提都没有提到让暖暖来帮忙。”
计都静默片刻,道:“你为什么不封他做太子。只要封了太子,他的心也就定了。”
“算了,自从他知道林尘是暗卫承影后,就是这个死样子。”叶明净甩甩头。“亲也成了,我也累了。没力气再陪着他们玩。等坐上这个位置,他自然就知道厉害。你过来。”她对着计都的耳朵轻语。
计都听完后,满眼震惊,随后,眼底溢出点点惊喜,一丝一缕,终于溢满整个眼眸:“你当真?”
“当然当真。”叶明净浅笑,“你可愿意?”
“愿意!”计都的答案脱口而出,不知说什么才好,狂喜不已:“难怪你要回来这里。可是。”他脸色一变,“靖海侯和时少春是知道几分内情的。”
“不要紧。”叶明净轻叹一声:“还有一条路的。你去准备一下,过几日秘密去一趟琼州。去找张之航。他那里的东西比萧炫提供的要更好。还有,这几年来,我命他陆续存下了一批金银,你到时找个地方收好。别弄的最后咱们身无分文。”
“是。”计都欣然领命,走了两步又转身,展颜一笑,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即便是身无分文,我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叶明净顿时失笑。复又环顾四周的一草一木,喟然叹息。她终于知道李若棠为什么长居梧桐宫,而不是中轴线上的宣明宫了。
也许只有退路在身边,都有安全感。也不知她晚年是什么样的境遇。
晚膳的时候,饭桌上只有叶明净和姚皇后。或许是操心少的缘故,四十来岁的姚皇后面相如三十许人。身材保持的一如年轻时,贵族的优雅气派更胜当年。吃完饭后,两人照例在花园散步,冯立计都都远远的跟在后面,叶明净盯着他看了半天,笑道:“安筑,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姚皇后怔了怔,约有二十年不曾听见的名字重新被提起,他微微有些恍惚。
“安筑。媳妇给你请安时,可还恭敬?”她又问。
“还好。”姚皇后回答,“毕竟男女有别,也说不了两句话。”
叶明净点点头:“孩子们长大了,总要娶亲。而且还不止娶一个。越往后面,你这皇后身份便会越尴尬。”
姚皇后叹了口气:“我也觉着这样见面很别扭。要不,还是接两位太后回来?”
叶明净摇摇头,正色凝视他:“安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朕不在了。你的日子会如何?”
姚皇后顿时面色发白:“陛下何出此言?”
叶明净道:“早早和暖暖不会亏待你。衣食住行应该都是依照旧例。只是有些事,就不定会那般如意了——”
姚皇后立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脸色越发的白:“陛下,你要说什么?你怎会不在?”
叶明净瞥了一眼身后的冯立,道:“也没什么。让他和你细说吧。你这辈子,是朕对不起你。只要你愿意,朕自不会扔下你们不管。”
散步匆匆结束。姚皇后颤抖着身体问冯立:“究竟出了什么事?”
冯立笑了笑:“怕什么?二十四年前的血夜都过来了。还能有更糟的吗?你跟着我走就是。
姚皇后怔住,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冯立今天和以往很不一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自信的色彩。
“到底是什么事?”他追问。
冯立道:“没什么大事。一朝天子一朝臣,给小辈们挪地方而已。”
冯立的小辈有很多,其中有一位是稀有的女子。当然,天波卫中女子不稀有。稀有的是,这位是作为皇子贴身护卫的女子。
徐小鱼板着脸劝她的主上:“二殿下,大殿下已然成亲入朝。你也该有个。这赵王府,也该找个女主人来打理了。
叶融阳耳朵里听着,继续不紧不慢的画画:“府里不是一向由你打理么?我瞧着挺好。”
徐小鱼的脸板的越发厉害:“殿下!属下是护卫不是管家!”
叶融阳放下笔,貌似矛盾的蹙蹙眉:“可是,我的功夫也不差呀。咱们俩不是平手么?我不缺护卫,就缺你给我管家。”
徐小鱼脸抽了抽,似要抓狂:“殿下要是真缺管家,可以去内务府申领。再不济也可自己找人。属下从小学的就是打打杀杀,属下不会打理家务!”
“可我瞧着,你做的挺好的呀?”叶融阳无辜的眨眨眼,“我不想成亲。小鱼,你就帮我打理吧。这赵王府也没什么事,我又无需结交朝臣。就是管几个下人而已。”
徐小鱼无话可说。怔了半天憋出一句:“陛下不会放任你了。”
就这一句话一说,叶融阳轻松的脸色忽的一变。半晌后苦笑:“母亲,这时只怕是顾不得我了。”
男子的话中有淡淡的失落。徐小鱼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中,有百千种帮助主上处理阴私、探听情报、胁迫猥亵之方法。偏偏她的主上只要求她帮着管管家务。今天吃什么?房间放什么摆设?四季要添什么衣服?甚至边最基本的武力保护都不需要。真是见鬼!这种贴身护卫,土曜大人手下随便抓一个都能胜任。早知道日子这么清闲,她当初拼死接活的争什么呀!
叶融阳苦笑道:“外头人看不清,还会心存幻想。你们几个又岂会不知?承影无论是武力还是心机手段都是最好的一个,母亲将他给了大哥。这位置的归属,是显而易见的事。再说了,我从来就没有和大哥争的意思。又何必做些令人误会的事。娶妻,娶的是妻族。此事,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说的好。”
徐小鱼急道:“尘埃落定?陛下今年才近四十许人。殿下要等到何时?”
“快了。”叶融阳道,“不会很久的。大哥向来好强,他看上的,可不是太子太子之位。”
徐小鱼倒吸一口凉气,大尺:“不是太子!难道他还敢——”
叶融阳竖起食指,放在唇中轻“嘘”了一声:“太子算什么?从古到今被废的太子难道还少了。大哥的为人颇得那位的真传,不动手则已,既然动手,就一步到位,另对方无还手之力。要知道,禅让皇位于嫡长子,若是在别朝,民间或许还会有几许非议。可放在广平朝就不会。因为广平朝的陛下是位女子。女子。女子为帝,朝臣们的总是悬着的。”
徐小鱼想了想,道:“我不信大殿下能斗得过陛下。即便是有那位陆大人帮忙。陛下少年登基,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会如此大意?”
叶融阳苦苦一笑:“你说的很好。大哥他们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旦大哥失败,我就是最直接的利益获得者。你说我现在能动不能动?”
徐小鱼沉默了。片刻后道:“陛下都将承影给了大殿下,寓意昭然。大殿下为何还要这般冒险?这也太失为人子的本分。”
叶融阳也沉默,轻声道:“换一个角度看,也许他正在尽着为人子的本分。”
324 行动(一)
秦王叶初阳发觉,随着他成婚后,在朝臣间的行走越发如鱼得水起来。姻亲孙家且不谈,有几个二等臣子已是对着他或明或暗的表起了忠心。他便有了几分起意,对着明面身份为亲王府客卿的林尘道:“你说本王给那几个人暗示一下,这次的官员调任,江苏布政使的位置动一动怎么样?”
陆诏于三年前升任江苏布政使。叶初阳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就是想将他调任至长安。
林尘看了看他的脸色,委婉的道:“只怕陛下不会同意。殿下,你和陆大人的面相颇为相似。分处两地还好,若是同聚朝堂,只怕……”
叶初阳面色一僵,生硬的道:“随他们猜去好了。文人的计较,翻不出天去。母亲教过我,枪杆子里出政权。西北三年,本王不是白呆的。你在暗中盯着那几人瞧瞧,看他们有没有正经出力。“林尘见他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诺。
不久之后,叶明净在征询新的人事调动意见时,照例接到几封举荐折。里面就有举荐江苏布政使陆诏的。夹在一群人员名单中,更像是试探性的投石问路。
她笑了笑,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人名与职务,交给姚蒙:”照这个拟诏吧。“姚蒙拟完诏书,发至内阁。内阁再写好公函以及调任诏书,盖好印。又陆续发放下去。很快,几个变动的位置就被众人知晓了。
叶
初阳见到‘江苏布政使陆诏调任顺天府伊’这份诏令时,惊讶得不知所措。他只是投石问路,谁想竟然就成事了!这就好像两军阵前对垒,还没开战,我方先喊了两句什么‘我军威武,你们干脆别打了,趁早回老家去吧’之类的口号。按说对方也该吆喝两句‘你们才要滚回老家去’之类的狠话。然后再两军交战决一胜负。结果我方口号一喊,对方声都没出一个,就真的撤退了。这就令人郁闷了,胜利赢得未免太无力,太蹊跷。
他呆呆地捧着公函看了又看,怀疑是不是假的,可惜不是,公函货真价实。”这就是答应我了……“他懵懵的问林尘。
林
尘也很莫名。自从叶初阳十五岁后,便基本不会和陆诏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同时见过他们俩的人就少。他却不一样,他是见过这两人私下里在一起的。那种面容气度上的相似,那种亲密无间的相处。他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这两人的真正关系。长安城里的权贵和大臣们自是没有傻子。陆诏一来,乐子可就大了。
他轻咳了一下,决定还是转移话题来得安全:”殿下,你现在是在户部。这公函上好像写着,户部尚书换人了。“叶初阳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黄陌。那是谁?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原先在江西,后来调至湖广那一块的。好像是承庆年间的进士。嗯,待会儿将这公函上几个人的履历都查出来瞧瞧。“林尘松了口气:”是。“公函上几个人的资料一调出,叶初阳瞬间对着黄陌的名字瞪大了眼:”这个人……“林尘心下也是凛凛。黄陌的履历太漂亮了。升迁也极快,可以说比之陆诏也不遑多让。明显就是陛下的心腹之臣。
叶初阳立刻警惕:”这人进京后,多注意点。是。“林尘完全赞同。
……
这一边,小孩子们在忙忙碌碌的搭建人脉筑巢。另一头,叶明净在寝宫内展开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的东西是计都刚风尘仆仆带回来的。四身潜水水靠装。
房间里门窗紧闭,只有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分别是叶明净、计都、冯立、姚皇后。
姚皇后弱弱地发言:”我,我不大会潜水。“
叶明净斜一眼冯立:”你负责。“
冯立想了想,道:”属下需要地方。总不能在宫里大张旗鼓地练吧。“叶明净点头:”那倒也是。安筑去西苑住一段时间吧。蓬莱仙岛那儿水多得是。正好晚上练习潜泳。也不易被人发现。“计都沉着脸对冯立补充:”最好快点儿。公函已经发出去了。算算脚程,三个月后,陆诏就该进城了。“冯立坚定地点头:”没问题。“从头到尾,没人问过皇后殿下本人的意见。
叶明净很满意第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又问起第二个:”谁来假扮我的尸体?得找个早早舍不得下手的,不然说不准他就迁怒人家,真给杀掉下葬了。不会的。“计都显然比她更了解当地文化风俗,”那是帝王陵寝,他不会随便埋个人进去。以后还需祭拜的。你让他给不相干的人磕头上香,可能吗?那就好。“叶明净心下稍定,”可还是得找个有关系的人。不然的话,杀人灭口总干得出来。我可不想自己的自由被背负上无辜的人命。“冯立出主意:”让徐小鱼来吧。她的伪装术最是不凡。综合技能仅在林尘之下。反正大殿下瞒谁都不会瞒二殿下。陛下到时再提点几句就是。也好。“叶明净赞同,第二条问题通过。
随后是第三条。离开长安后往哪里走。
这个大家都没意见,一致认同先出海逛逛,等几年后风头淡了再回来。再后面就是四人的改装。
叶明净胸有成竹:”我们兵分两路,安筑和冯立一路走,化装成一对中年夫妻。保管没人能想到。我和计都走另一路。咱们在琼州碰头。“姚皇后弱弱地再度发言:”我,我好久没扮女人了,只怕不像。“这回是计都看向冯立。冯立叹了口气:”知道了,去西苑后,会多加练习的。“姚皇后本人的意见被再度忽略。
至
此,大方向搞定。叶明净又沉吟:”早早一定会派人来追。到时顺天府伊正临交接,我们又是直接出城,在长安附近追上我们的可能性不大。难的是后面。早早一旦稳定了局势,必会发动天下兵马查找。而且你们又彻底脱离了天波卫,还需防备暗中的窥测。大家一定要小心。“计都和冯立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齐声道:”天波卫里不会有人来追,陛下放心。“……
而在金陵府,接到了调令的陆诏从一片恭贺中脱身而出。回府后面无喜色,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
这一份调令,来得太突然了。他的感觉和叶初阳一样,就像是一拳击在了虚空处。连个承重的对象都没有。
叶明净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陆诏接到公函的第一时间便是如此判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叶明净。叶明净行事最大的特点便是善用险招。远到谋划叶初阳的出生,近到七年前将两个孩子送离身边。都是她的兵行险招。
两
个孩子的七年在外,使得他们的成长脱离了那道高高的宫墙,长安繁华的束缚,真正融入民间。从此褪去了皇子的浮华,而从”人“这一角度来思考行事。之后,她又再度行险的将两个孩子送去了西北,接受战火洗礼。告诉叶初阳的理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有弱者才会害怕强者,只有本身无能的皇帝才会害怕武将坐大。自身能征善战的帝王,从来都不会一味抑武扬文。
她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儿子们,她是女子,不通战事。所以只会积攒钱粮。真正和外族的大规模对抗,就要在将来靠他们了。
在孩子们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弱势。陆诏自问他做不到。可这样的效果却是异常之好。两个孩子非但没有看轻她,反倒意气风发的发誓,将来一定要’马踏匈奴‘。
越
是相处得久,这个女人就越让他挪不开眼。所以,他大胆的暗示早早,只有在朝堂有了话语权,才能为他调回长安做努力。至于以后的事,他根本不用担心。叶初阳是个男人,一旦尝试过了权力的滋味,他就再也丢不下了。这是他给叶明净出的难题。博弈这么久,隐忍这么久,他也该让她头疼头疼了。
只有把水搅浑了,他才好浑水摸鱼不是?他就不信,他对上她,就只能永远处在下风。
无招胜有招。这一纸升职调令,就是她对他先行探路做出的回应。
陆诏轻勾唇角,双手握拳。很好,咱们长安城再见。我的陛下。
……
各自有思量,暗中划水。
女帝陛下的那一份人事调动,被看作是对待长子的退让,然而又不完全是。毕竟还是有好些人记得黄陌的来历与本事的。真正说来,算是退让中的平衡吧。母亲和儿子博弈,说来说去都是皇家的事。皇次子叶融阳一副避让之姿,好些朝臣便也都采取了观望之态。
不久后,女帝陛下的不满发泄了出来。有些令人啼笑皆非:陛下病了,需要儿子们日日进宫侍疾。
得知此消息的朝臣与勋贵都是会心一笑。
到底还是亲母子。
叶初阳同学第一个进宫了。年轻英俊的脸对着母亲,声音中透着一丝心虚:”母亲,您身子好些了么?您家儿媳妇说了,她也想进宫侍奉您,以尽孝心。“叶明净穿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斜靠在美人榻上。闻言冷笑一声:”从朕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你,又不是你媳妇。凭什么你亲娘病了,要让她来服侍?你是断手断脚还是残了?“叶初阳有些委屈:”母亲,儿子哪儿敢呀!只是如今大了,端茶送水自不在话下。可有些事就不方便了……不方便个屁!“叶明净愤愤地一拍桌子,”出去几年倒学得矫情了!少废话,过来给朕捶腿,捏肩!养儿子干什么?就是为了这时候使唤的。快点!“她这一骂,叶初阳忐忑的心反倒高兴了起来,喜道:”是,母亲不嫌我就好。“笑嘻嘻地坐在榻前替叶明净捶腿。
他的手很有力度,手指纤长,骨节圆润。掌心中有握兵器的厚茧。叶明净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早早,边关苦吗?“
325 行动(二)
叶初阳露齿一笑,道:“看和什么地方比了。和宫里比,自是苦的。若是和民间各地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吃得饱、穿得暖、有衣有肉有粮饷。挺不错的。”
叶明净笑了笑,又问“边关百姓的日子呢?外敌频频来袭,很辛苦吧。”
叶初阳沉吟片刻,道:“然,边关百姓的日子不如内地安逸。但民风却淳朴彪悍,军队和民众的关系互为弥补,尤为融洽。”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传来小内侍的声音:“陛下,赵王殿下来了。”
“快宣!”叶明净转头瞪了叶初阳一眼:“你看你,为着那么点破事,吓的暖暖都整天缩在府里都不敢出来。”
叶初阳讪讪而笑:“母亲——。”
“你呀——”叶明净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早早,那是你的亲弟弟,你唯一的弟弟。一家人中,父母总会离你先去,剩下互相扶持的,也就是亲兄弟了。”
叶初阳怔了怔,叶融阳进来了,十七岁的他面容清秀,相貌更像叶明净,乌盈盈的一双黑瞳静若湖水。
“母亲,大哥。”他行云流水的行礼。
“暖暖快进来。”叶明净招呼小儿子,又拉过大儿子:“外头的烦心事,不用去理他,咱们母子三人好好说说话。”
兄弟俩互相对视一眼,又分别扭过头去。叶明净“噗”的笑出声来:“傻孩子,等你们到了朕这个年纪就知道了。这人世间啊,只有真正的家人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两兄弟又对看了一眼,齐齐应声:“是,母亲。”
叶明净气的要翻眼,这俩明摆着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算了,能置气就证明还是亲兄弟。得到时不知珍惜也是年轻人惯有的毛病。等以后知道天家亲情难,才有这俩坏小子后悔的!
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叶初阳下意识的看看天色,叶融阳立时就道:“大哥,时候好像不早了。你该回去陪嫂子了吧。”
叶初阳一顿,回敬过去:“我是想着天色不早,该给父后去请安了。”
叶明净笑道:“你们父后不喜住在宫中,前儿去西苑了。”
兄弟俩双双一怔,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叶融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突然醒悟,“对了,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见着冯总管啊?”
叶明净笑的意味深长,“冯立也去西苑了。梓潼那个人,你们是知道的。一直跟朕住着,身边也没得心应手的人使唤,朕索性就让冯立去照顾着。”
叶氏兄弟身边都有天波卫,冯立的木曜身份自是瞒不过他们。闻言齐齐诧异。这事说也说的通,不就是母亲派个心腹去照顾父后么,挺正常的,可怎么想,怎么就觉着不对劲呢?可到底不对劲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回府后,问一问手下,程思和回答的很简单,“殿下,皇后殿下按说也是该安排一个天波护卫。可因着一直跟陛下居住,身边就没有人。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冯总管去了西苑,保护皇后殿下的安全。”
林尘则慢吞吞的考虑了片刻:“是有些奇怪,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冯总管得罪陛下了。”
“这绝不可能。”叶初阳脱口而出,“冯立会得罪母亲?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赵王府里的徐小鱼则没心没肺的道:“说不定是陛下体恤冯总管,放他去园子里休假松快松快呢,冯总管一年到头,半天休假都没有吧。计都大人还能时不时外出逛逛,冯总管可不就被箍死了?”
叶融阳似笑非笑:“小鱼,你这是在提醒我要给你放假吗?”
徐小鱼眼皮都不眨一下,脱口而出:“我早死了那份心了,殿下您这儿就我一个,连个换班的都没有,您让我少管些府里的杂事就是体贴我了。”
此话题遂告一段落。一个多月后,女帝陛下免了这两兄弟日日进宫的侍疾。将积压了一月有余的朝政统统扔给他们,美其名曰‘继续替母尽孝’,她本人则悠哉悠哉的过着‘养病’生活。还隔三岔五的去西苑小住几日,顺便看看皇后,日子过的很是逍遥。
夜色如幕,蓬莱仙岛的一个小角落里,两个穿了黑衣的人站在夜色中,凝视着静谧的湖面,突然,湖中水波晃动,两个人影从碧波深处破水而出。岸上的计都看了看时间,道,“还得再练,现在这个状态,只能坚持完一大半的路程。”
姚皇后上了岸就大口大口的喘气,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叶明净朝冯立点点头,和计都一同脱下黑色外衣,无声无息的潜入水底。
水很凉,水底很黑,头上的夜明珠照出一块小小的光晕,在黑色的湖水中尤显温暖。她有很久没这般潜水了,遥远的记忆被翻出,一时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身后,同样一片光晕游来。
计都握住她的手,掌心泛着微微的余热。是了,和二十四年前不一样,那时的潜泳是为了登上皇位,现今的这次却是为了离弃它。而最为不同的是,那时身边游着的,是护卫,现在身旁的,是伴侣。
如此陆陆续续又过了一个月。秦王和赵王兄弟对着朝政不复刚开始的忙乱,略略有了些心得,逐渐脉络分明起来。然而依旧很忙。在此期间,新的户部尚书黄陌走马上任。叶明净在宫中单独接见了他,给了他一个陈旧的包裹。
“拿去吧。这本是你家的东西,还是还给你为好。”
黄陌一看那包袱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是他曾经亲手送到叶明净手里的书信证据。
叶明净笑了笑:“一封不少,完璧归赵。”
“陛下…”黄陌语声哽咽,人人道他得天子赏识,谁又知道他日夜战战兢兢的心酸。怕父亲的清名被毁于一旦。现在,这个把柄又回到了他手上。多年背负的沉重包袱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
“是朕不好。”叶明净感慨着,“朕少年登基,孤立无援。谁都不敢相信。只能靠着这些外物来收罗臣子,委实落了下乘。今日还给你,也算是朕去了一块心病。”
“陛下!”黄陌什么话都没说,跪下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谢陛下。”
叶明净扶他起来:“好啦,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朕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她取出一个紫檀匣子,匣子上了锁,四面封着明黄的纸封。封上有她的亲笔字迹和玉玺印:“这个你收好。如果有一天宫中有变故,你便召集内阁和诸皇子,当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