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之恋上你的床第23部分阅读
穿越时空之恋上你的床 作者:肉书屋
我哥哥是世上最幸运的男子。”
齐云萝目光轻闪,侧过头来,对着她嫣然一笑:“我也觉得,我哥是天下最幸运的男子。”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攥紧了互握的手。
疾驰的马车忽地停住。梅雪霁一愣,伸手掀开了身侧车帘的一角。
“怎么了?”
御林军都尉林同在马上俯身而拜:“启禀主子,前面有澄亲王府的马车拦路。”
梅雪霁的心“嗵”地一跳,回头与齐云萝对换了一个眼色,忙问道:“车里坐的是谁?”
“是澄王妃。”
梅雪霁掀开车帘,却见前方一辆华美轩敞的紫帷马车前,立着笑意盈盈的澄王妃凤凰,月白色锦缎修身夹袄,领口、袖口镶着淡银色的狐绒,一袭胭脂红色的百褶湘裙下微露白色鞣革靴尖,看上去即俏丽又端庄。在她的身后,是五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多穆尔侍卫,清一色的墨绿滚边赭色短袄,黑色长靴。一个个低眉垂首,默不作声。
“澄王妃好。”梅雪霁和齐云萝掀帘下车,与凤凰相对见礼。
“拜见梅小主,菀柔公主殿下。”凤凰福了一福,抬起头来,“真巧,凤凰本打算入宫与小主一叙,谁料却有缘相逢于中途。不知二位此次出宫,要去哪里?”
梅雪霁笑着答道:“我们打算去云隐寺敬香。”
“是吗?”凤凰一挑蛾眉,神色间满是惊喜,“我也听说那里菩萨灵验,早有前往礼佛之意……”她说着,轻咬住下唇,如水的秋波流转在梅雪霁和齐云萝之间,“若是凤凰有意相随,不知是否太过冒昧?”
梅雪霁愣怔了一下,禁不住回眸向齐云萝望去,齐云萝回了她一个同样吃惊的眼色——是啊,礼佛只是借口,她们真正要去的地方是万花山。若是凭空多了一个陌生人相随,数日来的苦心筹谋会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人家既然已经开了口,又哪里找得到推拒的理由?
唉,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她对着凤凰粲然一笑:“哪里?得与王妃结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忆君心似西江水(三)
马车辚辚,疾驶在林间小道上。
渐渐的,吹入车内的风变得清新而湿润,带着山野特有的草木芬芳。绛紫色的车帘随着风势一甩一甩地飘拂着,将车窗外淡淡的日光掩映得忽明忽暗。
车外,传来明琪低沉的声音。
“主子,万花山到了。”
齐云萝身子一颤,急忙回过头来,扯紧了梅雪霁的衣袖。
“霁儿,你,你陪我一起去……”
梅雪霁望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不由笑着抿嘴:“我去算什么?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碍手碍眼。”
“不,”齐云萝涨红了脸,神色间满是执拗,“我要你陪着我。”
梅雪霁笑着拉下她的手,轻轻在掌中握着:“我要是去了,澄王妃怎么办?难道你要她也跟着去?”
齐云萝一愣,紧紧地蹙起了眉尖。
梅雪霁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柔声道:“自己的终身大事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把握,别人都是帮不上忙的。你一个人去吧,每日的这个时候,我哥都会在山顶的望天崖采药,你去了一定能在那里遇见他。等见过了面,就把他带下山来,我和澄王妃在云隐寺等你们……”
冬日的万花山,早已没了春的明媚。寒松苍翠,掩映着远方山颠的一道飞瀑,清流湍急、碎珠溅玉,似悬在天边的一匹白练。水声潺潺,不时有山风裹挟了水雾,飘散在巍峨的群峰之间。
山顶望天崖畔的石莲亭,是观赏山景的绝佳处。立足于此,近处的翠竹碧海、远处的嵯峨怪石尽收眼底。云蒸雾绕中,依稀可见山下的流芳溪蜿蜒如玉带,依依绕过林泉峦嶂,日夜不停地向前流淌。
空山寂寂,人迹杳渺。
此时,只有一个人呆立于石莲亭内,手扶药锄,目视远方。风,拂起他石青色的袍袖,漫漫地飘舞轻扬,仿若一只孤寂的鸟儿,在群山间落寞飞翔。
……这一天,终于到了。分明记得侍琴告诉过他,萝萝远嫁花剌的日子就是今天……
梅雪峰垂下眼,止不住地心痛如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许,霁儿的讥嘲是对的。所有这一切,都源自他的自作自受。是他的自卑和怯懦,害了自己,也害了萝萝。
当初面对她的真情,他选择了逃避;如今面对她的离去,他依旧选择了逃避。然而,逃避又有什么用?纵然躲入深山,他却依旧无法逃过内心的折磨……
此时此刻,皇宫之中想必热闹非凡吧?两国联姻、公主下嫁,是天启王朝的大事。一个女子的命运就这样被定了下来,从此关山阻隔、明月天涯,所有的往昔都将如过眼的烟云,消逝在她的生命中。
一切如烟,包括他……
昨晚开了夜车,早上揉着眼睛醒来,第一件事便打开电脑。蓦然发现,自己被人兜头拍了几板砖。
嘿嘿,虽然有些沮丧,却依旧很感激那些提意见的亲们。影月的文章正是有了你们的提点,才会得以进步。
说起被拍,影月仿佛已经习惯了。滕讯上的读者还是客气的,在其他地方尤甚。
本文之所以让人觉得刺眼,仿佛与现代的是非观相违,说到底,我觉得还是因为选了皇帝做男主。爱上了皇帝,就必须面对他的三宫六院,面对宫廷的是是非非,这是很多21世纪的美眉们无法接受的。但是换成你们是我,该如何处理这一切呢?让女主入宫之前和皇帝讲好条件,命他立即遣散后宫,不然没得谈?我想,如此旗帜鲜明的作为,不会发生在我的霁儿身上。说到底,她还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二学生,个性随和而天真,不是强悍的万能女主。
关于女主的个性,有些读者不大喜欢。觉得她太过古典柔弱,仿佛不是小去的。
嘻嘻,其实问题出在影月身上,影月本人就是一个痴迷的古代主义者,一心巴不得找了时空机器穿回数百年前。所以,在我看来,霁儿的言谈举止都是正常的,不曾想会遭到这么多的非议。但是文文进行到此,霁儿的个性已然定型,想改却也来不及了。
再说亲们提的一些逻辑上的不合理处。其实这些影月都心知肚明,但是为了情节的发展,却不得不这样安排。影月是新手,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尽量不让故事太过荒谬脱节,至于完美汗,很难办到。
呵呵,也许你们说的不错。这篇文情节幼稚、行文粗糙,说到底就是一篇小白文。关键的根源在于影月本人就是一白痴的作者,思想简单,想什么就写了今后的情节,只有更白痴、更狗血,影月夜夜纠结在电脑前,想着那些阴谋和暗算,内心痛苦不堪,都快揪光了自己的头发。
再次感谢各位的醍醐灌顶,虽然在这里罗罗嗦嗦的替自己辩解了良久,但你们的话影月还是听进去了。在今后的情节中,努力改正吧。
鞠躬,继续码字。
霜薄冰轻叶未凋(一)
心,蓦然痛如刀绞,仿佛连呼吸都会带来入骨的疼痛。他屏住气,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不,他不能躲在这里,听任她伤心远去。纵然飞蛾扑火、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赶回宫中去,拦住花剌的马车……
想到这里,他心潮澎湃,扔下手中的药锄,大踏步跨出了石莲亭。一枝含苞的腊梅牵住他的衣袖,被他奋力一挣,“嗤啦”一声,在袖边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梅雪峰浑然不觉,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快步如飞。
忽然,幽寂的山谷间传来了清甜的歌声。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倚仗立云沙,回首见山家……”
歌声悠扬,仿佛流云舒卷,淡淡地萦绕在千峰万壑间,引来群山回响,一时间重重叠叠,连绵不绝。
梅雪峰匆促的步子慢慢收拢,不知为什么,这歌声好似一粒石子,在他的心湖中漾起千层涟漪。莫名的,有一丝惊喜恍若火花般的在脑海中一闪,转瞬却又消逝无踪迹。
一只红喙的青鸟忽然飞掠过他的眼前,扑棱棱地振翅直冲云霄。
在青鸟出现的地方,缓缓地绕出一个娉婷的身影,碧衣白裙,淡雅如菊。
歌声嘎然而止,却是她抿紧了樱唇,一双似忧似喜的明眸定定地看住他,渐渐地,那眸中有水光泛起,掩住了其间的千言万语。
“萝萝……”梅雪峰的喉头一滞,心跳在这一声呼唤中蓦然停止。
她悄然走近,仰起头与他对视:“你认错了,我不是菀柔公主齐云萝。”
他一惊:“你说什么?”
她微笑着垂下眼帘,嗓音里带着梦呓般的温柔。
“我是万花山上采药的女子,前来践你的白头之约。从今后愿与你平淡相守,为你照料医馆、操持家务……”
他愕然,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兀自立在原地,呆呆地凝望着她。眼前的她,笑容灿烂如春日的花朵,不期然有两粒晶莹的泪悄悄滑落至唇边。
她的泪唤醒了他。霎时间,无边的狂喜仿佛潮水一般的将他整个淹没,他颤抖着跨前一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两颗激荡的心贴在一处,渐渐地合了节拍,跳动成一律。
梅雪峰俯下头,轻轻吻去她唇边的泪水。泪水微凉,在他的舌尖漾开了一点苦涩。
忽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你不是今天出嫁吗?难道……”
她眸光一闪,忍不住粲然而笑:“傻子,根本没有和亲这回事,就像,没有你所谓的采药女郎……”
他呆住,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不禁悲喜交加,一把将她搂住。
“你……你骗得我好苦!”
“彼此彼此。呵呵……”她只得意地笑了两声,却被他凑过头来,用滚烫的吻将她的笑尽数吞没……
呵呵,解决完这一对,回头来专心对待霁儿。
霜薄冰轻叶未调(二)
天高云淡,群山寂寂。一缕冬日的暖阳透过树梢,淡淡地洒落在两个甜蜜相拥的身影上,为他们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明琪背倚山石,微微眯起眼,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微笑。
“明公公,您看见什么了?”身旁,御林军副都尉楼仰浩按捺不住好奇,凑过头想朝山石后张望。
“别看!”明琪慌忙一把按住他,又回头朝他身后的另九名侍卫们频频摆手,“谁都不许看,一会儿惹恼了殿下,谁担待得起?”
楼仰浩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解地挠了挠头道:“我等随殿下上山,就是为了保护她。现在却被您拘在这山石后头,连殿下在哪儿都瞧不见。万一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明琪嘿嘿一笑,对他眨了眨眼道:“没事,咱家盯着呢。殿下她好得很,安全得很,你们啥也不用管,只管老老实实地蹲在这里就行啦。”
楼仰浩看了他半晌,禁不住蹙起眉头,心中略带气恼:“哼,早知道被白白晾在这里,还不如跟林大哥他们一同去云隐寺,护着梅小主呢。”
云隐寺觉皇殿西侧,是一片森森的古柏林。绿荫深处,掩映一泓清泉,泉水晶莹如玉。清澈明净的池面上,不时有碗口大的涌泉喷薄而出,无论阴晴冬夏,日夜涌动不息,飞珠溅玉,如奏天籁,故名琴音泉。泉侧一架小桥飞跨如虹,幽通曲径,两旁遍植老树古藤,清风过处,落叶缤纷。
梅雪霁倚坐在桥栏上,半眯起眼凝望着面前一株经霜未凋的红枫,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
此时此刻的万华山顶,萝萝和哥哥想必见面了吧?可曾相互表明了心迹?唉,这两个别扭的家伙,兜兜转转、起起落落,白白误会了那么多次,但愿这一回,他们能够心心相印……
“小主在想什么?”身侧,传来春风般温柔和煦的声音。
梅雪霁抬起眼,却见澄王妃凤凰正立在桥畔,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林同带着侍卫们和多穆尔武士站成长长的一排,隔断了从寺里通往琴音泉的路。
梅雪霁不觉莞尔:“呵呵,何必这般如临大敌?这千年古刹,最是清幽宁静,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凤凰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望,不禁也笑了:“难怪他们紧张,小主是我天启未来的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万万轻率不得。”
梅雪霁的脸上浮起了几分羞涩,匆匆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凤凰走过来,坐在了她的身侧:“方才在观音阁,我见小主诚心膜拜,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可许了什么愿?”
梅雪霁眼波流转,淡淡地勾唇而笑:“我求观音娘娘保佑我哥红鸾星动,早日娶到心仪的女子为妻。”
凤凰略带讶异地扬起眉毛:“只求了这个?”
呜呜呜,好多人说我更得慢了,其实一点都没有慢啊。
影月一直依照约定:周六一章、周日两章、平时三章。
霜薄冰轻叶未调(三)
梅雪霁笑道:“是啊,人说佛前戒贪,故而不敢多求……不知澄王妃可许了愿?”
凤凰娇羞地一笑,雪白的贝齿轻咬住红唇:“我还能许什么愿?不外乎是求菩萨保佑我家王爷身体康健,与我相亲相爱、共偕白首。”
梅雪霁心头微跳,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未褪——凤凰的爱如火一般地炙烈,只是不知道天驰的心,是否已被她温暖?
抬起眼来,她忽然发现见凤凰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秋波凛凛,碧色的双眸中似隔了一层霜雾,让人看不见底。
一瞬间,有一丝寒意掠过梅雪霁的心头。她匆匆别过头,诧异于自己莫名加快的心跳。再回眸时,却见凤凰的眼中早已漾起了温柔的笑:“咱们别在这里坐着了,听说林壑深处有一个紫烟洞甚美,日日烟霞缠绕,不如一同去看看?”
梅雪霁点头站起身来,被她携了手一同顺着林间的小径漫步向前。
走了几步,忽见前方藤树掩映处,微露一角黄墙。走得近了,却是绿树环抱下的一个偏僻院落。背倚青山,前临碧水,说不出地幽寂清雅。门前一棵参天的古樟树上,无数的鸟儿啾啾鸣唱,清脆婉转,旁若无人。
梅雪霁停住脚步,不由自主地垫起脚尖向院内眺望。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让她忽然心生向往,很想推门进去一探究竟。
凤凰拖住她道:“还是走吧,这个院子空寂无人,颇为诡异,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正说话间,忽听院内有人沉声低呵:“什么人?”紧接着“吱呀”一声,紧闭的院门被打开,跨出一位身着灰袍的少年和尚,高挑瘦弱、眉目清癯。
梅雪霁情不自禁地顺着他身后半开的院门向内张望,却见院中地上,数十位黄袍僧侣围着一座小屋团团打坐,一个个颔首闭目,口中默念不绝。那小屋门窗紧闭,从屋檐垂下层层青碧的竹帘,说不出的孤清与怪异。
少年和尚见她探头探脑,不觉沉下脸来,伸手挡在她的眼前:“不许看!”
“呼呼”身后霎时身影飞掠,却是林同和侍卫们闪身上前,挡在了梅雪霁的面前。
少年和尚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了惊讶:“你们是谁?”
林同长眉斜挑,狭长的双眼露出一点精光:“小和尚,客气点!”
冰冷的语气如同寒风,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棱四散飞逃。少年和尚被惊得后退半步,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你们退下吧,”梅雪霁向林同挥了挥手,回过身来向少年和尚合掌施礼道:“对不住,我们只是过路的香客,无心搅扰大师们的法会,望请恕罪。”
少年和尚抬眼逐个打量着她身后的侍卫,神情间带着几分狐疑:“过路的香客?我看……”
正说着,从门内又走出来一名中年和尚,伸手一拉他的衣袖道:“清印,快进来关上门,时辰到了,祖师要出关了。”
衣上犹沾佛院苔(一)
少年和尚神色一紧,慌忙点头道:“是。”拉紧门扇正要关门,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长笑。声音淡泊清越,似乎近在耳畔,又似乎传自天边。
“哈哈,果然有贵客来访。清印,为何不请那位女施主进来?”
少年和尚一呆,急忙回头望去,但见满院打坐的和尚都愕然朝他们张望。他伸手摸了摸头,向身侧的中年和尚问道:“师叔,方才是谁唤我的名字?”
中年和尚瞪大双眼,说话变得结结巴巴:“好像……好像是祖师的声音……”
清印大惊失色,用手指着梅雪霁道:“祖师方才让我有请的是……是她吗?”
中年和尚摇摇头,瞥了一眼梅雪霁,又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凤凰:“不知道,要不,把她们两位都请进去?”
清印点点头,向梅雪霁和凤凰合十而拜道:“如此,两位女施主请随小僧进去吧。”
梅雪霁与凤凰愕然对望一眼,凤凰娥眉深蹙,扯住梅雪霁的衣袖道:“这院子古怪得很,咱们别进去。”
林同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主子千万别听这帮和尚的,若是出了事端,属下们万死莫赎。”
梅雪霁沉吟着咬了下唇,回头向清印问道:“请我们进去的是哪位高僧?”
清印道:“是我寺中的云昙祖师,辈分极高,算来还是方丈大师的师叔。自三年前便闭关修炼,今日正逢出关之日。他老人家数十年来从不会见生人,今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想来是女施主有佛缘吧?”
“哦……”梅雪霁垂下眼帘,略微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向清印微笑道:“好吧,我跟你进去。”
“主子!”林同惊呼一声,跨前一步想要阻拦。却被梅雪霁淡淡地回眸一瞥,伸出的手霎时僵在了半空。
梅雪霁望着他微笑道:“没事,云昙大师是得道的高僧,今日得聆教诲,实是三生有幸。你们就侯在院外吧,别坏了大师的清修。”
“这……”林同焦急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凤凰。
凤凰半眯了双眼,忽然对着梅雪霁勾唇而笑:“好,我陪你一起进去吧,说真的,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位高僧的风采呢。”
“女施主请。”清印垂首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引着梅雪霁和凤凰朝小屋走去。
“主人…”林同身侧一名高大的多穆尔武士忽然发出一声低唤。
凤凰回过头,清澈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你们留意院子的后门,小心别让人闯进来。”
“是。”五名多穆尔武士一齐颔首。
清印带着梅雪霁和凤凰来到了小屋前,卷起竹帘,用手轻扣门扉:“师祖,贵客到了。”
暗灰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从屋内隐约飘来淡淡的清香。
衣上犹沾佛院苔(二)
清印合十一拜:“施主请进吧,小僧就送到这里。”
梅雪霁点点头,拉着凤凰的手跨进门内。
屋内昏暗如夜。从阳光明媚的室外忽然进入这里,让人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只觉得周围似乎罩了一层浓雾,影影绰绰,模糊一片。
“怎么这么黑啊?什么也看不清。”身边的凤凰小声抱怨着。
“呵呵,”屋角传来轻笑,声音苍老而低沉,“心清了,目自会清。老纳这屋里已经好久不用灯烛了,今日为施主破了例吧惠明,点上蜡烛。”
“是。”有人低低应了一声,一阵屑屑索索的细响之后,眼前霎时燃起一点光明如豆。定睛看时,却是一位身披袈裟的年迈和尚,手持蜡烛凭桌而立。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小小的佛龛,佛龛前的草编蒲团上,一位老者正闭目打坐。灰衣布履,长眉银须,一头雪白的长发纷披在肩侧,更衬得他形销骨立,清逸如仙。闪烁的烛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飘渺恬淡,仿若地上的一道水痕。
“请坐吧。”桌旁的老和尚将手里的蜡烛固定在桌角,从桌下拖出两张凳子,招呼她们坐下。
梅雪霁向他合掌而拜:“不知方才承蒙哪位大师相邀?”
老和尚伸手一指打坐的老者道:“是老纳的师叔——云昙法师。”
“那您是?”
“老纳是本寺的方丈,惠明。”
正说着,忽见云昙法师睁开双目,霎时精光一现,屋内仿佛骤然明亮了不少。
他缓缓站起身,抬眼朝凤凰一瞥,脸上微露惊讶:“怎么进来了两位?”他喃喃自语,低头思索了片刻,复又笑道:“嗯,是老纳没说清楚,怨不得他们”
说着,他将目光停留在梅雪霁的脸上,细细地看了一番,口中低叹道:“唉,如此看来应是天意,你命中逃不过此劫啊。”
梅雪霁心头一跳,忍不住手撑桌面站起身来,向他合十行礼道:“请大师明示,弟子愚钝,不明白大师话中深意。”
云昙大师微微一笑:“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梅雪霁一愣:“我,我们从京城而来。”
云昙大师笑而不语。
梅雪霁悄悄抬起眼,但见他双眸深邃,仿佛两泓测不见底的幽潭,黝黑杳渺,似有层层的漩涡荡漾其间,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它席卷而去……
蓦地,一只枯瘦的手卡住了她的手腕。
“告诉我,你到底从何处来?”云昙大师盯紧了她,神色间满是研判。
“我…我……”梅雪霁霎时呼吸急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云昙大师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半眯的双目中忽现一缕流光:“你本非这个世上的人,为何迟迟流连不去?”
梅雪霁大惊失色,双颊顿时一片苍白:“大师如何得知?”
衣上尤沾佛院苔(三)
凤凰闻言一颤,怔怔地朝她望来。梅雪霁顾不上看她,双目盯紧了云昙大师,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您……知道我从哪来?”
云昙大师点头道:“知道。老纳近些年闭门静修,于时空轮回之因果,多少小有领悟。今日启关之际,忽觉心如潮涌,按捺不止,正好听到院外女施主的声音,恍惚便明白了其间的因缘。因此谋求一见,谁料一见之后果然不谬。”
梅雪霁用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问道:“大师既然知道弟子的出处,不知有何见教?”
云昙大师淡淡地望着她,神色间带了几分悲悯:“女施主眉间暗红沉晦,想必定有大劫难逃。若是能及时勘破情关,倒是可逃一难。只是……”他低叹一声,轻轻地摇头,“照老纳看来,你早已深陷其中,恐怕无力自拔…”
他说着,从手上褪下一串暗黄|色的菩提佛珠,套在了梅雪霁的腕上:“老纳既与你有缘,却也不忍见你走到绝路。唉,届时若果真到了那一步,不妨就回去吧。”
梅雪霁呆望着腕上的佛珠,脑子一下子乱成一片——情劫难逃、走到绝路……他指的是什么,是她和云灏的未来吗?难道,这果真是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烙上了悲伤的印记?……
良久,忽听“嘀嗒”一声细想,却见佛珠上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一摸自己的脸上,才发现那里早已泪水横泗。
她低头拭干泪,抬眼向云昙大师勉力而笑:“弟子若是要回去,该怎么做?”
云昙大师垂目道:“何时来,便何时去;何处来,便何处去。”
梅雪霁将他的话默默咀嚼了一番,内心还是一片迷茫:“弟子不明白,望大师明示。”
云昙大师站起身,又走到佛龛前,亲手燃了三枝清香拜了几拜,把香插入龛前的香炉。
“老纳言尽于此,女施主请回吧。”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打坐在蒲团上,顾自闭目讼经。
惠明方丈走来,对着她们躬身合十道:“烦请二位随老纳出去吧。”
梅雪霁朝云昙大师望了一眼,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惶惑与悲凉。想来却也无奈,只得匆匆一拜,和凤凰一起随惠明走出屋外。
屋外,依旧是艳阳高照,天空湛碧。满院的僧侣早已不见,空荡荡的中庭里,只有几只飞鸟在跳跃着觅食。
惠明道:“两位走好,恕老纳不远送了。”
梅雪霁和凤凰一同颔首:“大师请便。”
惠明低眸躬身,转身走进屋内,反手关上了房门。
梅雪霁伫立在台阶上,眼睛盯着面前的一角地面,呆呆出神。
凤凰悄悄上前拉住她的手问道:“方才,那云昙大师所说的,想必是一派胡言吧?”
“我不知道…”梅雪霁望着她摇头苦笑。
凤凰眼波流转,环视了一下四周,忽见前方一道月洞门后,露出一条碎石小道,看似通向后院。于是,便回头向梅雪霁笑道:“不如,咱们走去那里找地方坐一下,好好谈谈?”
身世浮沉雨打萍(一)
梅雪霁颔首,被她携着手向前走去。身后的院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接着是林同略带焦虑的呼喊:“主子,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梅雪霁回眸,正要答应,忽觉脖子后方被人重重地一击,眼前顿时漆黑一片。神思昏沉中,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仿佛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高高提起。脑海中一时间云腾雾绕,转瞬失去了知觉……
庭院中,忽然传来凤凰惊慌失措的呼喊:“快来人啊,小主……小主被人掳走了!”
门外林同的心蓦然提到了嗓子眼,当下狠狠一撞,将院门撞开。抬起头,刚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匆匆跃过院墙,只是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快追!”林同一挥手,带着手下朝那身影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
小屋内,惠明方丈立在窗前,黯然地摇了摇头:“方才师叔说她身逢劫难,不曾想转眼就到了。”
云昙大师闭着眼轻轻一叹:“祸福旦夕,谁能预料?”
惠明蹙起眉头:“但是这样一来,给我云隐寺也带来了麻烦。届时官府查问起来,叫弟子如何交待?”
云昙大师垂目而笑:“清者自清,你不必担心。倒是那位女施主……唉,不知道能否过了这一关?”
紫烟洞。
凤凰拨开遮目的藤萝,顺着一块巨石后的小径绕到了里面的一个狭小的石室中。凑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平躺在石床上的梅雪霁。此时,她的双目紧闭,嘴唇深抿,似乎沉浸在睡梦之中。
“嗯,不错,”凤凰满意地点头,向身侧高大健壮的多穆尔武士笑道:“你果然聪明,我只轻轻点了一句,你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高大武士低头行礼:“多谢公主夸奖。属下跟随公主多年,岂能不明白公主的心思?”
“好,”凤凰笑得明媚,“其他人想必正跟着那些御林军们到处捕风捉影吧?嘻嘻,你和他们说过没有?一定要把戏演得逼真,方能脱了我们的干系。”
“属下交待过了,请公主放心。”
凤凰点点头,回眸望着梅雪霁,双目中透出了十分的得意:“真是天助我也。本来还打算费点唇舌将她骗出宫来再寻机动手,谁知道她竟然自己投了我的网…呵呵,怨不了猎人狡猾,怪只怪猎物太蠢!”
高大武士俯身而拜:“请公主指示,要属下将她如何处置?是杀了,还是……”
凤凰摆摆手:“杀不得,我要留着她的命,走一步更绝妙的棋。”
高大武士一愣:“属下不明白。”
凤凰眯起眼,俏丽如春花般的脸上浮起冰冷的笑意:“听说,花剌的二皇子纳夕随着罗臻措一同到了栩宁,这次求亲他们倒真的是大费周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在天启皇帝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去…呵呵,既然纳夕那么想与天启皇室联姻,那咱们不妨就助他一臂之力吧,让他和齐云灏真正地联上‘姻’……”
身世浮沉雨打萍(二)
时近黄昏,嫣红的晚霞如燃烧的火焰,在天边踯躅。栩宁城郊的馆驿中,几匹骏马在院落里安详自在地吃着草,不时抬起黑葡萄一般明澈的眼睛,好奇地遥望一下天空掠过的飞鸟。
前厅的房门紧闭,屋内帘幔低垂,透不进一丝光线。桌前的茜红纱灯内,跳跃着闪烁的烛光。一个女人背桌而立,头顶硕大的斗笠垂下漆黑的细纱,将她的面目完全遮住。她一动不动地挺身伫立着,孤傲缥缈,仿若暗夜的一道黑影。
罗臻措低下头,情不自禁地轻叹一声道:“唉,看来是本相算错了一招。”
那女人微微侧过脸,低垂的黑纱内依稀闪过流光一线:“正是。我家主子说,大相临行前若是能给她捎一个消息,她定能设计斡旋,决不会落得今日被拒婚的地步。”
“是吗?”坐在一旁的二皇子纳夕挑起唇角,火红的卷发盖住了半边俊俏的面庞,“她还会为花剌出力吗?抑或,即便有出力的意愿,恐怕也没有斡旋的能力吧?”
女人倏地转过身来,面对他默立无语。良久,黑纱内传出一声轻笑:“看来,殿下对主子怨恨不少啊。”
纳夕抬起眼,清凛的目光扫过她,投向了屋内的某个角落,唇边笑容渐收,眉眼间浮上了一丝苍茫。
“十年前她抛下我离开花剌,说是要替父汗报仇。当时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每日苦苦等待,只等有朝一日她报了仇回到我身边……可是,一晃十年已过,我们的仇人却依旧好好地活着,国运昌隆、歌舞升平。而她,竟然与仇人同享富贵,乐不思蜀……”
“殿下,”罗臻措投过来一个责备的目光,“怎么可以这样诋毁她?老臣相信,她的心依旧是花剌的。”
“心?”纳夕脸上的凝重一扫,瞬间又扬起了邪邪的笑,“相父何以知道,在她的心里,国仇家恨会敌得过那人的一笑?”
蒙着黑纱的女人轻叹一声,口气霎时变得温柔如水:“殿下又怎能明白主子心里的苦?主子她,有那一天曾忘了殿下、忘了故国?只过不,她到了如今的境地,一路走来,步步艰难,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说得清楚的?况且,眼下她面临阻碍重重,不得不提起万分的心力去应对,只怕一松手,便前功尽弃……”
罗臻措抬起头:“哦?什么样的阻碍,可有我们帮得上的?”
女人道:“大相不必担心,主子自有她的主张。”
罗臻措含笑点头道:“嗯,是了,以她的心机和谋略,想必定能办到……”
“什么人!”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急呵。
纳夕与罗臻措对望一眼,迅速地站起身来道:“我出去看看。”说着,走过去拉开门,飞身冲出屋外。
“殿下。”花剌武士虢铎看见他,忙过来道:“方才属下见一个黑影,扛着一大袋东西往后院去了。”
身世浮沉雨打萍(三)
“哦?”纳夕挑起眉,“有没有看清是什么人?”
“没有,属下已经让人去追了,看来此人脚程极快,而且会飞檐走壁,应该不是一般的蟊贼。”
“嗯,”纳夕微一沉吟,随即点头道:“我去后院看看。”
馆驿的后院是花剌使者们的宿处。迎面一带粉垣,数楹修舍,周围翠竹掩映,甚是幽静。纳夕左右顾盼,但见从东厢罗臻措的屋子里出来了几名武士,见了他纷纷过来行礼。
“启禀殿下,属下们一间间屋子都搜了,没有见到那人。”
“哦?”纳夕蹙起眉,“全都搜过了吗?”
“只剩下您的屋子,属下们没有指示,不敢擅入。”
纳夕点点头:“好,我自己去看看。”说着,快步来到自己的屋子前,伸手打开了房门。
“殿下小心。”虢铎疾呼一声,抢在了他的前面。几个花剌武士也飞身而上,将纳夕团团围在正中。
屋子里明亮而整洁,落日的余辉淡淡地撒在窗前的书案上,光影之中飞舞着光亮的纤尘。凑着日光,他们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伫立在床边,脸蒙黑巾,一双淡褐色的瞳眸中漾着笑意。
“你终于来了,纳夕皇子。”他的语气中带了三分讥嘲。
纳夕毫不意外地抱肘而立,盯着他笑道:“你是在这里等我?”
“正是。”那人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身侧,“我给你送礼来了。”
纳夕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却见自己的床上赫然横了一个长长的青布大袋,袋中凹凸起伏,看不清到底装了什么。
他想了想,随即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好吧,既然有人专程前来送礼,那本殿下收下便是。只是……”他抬起眼,目光好似小刀一般地剜在那人的脸上,“请你告诉我,是谁那么好心送礼上门?”
那人一愣,随即笑得恣肆:“哈哈,送礼的是我家主人。至于她是谁,殿下不必知道……殿下只管,安心享用便是了!”说着,一把推开身侧的窗户,飞身跳了出去。
“站住!”虢铎高喝一声,就要冲过去,却不料被纳夕一把攥住了衣袖。
“别追了,我大概已经猜到他是谁。”他蹙起眉,用整齐的牙齿轻咬嘴唇,“让我来看看,他送的是什么?”
虢铎道:“还是让属下们来打开吧,也许,那袋里装的是毒药暗器也未可知?”
纳夕点点头:“也好,你们替我打开看看。”
“是,”虢铎行礼,招呼了身旁的一名侍卫一起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布袋的系绳,把袋口轻轻往下扒……
“啊……”屋内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凌乱的青布下,微露一张绝色的容颜。由于长时间闷在布袋中,脸上凝脂一般的肌肤腾起了两抹朝霞。眉拢烟色、唇似流丹,乌黑的长睫覆盖在面颊上,如蝶翅般轻颤着,让人见后油然心生渴望——渴望一见那被蝶翅遮挡的如水明眸。
“这,这女子是谁?”虢铎喃喃自语着,回头向纳夕望去。
人间无地着相思(一)
此时的二皇子殿下默默立在床边,身子僵硬、表情木然,只有一双眼睛仿佛火一般地燃烧。
“殿下?”他诧异地低唤。
纳夕抬起眼,面色阴沉如夜,仿佛还带着几分怒意:“你们出去!”
“是。”虢铎等心中均是一紧,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匆匆地行礼退了出去。
屋子里霎时寂静一片,静得让梅雪霁匀停的呼吸声轻撩着纳夕的耳畔。纳夕痴望良久,心,慢慢地在胸腔内激荡起来。他蹲下身,轻轻扯去她身上的布袋,立刻,让他魂牵梦绕的轻盈娇躯又呈现在眼前。紫衣素裙,纤腰盈握,颈下一抹冰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梅小主……”他轻唤,抓住她的手贴在唇边深深地吻着,她的手心冰凉,带着清甜的芬芳,一阵阵地沁入他的心脾,让他痴迷沉醉、让他心潮翻涌
金殿上回眸的明媚、曲廊间戏水的轻灵,所有这一切都深深地印刻于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也不忍挥去。虽然,一声“梅小主”惊破了他的美梦,却不曾割断他的痴想。每每想到她,他的心便隐隐地刺痛,每刺痛一回,对那个人的恨意便加重一分
将她的手轻轻放下,他的神色间不经意地浮起了温柔的笑。情不自禁地,他用拇指开始抚摩她的面庞,她弯如新月的眉、微闭的秀目、小巧的鼻梁、嫣红的嘴唇……指尖触到柔暖和滑腻,让他的心也随着微微一颤。
“嗯”他叹息着俯下头去,用干涩的唇轻触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