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事件簿.第61部分阅读
穿越事件簿. 作者:肉书屋
马小姐畏高,连林小姐都知道,做为东道的夏小姐你也不可能不知道,是以你便正好利用了这一点,故意将司马小姐的房间安排在了贺小姐的房间旁边,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司马小姐的名字——司马健!?br />
“你在让下人绣这人名绢帕时,故意安排只绣每个人的名而不绣姓,如浣霞、惜薇、绮罗和梦,而像司马小姐这样的复姓单名者,便同‘梦’一样,只绣一个单名——健,〗字若分作上下两部分来看,不正是‘明玉’二字么?!再看右手边第三间房,房门上没有绢帕,亦是一间多余出来的空房,第四间便是夏小姐你的房间,因此,当林武二位小姐跟着你从东面楼梯上下来时,最多只会注意三点:第二间房门上的名字——明玉,面对着房间的方向时左手边的房间——空房,右手边的房间——贺,这三点就同从西面楼梯上下来所能看到的完全一样:第二间房门上的名字——明玉,左手边的房间——空房,右手边的房间——贺。东与西楼梯右手边的第一二三间房,房门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这便是夏小姐你精心布下的局,请贺家二位小姐来参加绣艺精社,是因为通过与她们的接触得知了她二人喜欢玩识别双胞胎的游戏,因此你便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及司马小姐的名字和她畏高的毛病,巧妙地将东西两侧楼梯右手边的厢房布置成了名字一样、位置一样的格局,再利用二楼混淆人方向感的绣竹幔帐,将半醉的林小姐骗过,将大醉的武小姐引向死亡!”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夏红裳似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椅上,一双美目盯着我不住冷笑。听我说至此,她便由鼻中哼了一声,道:“红裳很佩服岳小姐的想象力,可惜这些不过是你的无聊捏造,红裳懒得同你理论。你既口口声声地说红裳是杀人凶手,为何不拿出证据来证明呢?你说红裳将浣霞和明玉引到了东侧的厢房——证据呢?在哪里?”
“夏小姐是认定了自己和林小姐在午膳中途亲自将武小姐送回了西厢她的房间么?”我问。
“那是当然!”夏红裳冷声答道。
“自此之后武小姐应当一直未从房内走出来过罢?——因夏小姐你同其他一众小姐一直在厅内绣花,若武小姐从房中出来,必定会被你们看到,是么?”我接着问。
“不错。”夏红裳盯住我,似在随时准备反击我将要给出的答案。
我波澜不惊地望住她,淡淡地道:“证据,我有。前天午饭中途退席的,除了武小姐外还有一个人,那便是我。我的房间在北厢,从楼梯上下来右手边第二间。然而我却也被那绣竹幔帐混淆了方向,走错了楼梯。我走的是西厢楼梯,下来后向右数了第二间房,也就是武小姐的房间,推门进去,空无一人。我在这间房内一直待到大部分人从楼上吃罢午饭下来方才离开,若照夏小姐你所说的确实将武小姐送回了她的房间,那么为何我却未曾见到她呢?”
“你——你造谣!你无端捏造事实,莫不是——莫不是想报复我曾经捉弄过你么?!我已乞求了你的原谅,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偏要将我害死你才肯甘心么?!”夏红裳双目含泪泫然欲泣。
“说我造谣,夏小姐又可有证据?”我不急不忙地反问她道。
“你没有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这便是我能证明你在造谣的证据!”夏红裳红着眼怒视着我。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证据。”我依旧不慌不忙地应着,转而向始终用黑亮亮的眼睛默默望着我的季燕然道:“请大人派一名差爷前往武小姐的房间,在她的枕下有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便是灵歌方才所言的证据。”
季燕然便立刻唤门口站岗的衙役前往武明玉房间取那东西,很快回来,见手上托着一根簪子。我望向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的夏红裳道:“夏小姐,这便是灵歌的证据。这根簪子乃灵歌所有,灵歌无意中走入了武小姐的房间,在床上躺下,随手将头上簪子摘了塞入了枕下。后来发觉自己走错了房间,因恐被人看到引起误会,便未来得及取出簪子,匆匆地离去了。若依夏小姐你所说的亲自将武小姐送回了房间,那么灵歌为何未见到武小姐在房内呢?”
“这我怎么知道呢?!”夏红裳噌地站起身来,几步迈至我面前,狠狠地瞪着我,我不闪不避地迎向她,余光里看到季燕然不动声色地向着这边走上前来,想是怕我再捱上一巴掌。
“或许明玉她在我和浣霞方一离开就有事出了房间呢?”夏红裳双唇哆嗦着怒声道,“或许在你离开她的房间之后,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而正巧未曾被人看到呢?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你没有证据!”
“灵歌想不出一个已经烂醉如泥的人在回到了自以为是自己的房间后不躺上床去休息,反而走出房去是想要做什么——当时所有的人都还在二楼用饭,甚至连一楼厅内值班的丫环嬷嬷都去了二楼帮忙,除了在楼外四扇门处值岗的人外,整个一楼没有任何人,武小姐走出房去是想要做什么呢?”我望着她涨红的脸道,“何况灵歌方才已经说了,灵歌离开她的房间时,已经有大部分的人吃罢离席下得楼来,四面的楼梯上都有人,无论武小姐在厅内何处都会被人看到,而事实上却并没有人看到她,这又作何解呢?”
夏红裳哆嗦着喘息了一阵,气恼万分地指着我的鼻尖道:“好——好——你说人是我杀的,你说是我把武明玉引到了东厢杀害的,那么为何她的尸体又会出现在西厢她本来的房间?难道我会隔空搬运之术不成?楼内楼外白天夜晚都有人守,我若想搬运尸体,不被人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转身将房门关上,踱回方才坐的那把椅边重新坐下,抬眼望住她,道:“在解释夏小姐你是如何搬运尸体的问题之前,灵歌想先说一说第二起命案中你的杀人手法……”
“你——你不要太过份!”夏红裳冲过来又想扬起手,被季燕然大步一迈抢先挡在了我的面前。
“夏小姐,失态的举动只会加重你的嫌疑,”季燕然声音里笑得蛊惑,“所谓身正不怕影斜,若夏小姐是无辜的,自然不会惧怕他人的质疑。还望夏小姐能够暂忍一时,若有驳词可即时提出亦可事后一齐诉说,本官决不会只偏听一辞。”
夏红裳垂下胳膊,怨恼地狠狠瞪了我一眼,亦重新坐回了她的椅上,而季燕然索性便立在我们两人中间的位置,三个人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你说罢!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编派我!”夏红裳咬着牙冲我道。
我便不紧不慢地继续方才的话,道:“林小姐是你的第二个目标。发生了第一起命案之后,大家的反应必定是离开此处立刻回城,是以夏小姐你便先一步烧掉了唯一回去的路——那道吊桥,至于是如何烧的,这一点也要随后再说。只说烧掉桥之后,大家断了归路,便不得不继续留在飞仙阁,而你也正可继续进行你的杀人计划。于是你便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因飞仙阁内有一名死人,大家难免心里害怕,是以你便建议剩下的人每两人结成一组,同住一屋。”
“乍一听这计划似乎对你继续地杀人很是不利,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死去了一个武小姐,剩下的人便是二十三名,两人一屋的话势必要余出一个人来,那么这余出的一个人会是谁呢?夏小姐你心里其实早已料得准准——余出来的人,必定是那个性格内向、行为孤僻、反应迟钝、懵懂易骗的我,岳灵歌。”
“因我在这些人中并没有相厚的朋友,所以最终余出来的人当然是我,这是在你的计划之内的结果,然而却不是最终结果。最终结果是林浣霞小姐主动要求自己一间屋,而将一开始故意要与她结成一组的你推到我这里,与我重新搭成一组,从而达到你的双重目的……”
“哈哈!岳小姐你不觉得红裳我已在你的口中几近于神仙了么?”夏红裳用嘲弄地笑声打断我的话,“莫非我掐指一算便可算出来浣霞说什么也不会同我一房?或是我根本就懂读心术,对她的心思一目了之?”
“夏小姐同林小姐的关系很是交好罢?”我不愠不火地慢慢问道。
“当然!而你却竟说成是我杀了她!你教我情何以堪?!”夏红裳嘶声叫道。
“因此夏小姐你必定会了解一些关于林小姐的隐私……譬如难言之隐,”我不理会她的狂躁,只按着自己的步调稳稳地进行道:“就好像……林小姐患有相当严重的狐臭之类的隐疾……”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她有没有狐臭?!这种事她怎么会对我说?!”夏红裳甩着头,发丝纷乱,面容扭曲。
“林小姐因患有狐臭,是以宁愿独自睡上一宿,也不愿同他人一房,因那样只会令她觉得尴尬丢人,”我继续说道,“而你正是抓住此点,成功地利用两人结组这种反向的逼迫方式使得她落了单,达到了你的第一个目的。”
“你的第二个目的就是需要一个脑子不灵光、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来做你的不在场证人,于是你也看上去极其自然地找到了我,轻松达成了这目的。当天夜里,你在茶中下了迷|药,将我迷得昏睡过去,而后依旧用第一个案子中的方法通过窗户潜入林小姐的房间,将据说一旦睡熟连打雷都吵不醒的林小姐轻松杀死,再潜回房中来……”
“你说迷|药?你说迷|药?哈哈哈!这是我所听过的最为滑稽的事了!”夏红裳仰着脖子一阵大笑,道:“你该不会忘记了罢——昨天晚上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还将你叫起来过——难道我就这么好心,下了迷|药后见你睡在椅子上,怕你第二天起来身上酸痛,是以不顾暴露自己的危险将你叫醒了到床上去睡?”
“我并未忘记昨夜被夏小姐你叫醒之事,”我平静地道,“你当然也不是怕我第二天起来身上酸痛。你之所以要叫醒我,正是想要我为你证明,案发当时你身在屋中而并未在死亡现场。”
“那么事实上呢——浣霞是几时死的?”夏红裳望向季燕然。
“昨夜亥时三刻至子时初刻之间。”季燕然配合地答道。
夏红裳转过脸来瞪向我,道:“你不会忘记昨夜你曾问我是何时辰了罢?”
“没有忘,你还打开了窗让我看天色,月亮正斜,恰似亥时光景。”我答道。
“而后你我又说了大半天的话,就算时辰上有误差,也不会差过太多去,至你我后来入睡时少说也已过了多半个时辰!这期间我一直在屋中,又要如何□去隔壁杀浣霞?!”夏红裳逼视向我道。
“天色正深是不错,月亮正斜亦是不错,然而那个时辰却不是亥时。”我望住她,“在这里,你再一次地充分利用了时间和空间的错位关系,成功地蒙骗了我的眼睛。”我想她大概不懂“空间”这个词,于是一字一句地清楚解释道:“林小姐的确是死于亥时三刻至子时初刻之间,你在这一时间段内作案是确凿无疑的。然而你将我叫醒看天色、看月亮,却不是在前半夜的亥时,而是在后半夜的寅时!你将我叫醒后所在的房间也非你那位于东厢由北往南数第一间的、你本来住的那间房,而是位于西厢的由南往北数第一间房内!我所看到的也不是正在升入当空的月亮,却是由当空正在向下落的月亮!你在迷昏我的过程中,带着我彻底地颠倒了东西颠倒了时间,与第一个案件不同的是,那一案中你移动的是尸体,这一案中,你移动的是活人!——当我再次被迷|药的效力带入睡眠之后,你便又不辞辛苦地将我移回了东厢你的房间,当早晨醒来时,一切便都与你无关,一切又将会按照你的计划那样发展下去。对么?”
夏红裳一阵长长的冷笑,道:“我简直不知从何说起——岳小姐不会是患了什么痴人说梦之症了罢?信口雌黄谁人不会?我若说你是凶手,一样会找出种种想像出的理由来!——真是无理取闹!念在你我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向我道歉,我还可以考虑对你既往不究,否则便莫怪我将此事闹到上一辈那里去,届时后果可就非同小可了!”
“灵歌只是就事论事,哪怕闹到天上去,最大的也只有‘真理’二字。如果夏小姐认为灵歌说得不对,大可以反驳,没必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我淡淡地说道。
“好,就依你。我提出疑问,你若不能解,就请回去告诉令尊,准备等着同家父在朝堂上见罢!”夏红裳狠狠地道。
“夏小姐请说。”我挑眉望着她。
“你说我杀了武明玉和林浣霞,可她们两个的房间明明是连门带窗全都由屋内闩住的,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从这样的屋子中脱身出来?”夏红裳冷笑着问道。
“这个谜题我已解开了,”我起身,垂眸看她,“两件案子用的都是同一种手法,灵歌愿亲身演示给季大人和夏小姐你看。”说罢抬眼望向季燕然,见他冲我把头一点。
我从床上的笸箩里截了一段长线,翻身上得几案,按照前日琢磨出来的制造密室的手法,将窗户由屋外上了闩,而后手里勾着那线,由楼门绕回厅去,见季燕然已将房门打开,微笑着在门口迎我入内。
夏红裳仍自冷笑,道:“这也不过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方法罢了,却又要如何证明我也这么做了?”
“只须请衙差到武小姐的房间和林小姐被害的房间去查看一下窗户框上边有没有留下丝线的滑痕便足可证明了。”我看着她道。
却见她的眼底终于现出一抹惊慌之色,但很快便一闪而逝。听得季燕然忽而笑道:“检查窗户的事可暂放一放,本官还想听听夏小姐有没有其它的疑问。”
只怕他这是打着夏红裳的幌子想看一看我完整的思路吧?!
果然夏红裳就势冷声问道:“还有你说我什么移动尸体移动活人的——你这一次倒也亲身演示给我看看,我究竟是怎样做到而不被人发现的?”
“可以,不过这要等到晚上——孤峰的河水涨起来之后。”我一字一字地望着她说道,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由于此时距夜间河水上涨还有一段时间,季燕然便唤来衙役先将夏红裳带下去好生安抚,实则是看住她以防逃跑或是自尽。
房内只剩了我与他,我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皮儿望着自己搭在腰间的手。他打开房门嘱咐了门外衙役几句,不多时便见小丫环彩元儿送进一壶茶并两只茶杯来,他待彩元儿出去,关好房门,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没有谢他,饮了半杯,自己起身至几案旁将杯子放下,并将另一只茶杯倒上茶,双手捧了亦递给他。
“多谢灵歌。”季燕然笑着伸手,修长指尖不小心滑过了我的指尖,两个人便同时一颤。
“灵歌还有点事要做,待晚间再来见大人。”我低头行了礼,转身走向门口。
“灵歌,”他开口叫住我。
我回身望向他:“大人还有事?”
他将杯子放下,慢慢走近,低了头问我:“脸上……还疼么?”
我伸手摸摸被夏红裳打得火辣辣疼的那半边脸,笑笑,道:“不疼。”
他望着我,眉头微皱,才要说话,忽听得有人在外敲门,便道了声“请进”,门开处见是贺家姐妹之一,想来应该是贺家二小姐无疑,乍一见我们两人在门边立着,不觉愣了一下,满眼的狐疑。
我望着她们笑了一笑,愈发觉得疲惫难当,便向季燕然道了声:“灵歌告退。”而后冲贺二小姐含笑点了下头,匆匆地离开了这房间。
演示·报仇
不知道夏红裳被监视在何处,总之我回去她的房中时并未见她,于是抻开我昨晚盖过的被子,从笸箩里找出剪刀,将被头处的布剪了一大幅下来,叠好揣进怀里。
因案件尚未告破,所有的小姐们都算得是当事人或证人,因此都没有被放回家去,是以只好继续留在飞仙阁中。至晚饭时候,小姐们在二楼吃,官府的工作人员们在一楼吃,包括我家岳老大。
吃罢晚饭,我下楼找到他,他的工作已经完成,留在此处自是等着结案后带我回去,此刻正在厅内一角坐着,身边围有几名心怀叵测的小姐,问东问西地向他打听着关于仵作这一行的八卦事件,无非是看他长得帅,拿来挑逗一下撩拨一下,以打发这漫漫的无聊时间。
我走过去低声向他道:“哥哥,季大人托我给你样东西。”
岳清音站起身走向厅内无人处,我跟上去将怀内的布块掏出来交给他,道:“季大人说请哥哥想办法测一测这块布中是否含有迷|药。”
岳清音看了一眼这布,问道:“这是什么上面的布?”
“不知道。”我耸耸肩。
忽地他的大手拍在我的肩上,吓了我一跳,连忙抬头看他,见他皱着眉瞪着我道:“你那是什么动作?!轻浮!”
哦……耸肩么?的确……古代的大家闺秀还真是没见过谁耸肩呢。我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我们,便飞快地向前一探身,用额头碰了碰岳清音的胸膛,道:“三日未见哥哥,真是想念哥哥的呵斥呢!”说罢转身一溜烟儿地回夏红裳的房间去了,猜测着岳老大指定在心里正恼火地咆哮着:你那是什么动作?!轻浮!罚写《妇德》一百遍!罚禁足一年不许出门!¥%……
夜幕降临,所有的小姐都被拦在飞仙阁内不得出来,只除了我和夏红裳。在我通过季燕然转达的授意下,衙役们点起了亮亮的火把站在崖边,于是很清楚地便可以看到已经上涨到距崖顶只有两三丈距离的河水,并不很湍急地由东北方向绕着孤峰流向西北方向。
我将季燕然和夏红裳带到那打水的辘轳旁,望向夏红裳道:“第一起命案中移动武小姐的尸体,第二起命案中移动熟睡中的我,夏小姐你采用的都是同一种方式,这方式既快又可以避过守在楼外三扇门处的下人的眼睛。并且,将吊桥烧掉也要用到此方式。灵歌这便亲身演示一次给夏小姐看,若有做得不对之处,还望夏小姐随时给予点拨。”
夏红裳听出我话中带的微讽,鼻中冷哼一声,只道了句:“岳小姐保重!”
我笑笑,背起临时做的与真人重量和大小都差不多的充当死者的装有沙子和棉被的麻袋,转身慢慢走至辘轳边,见今日白天做试验时绑在那辘轳脚架上的绳子并未解去,倒省了些麻烦,才要咬咬牙迈入那水桶中去,忽听得季燕然在身后道了声:“且慢!”
扭脸看向他,见他大步迈过来至我面前,微皱了眉头望住我,道:“本官已知岳小姐所说的方法了,是以不必岳小姐亲身相试,只需派一名衙役代为验证便可……”
“大人,”我轻轻笑起来,“大人怎么糊涂了?灵歌与夏小姐皆为女子,若找个大男人来试,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一次非得灵歌来试才行。大人可带着夏小姐至武小姐的窗外等着灵歌,灵歌很快便到。”说罢不再理他,径直迈入桶中去,将麻袋放入另一只桶中,与我所乘之桶用麻绳缚在一起,抄起旁边的一根扁担插入桶中,两手拽住吊着桶的麻绳,慢慢地将自己和麻袋放下河去。
才放到一半处,突觉绳子放不动了,抬头一看,见岳清音一张恼火的脸出现在上空,直吓得我拼命缩在桶里,将自己假想成桶装方便面,这样岳清音就会突然看不见我了(_!)……
耳听得崖顶上隐隐传来岳清音在质问季燕然的声音,道:“为何让她去冒此危险?”
季燕然沉声地道:“清音,这一次非灵歌不可,请暂捺一时,待此事完结为兄再向你兄妹赔罪!”
为免节外生枝,我已顾不得岳清音后面又同季燕然说了什么,双手使劲一用力,让辘轳重新转动起来继续带着我落往河面,嗵嗵地两声过后,我和麻袋已是浮在了河中,小心地攥着绳子,任由水流将我们“俩”送往位于孤峰西南角的石阶处。
很快抵达目的地,我用扁担别住石缝,以防水流将我和麻袋冲走,然后自己先迈上石阶去,再将麻袋扛在背上,吃力地沿着石阶爬上崖顶。
季燕然、岳清音和夏红裳已等在了那里,我方一上崖,岳清音便大步迈过来将我背上的麻袋拎过去扔在地上,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便往回走,我连忙扯住他的袖子,低声急呼道:“哥哥莫生气!现在还走不得!还没完——还没完呢——灵歌还要沿着河回去,那很重要!哥哥!”
岳清音只是不理,仍旧要走,却见季燕然赶上来拦在头里,脸上赔笑道:“清音,是为兄的错,不该让灵歌冒险!然而……若不如此,便无法证明这方式乃女子可行,是以还请清音暂忍一时。灵歌还需逆流回去,这一点相当重要,不过清音放心,这一次,为兄陪同灵歌一起下河!”
我怔了怔,道:“不必,灵歌一人足矣,何况凶手逆流回去时也是带着我的……”
“灵歌!”季燕然忽然低喝一声,令我不由噤声在当场,见他从未对我如此严肃过地沉声道:“本官的命令岳小姐要违抗么?闲话莫再多说,随本官来罢!”
我看向岳清音,见他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我,一对冷眸盯在季燕然的后背上,季燕然仿佛被冻了一下子,打了个激凌,转过脸来,凝目望向岳清音,道:“放心,灵歌绝不会伤到一根头发。”
我走在了他的前头,拔了一根头发在手里,狠狠地一口气吹了出去。
下至崖下,我与季燕然一人一只桶坐了,由于他的身材高大,勉强把自己塞进桶去后像极了一罐溢出来的西红柿酱,以至于我实在没办法再因为刚才被他吼了而继续摆着臭脸给他看,只好迫使自己避开目光不去看他,以免不合时宜地诡异笑场。
回去时我没有将绳子交给他,自己掌控着,按今日白天的方法慢慢逆流往回走,虽然旁边的桶里装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使得行进起来很有些吃力,不过勉强还是能在我承受的范围之内。
行至吊桥下方,我暂时停止了行进,指着距头顶两三丈处崖壁上的那块焦痕道:“这是放火烧桥时留下的痕迹,那桥事先应该是被夏红裳浸过了油,并且她还用这样的方法在崖壁上也事先涂了油……”
我说着竖着举起手中的扁担,点住那崖壁上的黑痕,道:“在扁担的那一端缠上布,浸上油,油放在另一只桶里,像这样在油里蘸一下,然后涂在崖壁上,一直顺着过去……”
我边说边比划,继续逆流而行,偶尔因为使力不匀,使得载有我和季燕然的两只桶相互碰撞在一起,两个人一阵东倒西歪,像一对简易装的不倒翁。
终于行至辘轳下,我开始垂直拉拽绳子,不觉格外费劲,便听得季燕然在耳边沉声道:“让我来。”
“不,夏红裳也是自己做的这一切,大人若插手,这证明便无法成立了。”我执意不肯将手中麻绳递给他,努力加速往上拽。
“灵歌!”他又是一声低喝,大手伸过来扯住绳子,皱着眉望住我,“武明玉瘦瘦矮矮,体重至多不过我的一半,而你亦瘦得很,夏红裳载你们任何一人都不成问题!到此已经足可证明这方法的可行了,不必再坚持到上得崖去,把绳子给我,让我来。”
我望着他,用力咬住下唇,此时的我在他的眼中大概是相当任性相当幼稚相当可笑的罢?!
看到了我的目光,季燕然叹了口气,轻声地道:“听话……让我来罢。”
把手中绳子交给他,我缩在桶里不再吱声,他也没有多言,只拽着绳子向上提升木桶。至那块滴有蜡油的突出来的石块旁时,我出声唤住他,指了那石块道:“那道黑痕延伸至这石面上,石面上被夏红裳放了蜡烛,大约是她将武明玉的尸体移至西厢回来后便在这石上点起来,一根蜡燃烧的时间想必她也早就计算过,估摸着快要燃尽了,便叫着贺家二位小姐一起到东边看日出,以给她做不在场的证明。蜡烛烧至最后,点燃了石面上的油,油迅速燃至桥下,一举将浸过油的吊桥烧毁。这道黑痕并非一次留下的,想是夏红裳为了不失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过,只不过她每一次演练都是在夜里,而这峰的形状又是倒梯形的,是以晚上她无法发现这黑痕,白天又因视角的问题亦无法看到这黑痕,否则只怕她早便会想办法将这黑痕去掉,从而不留下任何证据了。”
季燕然点了点头,偏脸望向我,道:“灵歌是何时试过这方法的?”
“今日白天。”我老实作答。
“哦?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在捣鼓这些呢?”季燕然作回想状。
“那时大人还在忙着为众小姐安抚受了惊吓的芳心,自然无暇它顾。”我淡淡一笑,“大人还有别的疑问么?没有的话我们便上去罢,这夜里崖间的风很有些凉,灵歌快要熬不住了。”
季燕然闻言,顾不得多说,连忙用力地拽动绳子,木桶迅速地向崖顶升去,我忍不住问向他道:“大人的胳膊……可痊愈了?”
“托灵歌的福,早已无碍了。”他偏头漾出个大大的笑容来给我。
我便也回给他一个小小的笑容,不再说话。季燕然继续拉动绳子,一直升上了崖顶。
岳清音和几名衙役等在辘轳旁,待衙役们将季燕然扶出木桶后,岳清音方几步跨过来,像拔萝卜似的架着我的双臂将我从木桶里拔了出去。
夏红裳冷冷地立在不远处,一副地面无表情。我挣脱岳清音的钳制走上前去,道:“如此,夏小姐可还有什么驳词么?”
夏红裳笑了起来,道:“这能证明什么?你的方法可行并不代表我就是用的这种方法作案,你没有证据,一切都免谈!”
我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叹了一声,道:“夏小姐可否回答灵歌两个问题?”
夏红裳淡淡地道:“问罢。”
“第一,灵歌记得夏小姐曾说过,昨天一早曾经叫着贺家两位小姐一同去看日出,由南门出去到了东面。”我望着她,“日出东方,你们为何不直接从东门出得楼外,而偏偏要从南门绕一下呢?难道不正是为了让贺家二位小姐为你证明当时那桥还没有烧起来么?”
“第二,”我不等她回答,紧接着又问道:“夏小姐你当日由武小姐的窗纸洞望向房内,只看了一眼便断定武小姐已死——不错,武小姐的确脸上被扎了针,然而单单只是被扎上针应当不会当场毙命罢?你既不知道武小姐何时遇的害,又不知她的真正死因,如何只一眼便能确认她已死了呢?”
“另外,岳仵作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季燕然由我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我那会儿给岳清音的那块被罩布,道:“将这布浸入清水中后,有淡淡地迷|药味道,不知灵歌是从何处取得的?”
“这是灵歌昨晚盖过的被子上的被罩布。”我轻声地道,见季燕然有些不大明白地陷入思索,连忙又向夏红裳道:“若这些皆不能令夏小姐心服口服的话,灵歌还有最后一样决定性的证据。”
“哦?”夏红裳面色出奇地平静,等着我的下文。
季燕然也同样凝眸望住我,我便看向他,道:“请大人派人前往西厢由南往北数第一个房间——也就是灵歌所说的,昨夜被夏小姐移过去看月亮的那一间,枕头底下有一样东西,取来便知。”
季燕然毫不犹豫地派人去了,夏红裳有些惊异地望着我,直到去的人回来,手里捧着一块帕子,我便展开来给她看,慢慢地道:“这块帕子是田心颜小姐亲手交给我,要我转交给林小姐和柳小姐的。前日我因怕忘记了这事,便从包袱里将它取出来放在身上,昨晚第一次睡着时我是坐着的,第二次被夏小姐你移到了西厢去后,我便听你之言躺上床去睡,因怕压皱了这帕子,便将它掏出来平平整整地放在了枕头下面。——夏小姐,昨夜从进了你的房门到今天早上,灵歌我一直都是同夏小姐你在一起的,你便是灵歌的证人,证明灵歌昨夜一整晚绝对没有离开过你的身边——那么,这块帕子又是如何会出现在西厢房中的呢?”
夏红裳笑了起来,神色哀伤至极,她慢慢地移动步子,幽幽地开口,道:“我输了……输了个彻彻底底体无完肤……我原以为挑中一个最迟钝最笨拙最胆怯最无用的女人来做掩护便可使这计划天衣无缝……却谁想最终让我一败涂地的,竟也是这个女人!……罢了,胜者为王败者寇,我今日输得心服口服……还好……还好……我的目的已经达成,该遭报的人已经遭报,我了无遗憾了!”
说至此,她回过头来冲着我一笑,道:“灵歌,你可知我为何在去年的绣艺精社上百般地欺负你、侮辱你么?”
我摇摇头。
“因为我必须要想办法接近武明玉和林浣霞,她们两人平时便酷爱捉弄人、侮辱人甚至伤害人,若非与她们臭味相投,她们又如何肯放心地接纳我呢?”夏红裳目光里带着恨意。
“你同她们,究竟有什么仇恨在身呢?”我轻轻地问,“是否同你对我讲的那个绣女的传说有关?”
“绣女,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夏红裳眸中闪着泪光,“她是我爹的正出,而我……外人皆以为我也是正出,实则我只是个庶出女儿,自小受尽家中那些姨娘和兄姊的欺凌,唯有这个姐姐……年龄虽长不了我几岁,待我却如同生母一般的好!我娘在我三岁时便一病去了,可以说我就是被我这个又聋又哑的姐姐照顾大的。可她——可她就这么地被武明玉和林浣霞这两个贱人活活地折磨死、逼迫死了!虽然我爹自失去姐姐后便一改往常,将我视如正出,然而我却永无法放下这仇恨!终于被我等来了这一次的绣艺精社——再没有比这一次更好的复仇机会了!——姐姐!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红裳替你报仇了!替你出气了!你在天上……你在天上要好好儿的生活,妹妹……妹妹是不能去陪你的了……害人的人,都只能下阴曹地府、十八地狱……妹妹会同那两个害死你的贱人在油锅火海中相见的!哈哈哈哈哈哈!”
但见夏红裳仰头笑罢,突然飞奔起来,直向着那孤峰之下跃去,也许在她说这些话时我便潜意识里有了预感,是以在她飞奔出去的一瞬间,我便也条件反射地跟着追了上去,而在她腾空跃往峰下时,我竟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去一把将她拦腰抱住——紧接着我便尝到了想充当人民英模的恶果,脚下一空,整个身体便跟着夏红裳一齐往下坠去。
“灵歌——”耳后响起和谐地男生二重唱,合音甚是完美。
“扑通——哗——”冰凉刺骨的河水瞬间将我和夏红裳淹没,我在想起河水现在处于上涨阶段摔不死人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己不会游泳很可能被淹死的可怕后果,手挠脚蹬地做了几个狗刨之后便开始唯美地下沉。
正当我觉得胸腔被挤得难受欲裂时,忽觉腰间一紧,一双纤手托住我的身体,缓缓地向河面上浮去。我冒出头去,大口地呼吸,火光中瞥见河里不远处有两个脑袋正向着这边游过来,一个姓岳,一个姓季。
身边的夏红裳亦冒出头来,边踩水边瞪我,道:“你不会水还冒充想要救人?”
“你知道河水涨了还冒充想要跳崖自杀?”我回瞪她。
“我——”她气结。
“你?你?你省省罢!留着这条命,你那当朝一品的爹爹必不会让你死在牢中的!”我嘟囔着道。
“会么?那位季大人不是铁面无私的么?会领我爹爹的情?”夏红裳冷哼一声。
“铁面无私?他?”我哈地一笑,“他最狡猾了,最圆滑了,最世故了,最最最最最……”
“最让人心动了!”夏红裳突然望着我若有所指地笑。
“你心动了?”我也笑,“继续省着吧,你是犯,他是官,你们不可能的。”
“那你们呢?”夏红裳笑,“莫以为我看不出来——自始至终这位季大人的目光便没有从你的身上离开过呢!”
“咕咚咚咚咚咚咚……”我一个支持不住,重新沉了下去。
这天杀的夏红裳这一次竟然不来救我,害我在以冷水饱腹之后才终于被一双大手抱上了河面。
头顶月冷星稀。这样的初冬夜晚,也许会有人得到温暖,也许会有人更加清寒。
【事件廿二 菊花火】
女儿·兄长
被岳清音捞出河面,崖顶上的衙役们正七手八脚地扔绳子下来,将停留在河中不远处的季燕然先拉了上去,然后便是夏红裳及岳清音和我。
回楼内换过飞仙阁下人提供的一套干衣服,擦掉头发上的水,从房间出来后见季燕然和岳清音也各自换上了干衣,之后便没了什么事,可以放那些千金小姐们各自回家了。由于本案涉及到当朝大臣的家眷,是以季燕然并未向外透露夏红裳是凶手之事,一众小姐都被蒙在鼓里。
于是众人各自收拾东西陆续过得桥去,乘了自家马车回转太平城。因季燕然还要处理一下案件的善后工作,岳清音自是不能先走,是以我也只好陪着留下,悄悄地坐在大厅一角看着衙役们忙来忙去。夏红裳被两名衙役看守着坐在厅的另一边,面色平静,仿佛已经就此认了命,心若死灰。
我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她便转过头来冲我笑笑,我轻声地问向她道:“绣女……她的事,令尊难道不知道么?”
“当时家父还未做到当朝一品,品阶在林武二人的父亲之下,比起一个既聋且哑、只能随便找个不嫌弃她的人嫁了的、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儿来说,自然是他的官途更为重要!”夏红裳说这话时眸中闪着恨意,“林浣霞同武明玉自是不会将此事同自家父亲说起,因此林武二位大人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曾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家父亦只睁一眼闭一眼地让这事情过去了,非但如此,他甚至还警告我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只当从未发生过!姐姐她的死……竟如此地无足轻重,激不起一粒尘埃……我好憋屈!我受够了这男人当家的世界!为何女人的生命便如此卑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趣儿?不若就这么去罢,然而去之前我要好好地嘲笑愚弄那些伤害过姐姐的人,那些看不起女人的人!……唉,只是未曾想到,最终将我击败的,竟然也是一个女人……”
我垂下眸子,叹了口气,道:“若我是你,或许也会这么做罢。这样的世界,女人如果指望不上男人,就只好来个玉石俱焚。……你的案子只怕是压不住的,林武二位小姐的死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估摸着明天一早这件事便会传遍整个京都了,令尊只怕也会受到牵连的。”
夏红裳一笑,凉凉地道:“这不是很好么?他的双眼看惯了名利权财,这一次,他可以好好地看一看他的女儿了。”
我蓦然惊醒——这个夏红裳,她费尽心思地布置了这么一出杀人凶案,其最终的目的,竟是要报复她那个权力熏心的父亲!
最终夏红裳仍然被判了绞刑,她那位列当朝一品的父亲受此牵连连降三级。这个女子毅然决然付出的生命并未能改变什么,就如个人无法改变社会,社会无法改变宇宙洪荒,沧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