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第47部分阅读
传家 作者:肉书屋
程水若摇摇头,站在一边听着,心头却县一阵冷笑,果然就是这些手段,旁人被煽动的义愤填膺,只恨不得生噬那狗官的血肉,心中不由得琢磨,这楚怀沙到底如何去化解对手的这一招?
“劳烦大家让让!劳烦大家让让!”人群后传来一阵颇为客气的声音,后方的人突然沉默了下来,纷纷的让出一条道来。
只带了两个管事,半个兵丁也没有,楚怀沙一身青衫布衣缓缓的走了过来。
一干老妇人哭的正伤心,看见来人,哭声更大了几分,有几个更是不甚其哀,哭晕了过去。
楚怀沙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其中一个,叫道,“快去请大夫过来!诸位老人家,不要再哭了,这样对身子可不好,你们都已经这般大的年纪了,有什么事便与本官说说,本官替你们做主。”
跪在前排的一个老人闻言抬起头,眼巾闪过一抹憎恨的头彩,呸的一口浓痰吐到楚怀沙脸上,“你做主?就是你做主把我儿给害死的!老太婆跟你拼了!”
说着便欲站起身来,却是因为跪的太久双腿发麻,哭的太久,又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没起身便跌倒在地上。
楚怀沙带来的两个管事见状便要去推那老人,楚怀沙连忙侧身挡住,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我们不要你的假惺惺!楚怀沙,你要是真想我们好,就滚出豫州城去!否则老婆子就跟你拼了!反正我们也是没两天活的人了!……”
“滚出豫州城去!”众老人大声叫道,“滚!滚!滚!”
人群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就是他,害死了咱们多少的相亲亲人!就是他,害的这些失孤的老人也没饭吃!就是他!让他滚!”
“楚怀沙,叫你滚!”
“楚怀沙,滚!咱们豫州城不需要你这个狗官!”
“滚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反倒是方才一直很激动何敏儿有些茫然,喃喃的道,“他们说的是楚大人?!!!”
程水若淡淡的笑道,“可不是楚大人,敏儿你刚才没听出来么?在豫州城害死了上万的人,遍数历代,又有几个?”
何敏儿闻言抿了抿嘴,低声道,“可是,他是好人啊!”
程水若无语,唯有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他是好心,可是确实也害死了不少不该死的人,大局来看,他是对的,可对于这些人,公平么?”
“可是,”何敏儿倔强的皱了皱眉,“若不是楚大人,兴趣这此人都会死!”
程水若摇摇头笑道,“没有可是,如今结局已经注定了。这此人年老失孤,生活没有人照顾,对她们来说,活首不比死了好。你忍心苛责她们么?”
何敏儿看了那些哭的甚为悲切的老妇人一眼,不忍的收回眼头,摇了摇头,抓着程水若的手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她们这样吧?就没人管她们么?”
怎么会没人管?朝廷已有明命,各个县都要照顾好这些年老的人,可是,下拨的银子填补各地的窟窿都不够用了,哪儿来的钱来照顾这些人?所以各地才会想收些税赋吧?结果楚怀沙拦着,他又拿不出钱来给各地花用!逼急了下面的这帮人,才会给他上演这么一出。
只是,程水若不知道该怎么跟何敏儿解释这个事情,眼下这姑娘已经够愤怒了,真要给她说了!指不定能招什么事儿,因此,程水若只是摇摇头。
程水若明白,楚怀沙何尝不明白,这豫州府就是个烂摊子,皇帝偏生要丢给他收拾,大概的意思就是,你自己惹下的事儿,就自己去结个尾吧。
楚怀沙除了叩谢皇恩还是只能叩谢皇恩,雷霆雨露皆悬君恩。
只是,看着各县的老人集中到了这一块儿,虽然知道她们身后必然有人操纵!却是怎么也怨怼不起来,只能怀着一颗愧疚的心,唾面自干。
几个老妇人扑上来抓扯楚怀沙的衣裳,他只能回避,旁功两个管事也被几个老妇人给缠住了抓扯,弄的极为狼狈,个个衣裳都被扯破了口子,脸上手上都被挠出了许多的抓痕。
程水若见状也不忍看下去,这楚怀沙若是只能这样应对此事,怕也只不过是跟其他清流一般,只是个嘴巴利索,却是没人什么能耐的官员,在这豫州城必然呆不下去,便拉着何敏儿的手道,
“罢了!不看了,咱们还有事儿,这事儿咱们也帮不上忙,看着只是图添闹心。”
何敏儿抿抿嘴!她也不知道该帮这些老人还是去帮楚怀沙好,在她看来两方都没有错,这会儿偏偏扭到了一块儿,急的直跺脚,听程水若这么一说,却是甩开程水若的手便冲了出去,大声叫溢,“你们别打了!楚大人其实是好人!”
那些老妇人恨楚怀沙已经是恨到了骨子里,哪儿听的下去别人的劝慰,但凡说楚怀沙好话的都是敌人,闻言更悬怒极攻心,不光手抓脚踢,连牙齿也使上了,旁边刚不上趟的恰好瞧见何敏儿扑过来,便冲着她来了。
楚怀沙那几个妇人要去挠何敏儿的脸,大惊之下,伸手便将何敏儿拉入怀中,大叫道,“你们要打要杀,尽数冲着楚某人来,楚某人没有半分怨言,切不可对无辜的人动手!”
程水若这边也是吓的脸色发白,何敏儿冲出去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儿,她防不慎防,还好楚怀沙伸手及时,护住了大小姐的那张脸,若非如此,就冲着那些老妇人的狠辣劲儿,何敏儿今天非得毁容了不可。
乘着那些老妇人被楚怀沙喝的微愣之际,程水若三两步走上去,将何敏儿抢了回来,何敏儿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脑子撞在楚怀沙胸口撞昏头了还是被吓的,一声不吭,程水若见她无羔,松了一口与气。
那些个老太太闻言果然不再去惹其他的人旁边两个管事她们也不搭理了,只围着楚怀沙拼命厮打,这些老妇人年老力竭,又许多的人围在一起,因此施展不开来,却是将旁边两个管事急的跳脚,程水若见状心中承了楚怀沙救了何敏儿一次的情,走到其中一个人身边道。
“还不赶紧回去叫人帮忙?”
倒也不用人帮忙了,本来发生这样的事儿,旁边有官员都少不得要上去替上官拦上一拦的,偏生楚怀沙人缘欠佳,大家都乐的看笑话,因此站的远远的,那两个管事被程水若一提醒,便反方了过来,只去叫城门口的那些兵丁过来帮忙将老太太们一个个的拉开,安顿下来,这才将一身狼狈的楚怀沙给解救了出来。
这时代的人对官兵的畏惧还是很深的,比现代人看见武警拿着微冲戒严的感觉还甚。
楚怀沙也不是全然的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只甚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下不得手罢了,脱了困出来以后,便让人盯着人群,看有没有人在带头闹事,因这些官兵对老人们还算客气,因此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将这些老太太们扶上了城楼,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治病吃饭,一样不少,楚怀沙却是站上了城墙,此举,让本打算趁着何敏儿发呆的时候赶紧走人的程水若停下了脚步。
楚怀沙此刻的形象绝对没有当日程水若见到他时候的玉树临风,在日光下,衣裳褴褛,蓬头垢面,更像几分叫花子,他独自站上城墙,面色肃穆,突然之间跪了下落,咚咚咚便是三个响头,磕完以后,又转过身,冲着城外,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众人对他的行为有些讶异,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沉默之中,楚怀沙站了起来,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又在他被抓花的脸庞上多添了几丝色彩,面色肃然的道,“今天,有这么多老人在城门口控诉我楚怀沙是罪过,是我楚怀沙对不住豫州城的百姓,也对不住皇上的恩典!”
“磕几个头,是不能赎了我犯下的罪过的,大家都甚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皇上更是这么想的!”
“有人怕是要问,皇上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杀了我楚某人?反倒是让我继续到豫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来当父母官?”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所以,我便问皇上了,以我楚某人的罪过,即便是千刀万剐,那也是没办法赎罪的,这么重的罪孽,死后活该要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大家知道皇上是怎么说的么?”
说到这里,楚怀沙笑了,下方的人纷纷问省,“怎么说的?”
楚怀沙道,“皇上说,千刀万剐,十八层地狱都没办法让我恕罪,皇上即便杀了我,也不过就是少让我在地狱受几十年的责罚而已,这辈子犯下的罪过,就该这辈子来偿还,我死了,豫州城的百姓除了解恨之外,没有半点儿好处,我活着来替豫州城的百姓做牛做马,有全豫州城的百姓瞧着我,容不得我楚某人有半点儿错漏,容不得我婪某人有半点儿喘息。”
“我,楚怀沙,不是来豫州城当父母官儿的,而是来替豫州城的百姓做牛做马的。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诸位父母乡亲可口口相传,只要我楚怀沙在这豫州城一日,全州百姓皆可瞧着我,升堂问案也好,鸣冤告状也好,凡事无不可与诸位父老言之。若是违背此言,诸位父老乡亲大可将我楚某人赶出豫州城去!”
下方的人惊呆了,何尝听说过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跟百姓说这样的话?
楚怀沙是对不住豫州城的百姓,可是,所有的人其实心底深处都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若没有楚怀沙,兴许整个豫州城的人早就死绝了,只是,切肤之痛!又怎会去管别人的感受?活下来的人注定了要比别人多承受更多的东西,这一份复杂的感情,最当只能让他们对楚怀沙视而不见,可是,像那些老太太一样的人呢?她们就活该了吗?
楚怀沙瞧着众人复杂的表情,又继续道,“我楚怀沙造成的结果,自然由我楚怀沙一个人担当,若是觉得有仇有怨的,大可来找我!至于今天这些老太太,我势必会给她们一个交代的,我存这整个豫州,绝不容有老人活活饿死!”
大多的百姓都是健忘的,也是宽容的,楚怀沙说完话,缓缓的走下城墙,走到那些个老妇人的面前,跪了下来磕头道,“诸位老太太,你们的儿孙皆是因我楚某人而死,我便在这儿当着诸位乡亲的面说一句,有我楚怀沙一口饭吃,便绝不会让你们饿上半顿。向括整个豫州城的百姓,我楚怀沙在这儿做官,定会让所有的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只是,请给我时间。”
一干老妇人本就是抱着拼命的态度来的,她们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没想到楚怀沙竟然这般对她们,这会儿被人一拉,楚怀沙又是这么一跪,一保证,倒是让她们不知所措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便瞧瞧他做的怎么样吧?”
众人纷纷附和,楚怀沙便唤人来准备马车将一干老人拉回去安置,人群渐渐的散了去,程水若见热闹看完了便去唤何敏儿,却是见到她在一边擦眼泪水,一边道,
“楚大人真是个好官儿!”
程水若瘪瘪嘴,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哪个地方的官员干夸口让所有人都有衣穿,有饭吃,亏的楚怀沙一腔的雄心壮志,就他那死脑筋,只要不转过来,肯定干什么事都得事倍功半,拖后腿的都能拖死他。
不过,今天的楚怀沙倒真的让她刮目相看了,状元郎果然了不得,何况是在一个地方上历练过三年的状元郎,政治手段上可能还差了点儿,可对基层工作的了解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搞懂的,能将今天这件事化为无形,倒是让程水若对他多了几分期望,只要他能过的了这一关,又摆平了地方上的这些乡绅官员,程水若倒是可以帮他想想办法,也许真的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呢。
待到人群散的尽了,程水若这才在白管事的带领下找到在一边茶楼里喝茶的小环,抬头一望天,这么一耽搁,都快晌午了,一行人赶紧跳上马车,匆匆的往城外奔去。
刚出了城,就听见身边小环在道,“咦,我刚才就说看见个人有些像刘夫人的丫头,小姐,您瞧瞧,那是不是刘家的马车呀?”
小环让开窗户边的位置,程水若凑过来,也撩开帘子,探出头去一瞧,可不是刘家的马车么?车上坐的车把式程水若是见过的,回过头来笑着道,“是刘夫人的马车,想来也是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遇上了这事儿给耽搁下来了。白管事,你且稍微停停,咱们等着刘夫人的马车过来再走。”
刘夫人家的车把式也是瞧见程水若了,见程水若将车停存路边,便让马车也停了下来,探出头来道,“你也才到这儿?想必是被城门口的事儿给耽误了吧?我还担心我没去,你没有认识的人会束年束脚呢,正好,咱们一道走,你上我马车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程水若也正好有话要与刘夫人说,如何不从?
将小环和何敏儿留在车上,自家跳上刘夫人的马车,却是见刘夫人打发了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下车来,那是她家闺女儿,只将她留存车上了。
第一四七章
黄府别院是个颇为气派的庄子,这是黄夫人的陪嫁,只看门面便知道这是豫州城数一数二的人家。
刚下车便被在门口候着的媳妇子领着往里走,道是几位夫人都侯了好些时候了。
刘夫人不敢怠慢,领着程水若几个往里走,刚走进第二进,便听见里面一阵笑语,几个小姑娘在院子里蒙着眼睛做游戏,夫人们则是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坐着说话。
远远的瞧见刘夫人几个一路过来,便有个微胖圆润的妇人笑着道,“刘夫人,瞧瞧,这升官儿了以后,便成了大忙人了,我便说你定会迟到,她们还不信,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
旁边一个干瘦的妇人起身笑道,“最少得罚三杯!我替你倒好。你喝了以后再说说是为何来迟了,不能真是升官儿了便没咱们几个姐妹了吧?说的不好便还得罚!对了,得替咱们介绍介绍这两位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这般俊俏。”
旁边还坐着三个妇人,一个与第一个说话的妇人长得颇像,看起来合该的姐妹,另外两个则是跟刘夫人一般的干练相,普通了些,却也是看着和善的。
几个人都年纪不大,程水若拉着何敏儿站在一边,笑看着几人,刘夫人也利落,走上去笑道,“罚酒便罚酒!正好赶路口渴的紧,有多少便来多少。”仰头将三杯酒喝下去,拉过程水若和何敏儿与几人介绍道,
“这位是何敏儿姑娘,这位便是你们一直想见见的程水若,程姑娘了。”
何敏儿只是介绍的姓名,刘夫人是知道何敏儿的身份的,她既然这么介绍,程水若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今天是主客,刘夫人把何敏儿排在她前面,这几位官场上打滚的夫人也该明白的。
刘夫人又转过头与程水若介绍道,“这位是黄夫人,咱们黄县令黄大人的夫人。”此人脸微胖,单眼皮,笑起来便是一双眯眯眼,很是可亲的模样,便是最早与刘夫人打招呼的那位。
“这位是汪县臣的夫人,汪夫人。”略瘦,白白净净的,打扮的干净利落,方才一直做在一边没有说话。
“这位是陶夫人,主薄大人的夫人。”便是与刘夫人倒酒的那一位,看起来是个爽利人,一双眼颇为锐利。
“这位是文夫人,黄夫人的亲妹妹。”
刘夫人一个个的介绍过来,程水若忙不迭的与几人请安,她瞧得出来,刘夫人介绍的次序是按照年纪的大小轮着来的,想必几个人的感情都不错。
心里却是有些疑惑,豫州的县令从来都是个受气官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刘夫人走的这么近?官场上是屁股决定脑袋的,这种时候,若非双方有共同的利益,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私人的友谊。
落座了以后,因是玩熟了的,那几个小丫头一进门瞧见刘夫人的闺女儿便拽着她去玩,刘夫人拉着她过来请了安,便撒欢跑开了。
看的何敏儿在一边手脚发痒,一个劲儿的拉程水若的衣裳,她与诸位夫人请安以后便耐不住了,如今便是小女孩儿的游戏也想去插一脚。
刘夫人是知道她的心性的,笑着道,“何小姐,你要乐意,便去与小女她们玩玩吧,我们在这儿说会儿话。”
何敏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叫道,“那我玩去啦!姐姐,你们说话,不用搭理我。”惹得程水若好笑不已,这丫头,都多大了,笑着斥责道,“都多大年纪了,还爱跟小姑娘一块儿玩。”
何敏儿才听不进这些呢,早就跑开了,毕竟是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来,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程水若唯有回过头来与众人赔罪,几位夫人倒是没有不悦,刘夫人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笑道,
“黄夫人最是喜欢小姑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说是热闹喜庆,每次都让我带我家小丫头过来,这帮丫头野的没个样子,我就琢磨着有天这群丫头们能不能跟小子们一样上房揭瓦去,到时候我可不管赔。”
黄夫人闻言一双眼又笑的眯了起来,“你不赔我,我便让我家丫头上你家的房。”
汪夫人在一边道,“阿弥陀佛,还好我没生丫头。”
文夫人道,“那我把我家丫头嫁给你家小子可好?”众人闻言大笑。
说笑了一会儿,便转到正事上,倒是没个人提入股程水若小店儿的事,别人不提,程水若却是不能不提,借着众人喝酒的空当问道,
“刘夫人说几位夫人如今要入股我家那个小饭馆儿,却是没说出个章程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寻思着趁着今天人齐,不妨说说这事儿,顺便也立个字契,也好有个说法不是?”
众人闻言皆是笑眯眯的不说话,这一群人瞧着是以那位黄夫人为主的,黄夫人放下手里的酒杯道,
“不是多少钱的事儿,你在豫州城里呆着,也跑不掉,立什么字契?我不过是给我家姑娘存些嫁妆罢了,你是个有想法又要强的,又有刘夫人替你作保,你便好好的守着这份儿产业,我家姑娘以后每年有些零花钱使就行了。”
这话的意思便完全不把利润看在眼里,黄家的这小院儿比起宁家姑娘的院子不小,却是还要奢华几分,黄夫人本就没打算靠着这十两银子有多少进项,而是想帮程水若一把,程水若心头感激,却是没说什么感激的话。
众人闻言也是笑嘻嘻的道是要给自家姑娘存嫁妆,连没闺女的那位也道是要再生一个,惹的众人笑的她红了脸。
众人不乐意提此事,程水若自然不再提,倒是黄夫人突然想起几个人迟到的事儿,笑道,“说起来,今儿个你们迟到,还没说到底是为什么呢,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好要罚酒。”
刘夫人闻言笑笑,将今天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与众人讲了一遍,这种事儿当女人的管不得,众人听完了以后皆是脸上有些异样的神色。
黄夫人皱眉道,“那些人也太大胆了,竟然这么做。这事儿不是摆明了打皇上的脸么?”
克扣赈灾银子的事儿在这种时候是肯定不能一查到底的,这件事闹腾大了,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将一切都推到楚怀沙身上。可楚怀沙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帝刚刚赦免了的官员,刚刚上任的豫州知府,委以重任,却是在这儿被斩落马下,这种事儿说轻了是皇帝识人不明,往重里说,那就是皇帝是昏君了,你专门用百姓不爱戴的官员,刚上任没两天,就被百姓吐一脸的浓痰,要他滚回去,如果不是皇帝昏庸。重用j臣,那还能是什么?
兴许皇帝这会儿不能拿下面的人怎么样,可是,这件事即便是再心胸广阔的皇帝也会给下面的人记录上一笔,这些底层的官员谁不想升迁?要记录上了这么一笔,一个个的就在底层混上一辈子吧!
汪夫人冷笑道“可不是?不过,楚大人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愣是把这事儿化为无形,只是……”谁都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要让全州的人都衣食无忧,这承诺怎么实现?
文夫人闻言想了想则是道,“楚大人一向清廉,那么多老人,他靠什么养活?说来,这事儿也是地方上的责任,如今尽数推到他身上,如今开了先河,各处地方上必然纷纷效仿,到时候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花用的。”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程水若越发的好奇了,这位被楚怀沙空降导致压了一头的黄夫人姐妹竟然尽数都站在楚怀沙这边,官场上从七品到六品的跨越可不小,她们就这么甘心服气?
不由得看了刘夫人一眼,刘夫人也是在为这事儿发愁,闻言道,“豫州城这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咱们能如何?我家夫君还好,诸位哪位不是年年不知道要贴多少银子进这个窟窿,马上就要开始修整河道了,哎……比起来,这几个老人吃几口闲饭算得上什么?”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只听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倒是从来不知道这豫州城竟然还是个钱坑,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官儿越大,帖的越多了,莫非那周延其实是个清官儿?
见众人都不说话,程水若索性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刘夫人闻言一笑道,
“便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可知道周延抄家的时候抄没了多少银子?足足二十万两!只是地方上只能留下三层,有两层是让抄家的那一干人取了,剩下的五层收归国库,这都是有规矩可依的。如今的豫州城便是个烂摊子,谁来也收拾不好。”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望着黄夫人,顿悟了。
豫州城如今的情况就是缺钱,很缺钱,非常非常的缺钱,若是乱折腾下去,那就是个坑,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才能填满。
因此,京城里谁也不乐意来这儿,地方上谁也不乐意升上去,楚怀沙的任命才会下来的如此的顺利,代理的那位才会跑路的那么急切。
在座的所有人都希望楚怀沙能够继续当这个知府,毕竟豫州县的职能并不大,要是遇上个不靠谱的上官,这个知县当的就很不舒服,能管的事儿不多,可是轮到黑锅就得背。
楚怀沙不一样,套句话来说,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那就是一头牛!
干活自己抢着脏的累的干,当然,下面的官员也别想跑掉,可是,他有个好处,那便是只要你卖力了,就绝不会让你背黑锅,有事儿都他自己扛着,黄知县在这种环境下,自然喜欢有这么一个上司,而跟他同气连枝的县臣,主薄,自然是同一个鼻孔出气。
众人说到这儿,都是有些担心的,个人的心思不一样,却是绝对指向同一个目标,正好下人来道是饭菜已经做好了,便移到客厅用饭。
几位夫人加上何敏儿程水若一桌,小姑娘们则是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用饭,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笑闹了一阵,便将方才的愁云惨雾给冲刷的一干二净,用过饭以后,几个夫人便坐到一块儿玩牌,这个程水若不会玩,便是黄夫人几个家境好些的玩着,程水若与刘夫人陶夫人在一边坐着看,房里还有些丫头们在一边伺候着,说些笑话。
玩到一半,何敏儿便从外面跑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小姑娘,一个个身上湿漉漉的,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
“下雨了?”程水若惊声问道,正愁着呆会儿怎么回家,城外的路可不像城里都是石板铺成的,一下雨,那路简直就没办法行走,泥泞不堪之余还有许多的水坑。
何敏儿一边擦脸上的水珠,又弹到身边一个小姑娘脸上,一边笑道,“可不是,刚才还是大太阳,竟然瓢泼似的就突然落下来了。”
那小姑娘哪儿肯服气,嘻嘻哈哈的弹回来,闹成了一团,几个丫头连忙将玩疯了的小姑娘们分开,带小姑娘们去换衣裳,黄夫人见何敏儿一身也是湿透了,便吩咐身边的大丫头道,“你的身量跟何小姐差不多,便借件衣裳给何小姐穿吧。”那丫头应是,黄夫人却是皱皱眉,突然道,“糟了,今儿个还有些田地的粮食要收,本以为没多少的,却没想到这大好的天竟然突然变了,这一落雨,怕就完了!”
旁边有个丫头闻言笑眯眯的跑进来道,“夫人,不用着急,方才已经有人来报过,说是田里的粮食都收完了,就是还没来得及晒干。”
“收完了?这么快?”黄夫人微微惊讶,一天的活,她通共没派几个人去。
那丫头道,“还是程姑娘的功劳呢,程姑娘今天给咱们送来的那东西可真是好使,十来亩地的稻子,愣是没多久便打完了。”
程水若通共也没来多久,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样子,不过,那镰刀好使,又节约的打谷的人力,干起活来自然速度快。
黄夫人还没听说过这东西,几位夫人也是来了兴致,牌也不打了,推开桌子便皆道是要去瞧瞧新鲜,黄夫人只吩咐了屋子里的大丫头将小姑娘们照顾好,熬上姜汤喝了,换上干净的衣裳,千万别感冒了,这才让人将东西搬进来要瞧瞧是什么模样。
刘夫人自告奋勇的要与众人做实验,程水若也乐的让众人开开眼界,挽起袖子在后面摇动手柄,拿着不知从哪家地理割来的一把稻子给众人做示范,瞧了一干人大呼惊奇,又听说人人都有一份以后,更是喜不自胜,将程水若给夸上了天去。
演示毕了,刘夫人是离不得家的,程水若家里的事儿也不少,自然不敢在这儿过夜,纷纷表示要回城,待到雨势稍稍小了些,便坐上马车匆匆的往城里赶去。
走在路上,所有的田地都差不多被收割完毕了,却是依旧还有些田里有稻子倒下,来不及收割的人唯有努力的在雨中抢救,这是靠近豫州城的地方,最先的一批土地被分配的地方,也不知道其他的地方会怎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怕就是说的豫州这样的情况吧?
坐在车上,程水若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刘夫人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低声问道,“程姑娘,这话,我明知道不该问,可怎么也忍不住要问一句,你那天与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程水若有些茫然的回过神,刘夫人顿了顿又道,“如今豫州城的情况我也与你说的差不多了,换个人来,咱们的日子怕是更难熬,楚大人在这儿,总归是让人放心些,难道,你就愿意换一个周延那般的官儿来。
程水若恍然,笑笑,“自然是楚大人好了。”
“可是,楚大人如今这样的情况,怕是没几天就得被赶走,咱们怕是得帮帮他。”刘夫人皱眉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那天那番话必然有所指,你若是不嫌弃,不妨指点我一下,咱们在其他方面帮不上什么忙,尽一份心力总是可以的。”
程水若道,“如今楚大人缺的就一个字,钱!这个我怕是帮不上什么。”
刘夫人闻言不由得有些急了,拉着程水若的手道,“若是要钱,我自然不来求你。你只要能拿个主意就行!”
程水若见状便知道刘夫人是真的急了,只是她的主意怕是只有贪官儿才能接受,倒不是她要以清官贪官划分人群,而是清官从来是舍不得自己的清誉干坏事,而贪官则是只要有利可图的事情就能豁出去干一把。
这是脑子能不能转过弯的事儿,是观念上的问题,要不,为什么历来的皇帝都喜欢用贪官呢?干史屁股上都不干净!
不过,跟刘家的情分是要顾的,她也希望楚怀沙能留下来,想了想才道,
“只要楚大人能说服本地的乡绅富户拿出钱来,我便能帮他出主意,不过,这事儿说难听点儿就是官商勾结与民争利的事儿,结果是好的,过程怕是楚大人未必能想通,这个主意一出,刘大人怕是会被楚大人责怪呢。”
刘夫人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即便他楚大人不干,后来来的人也得干,怎么的也得拼上一把!”他们如今已经和楚怀沙坐上了一条船,那几位夫人如今还能撇的清,被楚怀沙一手提拔起来的刘师爷却是怎么都撇不清的了,是死是活都要拼一把。
亏了也不过就打回原形,赚了的话,也许就是青云直上,怎么算来都是一本万利的事儿,让她来问程水若,这也是刘师爷的意思。
程水若闻言便知道刘师爷两人的想法了,笑笑道,“我听说自来海商的利是最厚的,十船货物出海,损失其九,只要那一船能保留下来都还有利可言,咱们中土的丝绸、陶瓷在那些地方皆是供不应求。
就是海上有盗匪,风险大了些,不过,只要能将这儿的东西运到海边,就不愁没有外来的商人来买。其实不光这些东西,还有许多其他的,我见识浅薄,了解的不多,若是能派个人过去瞧瞧,想必能说的更清楚明了。”
刘夫人闻言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
程水若道,“秋收毕了,到处都是庄稼闲汉,若是有富户出面组织他们干活,百姓便有了收入,富户们又能得货物,可以贩去其他的地方。如此量大的货物,势必要找个大主顾,本钱也不能少了,因此,势必得让楚大人出面组织,一方面确定货物的种类和去向,另一方面则是确保富户们不会为富不仁。只要能将此事办好,长期不敢说,短时间内百姓有收入,富户能赚钱,官府能收税,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儿。”
“只是,这事儿投入太大,富户们心不齐,需要官府出面周旋,日后怕是会落下什么不太好的名声。而且,做大了以后,恐怕还有其他龌龊,因此,此事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却是不能长久。”只能让富人更有钱,穷人越发的依赖富人罢了。
刘夫人点了点头,道,“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不过,也的确可以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又道,“长久之计呢?”
程水若笑道,“还是以农为本,上次敏儿替我整理了个小册子,明年我打算在我的田地里试试,若是可行,到时候可以推行到全州。”
倒不是她不想改革,只不过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管怎么样,先将生产力尽量解放出来吧,物产丰富了以后,做什么都好办多了。
刘大人嗯了一声道,“成!若是田地不够,你与我说一声,我那儿还有些田地。至于另外一件事儿,我回去与我家老爷商量一下,就看楚大人能不能同意了。”她也明白这件事的关键在哪里,顿了顿又问道,“说来这事儿若是可行,多久能见成效?”
程水若道,“只是去海边的话要不了多少时间,赚的少点儿罢了,若是从这几天就开始,加止事前的调查,最多也不过两三个月。”这个时代还不错,与海外的贸易来往频繁,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海禁之类,真是个幸福的时代——跟某些时代来比的话。
程水若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以为很了解的人,却是总做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楚怀沙,作为一个可以不顾自己名誉,只为了整个帝国的利益就做出屠夫才能干的事儿的人,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他的清誉,是因为不畏强权,学富五车,而往日里的责任又不够重大才堆积起来的。
若说这个时代还有人能比他做事更不择手段,只问后果,不在乎自己的清誉的话,程水若觉得恐怕只有在那些枭雄里面去找了。
不过到了翌日,楚怀沙便拖着刘师爷上了门来。
“程姑娘,这事儿,具体该怎么办?还请姑娘教我!”楚怀沙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见面就毫不客气的问道,对程水若没有再次见面的惊呀,也没有装作路人不认识。
程水若唯有拿眼睛去瞥刘师爷,刘师爷捋着胡须道,“程姑娘有什么话便说吧,楚大人既然来请问姑娘,便没什么不能说的。”
摸摸鼻子,这感情将她当师爷了?这家伙的那位柳师爷呢?她记得那位也是个厉害的主儿。却是不慌不忙的道,
“其实很简单,官府出面组织,各家各户出银子,至于怎么让他们出银子,这就看楚大人的本事了。先派人南下调查市场情况,最好能趁着天气凉了以前签下契约回来,今冬做事,到了明年河流解冻便将货物运出去,正好解了青黄不接的二八月的燃眉之急。若是觉得官府出面不太好,楚大人大可找个信得过的富户代理,既然是官府牵头,官府占有多少的分红,还不是楚大人说了算?若是要出海,大可让官府派人护卫,还能多得一笔银子,不过,这种事儿最好能瞒着上面,否则……”
顿了顿,又道,“不过,楚大人可不能让人完全没利可言,卸磨杀驴的事儿干不得,却也不能让他们得太多的利,这个度得让楚大人自己衡量,与出海的风险成正比就对了。得了利益,那些富户还不巴巴的赶着上来?只是,这种事儿先例一开,日后怕是后患无穷,若是能完全的让富户办事或者完全的由官府来办就最完美不过了。”
第一四八章
刘夫人传达的话与程水若的不太清楚,实际上刘夫人也弄不太明白程水若的重点,楚怀沙闻言皱眉道,“官府出面是不行的,与民争利的事儿不能做,怕是要落人话柄。说来这事儿其实是与海外交易,海外的需求那么大,咱们不做别人也未必有那个实力,如今就是要看看到底谁来做这个主事人比较合适。”
程水若不语,她这个主意其实也就是根据现代改革开放的一些法子得来的,对于豫州城的情况怕是刘师爷更熟悉,她在这种事情上自然插不上话。
之间刘师爷捋了捋胡须道,“本地的富户倒是能劝说的一两家同意,其他的人怕是未必肯从,有些人是有钱也不肯赚的,想要说服他们怕是很困难,我瞧着,是不是能先试着做一次。等到事成了,才能说服更多的人同意。”
楚怀沙也知道这事儿有难度,如今有许多的人是为了反对他而反对,这种事儿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了去,只会胎死腹中,问题远远没有程水若所料想的那般简单,有些矛盾是不能调和的。
但是,若是按照刘师爷所说的那样,小打小闹的来做,是可以降低危险,只要事情一成,又哪儿能瞒得过其他眼明手快的?
到时候他们自己联合起来了,官府想分一杯羹则是大大的不可能,何况,楚怀沙如今需要的是立竿见影的成效,必须在明年二三月之前看见的成效。
楚怀沙闻言苦笑着问王师爷,“你觉得可能么?”
王师爷呵呵笑了两声,知道自己谨慎惯了,这会儿已是到了一搏的时候,哪儿容得他小心谨慎的行事?
楚怀沙心头将程水若的方案整理了一遍,“按照程姑娘的说法,此事的可行性极高,如今豫州物产不丰,贸易不发达,要想让百姓过的好点儿,也只有咱们给他们找点儿活来干了。其实官府的收入还在其次,只要是能让百姓都有事干,农闲的时候能有一份收入补贴家用,也就足够了。也许,咱们不用插手,这让黄夫人她们出手,便能解决这个问题,日后税收自然而然的也能涨起来。唯一的麻烦便是怕日后这些人的收入比种田来的高,便会荒废了农田,此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若是种地的人少了,粮价自然会涨起来,如今程姑娘提的几个建议都能提高种地的效率,想来是不用担心太多的,若是太过,官府出面干涉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番话,让程水若越发的对楚怀沙刮目相看,看起来简单,却是对市场自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