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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了这么天,承煦大概明白父皇驾崩是什么意思了。当然想哭,可是哭的时候也样忘不了腰背酸膝盖疼啊。
为什么父皇驾崩了定要我在这里跪九天呢?我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身体还要受这样的罪——哥哥身体不好,大哥就让他回去歇着,我还这么小,为什么不能也回去歇着?
承安起身,将灵前的长明灯添满油,继续跪下。却见边上承煦垮着小脸,几乎都要趴到地上去了。
唉,八岁的孩子,天天这么跪上好几个时辰,也实在难为他。
“小煦,从明天起,你每天辰时来,未时走,晚上就不用过来了。”
裂开嘴:“真的?谢谢大哥。”
承安叹气。想当初,自己失去父皇,也是八岁。样赵家血脉,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可是自己的皇储啊,这样天真迟钝,怎生教养?时头大,只觉这个问题比治理江山还要难上千倍万倍,任重道远。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白天那三个时辰就你自己,记得添油上香,把经文念完。”
“大哥不在这里陪小煦么?”
“大哥有很事情要做,你先在这里陪父皇,然后大哥来替你——这里还有很人和小煦起陪父皇啊。”
耷拉着脑袋:“那好吧。”
承安拍拍他:“小煦长大了,能独挡面了。父皇有你陪着,定很欣慰的。”
于是高兴起来,用力点点头:“嗯。”
皇后过来接承煦的时候,以面圣之礼拜见承安。承安赶忙扶住,以晚辈之仪回礼。
“小煦顽劣,什么也不懂,若有冲撞之处,还请陛下……”
承安道:“娘娘过虑。小煦烂漫纯真,正是自然本色。明日起,让他辰时至未时来守灵,其余时候,把这些天落下的功课补补——到底是储君身份,不辛苦不行的。”
结果,这娘儿俩离开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皇后是被承安最后句话震住了,承煦则是被前头那句“把这些天落下的功课补补”吓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承安忍不住又要叹气:这副重担,挑上了,竟勒进肩膀里,不容易往下卸啊。
第 59 章
七月初三。
午后,丹青悠悠转醒。
海怀山算好就在这两天,和承安起等着。
瞧见他俩,丹青甜甜笑。笑得两人都酸了鼻子,红了眼眶。承安使劲忍着眼泪,坐到床边,让他枕着自己胳膊,慢慢喂下去几口参汤。不过半炷香功夫,看他重新闭上眼,陷入昏沉,连忙望望海怀山。
“无妨。只要开始进汤药,就定死不了了。”这么天直冷静沉着的神医,此时才带出丝惊喜的颤音,“他有他修心养神的法门,注意别打扰就行了。”
七月初五,是皇帝灵柩下葬的日子。
宫中从丑时开始忙碌。寅时三刻,在太庙祭过天地祖宗,梓宫出殡,前往寝陵。六十四人执旗引幡,七十二人抬棺與杠。然后是四百人的卤薄仪仗队,手持法器、焚烧用的纸人纸马、楼库器皿,以及各种殉葬物品。承安领着承烈、承煦跟在梓宫后头护送,再往后是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包括边疆和地方赶来的所有二品以上官员。最后是定国寺和玄真观的几百和尚道士,诵经祷告。
几千人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前后左右还有内廷侍卫、禁卫军开道押路,绵延十几里。路幡旗纷飞,纸钱飘洒,经声回荡,钟磬凄凉。沿途尚有被各级官吏动员来的以及自发来的无数士民百姓跪在路边迎送,端的是肃穆庄严,威风无比。
虽然被内廷侍卫簇拥着,论真正的亲信高手,承安身边却只带了赵让和赵恭,赵俭、赵良、君来三人都被他留在寝宫里。
出宫前,海怀山曾道:“纵使此刻非常时期,宫中防卫依旧森严,何况我本江湖中人,些许手段还是有的。倒是陛下离宫在外,应加小心……”终究推辞不过,只好作罢。
差不将近黄昏,送葬队伍才到达銎阳西郊璞山脚下的皇家陵园。祭酒、跪拜、读祝词、焚烧祭品,梓宫升堂入殿,移上石床。承安领着百官再次上香叩拜,这才依足规矩,慢慢退出。
整个凶礼过程中,新皇哀戚诚挚,端方肃谨,无上威仪。别说般官员百姓看得心悦诚服,就是最挑剔的老臣们也暗中颔首。
等到把所有后续事宜处理完毕,承安身疲惫回到宫中,新月高悬,风吹叶动,已是子夜时分。心中却觉得颇为轻松,让身后的人各自散了,悄悄进了寝宫东配殿的大门。
隔着帘幕,就看见那个隐隐绰绰的身影坐在床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走到当中又停下,只把双眼睛牢牢锁住他,缠缠绕绕,久久长长。
近情近怯。
丹青正听海怀山说话,看见他,抿嘴笑。顿时如华莲绽放,室生辉,雪后初霁,满天霓虹。承安看着他,感觉熟悉而又陌生——病了这么天,整个人苍白消瘦。可是那双清灵妙目,那生动而极富感染力的表情,居然生出种愈加不可捉摸的美来,如真如幻。
经过生死之间番历练,眼前的人好似冻芽破土复苏,凤凰涅磐重生,竟是突破到了高的境界。
“你回来了。舅舅和我正说起你……”
舅舅?!这句话暂时拉回了承安的思绪,恍然大悟。怨不得这位神医让人看着熟悉,还有那发自内心的担忧和关切……猛地反应过来,迅速反思这些天的言行——还好还好,除了把丹青害得命危,应该没有其他得罪舅舅的地方。
正在琢磨怎么开口,舅舅已经微笑着起身,退出去带上了门。
“原来舅舅没有跟你说……唉,我又挨训了……”丹青显出孩子般的失落神气,微垂了头。
承安慢慢走过去,跪到床前,伸出双手,点点,确认他的存在。
丹青握住他的手,也不说话,只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样真实的景象,偏偏让承安加惶惑。之前还思量着等他醒了该如何面对,现在才发现事情完全超出预想。自己肉体凡胎颗愚钝之心,似乎隐隐约约领会到丹青的意思,却又恍恍惚惚时还想不明白,只能痴痴傻傻的看着他的笑脸。
丹青轻轻抚摸着承安的面颊,泪珠滚落:“累了吧?这些天,苦了你了。”
承安再也把持不住,只觉整个前半生二十五年来切心魔束缚都在这声温柔软语中消融化解,七情六欲齐刷刷涌上心间,分毫都无法承受,伏在丹青怀中痛哭起来。
——原来,丹青给予自己的,是场情感的盛典,心灵的祭礼,直叫自己易筋洗髓,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这么大的人,还做皇帝呢,哭鼻子……”丹青抱住他,边笑边掉眼泪。
“我以为……你打算就这样走了……不要我了……”承安收起眼泪,瞪着丹青:“你说,你是不是打算死了之?”
“不是没有想过……”丹青露出心驰神往的样子。
如果十天前,死在他怀里——哪怕死在此刻呢,切该是么完美。
“到底还是……舍不得。”
承安仰头望着丹青。
他说他舍不得。
他回来了,他如此爱我。可是,我为什么幸福得这样绝望?
他近了,也远了。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如水随体赋形,如风无孔不入,如乾坤包罗万象,如岁月超脱死生。
承安忽然明白过来,这样绝望的幸福,是因为,自己将再也留不住他。与此同时,他又将永远陪伴在自己的生命里,与万里锦绣江山同在。
眼下的每刻每分都无比珍贵,承安在绝望中,对上天满怀深切的感激。
丹青轻拍床沿:“不早了,睡吧。”
承安小心的把他往里挪挪,躺下来。
相拥而眠。
从七月初六开始,承安边服孝守丧,边在永嘉殿处理政务,只不过还不接受百官正式朝拜。承煦的功课由承安亲自过问,比他爹在世的时候抓得还紧。小孩不怵亲爹亲妈,撒娇耍赖的手段套套,对着这个年龄相差大截,威严持重的大哥,什么妖蛾子都使不出来了,只好发奋图强,居然也逼出点起色来。
白天忙碌完毕,承安定坚持夜夜陪护丹青。只要他在,事无巨细,律亲自动手,连照影都被赶了出去。除了海怀山时时探视,其他人等严禁打扰。
“乖,再喝点。”承安端着药碗,极尽温柔。
“太苦。”
尝尝,药香虽然浓郁,味道却好似汤羹,不苦啊。
“舅舅医术很高明啊,这是什么方子,熬出来点也不苦。你不喝,小心明天又挨训。”
“不如悄悄倒掉——请门口那株木槿帮忙喝了。”
“舅舅什么鼻子什么眼睛,你能瞒得过他?”
“你替我喝了罢。”
“药怎么能乱喝……”
“那……你陪我喝。”
呃……有什么不同?
“你说不苦的。你喝给我看看。”
低头瞅瞅,肯定喝不死。
“好,我替你喝半,你自己喝半。”
“成交。”
咕咚下去。
“这是温补安神的‘七味茶’,嘻嘻。好了,睡吧。”
又被他晃点了。想个什么法子好好惩罚下——药效上来得太快,犯困……
“承安承安乖乖睡……”
只好栽倒在床上,蒙眬中看见他怜惜的伸过手来,替自己放下沉重的眼皮。
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承安出门的时候,丹青还没有醒。昨天晚上的账是没机会清算了。心里却暖得很。这些天确实太累,政务琐事,悲欢起落,身心俱疲。本来是我照顾他,不知不觉间,反过来变成了他照顾我——被丹青爱上,真是世间最幸运的事。全心全意,绝不打折扣。这样的真情,哪怕享受天呢,今生也已足够,何况我得到这许……却总忍不住想,如果时时刻刻都有他在身边,如果日日夜夜都有他相依相伴——还是贪心不足啊……
午后,海怀山过来。
丹青等他诊完脉,问道:“舅舅,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再有个七八天,应该能勉强自己下地了,不过……”
“我的意思是,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海怀山微愣:“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
“舅舅这样想么?”
“这么天看下来,他对你,确是片真心,也算是做到极致了——到这份上,冒点风险,是值得的。”
呵,舅舅期待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自己未能得到相守的机会,所以希望看见白头偕老。纵使冒险,也值得。
“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在这是非之地,难免不成为是非之人。到时候,凭添烦恼,不定生出什么事来,叫他为难……
“何况,我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心……很东西,知道是回事,看见是另回事。理解是回事,支持是另回事。爱是回事,立场是另回事……
“我若不走,迟早成为死局。我走了,这事……也许还有可能……”
海怀山怜意大起。这天资聪颖的孩子,被生活折磨得如此通透。
“他怎么肯……”
“我想……他已经懂了。”丹青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爱恋、顾惜、不舍,和,决然。
第 60 章
七月二十二,新皇登基大典。
宣读遗诏,通告天下。接受宝剑、玉玺、冠冕,即九龙宝座之位。
百官除服,于永嘉殿前着簪缨三叩九拜。
改元洪正,大赦天下。
封世宗平武帝长子赵承烈为康王,立平武帝次子赵承煦为皇太弟,乃顺位第皇储。这个举动,把干旧臣感动得老泪纵横,朝野上下,无不交口赞叹。连带民风都淳朴不少,可以说是最好的文德教化了。
虽然承安每晚都在东配殿过夜,搬入皇帝寝宫正殿的程序还是依例按时进行着。登基大典前,照影和照月领着大帮宫娥内侍重新收拾布置,忙乎了好些天。
丹青已经可以下地遛达,东看看,西瞅瞅,瞧着他们把整个弘信宫,包括东西两边配殿,里里外外大肆清洗打扫个遍。原本就干净得尘不染,现在连院子里每块青砖都光可鉴人,每片树叶都精神抖擞。那些华丽的幛幔窗纱被褥围屏,统统换掉,以示吐故纳新之意,准备迎接新主人。各种皇帝专用家具物品当然保持原样,些带有个人色彩的东西早已全部撤换,有的直接在灵前烧了,有的陪葬进了寝陵,有的赐给了亲近臣子。
墙上那幅《四时鸣玉山》,先皇珍爱非常,按说应当作为祭品焚烧,或者作为殉品陪葬。承安跟内务府大臣说,此画本是自己献给皇叔的生辰贺礼,不如就留给自己,以供余生追思。所以现在,那幅画还在寝宫墙上挂着。
丹青静静在画前。
照影照月对个眼神,等了会儿,看他没什么别的反应,继续指挥清扫布置。
宫中规矩森严,宫娥内侍无不训练有素,虽然往来穿梭,却几乎没什么响动。对开始待在边凑热闹,眼下在当地碍事的丹青,没有人好奇,全部规规矩矩,毕恭毕敬——两位年轻的上司虽然尚无确切职务,却是现任皇帝从王府里带出来的腹心,他们对这位看不出身份的公子态度中那含而不露的尊敬和关心,是宫廷人际关系中最不能忽视的种。
看不几眼,就觉得累了。
丹青每天强迫自己定下地走走。弘信宫外边是不去的,只在院子里转两圈,这屋进那屋出,很快就没了力气,几乎是逮哪睡哪,谁撞见了就给他盖上点儿。睡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起来再接着遛。
对承安身边的人,哪怕是曾经狠狠得罪他的贺焱、赵让,丹青也放下切过往,真诚坦然相待。反倒是度杀人未遂的冯止和赵恭,看见他就心里发虚,常常弄得丹青莫名其妙。在所有从逸王府跟出来的人心目中,眼前这位,那是铁板钉钉的半个主子了,难得他宽宏大量、纯真自然、温柔和善,不必刻意拍马,已经十分尊敬爱护。
丹青失笑。觉得自己好似他们大家共同豢养的宠物。他不知道,这些年在阴谋权术中打滚的高手,对于像丹青这样天然纯粹的人,有种极微妙的感情。本来打算合伙毁了他,没有成功,那就干脆起保护他。
看累了,左右瞅瞅,这才发现自己正好杵在挡路的位置。冲照影照月歉意的笑笑。瞧见书案后头四柱盘螭七宝瓒花的大靠背椅了,晃过去坐下,宽敞舒适。照影正把西配殿搬来的承安随身物品样样往外拿,丹青忽道:“照大哥,能不能给我看看那个——箱子底下最左边……”
原来是那方“看朱成碧”青玉印石。
搁在手中把玩阵,塞袖子里。对照影道:“这个我拿走了——别担心,我自己跟他说。”
回手把靠垫抽出来当枕头,蜷起身子,眼皮开始往下掉。仿佛有人拿了毯子过来,咕噜声“谢谢”,安然入睡。
照影和照月示意干活的人都退出去,两人着看了片刻,把门窗检查番,可能漏风的地方都合上,拉好帘幕,并肩往外走。
出了寝宫大门,照影叹口气:“全无机心,清到底。”
照月接道:“毫无破绽,莫测高深。如今的他,咱们这些人,可真真望尘莫及了。”
二人且聊且行,走到岔口,照影道:“我去内务府,你呢?”——照影很快要就任内务府詹事。
“长庆宫。”照月边说边往左拐。
“小月。”
“嗯?”
“你……这是何苦……”照影语带痛心。
“大哥何出此言?”照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照影。
“咱们吃个锅里饭长大,你当我是瞎子?我问你,那孩子,当初是不是还有救?你自己下的手,如今难道后悔了?准备为他搭上辈子么?”
照月沉默会儿,道:“我存心的,我愿意。陛下也答应了。”
“陛下他——知道不知道……”
“知不知道,有什么分别?”——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而装作不知道,有什么分别?“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对大家都好?对他自己……也很好。”照月不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照影作罢。亲自动手为自己制造个纯洁无瑕的精神寄托,这种事照月想得到干得出,绝对理直气壮。
八月底,丹青觉得自己好很了,犹豫着什么时候和承安挑明了提出离开。决心早已下定,到开口的那刻还是千难万难。彼此都心知肚明,四目相对时又下意识的避开这个话题。
承安想尽切办法推迟那个时刻的到来,于是——
夜夜春潮带雨晚来急。
朝朝春江水暖波拍岸。
半夜魇着了,梦中那张盼顾生情的脸化作个飘摇远去的背影,永不回首。泪水汹涌而出:“丹青,不要走……不要走……”
“承安,我在这儿……在这儿呢。”
翻个身,把他扣在下边:“说,你不走。”
“好,不走。”
“你敷衍我。”
“是……我敷衍你……”
“可恶……”——哪怕用心敷衍片刻呢……
“嗯……哼……承安,饶了我……”
“休想!害我做噩梦,至少得赔我场春梦吧……”
晓看红湿处,
花重锦官城。
第二天,海怀山请照影通传,求见承安。
舅舅忽然拿出见皇帝的姿态背着丹青要见自己,承安心里虚得不行。想起丹青还在床上软着起不来,万……万……这个……神医先生副进谏的表情,对自己说什么“宁静致远,淡泊明志,节欲修身,息心养性”,叫皇帝陛下脸往哪儿搁啊。
海怀山当然不知道承安肚子里这些小九九,见了面,照常躬身为礼。承安大松口气。还好还好,没摆出要跪拜的样子,否则可糟糕透顶。
“陛下知道,海某是个江湖人,功夫虽然不高,眼力还是有的。我看陛下身边几人,功夫都算得流,不过……”
原来是说正事。说正事好哇。承安的定力智慧下子呼啦啦全回来了。
“不过什么?”
“以陛下今时今日身份地位,只有这几人实在太少。内廷侍卫中虽然也有强者,来他们是先皇亲信,陛下短期内未必能如臂使指,二来这些人久在宫廷,以我这样的江湖人看来,对付般宵小还过得去,却无法与真正的高手抗衡。”
嗯,听出点意思了。承安忽然想起之前君来跟自己说过神医送书的事。
“江湖上的事,我不太清楚。但是听君来说,先生是大有来历之人……”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这些年我因为心情不太好,刻意避开故旧,潜心医术,又躲在太医院不理江湖事务。从前的些朋友却始终惦念着我。其中好些人……本是……他当年手栽培,如今正当壮年,因为不愿屈从,在江湖上并不得意。有心报国,又难免粗莽,不入有司法眼……我看陛下大有识人之明,用人之智,容人之量……”
这下听明白了,上前两步,行晚辈之礼:“舅舅如此关照承安,承安铭感五内。”
“陛下这声舅舅,岂不是要折我阳寿?”叹口气,又道:“不过是牵线搭桥而已,如何结果,还得看各人造化。”
承安想想,道:“舅舅既如此说,便请从速吧。倒不是关于我这里的防护问题,而是……”
当下把姚诵的案子说了。
“这件事,目前仍未十分明朗,尚不足以动用水师。可是又关系国家体面,不能拖延。舅舅也看到了,我们有点儿鞭长莫及。如果能借用江湖仁义之士的力量,那可太好了。”
两人又细细商量番。
这次谈话的结果,让承安手里增加了支不起眼却极其强大的力量,恰好可以弥补他暂时没有真正掌握军队的不足。同时也开启了锦夏江湖人士入朝报国的风气,给很高手提供了新的用武之地。后来朝廷干脆在内廷侍卫之外成立了个新部门“理方司”,和平时期属于刑部,战时则隶属兵部,专门执行特种任务。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承安忽然问:“这件事,可以告诉丹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