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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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没关系的。他比咱们想象的要聪明得。”

    丹青活得纯粹,然而并不狷介。他自己的人生丝毫不肯妥协,对世人世事却有着最大限度的包容。

    送海怀山出门的时候,承安想,舅舅表面上是脾气执拗的专业人士,实际上通明练达得很哪。大不简单。

    几天后,丹青和海怀山认真商量出宫的问题。

    “再过两个月吧。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反正是他把你害成这样,咱们把太医院药库里那些千年老参成形首乌熊胆雪莲吃差不了再走。”

    “舅舅——”丹青哭笑不得。

    海怀山也笑:“说正经的,确是如此。眼下你觉着有劲儿,全是外力。出了宫,就是有钱,时半会也弄不到这么稀罕东西。这源泉断,只怕立刻打回原形。还得靠太医院的药库养两个月。何况你想回乾城,路途颠簸,怎么着也要十月里,身子才吃得消。”

    “留白和可儿的婚事……”

    “皇帝凶礼,百日内不得行喜礼庆典,婚事估计要推迟到年底——你放心,他们会等你的。”

    两个月。也好。

    丹青索性放开怀抱,不再想离开的事,每日里高高兴兴的游手好闲。

    第 61 章

    新皇登基大典之后,进京奔丧的将领们陆陆续续开始返回边关。承安带着承煦起,亲切接见,殷殷话别。

    锦夏朝的陆上军事力量,主要分布在东北涿州、北方雍州、西北凉州、南方楚州几处边境。

    蜀州西南边境自然天险,飞鸟难渡,不必驻守。隆庆元年,先帝借着洪氏朱砂痣案,将少数民族首领大换血。事后,这批军队就留驻蜀州腹地,没再撤出来。当然,里头也有防备逸王府的意思,这就不必提了。

    东南兖州、青州、越州靠海,说是依靠水师,但是中原大战几百年,在腹地拉锯,再说如今海上贸易刚刚展开,水师力量,其实薄弱得可怜。

    如今军方位高权重者,依次排下来,乃是北方威武将军杜越,西北威远将军方圣言,东北定武将军孟庭飞,南方定远将军张與。前二人是正品,后两人属从品。杜越和孟庭飞,都和先帝有过袍泽之谊。方圣言的祖父是太祖手下开国功臣。张與则是当年刘桓平定西蜀时留驻楚州部队中的后起之秀,真正从基层混上来的,也算根深叶茂。

    这四位直在京里待到九月。眼看着朝中运转如常,新皇没有任何要动军方人事的意思,才放下心来,正式向承安辞行。

    九月底,朝议决定,陆上对外贸易仍由边关最高将领和当地刺史掌控,而沿海对外贸易权则全部收归中央,成立舶务院,户部和礼部理蕃院共管。全面开放兖、青、越三州各大港口,每处单设舶务转运司,直接对舶务院负责。

    各舶务转运司所需人员,少数由中央派遣,数从当地实干有为的年轻官员中抽调。其中兖州亳城县令舒至纯,到任半年,不畏豪强,改革流弊,政绩突出,调任淄城舶务转运司按察使。

    这天下朝,承安回弘信宫。身后除了按规定显排场的众宫娥内侍,还跟着赵让和照影。昔日逸王手下五大侍卫,赵温直接留在蜀州当地,和宁七起,替承安慢慢清理先皇埋下的棋子。其余四人都成了内廷侍卫,正在和海怀山联络的江湖人士接触,以期逐步改变内廷侍卫的队伍成分。照君来进入禁卫军,来日京城安危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照影已经在内务府上任,不过眼下正忙着替承安筛选忠心合意的人放在身边使唤。至于照月,早就迫不及待到刑部大牢上班去了。

    还在弘信宫大门外呢,承安就把身后无关的人都打发走了,只带着赵让和照影进去。

    咦,不在院子里。寝宫里看看,也没有。照影忽道:“前两天公子问我他的刻刀在哪里,只怕是去了东配殿。”

    独自悄悄进去,转了圈没见着。正奇怪,却听书案后头传来细微悠长的气息。蹑手蹑脚蹩过去,唉,地上睡着呢。

    自从天气转凉,照影早着人把弘信宫里丹青喜欢出没的地方全部铺上双层羊毛毡子,然后再加层软软的丝毯。当时丹青趴在地上,支着脑袋,脸似笑非笑。照影心想:拜托你不要这个表情对着我哎,某人知道了会吃醋滴——别说,还真勾人……打住!打住!

    只好找话说:“公子笑什么呢?”

    “舒服啊。”

    顿顿,“奢侈啊。”

    眯起眼睛,“真舒服啊。”

    又睁开眼睛看看,摇头,“太奢侈了。”

    照影大乐。好半天才止住笑意,道:“皇后成了太后,搬到永乐宫和皇太弟起住去了,这些东西是从她原来住的如意宫拿来现成的。”

    “和从哪儿来的没有关系……”丹青翻身仰面躺着,把胳膊枕在脑后,“不过是感叹下……以后不在这儿住了,光是这些地毯,就叫人思念不已啊——”

    照影愣住。这话什么意思?

    “公子说,以后怎的?”

    “我要走了。”

    照影在心里琢磨半天,问:“为什么?”

    “他知道的……”语声渐渐模糊,再看时,已经睡着了。

    照影替他盖上薄被,又发了会儿呆。

    原来他比我们这帮人都要绝,都要狠哪。陛下这辈子,算是完了。笑笑,管他呢,这样的人,只是有缘相识就已经三生有幸了。般人哪有资格跟他唱对手戏,在旁边看看饱眼福就好。

    此刻,丹青就躺在他认为奢侈得人神共愤的地毯上,睡得人神忌妒。承安正要伸手去抱他起来,就见两扇长睫微微颤动,漏出点点星光。再过片刻,云破月出,清辉流泻,光摇影动,天地失色。

    “丹青……别在这儿睡了,着凉。”

    “嗯。你拉我起来。”

    “去床上躺着?”

    “睡够了——我有东西给你,喏。”说着指指书案上。

    “照大哥收拾东西,被我看见了,管他要来的。正好给你刻方私章。”

    承安这才看见那方青玉印石。伸手拿过来:白文,无边,四个字。

    曰:“纳福承安”。

    非隶非篆,纯用刀法出笔意,憨态可掬,天机自在,片喜气洋洋,看得他爱不释手。好半天才想起来质问:“不是叫你好好歇着?万累着了怎么办?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语声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已化作耳边轻吟。

    搂住丹青,手不由自主伸进衣衫里。

    丹青翻个白眼,心想:那个对我来说就是娱乐放松好不好?到底是什么叫我累着啊……

    经不住他双手反弹琵琶,脑子很快完全回到混沌始初。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丹青红了脸,轻轻拧着身子:“别……这样……折磨我……求你……”

    “乖乖的,别乱动。”手下毫不留情。

    嘈嘈切切错杂弹——哎呀呀!大珠小珠落玉盘……

    看着怀里的人星眸半闭,贝齿微启,满面桃红春色,承安仿佛下咒般:“丹青,留下来。”

    “嗯……?”居然用升调。

    还会装傻,是可忍孰不可忍,恶狠狠的压上去。

    落红纷飞玉砌暖,

    纤枝不堪风露重。

    “丹青……留下来。”

    只剩下呻吟喘息的力气:“嗯……”是个降调。

    满意了,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陪他躺着。继续灌迷魂汤。

    “丹青,留下来。人生苦短,朝朝暮暮尚嫌不够,怎经得几度别离?”

    丹青认真想想,忽道:“可是,可是……我赶着去参加留白的婚礼……”

    “我派人送你去,然后接你回来。”

    “可是,可是……我还不是自由身呢……”

    呃?这是什么回答?承安反应过来,他们这行的弟子和东家是有人身依附关系的。

    “我替你赎身好不好?”

    “工期未满,不可以的。”

    “我是皇帝,我说了算。”

    “你仗势欺人啊,强抢……这个这个……”

    被他这么通胡搅,气氛全无。承安沮丧的把脑袋趴在枕头上:“你就忍心……把我个人……扔在这寂寞深宫……”

    丹青轻轻开口:“陪着你,我很开心,可是……你知道,我不喜欢这里。时间长了,会无聊,会难过,会生病,会……”

    “丹青,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贪心不足……”

    “承安,你有你想做的事,我……有我想做的事。我得空就来看你,好不好?”

    “好……”嘴里应着,泪水却不可遏止,将他揽过来,纠缠不休。

    丹青环住他,回应他,安抚他:“我给你写信,给你画画,时时念你,天天想你,常常来看你……你不会寂寞的。”

    抵死缠绵。

    十月二十五,是旬休的日子。承安陪了丹青整天。

    十月二十六。

    承安早上朝去了。照君来领着逸王府带出来的几个侍卫,护送着辆马车,静悄悄的从宫门出来,不做停留,出了东华门,折向南方,往乾城而去。

    永嘉殿里,年轻的皇帝望着阶下文武百官,心中无边惆怅。

    漫道玉为堂,玉堂今夜长。

    马车但求安稳,走得并不快,直到十月初五,才到乾城附近。早有江家派出来的人在驿亭候着。君来和他们交接完毕,番细致叮嘱,这才向海怀山和丹青辞别。

    “先生、公子,请保重。”

    “君来哥,谢谢你路相送。”和舅舅样,承安身边人里,丹青最喜欢这个。

    指挥侍卫从马上卸下几个箱子,交给江家的人。君来道:“这些是公子的药。”忍不住笑笑,“大哥和二哥为了收拾这几个箱子,可把太医院药库都扫空了。”

    “陛下的心意我们领了,请他也保重。”海怀山弯腰道谢。

    最后,君来解下背上的包袱,打开来,里边是个小小的紫檀包金盒子。

    “这个请公子留下。”说着放到丹青手里。然后抱拳为礼,领着干人等打马扬尘而去。

    马车重新启动。

    丹青把盒子掀开。沉甸甸立在里边的,竟是那方自己亲手刻了玺文的双凤朝阳皇后宝印。

    时愣住。第个冒出来的念头是:“天哪,这东西是个大麻烦——”

    海怀山看眼,这方印的来龙去脉早已知晓,笑道:“傻孩子,他这是给你定情信物了。”

    第 62 章

    王梓园在厅堂门口,等待着几乎两年未见,害他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爱弟子。江自修和水墨动用了各种委婉的暗示技巧,在差不半个月的时间里,步步把整件事情给他说了遍。少天无端的担忧焦虑,忽然落到实处,反而放心了。

    无论如何,回来就好。

    “师傅……”

    王梓园像年以前那样,牵起丹青的手,领着他走进屋子。

    坐下来,将丹青的右手放在掌中。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仍然看得直打哆嗦。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明白这只手的价值。

    “丹青……师傅把你养到这么大,除了那年……几时舍得碰你个手指头?你就……就这么……不知爱惜自己……”

    丹青看着师傅两鬓银霜——自己在外面肆意妄为,养育自己的人已经衰老成这样……把跪倒,抱住王梓园的膝盖。

    “师傅……我错了,我错了……丹青再也……不会那么糊涂了……”

    拍拍他的肩膀,老人家心疼难当。曾经在自己身边跳脱蹦达,么活泛灵动的孩子,忽然变得这样单薄,这样懂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海怀山望望江自修。这老小哭成团,丹青还跪在地上,回头又得自己收拾残局。

    江自修过去把丹青拉起来:“先生,久别重逢,应该高兴才是。孩子还病着呢,咱们有话慢慢说。”

    因为要赶着筹备腊月十八的“新春赛宝大会”,留白和江可的婚礼定在十月二十六。

    丹青回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二十天了。

    留白早已没有家人,由王梓园出任男方家长,替他出面过文定,送彩礼。他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又有众师兄弟慷慨解囊帮衬,居然也张罗得像模像样。丹青托罗纹从自己账户里提了千两银票,直接交给男方总管水墨师兄,算作礼金。

    江自修以江家产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女儿陪嫁,提出的唯要求是,将来他们的孩子得由他挑个随母姓。老江这意思很明显了,百年之后,这份产业就交给女儿女婿打理,压根儿不再指望儿子。

    说起江通,有意思。去年半路出家的舒至纯,不过借了两本参考书籍复习几个月,就考上了第榜第七名进士。而他这个职业读书人,冲龄启蒙,十年寒窗,居然毫无建树,大受刺激。从此缠上了舒至纯。少年人火力壮啊,完全无视至纯哥哥冷若冰霜的脸,只要有机会,便死缠烂打求他指点二。

    自从三月里舒至纯兖州上任去了,江通埋头苦读,秉烛挑灯,幸运的低空飞过春试,又吊上了秋试录取的榜尾——世代临仿的江家,竟然连出了两个进士。

    要命的是,这不知死活的江通,瞒着他老爹,跑到吏部写军令状,说自己通晓海外事务,擅长与夷蛮打交道,硬是争取到了年后去淄城舶务转运司任职的机会。本来他对妹妹的婚事热情般,听说至纯哥哥会回来,早早的就回乾城老宅等着了。

    江自修瞧着儿子提起舒至纯就两眼放光,心中郁闷得片茫然。个女儿,已经嫁给了自家弟子,现在儿子也迷上了自家弟子——但愿这小子只是时心血来潮,否则全部自产自销,真不知该得意,还是该悲哀。何况,舒至纯那不单是座冰山,还是块铁板哪。

    除了江自修夫妇儿女,在京城的主要人员也都回了乾城,筹备婚礼。

    水墨、留白、罗纹、丹青四个重聚首,自是说不尽的兄弟情谊。

    十月二十三,鹤哥、生宣、玉这“异域闯荡三人组”,紧赶慢赶,风尘仆仆,带着无数奇奇怪怪来自异域的物品进了门。

    十月二十五,已是正六品朝廷命官的舒至纯赶到乾城。

    此外各地分号的重要成员,自十月中旬开始,也都陆陆续续到了乾城江家老宅。

    当年起学书画的十四个孩子,除去早夭的飞白,半途出事的瘦金,北撤途中失踪的蕉叶,留守豫州分号的紫毫,聚齐了十个。他们中有些人,已经是整整十年没见面了。在柜上当差的三人,紫毫很快要升大执事,章草、熟宣也已是执事身份。

    渡尽劫波兄弟在。

    如此足矣。

    婚宴将在老宅举行,洞房设在东厢院子。新娘子三天前就去了相隔十里的江家别院,等着花轿到日子接过来。

    头天晚上,按照当地风俗,得找新郎官的未婚兄弟在洞房睡晚压床。

    江自修把留白之外的九个人叫到屋里审,结果只剩下自律自守的舒至纯和纯洁无瑕的罗纹。

    章草、熟宣入世早,老练成熟,成亲两年了,章草孩子也已经半岁。七个搞技术的弟子,水墨丹青不必问,异域归来那三人,个个忸怩不安,就连看起来文静又端庄的玉,被东家问到的时候,也只能红了脸低着头:“我我我……”

    江自修心情复杂。儿女大了,都不中留啊。这些水灵灵的孩子,哪个不是江家花大心血力气栽培出来的?那般用心的教养,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早养出骨肉之情了。只可惜了死掉的几个……世上的事,怎能不打折扣呢?留得住这些,已经幸之又幸了……

    最后拍板,由硕果仅存的舒至纯和罗纹共同承担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生宣笑:“你俩可得加油了啊,谁落后了可就找不着人压床了。”

    鹤哥笑得邪:“至纯要做圣人,且由得他。罗纹啊,哥哥明天就带你去开眼界。”

    片嘻嘻哈哈。

    这觉还没睡到五,压床的两人就被前来铺房的大婶大姐们轰了起来,还不小心让这些泼辣大方的婆姨吃走不少嫩豆腐,跌跌撞撞爬到西厢院子厅堂里。

    兄弟几个都没睡,正在这彻夜长谈呢。除了预备做新郎官的留白被拉走上头去了,其他人全在。

    看见他俩披着里衣狼狈不堪的进来,众人哄堂大笑。

    章草、熟宣冲鹤哥、生宣伸手:“愿赌服输,拿来吧。”

    后两人不情不愿的往外掏银子,边嘟哝:“不公平啊,你们两个故意赚我们……”

    “这就显出已婚人士的优越性了,哈!”章草全无点当爹的样子,把银子抛起来又接住。

    刚刚坐定的两人听明白了,合着这伙人正在打赌他俩什么时候起床呢!

    水墨看看旁边裹着被子缩在太师椅上的丹青,笑眯眯的这个瞅眼,那个瞅眼,脸色却已经白得很了。

    “至纯,你送丹青进去。”

    “我不嘛,师兄,让我待在这儿——我舍不得你们……”

    “你现在不睡,晚上婚宴的时候还想不想上桌了?”水墨板脸。

    丹青只好可怜巴巴的望着大家。舒至纯起身,连人带被子抱着送进房里去。

    生宣看看大师兄:“丹青……究竟为什么病成这样?还有,他的手……问他自己,总不肯说。我们也不敢再问。”

    “唉,此事当真说来话长……”

    舒至纯把丹青放到床上,掖好被子,拉把椅子在床前坐下。

    “哥……”

    这声“哥”唤得舒至纯心里酸甜苦辣,全搅和块,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握着他的手不放。

    最后轻轻道:“我不该走,不该走……如果我直陪着你,也许……”哽咽起来。

    丹青慌了,挣扎着起身:“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是我自己不好,我犯糊涂,我跟他赌气,我……”顿住。

    “你终于肯告诉我了。”舒至纯叹道。仿佛怅然若失,又仿佛如释重负。

    “……我听大师兄说,你是……从宫里回来的。”

    “嗯。”

    “他——待你好不好?”

    “好。”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留下?”

    “就因为太好了,所以不能留下。”停停,问:“哥,做官有意思么?”

    “你不把它当成官来做,就有意思了。”

    丹青笑。哥也开始和自己打机锋了。

    舒至纯沉默会儿,道:“过两年我入朝,倒要看看他怎么个好法。”

    丹青忽然想:“只怕甩不掉江大少那个拖油瓶。”没敢吱声。

    困极了,舒至纯扶他躺下,看着他合上眼睛,睡熟了,这才回到前厅。

    水墨正说到最后:“……这件事,有些关窍,只有丹青自己知道,咱们也不必再问了。如今只要他好好回来了,往后开开心心的,其他无须计较。就算是个大概,你们也能听出来,此事干系极大。都是自己兄弟,我想不用啰嗦什么吧?”

    舒至纯接过话头:“丹青既然已经回来,东家只怕要把南边的生意重新做起来。如今朝廷有广开边贸的意思,”转头对鹤哥道,“师兄不妨向东家建议,在凉州增设处分号,也可供你们往来中转。”又对水墨道,“东南海外同样大有可为。”

    “至纯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说出来的,都是方便说的话。”

    水墨放心了。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十月二十六,真是忙碌、喜庆、热闹而又洋相不断的天。

    先是大清早去迎亲,留白被众姑姑婶婶挡在门外,红包递了个又个,也应付不来那百般刁难。新郎官还没急呢,新娘子自己受不了了,顶着红盖头从窗户爬了出来。

    上花轿前,新娘子必须哭嫁。江可努力试了好几把,恁是笑岔气,倒把媒婆保姆急得要哭。

    按说新娘子应该由哥哥背到花轿里,江通那小身板,事先又缺乏演练,晃了几步差点把妹妹摔下来。最后只好让跟着去迎亲的舒至纯以哥哥身份把新娘子送进花轿……

    总而言之,在片兵荒马乱之中,总算出了门,起了轿,拜了堂,进了房。

    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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