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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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江家老宅从院子到各处厅堂,摆开六十六桌鱼翅海鲜流水席,招待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除了本家亲戚,蓝玄带着下辈的几个年轻人代表蓝家前来致贺,让江自修和蓝紫喜不自胜。

    水墨丹青师兄弟十个人正好满满当当大桌子。可惜新郎官不能直陪着,喝了三杯,就上各桌敬酒去了。

    时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忽然,在门外迎宾的福伯冲进大堂,边跑边冲着首桌的王梓园江自修喊:“老爷,东家,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大堂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当先个,长身玉立,笑意盈盈,定睛看去,不是瘦金是谁?

    ——瘦金的归来,为这场婚礼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

    第 63 章

    瘦金归来,如何惊喜,如何激动,如何亲热,不必细表。

    直到婚礼后第三天,江自修才顾得上和王梓园起,细细询问瘦金这几年的经历。

    又过了两天,派人来请海怀山。却未进厅堂,而是直接到了后花园。江东家就在廊下候着神医先生。

    寒暄几句,边走边聊。

    “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失踪四五年,官府报了身亡的弟子,还能回来。”

    “吉人天相,东家有福。”

    “说起来,又有谁能想到,怀山先生竟然是丹青的亲舅舅。这次亏了先生援手,真是丹青和我们的福气。”

    “唉,说来惭愧,我这个舅舅实在未尽义务。丹青能得东家和师傅教养成人,才是他的福气造化。海某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到池塘侧的水阁前。

    海怀山放眼望去,水阁后边是池塘,前边片开阔,如果有人接近,老远就能看见。再仔细瞧瞧,水中石块植物和阁楼的格局都颇有玄妙之处。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看海怀山上下打量,江自修谦虚句:“让先生见笑了。”

    “这房子盖得很高明哪。”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宅子里最新的屋宇,也有百年了。”

    两人上了楼。江自修也不关门,窗户随意敞着。八角形的水阁共四个房间,攒心而建。在其中间最里边的墙上摸摸,无声无息打开扇门来。原来水阁轴心处中空,恰好形成个小小四方屋子。

    海怀山心想,看这意思,是要谈机密中的机密了。心里大概也有数,等着江自修开口。

    “同瘦金那孩子起回来的,是西蜀羌族首领钳耳。他二人情投意合,这也罢了。不过……”

    这个头起得有点远。好在神医是高人,有的是耐心。

    “把他们找出来,又千里迢迢送到乾城的,是现任益郡太守。”

    “哦?”

    “先生也觉出蹊跷来了?当年向我们宣布死讯的,可不也是益郡太守。”

    海怀山看着江自修。

    “据瘦金说,他最近才知道,当年我们报官寻人,益郡太守府曾经寻到西羌。钳耳用样东西,换得他们答应隐瞒消息。这样东西,就是……先生曾经提及的乌青草。”

    二人对望半晌。海怀山道:“这么说,瘦金这孩子能回来,是皇帝陛下着意送的份大礼了。”

    “固然是为了要叫丹青高兴。不光如此,这份诚意和魄力——”

    说着,江自修指指桌上的紫檀包金盒子:“咱们年轻的皇帝陛下,这是要把你我牢牢绑在他的战车上啊。”

    婚礼前夕某个晚上,和东家师傅单独说话的时候,丹青把装着宝印的盒子拿给江自修。

    “东家,这个你收着好不好,我拿着实在太麻烦。”

    江自修打开盒盖,拿出来看眼,当场震住。王梓园过来瞅瞅,立刻石化。两人都是超级大行家,马上认出是什么东西,动了什么手脚。

    原本想着,逸王把丹青掳走,半关乎私情,却原来还有这样个天大的秘密。话又说回来,已经做了皇帝的逸王又把这方印送给丹青,这私情的分量也够吓人的了。

    江自修捧着皇后宝印,战战兢兢看了会儿,双手交给王梓园。

    王梓园接过来,翻起印章单看印文。

    “奉天承运,恒寿永昌。”

    这线条,这布局,这气派,这意境……

    ——说是假的也没人信啊。

    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问道:“丹青,你是为了它……把身子熬成这样?”

    “算是吧。我只有七天时间。”

    王梓园可以体会到外行无法想象的惊心动魄。这样的临仿,把命搭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作为名近乎狂热的艺术工作者,王梓园时在艺术和生命之间难以选择。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样不要命。丹青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上天眷顾。听说还有幅《四时鸣玉山》,可惜无缘得见。这方印竟然能被丹青带回来——

    自己能亲眼目睹,何其有幸!它代表了江家弟子临仿最高水平,是大夏国临仿史上里程碑啊。

    近乎虔诚的把盒子双手递给江自修:“请东家收起来吧。此物当由我江氏弟子世世代代瞻仰珍藏。”

    对于师傅眨眼就上纲上线,把自己的私物收归公有,丹青没有任何意见。他的心意自然明白,可是,这个东西真的真的太麻烦了。难得有人肯替自己保管。

    江自修抱着盒子,暗道:这块石头,真是又烫手又暖心哪。

    所以,江自修就把这块石头收在老宅水阁的密室里。

    轻轻摩挲着盒子上富丽堂皇的花纹,江自修叹道:“这位陛下,向慷慨逼人。”——当日要人去仿画,先不说其他,整箱子金锭抬上来——“叫你毫无退路。”

    海怀山道:“皇帝陛下的秘密,哪是那么容易分享的?若不是有个丹青在里头夹着,咱们这些人,早就黄泉路上作伴了。”

    “丹青虽然放回来了,你看这天罗地网张的,嘿!”江自修笑。

    海怀山却道:“这位陛下的手段,最善借力起势,顺水推舟。各得其所的事情,算准了你无法拒绝。再说,难得他肯用这份心思。”

    我们都乐意成全丹青。何况这事,互惠互利。

    江自修又叹口气。

    ——整件事如此收场,实在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结局。

    想想,道:“他已经表态了,咱们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呢?”

    “不瞒东家,我这个做舅舅的已经表示过了。就看你的了。”

    “怀山先生毕竟是老江湖啊。”

    “东家承让。”

    二人相视笑。

    江自修接着道:“听瘦金和钳耳说,来前得了蜀州刺史的亲自接见。朝廷向西羌族承诺‘通道路’,‘传医术’,‘设学堂’,‘应科举’四利,钳耳已经答应了。”

    “这是利国惠民的好事呀。”

    “我猜着,皇帝的意思,大概是想借着西羌立个范本,要彻底解决蜀州各族的问题了。”

    “先皇曾经以霹雳手段,把蜀州各族元老杀了个遍。当年我入蜀寻访丹青家下落,就觉着表面虽然风平浪静,暗里依旧人心不稳。”

    “新皇上来,即疏之导之,安之抚之,又有现成的好样本,当能很快奏效。”

    “‘设学堂’之外,还同意‘应科举’,这是真正把各族百姓当成子民看待了。”

    代明君气象,已经初现。

    二人并肩下楼。不约而同,长叹声。彼此笑看。

    江自修道:“没准,咱们赶上了好时候呢。”

    “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海怀山笑问。

    江自修仰天打个哈哈:“先生,我是生意人——说到底,你是看病的,我是卖字画的。”

    “不错,我是看病的,你是卖字画的。”

    洪正元年年底。

    由“宝翰堂”起头,京城南曲街十八家老字号联手,将参加本年度“新春赛宝大会”的宝物全部进贡,作为新皇贺年之礼。

    这些东西值少钱倒在其次,关键在于,它们代表的是民意,民意啊!来自民间商界的这种完全自发的举动,表达了民众对于皇帝、皇室和朝廷的肯定与信任,充分体现了赵氏家族对大夏国的统治已经深入民心,得到了百姓的衷心拥戴。

    随着织造业泰斗范阳苏家,蜀州贸易大亨利德商行的积极响应,这股声势很快蔓延到整个锦夏商界,也由此开创了锦夏朝商人关心国事朝政,为国分忧,出钱出力的优良传统。

    当然,不仅如此,江家还另外暗中捐献国库黄金十万两,用于国家基本建设。皇帝陛下的回礼,是御笔钦题“宝翰堂”三个字,挂在了江家京城总号的大门上。

    年底了,贺焱拿着户部的账单和哭穷的折子,往弘信宫找承安来了。

    如今三才先生的职务,乃是接替卢恒做了秘书省丞。卢恒自从“麻姑献寿图”案后,颓唐了很长时间,本来指望承安登基后给自己挪个好地方,谁知到头来才发现新皇对人事动得极为有限。愤而请辞,承安二话不说答应了。转头就把贺焱、李旭、冯止三人放到了秘书省。

    按说秘书省不在三省之列,是个单纯的文书部门。但是架不住皇帝倚靠重视啊。承安水滴石穿般慢慢强化秘书省的作用,到后来干脆把它变成了皇帝专用顾问机构。等贺焱升任右相以后,竟形成了锦夏朝丞相自秘书省出的惯例。

    当然,这些卢恒是没机会看到的。眼下皇帝对卢家的补偿是,借着地方官进京述职的机会,提卢子晗为凉州刺史并赐婚,以长公主下嫁。只等公主守孝期满就完婚。

    卢子晗和赵漪,个感恩戴德,个往情深,也足以相安无事过辈子了。卢公子这些年在西北,很是下了点功夫,加上他本身颇有才干,凉州刺史的位子,算得实至名归。

    贺焱路走路感叹,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掌舵不知风浪险。今年先皇这场厚葬,居然花掉百万两!边疆还有近二百万军队要养,最近又答应给蜀州少数民族地区修路,各处舶务转运司第期税收怎的也得三个月后才能收上来……这个年,不好过啊。

    承安看着贺焱呈上来的折子,道:“裁减军队的事,总要过些年,再费钱,也得先养着……何况陆上兵力削减,水师却要扩充,钱样是省不下来的。”忽然笑,“眼下这个年,还是过得去的。”说着,把江家送来的清单拿到案上。

    贺焱看得连声啧啧。心想,陛下彩礼去得惊人,对方陪嫁来得丰厚啊。国舅以江湖人脉相送,国丈搬来金山银山——这门外戚,实在是完美之至,完美之至。

    第 64 章

    海怀山陪着丹青在乾城住了差不整整年。

    当然,除了替宝贝外甥调理身体,神医也没闲着,时不时出门转转。看不见的成果且不提,看得见的成果是,在雍州境内增开了好几处“素颜堂”分号。

    江家驻京人员早已回转,海西棠就陪着水墨待在京城。他不愿进宫谋职,又懒得打理生意,直接在銎阳最大的药铺“盛和堂”挂个名当坐堂郎中,其余时间全用来陪情人,堪称江家的专职大夫和上门女婿。

    可惜好景不长,朝廷开始贯彻执行当初对蜀州少数民族“四利”的承诺,其中有条就是“传医术”。瘦金封信来,水墨句话,就把西棠公子发配西南蛮荒之地去了。还是江自修体恤年轻人,没过久,就让水墨去益郡重建蜀州分号,免得相思积怨。瘦金如今是钳耳的全职贤内助,娘家的事可是指望不上他了。

    丹青这年乖乖待在师傅身边,承欢膝下。

    本来呢,自从听了鹤哥、生宣、玉对异域风情的生动描述,又看了他们带回来的些画卷织物、金银雕刻,丹青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过完年,这三人返回西北的时候,恨不得立马跟着他们起走。舅舅、东家、师傅、师兄齐板脸,才叫他打消念头。

    生宣安慰他说:“我们这次回去,先到凉州筹备开设分号的事情,年半载不见得会出关,你跟着也没意思。等你身子全好了,我带你去最好玩的地方。”说着,露出个古怪的得意表情,“也让你认识认识与众不同的域外美女。”

    鹤哥叫道:“你个不厚道的,死活不让我们说,现在自己忍不住了吧?——丹青啊,你生宣师兄只怕要入赘他邦,往后想见几面,可就难啰。”

    “哼,我堂堂中土上国,青年才俊,自然只有把异域美女带回来的份。”生宣扬眉傲立。

    送走这三人,丹青舔着脸把各人手里得到的域外礼品全部讨来,摆在自己房间,眼观手摹,描样子,画草稿,几乎废寝忘食。气得海怀山在他饭里下安眠药,迷翻拉倒。

    王梓园自不必说,张开、林下、胡不归三个老头子对这个弟子简直喜欢得了不得。先前罗纹在乾城作陪,已经叫他们老怀大慰。但是,罗纹虽然乖巧勤奋,哪里比得上这个——天资奇高,百变精灵,还肯耐着性子哄老人家开心,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啊。

    张开林下二人对丹青早有授业之恩,胡不归却是首次相见,忙不迭的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掏了出来。教丹青这样的弟子,最大的乐趣在于教学相长。四个老头子竟有种被丹青激出了艺术生命第二春的感觉。几个人商量,立德立功,何如立言?藏之名山,传之子孙,名留青史,千古不朽。

    于是决定写书。

    锦夏朝洪正二年,在乾城江家老宅,四个老头子个年轻人,费时半年写出来的这本书,由江家史上最杰出的两代弟子联手合作,成就了整个大夏国临仿业的历史最高峰。尽管后世几经厄运,此书变得残破不堪,分散几处,仍然给后人留下了无比宝贵的精神财富。

    人老心不老的王梓园,将这本书命名为《熔情补天宝鉴》。

    洪正三年正月。

    海怀山决定回山清静段时间。丹青路相送,直接把舅舅送到了试笔山。

    帮着抄了半个月药方医书,继续南下,入蜀去看望水墨和瘦金。同时正式拜访了当年冒险援手救了自己的洪娥姐姐。

    姐弟相见,唏嘘不已。

    洪娥比丹青年长近十岁,对家族的事情比他清楚得。说起前朝时期昆阳洪氏的辉煌,族中子弟,实属玉树芝兰,堪比金枝玉叶,如今竟凋零至此。不禁垂泪。

    “你可知道,听说……你家本是嫡出,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被削了名分,沦为旁支……”

    丹青淡淡笑。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些虚幻的往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姐姐如今过得好不好?”

    “不能说不好。”

    ——夏寒山痴心不改,洪娥却不愿嫁入夏家做妾。夏老板承诺只等家中病的老婆死,立刻娶她过门。这拖,就是六七年。

    在“漱秋斋”待了没两天,丹青就迫不及待的跟着钳耳派来接他的人,往传说中的人间仙境赤理山、夕照湖奔去。

    蜀州奇丽风光,丹青幼时已有领略,此番深入西南,山川之雄奇壮丽,妩媚姿,实乃生平未见。矿石物种,只觉新鲜奇异,美丽可爱,竟然十之八九叫不出名字。丹青好比闯进了个全新的宝库,眼睛、耳朵压根儿不够使唤,天天在山里转悠,后头跟着钳耳派给他的向导和保镖,捧着笔墨纸砚,以供他随时挥毫落墨。

    直待到六月,雨季快要来临,路上将越来越难走,丹青才依依不舍的告别瘦金和钳耳,回到益郡。

    尽管这两年朝廷往西南深处修了不少道路,但是因为地势过于险峻,速度始终快不起来。而且技术上的难题也非常大,几乎不停的有人因为修路丧命。为此,工部再招募技术人员参与修路,又屡次抬高死伤工人的抚恤金额,新任工部尚书李旭大人是几度亲自赴蜀坐镇指挥。

    丹青听着护送自己的西羌小伙子讲述这些事,心中泛起种充满了悲悯之情的欣慰。对远在銎阳永嘉殿中的那个人,疯狂思念起来。

    他——就算是喜欢做,擅长做的事,要做到最好,也定很辛苦吧。

    替水墨师兄裱了几幅字画,又把“漱秋斋”这两年搜罗的两幅佳品临出来,却收到蓝家送来的信:蓝爷爷勒令丹青去楚州过中秋节。

    自六月起,西蜀霖雨连绵,三月不绝。

    雨季开始后,修路事暂时停工,预备仲秋继续。李旭眼看着天时不对,雨水比往年来得,来得长,七月底了,还没有点要停的意思。立刻快马急奏承安,准备应对洪水。

    八月,练江暴涨。

    蜀州境内问题并不大,但是到了接近楚州的天门峡,各支流在此汇成练江主干,水势下子增长数倍。偏偏天门峡险窄陡峭,哪怕是枯水季节,水流至此,也有排山倒海之势,如今挟漫天洪流而来,被两边峭壁这么挤——天灾加上天险,楚州危矣。

    承安长驻蜀州十几年,马上明白了李旭的意思。

    不是防洪抗洪,是应对洪水。这样的情形,非人力可以对抗。朝廷只能及早动手,将损失降到最低。

    三月霖雨,如此恶劣的天时,已是百年未遇。上次,恰好发生在前朝末年割据动荡之时,从楚州到越州,沿江大小城池村庄尽没。大水过后,尸横遍野,瘟疫流行,有些地方,人烟绝迹近二十年。

    承安拿出即位以来前所未有的魄力,不顾切独断专行:楚州全境抢运秋粮,转移居民,选定五处最接近天门峡而又地势低、有湖泊的地方,提前决城,预备放水分流,其他地方,严防死守。东南下半年已收税银马上提前从陆路加紧送往京城,部分直接送到楚州,用于安置移民。

    圣旨下,温县、清潭县、考城、虞城、德安郡五个准备决城放水的地方顿时哭声震天。好在朝廷大把银子派下来,又有定远将军张與带着楚州驻军亲自压阵,总算在洪水到来前夕户户全部撤走了。

    八月二十,皇帝亲临天门峡。上游的雨还没有停,水位正在不断上涨。

    “顶再有三天,东边的堤岸就保不住了。即使现在雨停了,也无济于事。”李旭神色凝重。

    “已成定局的事,不必想。咱们商量商量洪水过后怎么办吧。”淹掉五座城池,迁移几百万民众,国库的银子哗哗往外流,比洪水还狠,把贺焱肉疼得不行。

    皇帝行帐设在天门峡东北地势最高的封兰山。众人决定暂歇晚。南岸是去不了了,明日把北边三个即将被淹没的地方视察遍,确保万无失,就要撤退。

    承安正在灯下静思,就见赵良忽然进来:“陛下……”说着把身子让,后边个人两只眼睛亮晶晶火辣辣的瞅着自己。

    “丹青!”几乎不能相信,“丹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良立即退出去了。承安把抱住日思夜想的人——两年了啊。竟然也挺过来了。

    丹青并不答话,回抱住他,闭了眼,把唇贴上去。

    这个积攒了无数相思的吻,叫人魂都化了。

    好半天,承安才想起来追问:“现在这么危险,你怎么会在这里?”

    丹青跳起来:“看你,害我差点忘了。你能不能给我几个人,帮忙抢点东西。要快!”

    真是久别重逢的无厘头对话。承安顾不上回味,先把缘由追问清楚。

    考城这个地方,历来被认为风水绝佳。城郊宝镜湖,俗称“天眼”。前朝荆楚自治,楚州势力最大的豪强世族傅家,就把墓园定在这里。此事人人皆知,墓园的具体位置和入口却直到半年前才被蓝家探出来。

    “傅问津此人曾经权势滔天,又酷爱风雅。我们猜着,他墓穴里头至少有三十幅以上不可估价的珍品绘画法书。现在墓门已经松动,洪水来,金银玉器泡泡无所谓,这些字画可就保不住了。”丹青急道。

    原来是找皇帝要人去盗墓。

    “你们久能完成?”

    “也就两天吧。”

    承安想想:“人我给你,但是你自己留下。”

    “不行!”丹青放软语气,“有些事,必须我到才行,否则白救了。”

    “考城不出三天就会淹没,你想吓死我么?”

    “承安。”丹青抱紧他,“相信我。只有我在场,才能以最快速度把这事做完,大家就都安全了。人命和这些字画,样宝贵。”

    “相信我。你做好你要做的事。我也会做好我要做的事。”临出门,又回头笑:“这事了,我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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